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算人算


  河水在夜里黑得如同墨水一般,左冰望着墨水中自己或隐或现的倒影,心中的思想就像激流一般,一会儿一泻干里,一会而阻塞而滞,他敲着自己的后脑,始终无法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一举足,踢起了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浪人了河中,溅起几点水花,然而就在这时,“咚”又的又是一声,又是一颗石子被抛入水中,左冰吃了一惊,他猛一回头,直骇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身躯直挺挺地立在他身后,那个身躯足足比钱冰高出三尺有余,乍看上去倒有两个人的高度,尤其骇人的是那人穿着一身磷光闪闪的白白长袍,头上扎着一圈五花十色的雉毛,腰间系着一串胳骷头骨,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钱冰。
  左冰骇然倒退了三步,他的足跟一凉,便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水中了。
  他不敢再动,只是心骇无比地反瞪着那个一语不发的巨人。
  忽然,那人开口了,左冰只觉那人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口巨钟:“你是什么人?”
  左冰不知该怎么答,他嗫嚅了一阵,忽然反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冷冷道:“你走近一些让我瞧瞧。”
  左冰缓缓从水中走了出来,那人忽然手一招,左冰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掌力从四面八方杂乱无章地直撞过来,他心中紧张,根本不知该如何躲避,正在这时,那人一抖手,掌力全收。左冰不禁又是倒退一步,那巨人忽然道:“你快滚吧,是我认错了人。”
  左冰心中着实摸不清这人是人是鬼,他心中暗道:“先躲开再作道理。”
  他一言不发,连忙匆匆向左跑开,他一口气跑出二三十丈,忽一闪身躲入一块巨石之后,那知他方才躲好,耳边只听得那巨钟般低沉声音:“叫你滚开,你就滚远些。”
  左冰吃了一惊,暗道这人莫非脑后生了眼睛,他只得爬起身来,又跑出十多丈,悄悄闪入一片短丛灌木之后。
  那晓得他才躲好身子,那低沉的怪声又喝道:“你这小子是找死么?你是怎么躲的?”
  左冰又惊又骇,正要爬跑来再起,忽然前面那怪人大笑道:“好小子,你总算到了——一个人来的么?”
  左冰听那口气又不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了,不禁大为惊奇,忍不住悄悄探出半个头来向前看去。
  只见那怪人的前面不知何时已站着另一个人,只因距离过远,看不出那人是什么模样,只听得那怪人蝶蝶的怪喝声:“听说黄金大帅在你的手上栽了跟斗,是也不是?”
  那对面之人似轻松之极,毫不动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说了一句,什么话左冰没有听见,只听得那怪人暴喝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敢承认,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对面之人又答了一句,左冰依然听不见,但闻那巨高怪人道:“既然知道,还不自寻了断么?”
  那对面之人摇了摇头,左冰不知他有没有说什么话,只见他忽地猛一伸掌,竟然先向那白袍怪人动起手来。
  左冰微一思索,暗道:“是了,这怪人必是约好了这人到这里来决斗的,先前误认我就是他的对手。”
  只见那怪人一声暴吼,双掌直挥,那对面之人竟也丝毫不让,硬对硬地和那怪人对起掌来。
  左冰距离过远,也看不出那两人的功力来,但是二十招之后,只见远处那小河边的树木全都被两人的掌力所折,枝叶满天横飞。
  左冰暗暗吃惊,心想这两人的掌力简直就如开山巨斧一般,心中不禁兴起一个念头,想要悄悄走进一些看看——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他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老人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他几乎开口大叫,那老人伸指在唇上嘘了一下,叫他不要声张,左冰一把抓住那老人的衣袖,轻声叫道:“钱伯伯……钱伯伯……”
  那老人握住他的手,道:“左冰,找你可把我找苦了。”
  左冰道:“钱伯伯……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那老人道:“说来话长,先瞧那边的好戏吧。”
  左冰抬头向那边看看,只见那边小河畔的两人这时已成了一片模糊的人影,只有轰然的掌震声不时传来,满天枝叶飞舞如雨,声势好不惊人。
  身边的老人喃喃道:“这少年掌力浑厚如此,倒真是罕见的奇才。”
  左冰道:“少年?”
  老人点头道:“那少年顶多二十几岁。”
  左冰道:“钱伯伯您认得他们两人?”
  老人冷笑了一声道:“嘿,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袁老大躲在漠南苦练了这么多年,功力着实进步了不少,却连一个少年也胜不了,嘿嘿,他这块老脸往那里放?”
