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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将会遭遇何种凶险情况?这一次他能否达过命运之神摆布?何以李碧天说因为有花解语等三女在此而情势才变得更凶险? 小辛能不能突破命运的罗网?何以命运要使他丧生使他停止一切活动抗争?莫非死亡就是人类的极限? 牌楼上数以千计的灯火逐渐暗淡,好象由于灯油恰恰用尽,所以火光逐弱渐暗,照这情形看,不久灯火就会全部熄灭。 梁松柏面孔仍然有光线照到,所以他面孔上极度讶疑极度恐惧的表情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他下巴的须已经不见影踪,割削得甚见平整。 他胸口有个十字刀痕,由外到内几层衣服都割裂通透,寒冷夜风从十字路口灌吹及肌肤,但皮肉上没有伤痕没有流血。 小辛的刀不是横行刀。但普通刀到他手上居然与吹毛过发宝刀无异,不但能轻易割去轻软飘动不受一点力道的长须。也能划破外内衣。而功力手法之精妙更是无法形容描述。 但梁松柏惊疑大骇的并非小辛的刀法,而是黍米毫厘不差的极度准确。 如果刀尖差了分毫,不是割不了长须和衣服,就是割破喉咙和胸口肌肤。 问题是小辛怎能判断得出精确之距离?梁松柏想不通所以大骇原因便在于此。 我明明已施展缩地术,任何人绝对无法判断得出我们相隔的距离。就算武功极高的高手也不行,为何小辛却办得到? 几个时辰前那无嗔上人亦曾设法测量距离。他甚至用数砖块方法。但仍然测不准双方距离。何以小辛办得到? 小辛淡淡道:“我宁愿割破一百个像你这种人的喉咙,也不愿捺死一只蚂蚁!” 梁松柏不禁感到不平,任何名种蚂蚁也决计比不上人命贵重,何况蚂蚁根本没有名种与否的区别。你可曾听过有人把蚂蚁当作宠物?把蚂蚁当作名马名犬一样豢养? 他道:“你为何不杀死我?” 小辛道:“这只是因为你有能力。已经近乎可以代表命运的能力。” 梁松柏道:“我不懂。” 小辛道:“你不必懂。你只要记住,只要你移动脚步,我的刀一定立即割破你的喉咙。” 梁松柏道:“任何人都有权假设幻想……” 小辛道:“你敢不敢举步试试看?” 梁松柏道:“我决不会站着等死。” 小辛道:“我明白,你只不过要等到我很忙之时才举步逃走。但我不妨告诉你。我表面上可能看来很忙,其实我内心很平静安闲。我随时可以从忙碌场面中退出。” 梁松柏不敢不慎重考虑小辛的话。其实他如果相信小辛却是很占便宜的事。只要双脚不动,就暂可平安无事。如果小辛在某种忙碌状况下丧生,当然已管不着他双脚移不移动了。你可曾见过死人还能管活人的事情? 所谓忙碌意思是小辛被包围攻袭。他们理会得此意,所以不必解释不必说明。 梁松柏举起捏着法诀的左手。看来马上要发动攻势。道:“小辛,你的本事已经达到人类能力的极限。但我希望你知道,人类遇到超极限的情况就会软弱迷乱甚至疯狂。你相信么?” 小辛道:“你不必把我当作人类。” 梁松柏道:“跟你谈话很有意思。你那一刀亦已证明你并非徒然狂妄自夸之人。” 小辛道:“你说超极限是什么意思?” 梁松柏道:“死亡是一切含灵有生之物,包括人类在内最终极限制。而尤其是人类,由于有思想智慧。所以对死亡更具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死后是何情状。如果你一无所有而又很痛苦,便不免希望来生或者会有较好的命运。但如果你既富又贵拥有很多珍贵东西。你一定加倍的怕死。” 小辛道:“大多数人果然是如此。” 梁松柏道:“以你为例子。如果你忽然发觉居然不是死亡,你能力及思想还存在。但却是游离状态或者有时是僵化状态,你永远逃不出来自阳世间某种力量控制永久不得解脱……” 他微笑一下,样子看起来竟然蛮有学问蛮有深度。可惜却又含有一邪恶意味。 小辛的笑容从迷雾中透出来,道:“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极限。当然你称之为超极限也并无不可。” 梁松柏摇头道:“你错了。你还未过得死亡这一关。所以你没有资格谈到超极限。唉,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小辛道:“我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总之你双脚最好不要移动,否则我最忙碌之时仍能杀死你。” 梁松柏道:“你又错了,我根本不怕死。当然如果不是万分必要我也不愿死。” 他左手法诀一扬,霎时灯火都真正暗下来。攻势已经展开,却不知是何等样的攻势。 小辛首先发觉自己在黑暗中变成奇异的发光体,由头发到脚闪出萤光。 刚才在灯火通明处,他曾用一种矿物光粉末使隐藏于灯光而漫天飘落的萤光粉露出痕迹。 现在沾染于头发衣脚全身的萤粉可显露出威力。小辛在无边黑暗中变成极显著目标。无论他纵跃闪避及多么快速,但只要一停下来,全世界的人都看得见他在哪里。 牌楼数以千计的灯火全部熄灭。大地陷入沉沉黑暗中。居然连安居镇的灯火也看不见。 小辛左方和右方忽然一齐有杀气涌到。别人最多只能感到这两股森厉杀气。 但小辛却看得见黑暗中右边有一支五尺短戟,左边是两支四尺二的短铁矛,迅如风雨威若雷霆攻到。他甚至看得见这两人凶悍猛骛的表情。如果是在大白天,这两人凶悍气势一定可以骇死很多敌手。可惜现在他们对付的是小辛,所以必须在漆黑无光之处动手拼斗。 小辛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因为像这般可怕的高手,武林中并不多见。但何以会管邪恶的长春子梁松柏卖力卖命?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为何拼斗为何杀人? 其实除了短戟和铁矛之外,同时另有三把长刀两把利剑一齐袭到。 只不过在小辛看来,那三刀两剑根本没有威胁,所以不放在心上不必加以注意。 他的刀出鞘电驰雷劈。破刀划过空气时不但发出嘶风声,亦有如铁钉凿石发出无数火花。精宙刀光刹那明灭,有如照明弹一样使四下明亮了一下。 破刀清清楚楚逐一割破那些人的喉咙。每个喉咙破洞喷出大股鲜血。 风是腥的,血雨飞洒。 梁松柏第二次看见小辛的可怕刀法。他很想叹气或者呻吟。但全身忽然感到又黏又湿,血腥扑鼻,整个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当然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七名手下(包括两个高手)喷溅出来的鲜血大部分洒在他身上。当然他又知道是小辛特意这样做。他唯一应该知道而偏偏不知道的是;小辛为何要这样做? 但梁松柏没有时间去慢慢考虑。 他发出全面进攻的命令。 一道淡淡的白影远远凌空飞来,迅如疾风。 小辛惊异地摇摇头,这个手执宣花大斧的白衣人显然是领袖人物之一,武功亦显然强过刚才两名高手不少。但这种人物何以甘心做梁松柏的走狗爪牙呢? 白衣人的头面都用白布套住,所以看不见相貌,但他那股锋锐凌厉的杀气实是非同小可,因为除锋锐无匹之势外,又使人觉得像潮水、像浪涛,源源不绝浩荡无涯。 小辛忽然感到危险讯号强烈鲜明。 ——但白衣人凭什么能取胜杀得死我? ——既然他的兵器是宣花大斧。这种重兵刃冲锋陷阵威勇莫当。可见得如果他是四大使者之一,必是攻坚使者。 ——最可怕的是,攻坚使者只不过是梁松柏杀着之一。后面还有些什么花样? 小辛忽然也像鬼魅一样快得无人看得清楚已经挪移了数丈之远。 他本应出刀对付攻坚使者。绝对没有人认为小辛抵挡不住,更不会害怕逃避。 但小辛偏偏不攻击也不抵挡。现在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利用梁松柏在当中作为缓冲。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采用这个战略?梁松柏怎可能变成挡箭牌呢? 谁也想不到小辛的夜眼此时居然能瞧见。 而小辛也想不到那白衣攻坚使者并非单独出手。他后面固然有人手跟随,可是由于攻坚使者速度快,后面人手赶不上也来不及帮他,所以后面那些人手不算数。 小辛看见的是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后面不远处座集最少有十八个黑衣人影。这群黑衣人必是在他跟梁松柏说话以及其后杀人时用鬼魂似的脚步移近。他们才是帮助攻坚使者的主力。 事实上,此地的黑暗跟土地星月无光的黑暗不尽相同。 大地的黑暗无论如何多少有点极微弱光线,只不过人类眼睛不足以见物而已。 但在一间没有门窗、没有任何缝隙可透光线的密室内,那才是真正漆黑一团。 而现在的黑暗却像后者。并且黑暗得很奇异,具有梦魇般的魔力。如果不是小辛,只怕连自己眼睛闭起也不会知道。当然任何人若是闭住眼睛,外界一切绝对瞧不见了。 小辛知道自己除了能看见本身萤光之外,还能看见敌方、看见四周情景。但他当然不告诉梁松柏,宁可把这个秘密带到阴间也绝不告诉他。 梁松柏现在一定迷惑震骇得无可形容。所以他两脚当真牢牢钉住地面,不敢移动半寸。 小辛可以感觉到梁松柏的震惊以及他自信心大幅减弱。因此梦魇魔力的压迫感突然减轻很多,甚至连黑暗也消退不少。 远处灯光偶然看得见,虽然如孤光偶露,却使人知道仍然在坚实广垠大地上。 十二个黑衣人四面攻上,有的使刀剑,有的使枪钩,有的使判官笔、短斧等。 他们的招式很普通,却极快速而又无声无息。也好象没有畏惧,所以全都是攻而不守。因此普通的招式居然很有威力、很可怕。 如果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之时,这十二个黑衣人一定比得上十二个一流高手,甚至还厉害得多。因为他们只攻不守,似是毫无畏惧。 可惜他们不幸碰见小辛。 小辛的破刀劈出去,清清楚楚看见以十二刀汇合而成的一招“风里落花谁是主”,每一刀都一律劈中每人右胁要害。 十二个黑衣人几乎在同一刹那像破鞋一样躺在尘埃中。 攻坚使者以及几十个黑衣人追扑过来时,已经要踏着手下尸体前进。 他那柄宣花大斧虽然又长又沉重。但砍劈时比起黑衣手下更凶猛、更迅快。 所以小辛第二次使出“风里落花谁是主”这一招。虽然劈倒了八个黑衣人,却只能震开宣花大斧而未能杀死攻坚使者。 因为小辛不想被宣花大斧阻滞刀势。他知道每个黑衣人都很可怕,虽然武功有限(以他这种程度评论而已)。但他们不畏惧不怕死。个个好象是抢先捡拾黄金一样。个个又都好象不明白会有杀身丧命危险一样…… 攻坚使者宣花大斧每一斧都有山摇地动之势。一连迅速猛砍劈九斧。 每一斧都被破刀震开。而在大斧被震开之瞬间,必有黑衣人变成死尸,多则十个最少也有三名。 所以在小辛四周已经横七竖八堆满几十具尸体。血腥味可以把伤风鼻塞的人熏得晕过去。 但攻坚使者率领的人马看来还没有停止迹象。亦没有被杀尽迹象。 这种斩瓜切菜式的杀人场面,连小辛也觉得恶心。可是他必须不停杀下去。所以更恶心。 小辛一直牢牢站在原地。他不是不敢移动亦不是不能移动。事实他能够蹑空蹈虚而速度可能比幽灵还快还诡奇莫测。 他之所以不动完全是因为钉住梁松柏。钉住意思是保持已测定测准的距离。 因此当他身子忽然像电光闪移,破刀也像电光劈开攻坚使者脑袋之时,正是因为梁松柏忽然移动。 梁松柏一移动,小辛也就跟着动。 他动的时候当然就可以选择对象。何况小辛一直站在固定位置被动挨打,使别人养成错误习惯。 尤其攻坚使者错得最厉害,所以脑袋一下子就像皮球掉落地上。 小辛的破刀刀尖只差一点就可以切下梁松柏鼻子。他一刀砍下攻坚使者脑袋之后,刀势宛如光驰电掣追上梁松柏。 但小辛骤然停止,身子既不向前扑,破刀也停在梁松柏鼻尖前两寸之处。 因为他看见梁松柏的表情。在如此漆黑所在除了小辛谁也不能看见什么。 除了梁松柏面上那种奇异邪恶的笑容之外,他还看见梁松柏双手斜向上举,作出搂抱姿势。 搂抱姿势本身并无奇特可异。小辛只奇怪梁松柏何以两手空空?他何以没有任何兵器? 就算他不以武功为能事,但手中至少也有木剑铜铃或者幡旌之类东西才对。 何况心灵中危险讯号忽然响起来。过了攻坚使者第一关。 现在却是第二关了。危险在哪里?梁松柏赤手空拳能杀人么? 梁松柏忽然大笑道:“小辛,杀我呀!你的刀为何不会动?哈……哈……” 别人虽然不能像小辛黑暗视物,尤其是他心中刀势延绵不断(手中破刀不必当真挥舞砍劈)所以破去因邪法做成的黑暗天地。因而他能够看见。 但他本身亦因沾满萤光粉而于黑暗中刻划出黄中带绿迷朦萤光形象。 此所以他站立姿势无论伸拳拽脚全部看得清楚。 可能由于他太迫近梁松柏,故此攻坚使者手下那些黑衣人都远远包围而没有扑过来。 小辛道:“我不喜欢杀死太容易杀的人。你可能很自负很骄傲,但我却随便任何时候都能杀死你。所以我兴趣不大。” 梁松柏道:“你只讲对了一半。你虽然很容易杀死我这个肉身这个躯壳。但你却同时与我同归于尽。” 小辛道:“即使同归于尽,但你有什么值得高兴,值得大笑呢?” 梁松柏纵声而笑,笑声透露出很得意很自信情绪。 小辛道:“你笑什么?” 梁松柏道:“笑你。” 小辛讶道:“我?我很可笑么?” 梁松柏:“你不可笑,但你的想法看法却很愚蠢可笑,你想不想听一听?” 小辛道:“当然想,你肯说么?” 梁松柏道:“说出来对我并无坏处,所以我会告诉你。但信不信由你。我们同归于尽之后,你的确定到生命尽头,我却不然。” 小辛道:“你还能复活?” 梁松柏道:“总之我这个我的意识并像你一样消灭无踪。我仍然在人世上,虽然我可能已改变另一副面目躯壳。但我仍然存在于世上。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为如何?” 小辛吃一惊,道:“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天下再也找不到怕死之人。” 梁松柏道:“所以你看,我笑得有没有道理呢?” 小辛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比你笑得更响亮。” 他忽然也仰天大笑,笑得很舒畅愉快。 梁松柏突然感到十分不妥,感到形势好象忽然大有改变。 是不是说错了话?是不是这些话泄露某种重要资料因而小辛能够对付他? 他问道:“你似乎没有愉快的理由?” 小辛道:“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 梁松柏道:“你以为既然我可以维持我之意识存在,则你亦可以办到?” 小辛道:“为了修练这个意识,一定下了很多很久功夫对么?但我却没有,正如有人掉下水可以轻轻松松泅到任何一处岸边。但有人跌落一条小河,马上就翘辫子。” 梁松柏道:“这个比喻很对。所以你愉快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大笑呢?” 小辛道:“这一点恕我暂时不告诉你。等最后一刻我一定告诉你。” 梁松柏声音中多了某种希望,道:“你意思说我们现在先坐下来谈判?” 小辛道:“站着谈一谈就可以啦。” 梁松柏道:“我可以答应从今而后永不招惹你,永远避开你。行不行?” 小辛道:“我希望已变成你手下魔军的十万冤魂的头。” 梁松柏道:“小辛,你几时打上替天行道招牌的?” 小辛道:“没有。我并没有承认老天爷可以支配我。” 梁松柏道:“你最好不要忘记,你有极限,而我却没有。” 小辛道:“我会记得这句忠言。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极限并不操于你手中。” 梁松柏道:“其实我手下实力还不弱,你何苦一定要拼?” 小辛道:“你只剩下一个摧锐使者一个十殿使者。实力算不得很坚强。” 梁松柏道:“任何一个使者就足以做成危机四伏情势。尤其对付你,十殿使者有极大威力作用,希望你肯相信我的话!” 小辛道:“叫他过来。如果我告诉他几句话而他认为不必担心。你可开出任何条件。我一定会接受。” 梁松柏左手法诀一扬,刹时右侧出现一条白衣人影。宛如在烟雾中飘浮不定。 小辛盯他一眼,道:“你是十殿使者?” 白衣人道:“是,我叫徐灵。” 小辛道:“我第一刀绝对不会伤你一根汗毛。但第二刀就一定杀你,看刀。” 刀光比喝声快几十倍几百倍。所以等到人人听见看刀声音时,小辛的破刀仍在原处,好象没有动过。 不过白衣人十殿使者徐灵头上尖形的白布罩却分为两片垂落肩头,所以露出头颅面孔。 徐灵年纪四十,面长颊陷,颚骨甚大,一望便知是很难相处的人(只有小辛看得见)。 小辛道:“这是第一刀。” 梁松柏讶骇交集,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辛道:“这意思说我取他性命亦易如反掌。但当然我并非为了表演而请他过来。现在我有话跟他说,你反对么?” 梁松柏只好道:“好,你说。” 小辛道:“徐灵,你双眉之间有三条直纹。当中那一条特别长些。如果我说我要一刀劈中当中那道直纹,只要你说一声不信。你敢不敢说?” 徐灵忽然不再飘浮虚缥,站在地上比石头还重还笨。应道:“不敢。” 四下黑得连人影也看不见,但小辛居然能看见他眉心三条直纹。 因此证明小辛根本不是人,他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小辛又道:“我曾经一刀劈死一个鬼魂,你信不信?” 徐灵一身冷汗,修炼了二十几年的法力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说道:“我信。” 小辛道:“这句话并不老实。” 徐灵忙道:“是,是,在下正想请问小卒老爷一刀劈死鬼魂之后,那鬼魂是何等模样?” 小辛道:“我正要告诉你,我那一刀其实是两刀,一横一直,所以那鬼魂变成四片。” 十殿使者一则内心震惊之极,二则感到好象站在森寒可怕刀气中,所以身子索索发抖,有如患了病疾。 小辛又道:“其实我不是杀死那鬼魂,只不过割断他与外界某种联系的某种力量,我心中之刀比手中之刀更快、更锋利,所以任何鬼魂都跑不掉、逃不了。你认为如何?” 十殿使者呐呐道:“我……我……” 小辛道:“你当然要亲眼见过、亲自试过才相信,我不怪你有这种想法。” 十殿使者徐灵透一口大声,道:“谢谢你,我马上召几个鬼魂给你试刀。 小辛道:“你太外行了,绝对不是这样试法。” 原来这种试法很外行,当下连长春子梁松柏也不禁竖起耳朵聆听。 徐灵忙道:“小可的确很孤陋寡闻,只不知应该怎样做才是内行做法?” 小辛肚子里暗暗好笑。真想不到邪恶狡猾的人其实也一样很容易骗倒。只要有力量吃得住他,就大可以唬骇兼施,无往不胜。 他道:“你们都用左手捏法诀,右手要来于什么用?” 徐灵不觉答道:“右手才是根本法诀手印呀。” 小辛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意思说右手比左手重要得多,对不对?” 徐灵道:“对呀。” 小辛道:“没有右手的根本法印要修练多久才成功?” 徐灵道:“不一定,每种根本法印不同,最容易的一天就行。但最难的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成功有效。” 原来根本法印是最重要的环节。小辛总算把真相唬出来了,这环节一断,有些可怕法术至少再练十年、二十年才可以施为。 小辛道:“你真笨,讲了半天还不明白。” 