  左冰道:“漠南?……”
  这时那边忽然一声暴震,接着那两人分开丈余,那白袍怪人怪叫道:“姓杨的,老夫问你一句话——”
  左冰一听到“姓杨的”三个字,他心中忽然一惊,脱口道:“杨群!这少年必是杨群!”
  他身旁的老人钱伯伯喃喃道:“杨群?……杨群?……”
  只听得远处那少年也提高声音道:“什么话你问吧。”
  那怪人道:“老夫问你有一个人你识不识得——若是你与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咱们也不必打下去了——”
  那少年道:“什么人?你说吧。”
  那怪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左冰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只听得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道:“一点关系?哈哈,就是在下恩师。”
  那怪人一听这句话,忽然双手一拱,道:“既是如此,这场架不必打了——”
  那少年也拱了拱手道:“老兄何尔前据后恭?”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令师曾救过老夫一次,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还打什么?”
  那少年道:“不错,老兄比上次那个什么黄金大帅有意思多了。”
  那怪人大笑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小老弟,老夫要试一下你的胆子——”
  那少年道:“如何试法?”
  那怪人笑道:“老夫有一罐百年人脑酒,要想邀你共饮一杯,小老弟可有胆量跟老夫去喝一杯?”那少年道:“有什么不敢?哈哈,我杨群有什么事不敢做?”
  那怪人道:“那么——跟我走!”
  他那丈长的身躯微微一晃,拔身而起,那少年杨群一拔身形,轻轻地已落到数丈之外。
  左冰低声道:“这杨群实在太厉害……”
  他身边的钱伯伯这时喃喃道:“原来是他的徒弟、原来是他的徒弟……”
  左冰问道:“大伯,您说谁?”
  钱伯伯摇着道:“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左冰还待问下去,他发现钱伯伯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的神色,他便不再问下去了。
  只见前面那两个一霎时间去得无影无踪,左冰道;
  “大伯你来寻找……”
  钱伯伯,打断道:“你先跟我来,咱们等一下再谈。”
  他说着转身向河边走去,左冰也跟着站了起来,钱伯伯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在左冰的眼中,那是个慈祥的老者,但是若是换了一个人来看,这个老人乃是武林中谈之色变的钱百锋!
  左冰跟着他走到河边,钱伯伯拣了一个树椿坐了下来,左冰也挨着他坐了下来,钱百锋道:“孩子,你离开我多久了?”
  左冰道:“不到一年。”
  钱百锋望着左冰,就象父亲望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虽是不到一年,我可觉得太长了。”
  左冰一听了这话,不觉眼角都红了,他心中想:“大伯被困在落英塔中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和我分别不过半年就觉太长,我……我……”
  钱百锋指头望了望天空的疏星,叹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爹爹要你去见他?”
  左冰吃了一惊,他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他……爹爹他老人家可好?”
  “他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要你回去一趟——”
  左冰道:“还是到落英塔?”钱百锋点了点着,左冰道:“那么您呢?”
  钱百锋摇首浩叹,喃喃道:“好不容易出了落英塔,再不赶快把心中那几件难解的疑虑弄个一清二楚。你以为我还有多少年可活么?钱百锋吃世人的闷葫芦也就罢了,可不能把这闷葫芦带到地下去——”
  左冰道:“您——您是要算算旧帐?”
  钱百锋双目一睁,精光暴射,他一字一宇地道。
  “不应该算算么?”
  左冰侧着头忽若恍然大悟,道:“您——您要寻卓大江,武当掌教,神拳简青……他们?”
  钱百锋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苦就苦在这里.当年他们几个围攻我把我困在落英塔中,今天我却不能去找他们算帐——
  左冰大奇道:“什么,您……您是被他们关在塔中?那又为什么不能找他们?”
  钱百锋道:“我若去寻他们,那又中计了!”
  左冰愈听愈糊涂,问道:“中谁的计?”
  钱百锋道:“我也不知是谁,害我的人我现在仍想不出是谁,卓大江他们只是那人的工具罢了。”
  左冰道:“这么说——卓大江他们也不知道被利用了?”
  钱百锋道:“正是这样。”
  左冰道:“从前我每次问大伯,您都不肯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百锋打断他的话道:“今天你不问,我也要说给你听了,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钱百锋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事的真象大白,着实渺茫很紧,想想我这大的年纪了,还有多少年能活?我若抱冤死了,冰儿,全靠你替我弄个水落石出了……”
  左冰听得心神一震,今天钱伯伯已经两次提到“我还有几年能活”这句话,在左冰心目中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从小到现在,他一直深深以为钱大伯是世上第一个强人,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英雄未路?