徐灵十分惶恐,道:“是,是。小可一向笨得很。” 小辛道:“梁松柏,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你是主帅,道行比他们深厚得多。” 梁松柏心下大是茫然,他可以发誓绝对不知道。不明白小辛到底讲什么、有何用意?但他岂能在手下之前表示愚蠢无知? 他应道:“我明白。” 小辛道:“不,你不明白。” 梁松柏吃一惊,道:“我不明白?” 小辛道:“当然不明白,如果你完全了解,一早就会指出,并且揭示徐灵应该怎样做。你究竟知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试得出我的刀法?尤其是我的心刀,威力究竟如何?” 梁松柏勉强找出理由道:“我对武功不大内行,所以不知道心刀的详情秘要。” 小辛道:“那么我告诉你,心刀威力来源只不过是速度而已,每一刀速度快得可以割开空虚,亦可以切断时间之流。你说快不快?” 梁松柏深深皱起眉头道:“听来简直快得比光线还快了?” 小辛这回说的是真话,道:“当然,如果不能比光线快,何以你的法术可以遮天蔽地,使人感到伸手不见五指,使人找不到一丝光线?你能阻挡了光线却不会受伤?但我刀势一发就能刺穿黑幕?” 梁松柏骇然道:“这就是心刀?” 小辛道:“对。你用缩地之术也好,用其他法术也好,最强悍的鬼魂也好。都抵挡不住我一刀。尤其是你们两个人的右手绝对不能继续长在身上。” 强光一闪,耀眼生花。小辛的破刀忽然插回鞘内。 但插刀动作绝对不可能闪耀出照亮大地的光虹。 事实上是小辛以绝快速度劈出两刀才出现耀目强光。 梁松柏徐灵此时才忽然发觉右手掉在地上。 虽然事实上不至于法力全失。但全身本事至少失去十分七八无疑。 因此梁徐二人惊讶得不能置信地望住右膀。 断口处喷出鲜血之痛楚一时还不能使他们感觉到。好象这只是一件非真实的事。 然后两人一齐被攻心彻骨的疼痛侵袭而摇摇欲昏。 这一刹那间十殿使者徐灵忽然地恍然回悟:“原来他左问右问扯了半天,却只是想骗出应该攻击那一处部位而已。” 梁松柏也自心头灵光一闪:“原来他已晓得绝对不可以杀死我,免得我施展借体还魂重生大法。唉,他怎知道我如果不借外界刀兵之力就施展不出此法?他怎知道如果一刀杀死我之时,我肉身潜存的能力就可以瞬间全部发挥,绝对可以一举反击取他性命?他不是人,是魔鬼……” 忽然间四处明亮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黑的夜晚。 但已远不像刚才那么黑漆,那种奇异梦魇似的压力亦完全消失。安居镇疏落灯火也可以看见了。 至少还有过百拿着兵刃的黑衣人扭转窥伺着小辛。 小辛当然很冷静镇定。既然已经一连渡过两次死亡之险。而现在梁松柏法术失效,这些人岂能起得作用? 他冷冷道:“摧锐使者出来答话。” 一道白色人影缓缓走近。 小辛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白衣人也和十殿使者徐灵一样,连头带面都蒙在白布里,身上亦是一件白袍。 他道:“在下施和山。” 小辛嗯一声,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他。 摧锐使者施如山道:“在下派人扶下梁老员外和徐灵,以便敷药包札伤势。只不知小辛老爷准是不准?” 小辛不知几时已把破刀插在腰带上,双手抓满药材。这些动作在黑暗中确实不易看见。 但几种药材都有辛浓芳香,尤其是小辛双掌一搓,药材完全变成粉末时,香气更浓。 摧锐使者施如山身子一震,急急退后两步。 小辛左手五指连球疾弹。每一下都有一撮芳香粉末劲疾弹出。指法之轻巧迅快简直叫人难以相信那是男人的手。 每一撮粉末都投入远近尸首的伤口血泊中。他此举的用意效果如响斯应立刻见功。弥漫空气中浓得使人作呕的血腥味忽然消失,反而变成说不出舒服的甜香。 小辛可以清楚看见四方过百的黑衣人,嗅闻到清甜香味之后,个个此起彼落地连连大打呵欠。然后一下子倒下一大片,人人都发出沉重鼻鼾声。 摧锐使者施如山连动也不能动,因为有一股强大可怕的杀气笼罩住他。而且他隐约感到这阵杀气并不止是刀气那么简单。好象还有别的,例如小辛奇奥精巧无比的暗器手法亦是形成杀气的一部分。 小辛说道:“我有点后悔杀死几十个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被邪法和毒药控制。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攻击别人,亦不知道死亡之恐惧。我应该一来到就杀死你们几个人,尤其是梁松柏和你。” 施如山吃吃道:“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卒,我也是听命令行事的人。我……” 小辛接口道:“你是谁?” 施如山愣一下,终于道:“从来没有人骗得过你么?我姓尤。” 小辛道:“名字呢?” 姓尤的白衣人道:“我名叫吉祥。” 小辛道:“任何人碰到你一定很倒楣,你干脆改名为倒楣算了。” 尤吉祥居然很低声下气,应道:“是,是。如果小辛老爷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改为尤倒楣。” 小辛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李碧天呢!” 尤吉祥忽然有点激愤,道:“你只知道有个李碧天?我是大毒府掌门,身份和本事都不比李碧天差。” 小辛道:“失敬,失敬。既然你敢不服气李碧天,当然也是毒教一流高手。老实说你用圣贤迷上乘秘传毒功使这许多人丧失了善恶是非的辨别力。而梁松柏则用邪法使他们不知道畏惧只会拼命进攻。你这一招的确有资格跟李碧天比划了。” 尤吉祥大惊道:“你……你怎知我秘传无上毒攻的名称功用?” 小辛道:“因为我是魔鬼,很多人都这样说的。其实是因为我认识大自在天医李继华。不过他也不过是一片落叶罢了。” 尤吉祥跟别人一样,一点也不明白落叶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大自在天医是近百年来天下第一名医国手。他可能不会毒功,但一定会解毒。亦一定知道很多很多毒教的历史源流和秘密手法。 无怪小辛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摧锐使者施如山。也无怪他一举手就破去圣贤迷无上毒功。唉,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惊世骇俗本领呢? 小辛又道:“你如果不甘自杀,那就出手吧。不过你最好记着,你自尽可以立刻死亡,可以立刻解脱。但如果我一刀把你劈成两片,你练毒多年,功力深厚,比百足之虫还厉害,你两片身体还会有无量痛苦,要很久才真正死亡。你自己选择,我不勉强你。” 尤吉样简直无法招架。这个敌手一切都清楚了解,连毒教高手死亡时巨大可怕痛苦也知道。 当然这只是指遭到刀兵之劫,伤势绝不能医治而肉体各部分生机仍在。 由于炼毒日久,所以每一点肉体组织死亡时都极痛苦直到全部死亡才停止。 这种过程可能拖上三两天之久。 所以他们宁可服下专门克制自己的毒药,以便立刻死亡、立刻得到解脱。 尤吉祥俯首考虑,不时叹一两口气。 小辛居然不催促他。却偶然从背后包袱抓出一些种类不同的药材,双掌一搓便成粉末。有时甚至会冒出淡淡的青烟。 最少已超过一盏热茶之久;小辛打破沉默,道:“尤吉祥十八层地狱可以算得是毒教无上功夫,你已经施展了十二层之多,虽然还有一种,但我看可以到此为止,我决定不等候了。”尤吉祥笑声很惨淡,道:“小辛,世上有没有人可以击败你?” 小辛道:“当然有,不过我懂得很多,所以能够事先趋避危险,我永远保持主动之势,所以进退自如,而最重要的是我的对象不是人类,所以我个人的失败死亡根本微不足道。但如果我能够胜利,这意义之伟大,影响之深巨就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尤吉祥大声道:“请告诉我,你想击败的对象是谁?” 小辛道:“命运!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极限,因为命运总是以极限之形式、境界表示出来。” 尤吉祥忽然笑道:“我快要去了。但我仍然忍不住要告诉你一句话。我这句话就是:你疯了!” 他嘴巴一合拢,立刻变成蜡人一样苍白僵硬,也像站不稳的蜡人笨拙倒下。 我可能真的疯了,小辛举步向安居镇行去。 我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想尽法子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不是疯子,谁肯这样做? 房间很宽阔而且明亮,一头摆着一张云石圆桌,六张靠背椅厚软垫子上都有人坐。除了花解语等三女之外,就是李碧天无嗔上人和小郑。 另一头两边墙壁各角有一排壁柜,本来散发出各式各样药材味道。但后来墙有一个大火盆点燃之后,全室弥漫着清爽而又甜美的香气。 圆桌上有酒,还有五碟热腾腾的小菜,一个大冷盘是熏鸡和酱牛肉。 李碧天道:“我保证酒菜都不会有问题。但我却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绿野的筷子像她的人一样敢作敢为,最先落在盘碟中,连吃七口,又干两杯酒。才道:“有你保证还怕什么?” 其他的人也不觉被她豪情所夺,先后动筷及互相敬酒。 绿野又道:“最后的晚餐是这一顿抑是几十年后的那顿,其实有何分别呢?” 最想不到的是小郑居然最先答嘴。他还苦笑一声,道:“大有分别。姑娘,大有分别。” 绿野道:“你告诉我吧,分别在何处?” 小郑道:“蚂蚁尚偷生。能多活几十年总是好的。” 绿野道:“当然,但如果要你不死不活地捱日子,或者必须与相爱之人分离,过着孤独凄凉的日子。更说不定要跟一个你绝不喜欢的人一齐过这几十年。你怎么说?” 小郑吃一惊,喃喃道:“不至于吧?命运会那么残忍无情么?” 无嗔上人道:“嘻哈,我很羡慕你。” 绿野扶了一大块狮子头放入美丽嘴巴内,才道:“为什么?” 无嗔上人道:“因为你的人生似乎很单纯,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但别人却没有这种运气。因为不恨并非等如爱,不活并非一定死亡。你可以不恨不爱,可以既恨又爱。你也可以不死不活……” 绿野道:“这种话你跟小辛去说,别找我。” 她拒绝得干脆俐落,根本不需思索,好象她天性就是如此。 花解语温柔地接上问道:“如果人生的一切,甚至本身都是模棱两可,那么探究与否,又有何区别?” 绿野不经思索就回答,可见得这答案必已早有,看来很可能也来自宋妈妈。 她道:“不探索不反抗命运的一切安排是弱者。敢探究敢反抗是强人。” 花解语道:“但不论是弱者或强人,仍然是傻瓜。既然如此,区别何在?” 绿野道:“不知道。你最好问问小辛。他是强人傻瓜。你一定是弱者傻瓜。” 她的话一针见血。花解语的确是弱者,因为她似乎既不敢亦没有兴趣反抗命运之安排。例如她中了迷情孤独蛊,她居然仍很泰然自若淡淡地随顺命运。从来没有露出过挣扎痕迹。 无嗔上人道:“人生中种种矛盾唯大智慧者能统一无碍。所以并非举世之人皆是傻瓜。这些看法在佛经中原是很浅的道理。唉,可惜我向来不大留心从不去研究……” 绿野道:“阎晓雅,你吃得不多,话根本没有讲过。难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阎晓雅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笑容。终于开口说话:“我没有意见,因为我是弱者,弱者向来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出自她口中,似乎比别人更能引起同情怜悯。尤其小郑眼睛都发直了。 绿野忽然大声道:“酒菜都吃够了。李碧天,告诉我,你怎肯做梁松柏的爪牙走狗?” 她已站起瞪大眼睛双手叉腰,一望而知她不得到答案的话,绝对不会罢休。 李碧天讶道:“绿野姑娘,每个人都有苦衷有秘密,我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绿野声音更大,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你不同,你绝对不是他们那一类人。” 李碧天啼笑皆非以及求救地望望别的人,但当然没有人肯挺身替他说话。 绿野挺胸叉腰眼睛瞪得更大,道:“快说。李碧天,为什么?梁松柏算老几?” 李碧天居然被她迫得很为难很可怜的样子,张口结舌竟是答不出一句话来。 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头戴儒巾身穿天青长衫。天气虽然已有寒意,但他手中仍然拿着一把雪白鹅毛扇。 此人也长得很清秀,面皮白净。衬以长衫羽扇的打扮,真有儒雅风流味道。 他在众目惊讶注视下走入房间。锐利而充满自信的眼光逐一瞧过各人,才道:“是我。李碧天是为了我不得不帮梁松柏。” 绿野声音居然比刚才还大,叫道:“你?那么你又为何要帮梁松柏?你跟李碧天是同一类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青衣人愣一下才喃喃道:“你虽然很凶,却凶得可爱。”他眼光对准绿野,刹时已迫得绿野连连眨眼。他好象有极大魔力,很快就使绿野不再瞪眼叉腰,甚至坐回椅上。 青衣人这时才道:“我不是好人。我外号恶仙人,花解语一定可以帮我证明身份。” 花解语温柔地道:“你何以会在此地出现?你何以会帮助梁松柏?你何以认识严星雨?” 她虽是询问却也等如证实青衣人是恶仙人韩自然了。 恶仙人韩自然道:“花解语,我发觉忽然跟李碧天一样陷入尴尬形势中。你的问题我非回答不可么?” 花解语道:“一来还是绿野那句话,你跟别人不同。别人就是指梁松柏甚至严星雨。二来我们既然在你掌握中,既然已是最后晚餐。你又有何理由不敢回答呢?难道我们临死前小小的好奇心也不肯给我们满足么?” 韩自然摇摇羽扇。但动作不够潇洒。花解语声音很温柔,说话亦完全是哀求式。 可是威力却有如用刀剑顶住咽喉,使人不能逃避,不能拒绝回答。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作声,陷入胶着尴尬的寂静。 过了好一阵李碧天才喃喃道:“其实我本人亦想跟小辛较量一场。就算没有韩自然,我可能仍然会在此地。” 花解语以沉默固执目光望住韩自然,丝毫不肯放松。 韩自然忽然大声道:“你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人人都多少露出失望神色。 房门口忽然有人接口说道:“我可以回答。” 此人衣服剪裁适体,质料华丽。看来不会超过三十岁。清秀白皙的面孔漂亮之极。 虽然房间里有三个当代绝色美女,可是他那种后红齿白眼睛乌亮的漂亮法,一点不比她们逊色。 他腰间有一把绿鞘窄细长剑,用一只比柔荑还美丽的手按住剑柄。姿势潇洒悦目极了。 房间内连韩自然在内共是七人,见得此人出现走进来之时,没有人不是惊讶瞠目呆呆望住他的。 不过惊讶瞠目发呆的意思大有分别,像韩自然无嗔上人阎晓雅是一种意思。 他们除了惊讶之外,眼中还透出一种不易形容描述的味道。小郑则除了惊讶外,另有抑制掩饰不住的嫉妒之意思。 只有花解语绿野李碧天是比较单纯的惊讶,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漂亮了。 你一定想不到竟然会有这许多种不同的惊讶存在于世上。此外,这个漂亮的人居然能使得美女和高手们个个都变颜变色,亦是一件叫人很难相信的怪事。 即使是近来最轰动江湖的小辛,大概也办不到。 他那对乌亮得好象有会讲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面孔,也跟每一个人微笑点头招呼。 他微笑的样子更好看,那种味道比温柔的花解语更温柔。使人心跳的眼睛不时闪出代表狂野的光茫,却又比绿野更野。 之后,房间内展开一些奇异的迷离莫测的对话。 他站在房间中心,单止看他所占取的位置,已经显示出他是中心人物,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也一定是中心人物。 他最后望的是绿野,似乎微感意外地挑一挑眉头。这表情也好看之极。 他用低沉声调说道:“你一定是绿野,你比从前美丽得多了。” 绿野道:“我见过你,在宋妈妈那里,原来你那时嫌我不够好看,所以没有选上我!”她向来就是这般坦白,在宋妈妈这个名鸨那儿碰面的场面,以及男人为何而到那儿去都不问可知,换了别的女孩子,绝对不肯当众提及。 但绿野居然又道:“我不知道这是幸或不幸?因为如果那时被你看上的话,我一定会被你迷死,相信直到现在仍然是你的奴隶,但也许被你迷死却又很刺激、很快乐……” 世间的得与失原来就永远弄不清楚,原来就没有确切的定义。 他微微而笑,面颊和嘴唇好象更红,衬以雪白齐整的牙齿。绿野果然没有讲错,他真可以迷死任何女孩子甚至男人。 他眼光转到花解语面上,柔声道:“听说你很不幸,告诉我,是不是很不幸?” 花解语轻叹一声,道:“是的。”她本想说:“难道你不知道?”却终于咽回。 他又道:“你想是不是因为恶仙人韩自然的诅咒呢?” 花解语露出苦涩笑容,道:“当时你叫我去见韩自然,莫非要他诅咒我?” 他摇头道:“当然不是。但他一定是见不得美丽女孩子,因为他不能忍受美丽女孩子不属于他而落人别人手中,所以你才变成永远不会落在任何男人手中的美丽女孩子。” 花解语轻轻的叹息。他又道:“这种事情从前也发生过,三十年前有个外号温柔乡的女孩子,名字叫水柔波,她是天下公认第一美人,她也不能属于任何男人,直到现在她仍然不属于任何男人。” 绿野看见花解语软弱地低下头,当即大声道:“喂,你为何针对我和她?你不认识阎晓雅么?你为何不跟她讲话?” 他道:“我只有一张嘴巴,所以只好一个个来。况且阎晓雅情况特殊一点,她比你或花解语都不同。” 绿野哼一声,道:“她不见得比我们好看到哪里去,她跟我们有何不同?” 他笑一笑,道:“当然不同。你很美,却很野,像已伸出尖爪的猫。花解语也很美,但已不属于这个人世。至于阎晓雅……” 他忽然转眼望住小郑。小郑马上转开目光,不敢瞧他。 他又道:“阎晓雅也有猫一样的尖爪,但永远隐藏在掌内。她也很温柔,地用一层薄霜做外衣。如果我要一个女人,我会要她。可能我现在就要她。阎晓雅,你同意么?” 阎晓雅点首道:“同意。” 他忽然又问道:“小郑,你呢?” 小郑尽力隐藏起他的表情,苦笑道:“你和小辛说什么都行,我算得什么呢?” 他第一次皱起眉头,第一次微露受到挫折神色。冷冷道:“小辛也一样?” 小郑道:“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如果我是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跟随你们哪一个才好。” 他忽然恢复笑容道:“我不否认小辛果然有资格。幸而除他之外倘有任何别的人,包括连四在内。