  他抬起眼来,凝视着钱大伯,只见他眼睛和眉毛都挤在一起,额上的皱纹条条可数,他不禁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悲哀,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百锋默默沉思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说来奇怪,在我出塔的前一天,我心中所打算的,凭良心说,我是要先寻卓大江他们大干一场,杀个血流成河再说的——”他望了望左冰,继续道:“然而奇的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
  左冰道:“梦?”
  钱百锋道:“不错,一个怪梦,我梦见一个血红色的怪城关……”
  左冰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那一连三夜所梦见的怪城和柴袍老人一下子涌上他的脑海,这些日子来他已把那的连三夜的怪梦淡忘了,这时一听钱大伯如此说,他惊骇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血红色的城关,毁废得有如孤关,还有一个紫袍老人,悠悠升天……是不是?”钱百锋一把抓住了左冰的手臂,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左冰道:“我前几天一连三夜做到这个怪梦,历历如绘……”
  钱百锋喃喃地道:“怪了,怪了,这是什么意思呢?难是是上天要告诉我们什么吗?”
  左冰道:“大伯,您——您请先说下去——”
  钱百锋道:“我做这个梦,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隐隐之中,我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我的事其中必然还有一个人暗中参与其事,我和卓大江他们全是被他要弄了。”
  左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钱百锋道:“要我说清楚这回事,那必须从咱们本朝正统十二年那年说起——”
  左冰一听到“正统十二年”,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变?”
  钱百锋的脸色变得沉重无比,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须知大明英宗正统十二年在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无比大事,那就是土木堡之变,鞑靼人犯界,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在土木堡受围被俘,这是明代一个奇耻大辱,每个人都切切深记,是以钱百锋一提到“正统十二年”,左冰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变”。
  钱百锋道:“那一年,鞑子大举来犯,咱们的军队每战不利,全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边疆的战事上,咱们虽是在江湖上跑路的,也不能不关切民族存亡之事——”
  钱百锋伸手抚抚额角,继续道:“杨陆——你是知道的了,天下第一大帮会丐帮的帮主,这人是个热血的铁汉子,他从十九岁鲁王祠的大擂台上出道,十年之内打遍天下未遇敌手,那威名之盛,委实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那时候,我——正在山西太原,拜访我的老朋友……”
  左冰道:“我爹爹?”
  钱百锋点首道:“不错,就是去拜访左白秋,那一天,我正在大原城西一家酒楼上喝酒,打算喝完酒就去寻你爹爹,忽然楼下走上来一个衣衫楼褴的文士,看那模样倒想是个落第秀才,当时我也没有注意他,那晓得他竟一径走到我的桌前,拱手道:“老兄,在下坐这里可好?”
  正值壮年的钱百锋骄气冲天,他也不答,只是摆摆手道了一声:“请便。”
  那文士坐在他的对面,要了一份鸭汤面,一言不发,埋头吃面,不到半盏茶时间,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得滴汤不剩,桌上倒是和汤带面洒了半桌了,钱百锋暗笑这个文士吃相恶劣。
  等到堂棺来收钱,那文士竟是搜遍全身摸不出一文钱来,那堂格的嘴脸是何等势利,看那文士穿得落魄,先已有几分不敬,这时便开始恶言相辱了。
  钱百锋听到堂棺骂得可恶,便道:“这位老爷的帐算在我帐上,小伙子你与我闪开些,莫扰了我酒性。”
  那文士一听到有人付帐,便冷笑道:“大爷没钱自有人代付,你这势利小子啰嗦什么?”
  堂馆只得愤然去了,钱百锋倒了一杯酒敬那文士道:“出门人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老兄你请。”
  那文士也不推辞便喝了,而且继续自己动手倒酒干杯,钱百锋暗想这人倒是爽得过了一点儿,那文士忽然“拍”的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叹口气道:“唉,可惜可惜。”
  钱百锋忍不住道:“可惜什么?”
  那文士道:“看你老兄侠义为怀……”
  钱百锋忙客气道:“那里那里,这一点算得什么……”
  那知那文士却打断他的话道:“正是,这一点算得什么,真是豪杰的,国难当头,便到战场上杀敌报国。”
  钱百锋一愣,那文士道:“瓦喇人犯界,奸杀掳掠,我中华百姓流离失散,血流成河,有血气的豪杰当该如何?”