天下也再没有别的人……” 绿野大声道:“连四也不错。但你为何特别提起他?他现在怎样了?” 他口中啧啧两声,道:“看来连四果然也有一手。绿野你很记得他么?” 绿野道:“当然啦,他是我未婚夫。” 他笑道:“好,那么我告诉你……” 这时却连阎晓雅亦微微侧头竖起耳朵听。 他道:“连四前两天跟我较量过,当时还有飞天鹞子吴不忍在场。我们打得很公平,以一对一。我的芳草剑刺中他……” 绿野她拍一口冷气,道:“严星雨。连四难道也像上一次那样,任你刺中他而不拔刀还手?他竟然不敢拔刀么?” 阎晓雅耳朵似乎竖得更高。 这个人原来就是烟雨江南严星雨。他道:“不。他使出家传的拔刀诀。拔刀快的确名不虚传。我再说一次,拔刀诀的确名不虚传。” 绿野忽然尖叫一声,跳起身却被花解语一手拉住,才没有向严星雨冲去。 当然人人都知道都了解绿野的想法和心情。乃因为严星雨拼命夸赞连四拔刀诀,但严星雨本人却丝毫无恙出现此地。则那一项拼斗结局已经不问可知。绿野为了连四生死而着急失态,自是人情之常。 严星雨又道:“我中了他一刀,虽非致命部位却也负伤很重。” 大家都不作声等他说下去。那连四的结局当然是死亡,人人皆知。现在只不过等他亲口宣布而已。 严星雨又道:“连四也中了我一剑。我用的就是这把芳草剑。但他伤势虽然不轻,却也不比我严重。所以他现在是死是活,连我都不知道。” 仍然是绿野问道:“你说你伤得比他严重,但你现在看来好得很,比最健康的人还健康,而你却又不知道他的生死?为什么?又为什么你伤势好得那么快?” 严星雨笑一下,那笑容漂亮的连男人也为之目眩神摇。 花解语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实在很奇怪。有时你很潇洒,风度绝佳。但却不是这种漂亮法。我敢担保绝对不是。” 严星雨笑容未敛,道:“我是杀不死的。我有身外化身,连恶仙人韩自然也远远比不上我。所以我可以来到此地,而连四爷死活尚未分晓。” 如果他真有身外化身,当然就解开了重伤忽愈以及变得出奇漂亮,跟另一个形象味道完全不同的疑问了。 严星雨明亮目光投向无嗔上人,忽然面色一沉,露出很生气样子。道:“你答应我什么事情?你自己还记得?” 无嗔上人面色变得苍白,呐呐道:“记得,我怎会忘记呢?” 人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无嗔上人本是烟雨江南严星雨方面的人,并不是小辛的朋友。 但无嗔上人何以又变成小辛朋友?何以又来到安居镇出手帮助花解语等杀鬼脱困? 严星雨生气得几乎要像女孩子跺脚,道:“好呀,既然你记得,你保以不但没有把小辛头颅拿来见我?反而帮他跑来此地胡闹?还把梁松柏的二公子杀死?” 无嗔上人稍稍恢复镇定,道:“我事前完全不知道此地与你有关啊!况且梁松柏对我也很不客气,甚至要取我性命。” 严星雨怒道:“取你性命就取你性命,难道你的命很值钱?你死了有什么关系?” 他简直像女人撒泼的那种蛮不讲理的样子。而无嗔上人居然陪笑连连点头应是,好象他的命果真很不值钱一样。 严星雨重重哼一声。忽然改变对象,望住李碧天,道:“你因韩自然之故才帮我么?” 这话里面有骨头,人人听得出来。 李碧天微笑道:“你别生气,我对付外人时不得不这样说而已。”他声音温柔得好象对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子说话一样。 严星雨瞪着的眼睛忽然透出柔和、充满感情的表情。他道:“那很好。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会忽然发现不能相信世上任何的人了。” 李碧天声音仍然十分温柔,道:“你放心,我总是会帮你的。” 严星雨那对充满柔情密意的眼睛,转到韩自然面上,说道:“小辛就快来到,你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 韩自然声音表情也像李碧天,变得很温柔,道:“当然都准备好,本来有一个地方非常合适,其后我放弃了,因为当时我缺乏一个像无嗔上人这种高手,当然如果还有一两个就更妙了。” 严星雨道:“我和阎晓雅、小郑三个人加起来算一个好不好?” 韩自然道:“那就好得不能再好。但有一句话我必须当众向你再提一次,小辛绝对不是平常人,你给我的详细资料已经说明这一点,他的力量很难估计,他甚至很有可能击败命运,这是最可怕而又令人兴奋的事。” 严星雨道:“他就算能对抗命运,但关你什么事?何须你为他的成就兴奋?何须你寄望于他?” 韩自然道:“古今往来谁能对抗命运呢?没有!连接近胜利的人都没有。所以如果我们代表命运把守这最后一关。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小辛过得我们这一关,我和李碧天兄以后绝对不惹他碰他。” 严星雨有点不高兴,道:“你已经讲过五次啦。” 韩自然笑道:“对不起,我越老越变得罗嗦了。” 严星雨惊讶地望住他,道:“你老?你几时开始觉得自己老呢?” 韩自然道:“我已是四十多岁的人,想不认老也不行啦。” 严星雨道:“如果我让你回到排教,让你当教主,连毕恭叟的夫人也一齐收下。你一定不会觉得老。哈,哈……” 韩自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不过仍然陪他笑两声,才道:“黑石谷那个陷讲还在么?” 严星雨道:“当然还在。” 韩自然道:“你让四路把守黑石谷人马,在那荒凉可怕地方白白浪费了宝贵青春,又何苦来呢?” 严星雨面色一沉,他面色以及情绪喜怒变得很快。道:“你少罗嚷。我且问你,飞天鹞子吴不忍奉小辛之命,以绝世轻功越过无重数禁制,见到了你。你们谈什么?” 韩自然道:“小辛只问我两句。一是世上究竟有没有鬼?活人能不能操纵控制?二我和李碧天打算出手几次?” 严星雨道:“该死,你一定答应他,你们只出手一次。” 韩自然道:“一次跟一百次其实已无分别。你想想看是不是呢?” 严星雨想一下,忽又泛起那种可以使男人目眩神摇的笑容,走过来拉住韩自然的手,轻轻道:“我们私下谈一谈。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是么?” 无嗔上人面色变得最厉害。但他尽量低头不让人家看见。 严星雨忽然又伸手将阎晓雅拉起身,道:“你跟我们一齐去。噢,对了。小郑你反不反对呢?” 小郑也像无嗔一样低下头,用蚊子一样声音道:“我算老几?我怎敢反对呢?” 绿野忽然大叫道:“小辛!” 人人都大吃一惊,向房门望去。 但房门那边空荡荡沓无人影。 严星雨道:“喂,你敢是眼花?小辛就算已经来到,但也不可能在你们眼前出现。” 绿野道:“如果你很有信心,为何我一叫你们全都骇一跳?唉,我真希望他忽然出现。我将与他并肩奋战,直到流尽全身最后一滴血。花解语,你呢?” 花解语只寂寞地笑一下,并不口答。 绿野咕噜道:“你永远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但小辛终于不曾出现。他现下在什么地方?他知不知道面对着的是何等可怕的危险?他知不知已达到命运最严酷艰苦的关头? 阎晓雅自知一踏出那个房间之后,就永远不是花解语绿野甚至小郑的同路人。 她觉得好留恋那些人,虽然并不是很知心莫逆。但他们的世界,不但有小辛在内,而且充满光明温暖。 不管有没有爱情,那个世界还是值得留恋、会晤得向往。 严星雨的世界却刚好相反。虽然说不出有什么黑暗冷淡,而且还有严星雨——一个她所迷恋甚至肯为他付出生命的男人。 可是他这个世界何以没有值得留恋的味道?何以令人有残酷之感?何以令人老是觉得宛如迷途于汪洋无涯的大海中一样的迷惘? 严星雨会叫她做很危险的事,会有时好久都不见一面,使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正在做些什么事。严星雨使人无法了解他,甚至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严星雨会当众让人家知道他能控制她,最可怕者莫如当着小郑的面带走她,还表示带她去寻欢作乐。 小辛为人及性格可能也不易了解。但其他各点他绝对不肯做。 他们一行三人离开大楼,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间屋子里,灯光很明亮也很暖和。 屋子里门窗都用枣红色厚绒遮住,厚厚的地毡,还有许多珍贵摆设,最特别的是房间中心有一张八尺长八尺宽的床,这张床四四方方甚是巨大,的确很少见。但只是特别的一部分,最特别的是床上已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赤裸着身体。 那个男人已届中年,但全知肌肉皮肤依然像年轻人一样,面貌相当俊秀。 那女子最多只有二十岁,娟美面庞流露放荡味道,身材甚佳,皮肤也白净光滑。 他们虽然看见严星雨等三人进来。但仍然相叠着不肯分开。不过男人一直盯住严星雨脸孔,而女子则一直望住李碧天。 阎晓雅居然好象是并不存在的人,竟然引不起他们瞧一眼的兴趣,连阎晓雅自己也不禁感到意外和诧异。 这种场面她不但见过,还可以形容见过很多。因为她夜间出动之时,高来高去出入于各种宅院屋子。房间里的人不论是真正夫妻抑是买笑偷情,都不可能发觉有一对眼睛在不可能的角度瞧看,所以最放浪形骸、最淫亵的画面她都看得多了。 严星雨首先宽了外衣,回眸见李碧天和阎晓雅都静静站着,便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分别摸捏他们面颊,道:“唉,你们不必害怕,都是自己人。他是陶大哥陶正直。这个骚妞是莫怜卿。