  钱百锋举杯一饮而尽,道:“上阵杀敌!”
  那文土道:“好!好一个上阵杀敌,末士提一个人,老兄可认得?”
  钱百锋道:“什么人?”
  那文士道:“杨陆!老兄可认得?”
  钱百锋霍地起立,抱拳道:“杨帮主何在?钱某毕生一知己,望老兄引见!”
  那文士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钱百锋,道:“杨帮主有一封信在此,敬请钱大侠过目——”
  钱百锋已知这文士是谁了,你接过信笺,大笑道:“阁下敢情是丐帮的军师白梁?钱某诸多失礼!”
  他打开信笺一看,只见信上写着:“百锋兄英鉴:心仪平生,惟叹无常聚之缘,吾兄嫉恶如仇,杀人如麻,武林之中以魔头相视,陆固知吾兄真侠士也,大丈夫身立天地之中,纵不能名传千古,亦当学燕赵之士,保国卫家除恶护良。今胡骑飞渡边关,长城失修,陆窃欲邀天下士共赴国难,兄乃真侠士奇男子,固敢大胆相请,如得钱兄一允,天下百姓有幸矣。近闻兄与武当结冤,此时此际中原高手自相火拼,实非百姓之福,陆邀吾兄,亦邀天玄真人,欲以陆之薄面作一仲连,情在知己,谅可俯允。”
  下面的署名是“杨陆”二字。
  钱百锋看完信,大笑道;
  “杨兄的招呼,那是一句话,白兄为我上复贵帮主,说我钱百锋虽是一介莽夫,也还知道大义两字,只是今夜钱某必须先去拜访一位老友,只要与他见了一面,当夜八百里快马赶到山东贵帮大寨。”
  白梁纳头便拜,口中道:“白某先代天下苍生谢谢钱大侠。”
  钱百锋知道白梁谢他并非谢他出马,乃是谢他愿以看在杨帮主面上与武当和解,他一把拉起白梁,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钱某这就动身,到时说不定还代杨帮主请一个武功高绝天下的高手共参大事。”
  白梁知他指的就是他正要去拜访的朋友,但是终于忍住没有问他是谁,两人就在酒楼下作别了。
  钱百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左冰道:“后来呢?”
  钱百锋嘘了一口气道:“当夜我赶到你爹爹那里,却没有会见你爹爹,我只好留下一信,连夜便赶赴山东去了。”
  谁晓得这一去,不可一世的钱百锋就被恶运作弄,几乎在石塔里过了半生!
  左冰道:“大伯您到了山东,可遇见了天玄道长?”
  钱百锋望望漆黑的长空,他摇了摇头道:“我赶到山东之时,丐帮中已是群雄毕集,但是武当的掌教并没有来——莫说武当掌教,便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中,望着我恨得牙养养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大家都碍着杨帮主的面子,没有人发作——”
  他说到这里,脸上飘过一丝冷冷地微笑,左冰从他双眼中又看到了那肃杀的目光,他望着钱百锋,钱百锋继续道:“商量的结果是杨帮主和我上了武当,天玄道长虽然厉害,他还找了助拳的,嘿嘿,我可不怕,天玄加上神拳简青,点苍双剑卓大江和何子方,我可不怕,嘿,若是真干起来,我就不信杨陆会袖手旁观,嘿嘿——”
  左冰见他又说得离谱了,连忙道:“后来呢?”
  钱百锋道:“后来当然没有打起来,天玄道长和简青点苍双剑全都被杨陆邀下山了。”
  钱百锋继续道:“咱们到了山东,一齐去找丐帮大寨中约好相候的丐帮兄弟,那晓得丐帮的大寨已被人挑了……”
  钱冰听白铁军说过这一段,他道:“这一段我曾听一个朋友说过,倒是你们后来如何出发了呢?”
  钱百锋道:“杨帮主的亲生儿子被人抢去了,丐帮大寨也让人挑了,可是杨陆这人真算得上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他转过身来和大伙儿商讨大事,这时,忽然一个丐帮子弟骑着快马冲跌跌地从大厅外一路冲了进来,他既不下马,又不勒缰,一直冲到大厅中央,那马儿忽然口吐白沫倒毙了,马上之人也随着倒在地上,杨帮主一把扶起那人,那人累得已是昏迷不醒,好容易救醒过来,他只继继续续地道:“……瓦喇人连破七营……兵临土……木堡……”
  咱们一听了这话,全都热血沸腾起来,试想土木一破京城无险可守,咱们草莽野民还不去拚死一战么?”
  左冰听他说得渐渐激动起来,道:“大伯您当时怎么说?”
  钱百锋道:“当时我第一个提议大伙儿马上北上,立刻赶到最前线去,大家都轰然赞成,杨陆就开始主持北上的行程计划。
  左冰暗道:“世上有些事实是难以人力胜天,想当年天下如许英杰参与大事,竟是挽不回土木之耻的史实……”
  却听钱百锋继续道:“然而谁又料到就在这时候,事情又有了大变化……”
  钱百锋当夜在济南城外竟碰到了老友左白秋家中的老仆左良,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那左良是个哑巴,一见钱百锋,气急败坏地递给钱百锋一面血红色小旗,钱百锋一见此旗,几乎惊得当场大叫,他问左良主人可到了济南,左良点了点头。
  这一来钱百锋更是提心吊胆了,这旗是左白秋的家传信物,若非左白秋遇上了天大的变故,他绝不会以此旗通讯,他现到了济南,却无法自己来找钱百锋,可见事情更严重了。
  钱百锋问都没有多问,拉着左良就往城外跑,左良指点方向,不一会就到了郊西人烟稀少之地。钱百锋心中暗忖:“我该先回去向杨帮主他们说一声的。”
  随即他又想道:“事势紧急,还是先看左老弟再说罢。”
  他行走如飞,这时,左良忽然向前指了一指——
  钱百锋知道到了,心中忽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钱百锋抬目一望,只见左前方露出一角小茅屋,这时夜风疾劲,星月无光,钱百锋足行如飞,一会便来到小茅屋前。
  那茅屋木门紧闭,窗隙中透出一丝灯光,钱百锋身形才到门前,房中灯光斗灭,显然是屋中人已觉察到有外人来到。钱百锋沉声道:“左老弟么?是我,钱百锋。”
  屋中一阵喘息之声,钱百锋只听屋中人道:“钱兄请进。”
  钱百锋一推门,那门应手开了,钱百锋闪身入内。
  “那人蒙着黑巾,口音也甚生分。”
  钱百锋道:“如今你感觉如何?”
  左白秋道:“小弟拼命将血逼在左臂前胸一带,但真气运行不能冲过玄关要脉!”
  钱百锋面色一松?
  “那还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灯火下钱百锋只见一个人依榻而坐,正是老友左白秋。
  他急忙奔上前去道:“左老弟!左老弟!”左白秋微微一笑道:“钱兄——”
  钱百锋一把抓起他的手,把着脉门,口中道:“你病了么?”
  左白秋微微摇了摇头道:“小弟遭人暗算!”
  钱百锋只觉心中一震,惊道:“什么?你会遭人暗算?是什么人?”
  左白秋叹了一口气道:“那人蒙了一面黑巾,功力之高,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钱百锋道:“伤着什么地方?”
  左白秋道:“小弟那日正值坐息,那人直闯而入,小弟决未料道他会动手,正询问之间,那人斗然一拳打出。
  “小弟封手前胸,那知那一拳好比开山巨斧,小弟只觉胸口一痛,不由惊震失色,那人一言不发,又是一拳,小弟双手还了一拳,那人内力奇重,小弟非得出全力不可,登时那内伤又重了几分。
  “那人拳势一收一发,小弟已知他的用意,不再接掌,反身就跑,那人追小弟不着,但小弟只觉伤势逐渐加重,不得已记起钱兄的留信便到这儿来找!”
  钱百锋满面骇然之色。“什么人能有这等功力?”左白秋叹一口气道:
  左白秋却面色沉重:“恐怕不太容易。”
  钱百锋奇道:“左老弟,你还伤着别的地方么?”
  左白秋摇摇头道:
  “那到不是,只是这几日以来小弟虽一直躲着那人追踪,但只要有空闲,立刻凝功运行,一连十多次都停在玄关脉处,现在那里想来阻抗之力更加增大。”
  钱百锋点点头:“咱们试试看吧。”
  左白秋忽道:“钱兄,你来的时候没被人跟上吧?”
  钱百锋哼了一声道:“那蒙面人还未摆脱么?”