莫怜卿步声嗲气道:“你的朋友是谁?” 奇怪的居然是陶正直代严星雨回答,道:“他就是毒教天下第一高手李碧天。” 莫怜卿啊一声,道:“失敬,失敬,”她挣动一下,却仍然被陶正直压住,反而因这一动而丑态不堪入眼。但她仍然不肯闭嘴,道:“我记得他外号是海枯石烂。哎,多美的外号啊。现在又亲眼见过你,恐怕将来想忘记你也真不容易。” 严星雨用水晶和琥珀杯斟了两杯美酒,给李碧天和阎晓雅各一杯。却听莫怜卿又道:“陶大哥,为何你的外号叫做人面兽心那多难听?” 陶正直忽然低哼一声,道:“外号好听难听不要紧,可是最气人的是我居然不能列名恶人谱上。我还不算恶人么?” 严星雨却对李、阎二人笑道:“喝酒,喝酒。多喝几杯你们就不会拘束了。” 他又委很温柔地对李碧天道:“我们都不拘束之后,都挤到床上。不过我先告诉你,我先陪陪陶大哥,然后才轮到你,你不生气吧?” 李碧天笑一下,道:“当然不生气。” 严星雨转向阎晓雅道:“等一会陶大哥先陪陪你,等我有空才陪你。”语气却变得有点命令的意味了。 阎晓雅没作声,但心中所想和李碧天一样。那人面兽心陶正直虽然名气响亮,听说武功亦已深不可测。但何以严星雨好象对他非常非常卖账?甚至隐隐有愿意被他控制为他做一切事情的味道? 却听陶正直又道:“等咱们收拾了小辛之后,我一定去找少林武当的晦气。问问他们为何不把我列入恶人谱上?” 严星雨笑道:“别急,南七省除掉小辛,北六省还有一个魔刀呼延长寿。” 陶正直忽然离开莫怜卿,翻身仰卧床上(当然开头很难看)。喃喃道:“呼延长寿,呼延长寿。唉,这个人咱们还是不要碰的好。否则我老早就弄掉他了。” 严星雨讶道:“为什么?他的魔刀莫非比小辛还厉害?” 陶正直道:“他和小辛谁厉害还不知道。但呼延长寿最厉害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严星雨道:“难道不是他的刀法?” 陶正直坐起身,道:“不是,当然不是。我亲眼见过他祖父施展魔刀。” 严星雨道:“你见过?什么时候?刀法如何?” 陶正直道:“三十年前,刀法厉害极了。连刀王蒲公望也差点完蛋。但我敢保证呼延长寿刀法比他祖父更厉害。” 严星雨道:“既然如此,何以你又说最厉害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家传绝世刀法?” 陶正直道:“唉,刀法是靠人使出来的。呼延长寿最可怕的是他的刀。叫做悲魔之刀,最厉害的是他的心计智谋。十多年来他横行北六省。但我也费了十年功夫严密追查他的资料,谁知仍然只有这么多。至于他出手行事方式,亦没有一次相同。你简直无法对这个人下任何判断。” 严星雨皱起长长的眉毛,却反而另有一种很好看迷人神情。道:“这样说来,我严星雨还比不上他啦?” 陶正直笑道:“你如果比不上他,南七省老早就给他纵横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忘记,如论武功单打独斗。你未得你大爷爷平生绝学真传,所以事实上不是他对手。” 严星雨道:“小辛呢?” 陶正直想一下,才道:“那就不知道了。唉,我也希望能够知道,更希望能亲眼目睹他们作殊死之战。一定非常精彩,可能比三十年前南京东校场那一场拼斗还精彩……” 严星雨忽然订道:“李碧天,阎晓雅,你们还不喝酒?为什么?” 李碧天微笑道:“我决定回去那边。阎晓雅你呢?” 阎晓雅眼中射出坚决光芒,道:“我也一样。” 李碧天徐徐道:“我仍然为你出手,全心全意全力。阎晓雅你呢?” 阎晓雅道:“和你一样。” 李碧天道:“但如果我不回去那边,当然天下人人皆知我和你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天下人人皆知,我又何必犯险拼命?严星雨,我完全是为了这种丑事不肯传扬出去,我才不得不完全听命于你。” 严星雨喜怒情绪向来变换得极快,也表现得很强烈。他立刻瞪大眼睛怒道:“原来你只是为了名誉,并不是为我。好,你走,你滚,以后我绝不睬你。” 他如果翻脸动手,李碧天还可以赶紧溜掉。但这种又生气又负气的嚷骂却又不能太当真。李碧天既不能拂袖而去,只好象木头人一样不动。还放软声音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如果我不是为了你,这一次何必还要全力帮你对付小辛?” 严星雨非常不满地尖声道:“但你只答应为我出一次手。哼,你对我很好么?” 李碧天道:“韩自然刚才也说过,对付小辛这种人,一次跟一百次都一样。” 陶正直道:“这话倒是不假。如果你赢得他,他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但如果输给他,也没有机会翻本。一流高手相争可怕之处就在于此。” 严星雨用力摇头,这个动作居然使所有的人都发现他颈子很白嫩,不像一般练武功的人那么粗壮。 他道:“不对,无嗔还不是向小辛出过手?还有阎晓雅小郑都是。但他们都还有机会再接再厉。” 床上的莫怜卿伸展摊开四肢,画出一幅极强烈诱惑放荡的大字图形。 她娇声说道:“像无嗔以及阎晓雅小郑这些人恐怕都靠不住了吧?” 阎晓雅居然不作声。 陶正直盯她一眼,道:“她虽然绝不会出卖你,严星雨,你却得小心些。因为她已经动摇了,至少不会全心全意为你卖命。” 严星雨眼光如箭射向阎晓雅,道:“告诉我,你绝对靠得住,愿意为我卖命。” 阎晓雅像愧周又像学舌鹦鹉,道:“我绝对靠得住,愿意为你卖命。” 严星雨欣然道:“很好,这样才是我的女人。” 陶正直忽然道:“严星雨,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也替他们掩饰一下。然后把花解语绿野放入渺茫断肠刀兵大阵中。我到时就会露面商量一些细节。” 严星雨颔首道:“如此甚好。”一手牵住李碧天,另一手勾住阎晓雅细腰。但走到房门口,陶正直又道:“小辛现在怎样了?” 人人都聚精会神等候答案。 严星雨停步叹口气,道:“小辛真了不起。连他的名字都有符咒具有惊人魔力。” 陶正直笑道:“你放心,他的魔力快要消失了。” 严星雨道:“小辛已闯过老二尤吉祥和老三梁松柏那一关。他本应一直向这里来的。但却忽然在镇上出现,敲开一间酒肆的门,正在饮酒。” 陶正直道:“这厮的确狡猾得很。他明知满头满身都有萤光粉,在黑夜中对他很不利,所以干脆先去喝酒休息,等到白天才出手。” 严星雨道:“他一定不是这个用意。” 陶正直道:“若非此意,八成是他亦已负伤,必须拖延时间休养伤势。” 严星雨道:“也不是。” 陶正直道:“难道他等援兵?” 此人随口对答。不但显示出思想快捷无比,而又有算无遗策那种可怕的力量。 严星雨道:“清对了。有一个人正在陪他喝酒。” 陶正直道:“谁?”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人人却都感到他是装出来的。 严星雨道:“不知道。小辛敲开酒肆要了酒菜,等了不久那人就来了。” 陶正直道:“连四身负重伤,决不是他。” 莫怜卿忽然缩起身体,变成一团虾米一样,怯怯道:“敢是飞天鹞子吴不忍?” 严星雨摇头道:“恐怕不可能吧?” 陶正直道:“就算是他。他能发生什么作用?还不是赶来送死么?”他又笑一声,道:“怜卿你不必怕他。如果他不是有利用价值,我老早就取他性命了。有一次他躲在水底三日三夜,靠一根芦苇透出水面换气。我根本有意放过他,否则他老早尸骨无存了。” 莫怜脚发出欢欣笑声,身子四肢又舒展成刺激男人眼睛的大字形。她道:“唉,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事。你真坏,你还时时吓我说很害怕吴不忍会找上门来……” 陶正直眼睛盯住她小腹那一带,笑道:“我如果不这样说,你的戏就不会演得那么逼真了。” 阎晓雅、李碧天都不认识飞天鹞子吴不忍,所以对于有关整治他的阴谋诡计,既不感兴趣亦不关心。 陶正直又道:“那人很可能就是吴不忍。” 严星雨吃吃笑道:“不会,一定不会。我老早在吴不忍身边布了一着棋子。如果是他,我定会收到飞鸽传书。” 陶正直道:“吴不忍有过比飞鸽还快的纪录,你难道忘记了?” 严星雨道:“他怎能每次都比飞鸽快?我绝对不信。” 飞鸽传书不但在古代是最快速的方法。就算现代亦已可能有恢复使用的价值。因为已有医院证明利用飞鸽传送血液样本(一根小小管子而已),同样的距离飞鸽只花五分钟而汽车则要二十分钟(当然交通挤塞因素包括在内)。而且比用任何工具运送都便宜。 不过较长距离的话,飞鸽的成功效率就有点问题了。换言之就是不够安全。所以最好是沿途设立很多的站,使每一只飞鸽只限于很安全的较短距离。但这一来又不免使速度拖慢了。 当严星雨终于拥着阎晓雅走出房间时。她忽然感到茫然和麻木。当然她仍然记得答应为严星雨做任何事甚至付出性命。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这种允诺简直全然意义。既不能令她兴奋,亦不能令她惊慌或后悔。 她心中只剩下一片麻木和迷惘…… 都已经就快天亮了。可是还喝酒的两个人却全无丝毫停止的意思。 这两个人一是小辛。破刀横搁桌角。显示情势不寻常,随时都会动用。 另一个人五官清秀,虽有倦容,但两眼炯炯有神,显示他仍能随时随地应付任何情势变化。他就是飞天鹞子吴不忍。 吴不忍干了满满一大杯,舒服地摸摸肚子,才道:“你大破梁邪尤毒险关,这番精彩经过比天下任何下酒菜都有味道得多。” 小辛道:“吴哥,你兼程急赶数百里路来此见面,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意。” 吴不忍叹口气,眼睛从敞开的肆门望出黑暗街上。说道:“我没有打算瞒你。” 小辛道:“有谁知道你的行踪?” 吴不忍道:“没有,连郝问都不知道,你敢是忘记了我这样做法完全是你的要求?” 小辛面孔表情藏在迷雾中。 他一定遭遇到某种困难,才在朋友面前隐藏起表情,他遭遇到什么困难呢?何以不敢被真正的朋友窥见内心情绪呢? 吴不忍沉默一会,才道:“如果是你的事情,我可以为你拼命,如果是我的事情,你放大胆子说出来,我一定支持得住。” 所谓你的我的事情,当然是说困难。 小辛那么决断有魄力的人,却也考虑了好一会,才道:“是你的事情。” 吴不忍慢慢垂下头,轻轻道:“是关于莫怜卿么?” 小辛道:“对,在这世上我最关心的人是她,所以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吴不忍道:“她怎样了?” 小辛用力道:“她已经死了。” 吴不忍闭上眼睛,眼角却沁出泪水。 小辛又道:“是梁松柏亲口招供的,我还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秘密,这就是我为你不取他性命之故,你支持得住么?” 吴不忍深深叹口气,没有作声。 小辛道:“你为她负冤含屈多年,你为她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杀死不少人,所以我本希望你能与她过一段快乐日子。” 吴不忍声音有点粗哑,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绝对不会怪你多管闲事。” 他作深呼吸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很慷慨大方流血的男人事实上不多,但轻易掉泪的男人亦确很少。 所以听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句话的男人切莫沾沾自喜,以为不流泪就是大丈夫。其实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不流泪并非就表示能够为理想为正义而流血。如果只能够不流泪而不能流血岂能算是大丈夫? 吴不忍已表示过他可以为小辛流血,所以他虽然也流泪,却仍然不失大丈夫本色。 小辛道:“莫怜卿一定是很好也很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她在世间短短一生中,居然有你这样一个知己,虽是彩云易逝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却已不枉此生。” 吴不忍甩甩头,好象用这个动作就可以甩掉悲伤甩掉回忆。他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我的感伤可以留到空闲之时才拿出来,所以现在我们谈正事,谈你的问题。” 小辛道:“我的事非常简单,当然也非常危险,当今天下,也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才办得成,吴哥,别的话我不必多说了,是么?” 吴哥仰天一笑,突然豪气迫人,道:“你当然知道,别的我可能会害怕,但唯有危险我绝对不怕。” 他们一齐举起斟得满满的酒杯,一齐一仰而干,四目相投,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寒冷秋风吹入来,含有无限悲凉壮烈味道,易水萧萧西岗冷,只不知几千年前荆轲揖别燕太子丹之时,是不是这般心情? 花解语觉得很冷很冷,虽然在飘渺朦胧的无边迷雾中,不但见到了小辛,而且还被他强壮有力的双臂拥抱着,可是何以还是这么寒冷?何以哪样的飘忽迷蒙? 她轻轻道:“小辛,你知不知道我想什么?” 她听见小辛问道:“想什么?” 她回答道:“我好希望现在马上死掉,永远离开这个可怕、冷酷、坎坷的人世。” 对于小辛这个人,花解语不论是对别人说或自己悄然沉思,都承认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在她最隐秘、最深密意议中(佛家称为独影意识即系潜意识),却感到并非如此。 她觉得可以跟小辛谈论任何一切心事,可以依靠他,可以让他帮忙而不必说多谢。 但花解语又感到非常忧惧。所以不敢接近他,根本亦不敢诉说任何心事。 因为有一个道理非常显浅——如果从未得到过,就永远不会有失去的忧惧。 可是四下如此阴暗凄冷,眼中景色迷迷蒙蒙。她既不知身在何处,亦居然想不到要弄清楚这一点。 总之,她软弱得好象十二、二岁的小女孩。所以她不但对小辛说各种话,亦害怕他忽然跑掉或者忽然不理她。 她那张面庞,一向美丽温柔得有如春水。现在却平添楚楚凄艳,随便任何男人都能够一望而知花解语已经是柔肠寸断。已知道她正陷于飘渺迷茫的情况中…… 梁宅隐贤阁楼上大厅内,气温竟比郊野还寒冷得多。 七盏吊灯好象天上的北斗星飘浮于茫茫夜空中,灯光说明不明,说暗亦不暗。 地上纵横竖立好多支麻幡,每一支幡旗都无风自动,显示必有一种超自然力量控制支配着这一切。 麻幡中心点,亦正是七盏吊灯中心位置,花解语和绿野两人伏着不动。 她们是在李碧天阎晓雅以及严星雨回到房间时,听到他们讲了几句话,李碧天袍袖一拂,她们就失去知觉,接着被送到此处。但至今她们尚未像平时样清醒过。她们身体能感觉,思想能活动。”却不像平时那样能完全清醒能控制自己。 绿野正如花解语一样,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亦不知道身侧伸手可及之处有个花解语。 她最先看见的人居然不是小辛不是连四,而是她常常故意闹别扭捣蛋的老祖父雷傲侯。 绿野知道祖父已紧紧拥抱着她,因为她拼命告诉他说很冷。她知道祖父非常疼爱自己,虽然他从不说出口,亦没有特别的态度,但她却知道。 所以她专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使祖父心疼心伤。 如果祖父不关心不疼爱她的话,绿野就算把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祖父也决不会为她心疼心伤。 世上无数的孩子们,总是喜欢用这种自我伤害、自我虐待方法,去伤宠爱他们的父母。 绿野忽然看见小辛。 她虽然冷得簌簌发抖,但心头却泛起阵阵温暖以及毫无拘束顾忌的欢畅。 “小辛,我想你好苦,你为何总是不声不响跑来跑去?” 小辛给她一个看不真切的微笑。那是小辛拿手好戏,好象有回答有反应,但其实你所得到只是个无法抓住无法解释的印象而已。 绿野大声道:“快抱住我,我冷死啦。这儿是什么鬼地方?” 小辛似乎告诉她说因为连四已来了,所以不便抱她。 绿野道:“也好,连四呢?”她忽也看见连四,并且看见他伸展开强壮臂膀。 绿野咕哝道:“我想我应该让你抱,但一定没有被小辛抱住那么自然和舒服。” 她停一下又道:“但不妨试试。连四,这是第一次让你抱,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当然没有人抱她,因为连四重伤垂危远在南京,拿八人大轿抬他来也不行。 小辛呢?他在何处? 悬崖上有一块平坦宽敞地方。在悬崖边缘你只要听听夜风呼啸声音就知道这片悬崖很高峭。 小辛就站在这片广宽崖顶平地上。 天已黎明,所以他满头满身的萤光粉已经失去作用。因为既然已有足够的光线看得见他身形,当然就不须要萤光粉指示目标了。 这个地方虽然距安居镇不及两里路,但连安居镇的居民也罕有来过的。所以这座悬崖究有多高?底下是怎样的情形?四围环境如何?一百个人恐怕找不出一个能够回答。 不过小辛却可以如数家珍流俐答复这些问题。 悬崖边缘距底下的乱石峡谷大约一百二十丈。 对面还有峻峭的崖壁,比这边还高。所以这个峡谷简直就是同一座山劈开一道裂缝而已。对面的峭壁距这边只有四十余丈左右。 上次小辛一夜之间来回奔骣了三百里路,为的就是来此察看地形。那一夜月色皎洁,以小辛的目光不啻是大白天了。所以他查看得很清楚很仔细。而来此查看的动机却是因为九幽使者金阳提到这个地方。 现在他只是旧地重游而已。所以他看见靠近悬崖边搭着一间高敞木屋时,不免凝眸注视一下,才走过去。 这间木屋三面轩敞,只有靠悬崖那面用木板阻隔着,使得在屋内之人不必老是看见那老高老深的悬崖近在身旁而感到不安。 木屋一定是最近才搭盖的,上次小辛还没见有屋。而这时屋内灯火明亮未熄,当中有一张四方木桌,有两个人分据两头正在下棋。 这两个人都很斯文清秀,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小辛走到门口,面孔忽然隐藏在迷雾中。 他大概静静站了半盏热茶时分而已。然后忽然用左手拿着那把连鞘破刀。 那两人有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突然大惊抬头望他。在此之前,他们一直用心下棋,叮叮棋子声甚是悦耳。 小辛向那穿青色长衫的人问道:“你是恶仙人韩自然?” 那人点点头,指指对面穿白衣服的人道:“他就是海枯石烂李碧天。你是小辛?” 小辛道:“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上一句是什么?哪一位可以告诉我?” 韩自然立刻笑道:“这是李商隐咏嫦娥绝句,上一句是嫦娥应侮偷灵药。” 小辛道:“你武功不错,但文才亦不弱。我再问一句。自从一见桃花后,下一句是什么?” 韩自然愣一下,道:“这是谁作的诗?” 小辛道:“这是禅宗灵云大师得道证悟的偈,我也是最近才学会,你想不想听听?” 韩自然道:“好呀。” 