  左白秋道:
  小弟这几日伤势重了,行走速度难免有些缓慢……”
  钱百锋身形一掠到窗前,只见窗外一片黑沉沉的。
  他拾起木栓将门栓上,回身道:“不管如何,咱们试试吧。”
  说着坐在榻上,一手按在左白秋后心之上,吸了一口真气,缓缓运功。
  茅屋外狂风怒号,漆黑的大地,劲风的啸声阵阵逼人,小木门被吹得发出吱吱的尖响。
  屋中一灯如豆,风不时从裂开的窗棂中透过,灯光便是一阵摇曳不定。
  钱百锋面上一片紧张之色,豆大的汗珠一粒粒自他额际渗出,他的右掌端端抵在左白秋后胸,袖袍整个被运足的真气逼得胀大起来,他的左掌却倒背过来贴在自己后胸大穴之上。
  这时如果有武林高人陡然驾临,见了钱百锋这个姿态,一定会不相信自己的双目,那失传百年的“玉玄归真”心法竟然在钱百锋身上出现。
  左白秋面上苍白,一身衣袍整个被汗水渗透了,不时有阵阵白烟自他的顶门散出。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忽然钱百锋右掌一阵颤抖,他缓缓睁开双目道:“左老弟,你快通气——”
  左白秋的身子向前用力一弯,说时迟那时快,钱百锋右掌斗然向后一撤,身子一阵摇晃,倒向左边。
  左白秋身子向右移了移,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时钱百锋伸手在额际拂了拂汗水道:“左老弟,你的功力太过深厚,那‘玄’脉一关我再也冲之不开——”
  左白秋微弱地摇了摇头道:“小弟一再放松穴脉,只是数十年的浸淫,那玄关要脉一直有护身真气存在,钱百锋想了想,开口又道:“左兄弟,说实在话,上次咱俩一见分离以来,这几年你的内力又更进一层?”
  左白秋笑笑道:“钱兄好说了。”
  钱百锋摇摇头道;
  “不,上回咱俩认真印证了一回,那时你我内力造诣的确不分上下,但这次我私下试了度,你虽身负内伤,但那玄关一脉我冲之不开,可见你的内力已稳在我之上。”
  左白秋叹了口气道:“小弟无意中领悟了一种心法,这些年来日日苦练有点成就,唉,可不瞒钱兄,小弟本曾自认可以无敌天下,但那蒙面怪人和我对了一掌,虽说是偷袭于不备,但小弟直觉那人内力决不在小弟之下——”
  钱百锋双眉紧皱,喃喃思索道;
  “这会是什么人?有这么内力却又不愿以面目示人——”
  他说到这里,陡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大声道:“就是他!”
  左白秋奇道:“什么?钱兄,什么人?”
  钱百锋面寒如冰道;
  “左兄弟,这次一路上也曾遇着了一件怪事,也是一个蒙面人干的——”
  说着便将杨陆帮主家遭惨变的事情说了,能够一口气连伤丐帮高手的,那功夫是可想而知了,已具备了可以偷袭左白秋的资格,而且又是以巾蒙面,看来这多半是一个人所干的了。
  钱百锋双眉紧蹙,他隐隐觉得这蒙面人怀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却思之不解,这时左白秋呼吸又急促起来,钱百锋忙吸一口气,伸右掌渡了一口真力,咬咬牙道:“左老弟,咱们这再试过,我就不相信冲不到玄脉大开——”
  左白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钱兄,你,你可不可是要用那‘天罡气’吧——”
  钱百锋笑了笑道:“必要时也说不得了。”左白秋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那——到时到候万一突一人闯关而入,你非等‘天罡气’发尽,不可能撤下手来——”
  钱百锋笑了笑道:“这个险无论如何也得冒一冒,左老弟,上天注定咱们今天命丧此地,说不得咱们也只得从命了,我就不相信这等偏僻所在,这种深夜会有人闯人。”
  左白秋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好一会仍然摇了摇头道。
  “钱兄请再三思,那‘天罡气’尚若走了窍,非得那少林‘大檀’丸,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措手无策。”
  钱百锋笑了笑道:“左老弟,你就省说两句,好好提气准备吧——”
  他话未说完,右手斗然一扬,拍地拍在左白秋背心之上,一口真气直逼出去。”
  左白秋只觉全身一震,慌忙定下心神,摒弃杂念,五心向天。