小辛道:“在禅宗公案内,说那灵云大师因见桃花而悟道,作了一首偈表示他证悟的程度。他的偈是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我不明白的是他不疑的是什么?” 韩自然道:“禅宗道理玄深奥妙,世上恐怕很少人弄得懂吧?” 小辛道:“不是不懂,但拈花一笑的会心法门,当然是言语文字不能解释的。不过据伪山大师的看法,灵云悟是悟了,却还须小心护持。而我的意思,则是你们更必须小心照顾你们的性命。” 韩自然似乎仍不明白,问道:“我们的性命?谁想杀我们?但一定不是小辛你吧?” 小辛道:“我们虽非朋友,但亦不是敌人,所以当然不是我。但如果你们是敌人,那又另当别论。” 韩自然道:“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正在下棋。但如果你坐下来,我们不妨一齐喝酒。也不妨谈论一下别的事情和别的人。例如花解语绿野阎晓雅小郑等,你认为如何?” 小辛疑惑地道:“我正想问你们。我明明一路跟着花解语和绿野。但忽然间却看见你们。她们到哪儿去了?这是什么地方?” 韩自然道:“此地是安居镇。我那天见到飞天鹞子吴不忍,也答复了你的问题之后。梁老员外忽然派人请我来此。老实说我和李碧天在此当然对你很不利。你明白么?” 小辛道:“不明白。但不要紧,梁松柏已经成了废人。花解语和绿野呢?她们一定遭遇很大困难,所以一直都不回答我。” 韩自然道:“既然长春子梁松柏已经除掉。你且坐下来我们谈谈。” 小辛喃喃道:“但奇怪的是花解语绿野都好像幽灵一样。莫非她们已经遇到不幸?” 韩自然道:“我担保她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她们却仍然在某种力量控制下。此所以我要你坐下来谈,你明白么?” 小辛答得很快,道:“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们都戴着人皮面具。你们为保不让我瞧瞧本来面目?你们为何要将兵刃藏在桌子底下?韩自然和李碧天也要用刀用剑才能杀人?” 韩自然和李碧天眼中又再次露出大惊之色。第一次是小辛来到门口时,忽然把挟在胁下的破刀改用左手拿着。那时他们被森寒强大的杀气震慑而大惊抬头。 两次大惊的心意都只有从眼睛流露,面色居然完全不变。所以确实可以肯定他们用精美的面具遮掩本来面目。小辛甚至敢打赌他们的面具是用真的人皮制成。 韩自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辛道:“我的意思叫你们快拿兵器出来。否则就来不及了。我希望你们从前听说过我的刀很快,也希望你们知道我杀人时拿刀的手绝不会软。” 那两人都一齐站起身,同时手中都出现兵器。一个是用长剑,另一个双手各有一把一尺二寸长精光如雪的短刀。 小辛冷笑一声,道:“这就对了。有个朋友告诉我,安居镇藏龙卧虎竟然有不少武林高手。” 他目光盯住双手都有短刀的人,又道:“你一定就是一路哭魏双绝?但三十年前你仍然未有名气。” 那人就是假扮李碧天的,一直未开过口,这时应道:“不错,我二十八年前才真正行走江湖。” 小辛道:“其实你何必用人皮面具?我知道李碧天只有四十岁左右,但你双手皮肤早已告诉我,你的年纪是五十五岁到六十岁之间。” 魏双绝哼一声,道:“我早就说过不必藏头缩尾。小辛,我想把面具剥掉。” 小辛道:“你为何要问我?” 一路哭魏双绝道:“因为我剥面具时必须用两只手,而且有那么一阵子瞧不见东西,所以我要先问你。” 小辛道:“这一位是谁?”他目光转向拿剑的人,又道:“你跟我说了不少话,可见得你平素一定以口才出名。你用很纯正的京片子说话,可见得你想掩饰你自己的乡音。如果你是韩自然,应该会有些湖南腔才对。你还要不要我猜下去?” 那个假冒韩自然的人叹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可怕的人。如果你还能看得出什么,请说出来。” 小辛道:“可以猜测的已经不多。不过最重要的是你的武功。对了,我还应该先说明一点,那就是你们的棋艺太差了,简直狗屁不通。我曾经下过十五年的围棋,而且从不用棋秤(幽冥世界有棋盘亦看不见)。所以我只看看你们下的几十手,就知道你们不是韩自然和李碧天了。” 那持剑的人和一路哭魏双绝都目瞪口呆地望住小辛。谁能料得到原来小辛第一眼已经看出破绽?原来他老早知道他们是冒牌货? 小辛又道:“峨嵋派剑法有一招剑法可以比美天下无双杨家枪法的回马枪,称为拗步反手剑,这一剑当然万分难练。所以练得成功的峨嵋高手,不但腕背皮肤留下显著弧形深纹,甚至连转动头部时也有一种特别姿势。你是不是出身峨嵋的?” 那人深举动叹气,道:“是的,我是峨嵋派垂纶千尺谢不贪。我二十年来纵横川陕湖广,未逢敌手。但今天……” 一路哭魏双绝道:“谢兄,其实我也无须把姓名告诉他。” 谢不贪道:“他是值得说实话的人。小辛,我的名字虽然叫做不贪,但我其实很贪心。我一生就是葬送在这个贪字上面。我相信你一定了解我的意思。” 小辛颔首道:“我了解。并且很多谢你对我讲真话。我想先请教你一招。然后还有几句话要讲。不过如果这一招你我有一个死掉,那就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垂纶千尺谢不贪剥掉面具,露出真面孔,大约五十岁左右,目深塌,相当丑陋。 他起身道:“很公平。听说连江南三大名剑之一的羽扇纶巾范慕鹤连一招都使不出就认输。如果我接得住你一招,不知道范慕鹤服不服气?” 他们走出门外。魏双绝亦现出真面目出去观战。 朝阳初起,晨雾未散。但空气新鲜极了。 小辛深深吸一口气,道:“我真不想在这时候拔刀,但我能够不拔么?” 谢不贪道:“不行。如果你不拔刀你就是失败者。你肯做一个失败者么?” 他连长衫都不拽起,飘飘绕着小辛又快又稳走了一圈,接着喝道:“看剑。” 喝声中长剑化作一道疋练似的光芒,飞起寻丈然后迎面冲泻疾攻小辛。 这一剑气定神足,凶猛又含有不尽飘逸韵味。 魏双绝几乎大声喝采。但他心念转动忙得来不及喝采。他心中想道:“如果我是小辛?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问向右边,因为谢不贪剑势右边最弱。二是用硬拼手法,如果谢不贪不想同归于尽,便不能不变招换式了。但小辛怎样应付呢?” 他念头固然刹那便逝。而谢不贪剑光也攻到小辛面前。 小辛破刀出鞘振腕一劈。叮一声刀刃和剑尖相触,谢不贪飘退十步。 小辛居然使用如此凶险手法。魏双绝大出意料之外而惊讶,却也暗自窃喜。因为小辛既然喜用蹈险卖弄的招式,不免偶然会失手。而这就是击败小辛的机会,必须极端小心留意不可错过。 谢不贪虽是峨嵋派最有名剑客之一。却很奇怪似乎只会施展这一式,而且接下去都全无改变,一口气攻了六剑。但也被小辛破刀同样劈退六次。 当然绝对没有人相信峨嵋有数高手垂纶千尺谢不贪只会使一招剑法,这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一共加起来谢不贪以同样姿式手法攻了七次,小率亦以同样手法劈退他七次。 两人终于分开。 小辛道:“真难得遇上像你如此高明的剑客,我知道你一招应该连续攻出七剑,而你虽然被我破拆劈退,却能够变快为慢,将七剑分七次施展。” 谢不贪道:“碰到你这种敌手算我倒楣,你是不是说过换了一招之后,还有几句话说?” 小辛道:“正是。” 魏双绝忽然插嘴道:“小辛你有话早该说了,何以换一招之后才说?” 小辛坦白道:“因为谢不贪现在才会相信我和他再度出手时,必有一个人离开人世,目前且胜负之数虽然未定,但我的实力却已无疑问,所以他会说实话。因为如果他赢我死,任何秘密都不会泄漏。反过来说如果他死了,他又何须任何事情呢?” 一路哭魏双绝瞠目道:“你说得他妈的真有道理,你说的话有没有人不相信的?” 小辛道:“我向来用真材实学说服别人,所以希望你也相信我的话。” 魏双绝道:“你要我相信什么?你还没有说出来,我怎知信是不信呢?” 小辛道:“我想告诉你,我根本已准备应付你们两位一齐出手,而结果仍然一样,不是我死,就是你们都亡。” 魏双绝一怔,道:“你一个人竟要斗我们两个?你居然不想法子使我们单独出战?” 小辛眼光转到谢不贪面上,问道:“莫怜卿根本就是淫娃?” 谢不贪道:“是的。” 小辛道:“她现下和陶正直在一起?” 谢不贪道:“是的。” 小辛道:“是不是陶正直要你将莫怜卿介绍加入峨嵋派的?” 他接着又问道:“陷害吴不忍的整个计划都是陶正直所布置的?” “严星雨也是幕后人之一?” “你认为陶正直心计、武功都深不可测?” 所有问题谢不贪后来只须点点头而不必开口回答,而这些问题小辛本已从梁松柏那边得知,如今只不过予以证实而已,他告诉吴不忍说莫怜卿已经死掉,那只是指莫怜卿制造的形象已死,并非她的肉身。 但每个问题越是证明真实不虚,小辛好象更不满意,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何以陶正直能够一手遮住天下耳目?何以他能够支使差遣这么多的高手?严星雨怎肯听命于他?何以他要制造这许多凶杀风波?吴不忍被陷害对他有何好处?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人面兽心陶正直才是真正幕后人,只不知他能不能代表命运?” ------------------ OCR 书城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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