  钱百锋面上沉重无比,他一丝丝发出真气,每在左白秋体内运行一周到那玄脉大关时就被反击而出。一连好几次,他自己没有指望了,于是左手慢慢自背心放下来,一把抓在自己右腕处,猛然吐气开声。
  一声低啸从他口角发出,终于他发出了“天罡气”。
  这“天罡气”内力乃是钱百锋毕生内力的顶峰,昔年他和左白秋印证内力三日三夜,最后发出“天罡气”内力,左白秋几乎被一举击败。其威力可想而知,这功力钱百锋自出道以来,只用过二次,还有一次便是和那丐帮帮主杨陆在酒店中对最后一掌时所发。
  这时钱百锋发出“天罡气”,左白秋也自紧张不已,全神贯注不敢稍有放松,缓缓引导那强劲的内力在脉道内通行,到达那玄关脉穴时停了一停。
  钱百锋陡然右手一颤,喉中低低吼了一声,左白秋全身震了一震,只觉体内原来伤处一颤,那股瘀血登时散了开去。
  钱百锋吁了一口气,那“天罡气”功夫仍源源发出,左白秋体内玄脉的抗力逐渐减低。
  钱百锋也不敢快催内力,怕玄脉一通,一个收手不住,那时左白秋全身百骸全无抗力,一震之下可不得了。
  钱百锋嘴角慢慢浮出微笑。已可以放开握在右腕上的左手了,顺便在额拂试冷汗。
  突然之间,狂风一阵尖啸,紧接有一阵步履之声隐隐传来。
  钱百锋面色登时大变,心中一阵狂跳,这时左白秋已然进入无相境界,这正是最重要的关头。
  钱百锋侧耳仔细倾声,狂风怒啸中,那步履之声越来越近。
  钱百锋暗暗试了试真气,这时“天罡气”虽仍未散完,不可能撒手,但左手已可轻轻发出内力。
  他暗暗集了一点内力在左手掌心,平平伸出,距那昏暗的灯火三尺之处停了下来,掌心向外一吐,扑地一声轻响,烛火摇了摇便熄减了。
  屋内登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狂风尖啸之声,钱百锋紧张地注意着,暗暗忖道:“万望这个人只是一个路过的。”
  那足步之声越来越近了,到了小屋木之前,停下足了。
  钱百锋只觉冷汗不断从发间流出,“吱呀”一声,门外那人试了试,大约是发觉木门栓住了,一阵寂默。
  过了一会,忽然“咔”一声,那根手臂粗细木栓断成两半,钱百锋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人掌力不弱,瞧来果是武林中高人了。”
  他左手轻轻伸出去,一阵摸索,在榻下折下了一根木片,准备那人来近了说不得攻之不备!
  一阵风一吹,木门向两边开启开来,那人一掠身形进入屋来。
  屋中虽是一片墨黑,但钱百锋耳听八方,那人身形才一落地,只听得衣袂声一响,向右一闪却又向左边移开好几步。
  钱百锋心中疑忖道:“看来这人是有意来此了他因不见屋中是否有人伏息,身形忽左忽右,分明有准备!”
  正思索之间,那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钱百锋又是一惊,只听那笑声有如裂岸巨涛,中气之足令人乍舌。
  那人笑完后冷然道:“姓左的,你别再躲躲藏藏了。”
  那“姓左的”三个字一出,钱百锋只觉一阵绝望,那人的叫声震得整个茅屋都是回音不绝。
  那人等了一会,不见回答,冷笑一声道:“姓左的也是一代英豪,怎么做起这种缩头乌龟来了?”
  钱百锋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上,几乎忍不住回骂一句,好不容易强忍下去了。
  那人又等了一会,仍不见回答,突然伸手入怀,迎风一晃,登时燃起火摺。
  钱百锋一言不发,左手一弹,那小木片好比急箭,呼的一声射向那人握火摺的左手。
  火光一闪一灭,那人右手闪电般一伸,端端将那小木片接在手中。
  这一闪之间,钱百锋已瞧清那人面上一方黑巾,说不住的阴森可怖。
  那人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似乎不料有两个人在屋中,不由呆了一呆。
  这时左白秋已到了最后关头,呼吸登时急喘起来,钱百锋心急如焚,那蒙面人怔了一怔,立刻听见左白秋的喘息声登时醒悟。
  他是经验丰富的人,一听之下立刻分辨出左白秋的内伤即将痊愈,他冷笑了一声道:“朋友,你竟有能耐照料姓左的伤势,想来必是顶尖人物了——”
  钱百锋这时背对着他,心想能拖过一刻便是一刻,若那左白秋万幸能及时伤愈,就不怕那蒙面人了。
  蒙面人这时又点燃了火摺,钱百锋手心淌着冷汗,那人身形如风,一掠到了钱百锋对面。
  两人打了个照面,钱百锋只觉那面黑巾透着说不出的阴恶,那人却脱口呼道:“天罡气,你——钱百锋!”
  钱百锋登时呆住了,知道他身怀天雷气功夫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却不料这人脱口便知。
  那人双目在黑巾之后精光闪闪,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沉声说道:“钱百锋,只怪你命不好!”
  他一步跨到两人中间,钱百锋眼见他双目中杀气森森,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这一刹时之间,钱百锋只觉自己一生杀人无算,每次对方虽想还手,但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那滋味便是这样的,他心中不由一颤,暗暗长叹一口气,忖道:“上天报应不爽,只是拖苦了左兄弟,否则他早已逃远了!我——无论如何得救他一救——”
  那蒙面人走上前来,猛然一掌扬起来,钱百锋猛可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
  那蒙面人手掌一沉,内力疾吐,呼地一声,落向左白秋头顶之上。
  钱百锋盘坐着的身形斗然直立起来,一伏倒在左白秋头顺之上,蒙面人一掌结结实实打在钱百锋背心之上,钱百锋只觉可怕的巨力一撞,他咬牙尽吐手中天雷气功,巨力斗然一震而发,左白秋身子一颤,钱百锋被打得翻了一个身,口中大吼道:“快纳气。”左白秋被震得倒向左方,本能地提气,这时才如梦初醒,他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望那蒙面人,那蒙面人似乎为这突生的变故惊得呆住了,左白秋伸手摸钱百锋,触手柔软,钱百锋的一身功力分明是散尽了。
  左白秋只觉胸中一片空白,那蒙面人大吼一声,上踏半步,左手一弓,右拳虚空一冲而出,嗖地一声,刹时呜呜之响大作,打向左白秋斜倒的身形。
  左白秋好比弹簧般一跃而起,那人一拳打偏了,生生把木板地打碎了好大一片。
  左白秋只觉全身颤抖,那人手一收,长吸了一口真气,又是一拳打来。
  忽然之间左白秋身形一直,双目之中精芒暴射,右掌一扬起,拂开黑巾。左白秋目光如电,已瞧清那人半张面孔,但火光却灭了。
  黑暗之中,左白秋大吼,左右手连扬,如山内力疾发而出,在钱百锋身前布成一张密网,掌风左右击在木壁上,屋顶阵阵发出簌簌之声。
  左白秋连发四拳,身形如风一掠而前,虽然身在黑暗之中,他已意识到那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他只觉体内真力充沛,方才钱百锋最后拼命吐出天雷内力,加上那蒙面人一掌之力被他以“借力打力”最高心法,合力一震,果然冲过玄脉穴道,左白秋本能纳力尊气,上冲“泥丸”。下达四肢百骸,再归丹田,那被压在体内的内伤立然导痊愈。
  左白秋只觉胸中有一股惨然的感觉,他慌忙点起灯火,只见钱百锋双目微睁,嘴角微露笑意道:“左老弟你还记得么?”左白秋怔了一怔,低声道。
  “记得什么?”
  钱百锋喃喃道:“九年前我曾对你豪语,若是咱们两人联手而为,就是陆地神仙也不是咱们敌手……咱们究竟是赢了……”
  左自秋长叹一口气道:“钱兄,你……你……”
  钱百锋摇摇头道:“左老弟,你不要说下去了。方才若我不出此一策,则你我都已败在这人的掌中……”
  左白秋默默,钱百锋喃喃道:“奇怪!奇怪!这人竟知道我的‘天雷气’功夫,他——为什么一定要追杀你死而后已?”左白秋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前,惶声道:“钱兄,你觉得如何?”
  钱百锋摇摇头道:“百脉欲散!”
  左白秋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得小弟就得上一趟少林。”
  钱百锋笑了笑道。
  左白秋道:“这屋中并不十分安全,咱们换一处地方再说。”
  糟了,这一下我不能参加他们的行动了。”
  左白秋想了一想道:“大伙人现在尚未离开丐帮总舵处么?”
  钱百锋点了点头,左白秋道:“小弟这就动身去通知他们,然后便直奔少林——”
  钱百锋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次行动是杨帮主和我发起的,想不到我竟不能参加。”
  左白秋欲言又止,他这时心中思念如麻,钱百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
  那皇上御驾亲征,情势已危,杨帮主他们心急如焚,等我半日必然不耐,左老弟你先跑一趟……”
  左白秋道:“那钱兄,你到什么地方?这茅屋不甚安全。”
  钱百锋却不回答他,只道:“通告他们时,最好直接告知杨帮主,现在丐帮大舵高手全毁,你可以直接见着杨帮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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