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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月华一见这等情形,不由得抿着嘴儿一笑,道:“是时候了!” 双指一夹,已然将筷子,夹下了寸许长短的一节来,中指一弹,发出轻轻地“拍”的一声,直向那店小二腰际的“笑腰穴”弹了过去。 那店小二正在恭恭敬敬,弯下了腰,待将那碗白汁元蹄,放到桌上,哪里料得到会有武林高手,来对也施行暗算? 那截筷子,电射而出,不发即至,已然射中了店小二的笑腰穴。 那店小二只觉得腰际一软,忍不住要笑,他也明知此际,万万笑不得,可是他的“笑腰穴”上,经筷子的大力一冲,哪里还容得也不笑? 一忍没有忍住,“哈哈”,“嘻嘻”,已然大笑起来,一笑之间,身子一个前仰后合,手中一大碗白汁元蹄,连汤带肉,一起拋出,向胖仙徐留本,“呼”地罩了下去。 胖仙徐留本,本来也已然可算是一流高手,若是他有准备,那一碗白汁元蹄,只怕还淋不到他的身上,可是也此际,却正准备据案大嚼,一饱口腹,万万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觉出一股热汁,向自己夹头夹脸,淋了下来,连忙手在桌上一按,“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乓乒”一声,那只碗跌在地上,跌了一个粉碎,但是整碗汤汁,却全淋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还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弄得他既是狼狈,又是疼痛,心中顿时暴怒,撒开五指,“叭”地一掌,便向那兀自尚在大笑的店小二,打了出去,那一掌也虽然虽未用力,可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如何禁受得起? 只见那店小二的脸上,顿时肿了半边,身子踉踉跄跄,直向楼梯口子上,跌了出去,眼看非滚下楼去不可,忽然楼梯上人影一幌,一个人箭也似疾掠了上来,一伸手,将那个店小二扶住。 此际,徐留本只顾抖动衣衫,并没有庄意到有人上来,将店小二扶住。 而谭月华见自己的一击奏功,正和吕麟,竭力忍住了笑,忽然之间,一见那人来到,面色微变,立即低下了头去。 吕麟也在剎那间,注意到了谭月华神情的变化,抬头一看间,只见上来的那人,四十上下年纪,生得也算端正,一袭长服,但怪的就是,在他的长表左襟之上,以金线锈出了一个骷髅! 吕麟本就极是聪颖,一见那人的情形,便已然料到,那人一定是金骷髅!因此更是不敢笑出声来:只听得金枯髅一声长笑,道:“好掌法哇!好掌法!” 徐留本将那店小二一掌击出了老远,心中兀自怒气冲天,可是突然间,他听得了那阴恻恻的声音,心中便是一凛,连忙抬起头来看时,只见是自己的对头金骷髅,更是一惊! 金骷髅一伸手,将那店小二推开了一步,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是也不是?” 胖仙徐留本此际,胸腹之间,仍是湿淋地一大片,兀自冒着热气,极是狼狈,可是金骷髅一到,也却也顾不了那么多,打横踏出一步,右足已然踏在石担上,冷冷地道:“不错,真是窄路相逢。” 金骷髅一笑,坐了下来,道:“胖仙放心,此处也不是动手的所在,大家全都是为了吕麟,才来此处的,到时再见高下不迟,如今敢请胖仙,将那只金铸的骷髅,交还给我?” 谭月华和吕麟两人,一听得这话,心中便不禁一怔,相互对望了一眼,更是不敢则声。只听得徐留本怒道:“什么金骷髅?你如此戏弄人,我这便不能轻易地放过你?” 原来胖仙徐留本,一被那碗汤汁,淋了下来之际,自己还忙不过来,并没有看到金骷髅是刚才上楼来的。只当刚才那回事,便是金骷髅在暗中做的手脚。 谭月华在一旁听了,见自己所做的两件事,却被他们两人,各认为是对方所做,心中不禁大奇,捂住了嘴,只是想笑。 金骷髅冷笑道:“我的一位童年之交,如今已是本镇富户,我恐绿林朋友,不知好歹,便赠了也一枚金铸骷髅,今日却突然失去,估量失窃地点,便在这条街上,我已全都看过,除你而外,别无他人会下手,想不到太极门的掌门,却作剪绺小贼的勾当!” 胖仙徐留本,正蹩了一肚子气,无处可出,金骷髅又不分皂白,骂他为“剪绺小贼”,不由得更是气往上冲,叱道:“放屁?” 右足足尖,在石担上一挑,“呼”地一股劲风荡起,将那副石担,挑高了三尺,伸手一探,已然将石担抓到了手中! 金枯髅面色一变,道:“要动手么?” 胖仙徐留本踏前一步,喝道:“动手便怎么样?”他明知动起手来,也是胜不过金骷髅的,两人在东西天目山间,已然打过了不知多少次了,可是此际,他怒火头上,那还顾得到这么多? 话一说完,便踏前一步,楼板震动,石担向前,猛地一送。 他这里石担,才一送出,突然,又听得一个难听之极,一听便令人绝不舒服,几乎想呕的声音道:“好大的火气哇!” 胖仙徐留本见多识广,一听得那声音,便已认出,若不是邪派内功,已然练到极高境地的人,绝不可能一开口便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因此,地立即收担后退,待得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已然和金骷髅并肩而立。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面目瘦削,一对眼睛,深陷眼眶之中,胖仙徐留本一看便已认出,不是别人,正是泰山万笏谷黑神君。 在武夷仙人峰会上,黑神君和金骷髅,并坐在树枝之上,乃是赴会之人,个个尽皆看到之事。本来,金骷髅的来历,绝无人知,但这次会中,人们却知道了也和黑神君有点渊源。 此际,徐留本一见黑神君也已出现,不由得大是气馁! 因为黑神君其人,实是比金骷髅还难应付,据说,也所练的黑砂掌,已然到了前人从未练到过的第九重境界,除非你内家功力,已然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否则,捱上一掌,也难免受伤。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胖仙徐留本,自然知道自己,万万没有取胜的可能。 也心中又急又怒,一时之际,僵在那襄,讲不出话来。 金骷髅仍是冷冷地道:“胖仙,我早已说过,此处不是动手的所在,而且,真要动手,你还不配,嘿嘿,还是将偷到的东西,还出来吧?” 那时候,楼上的食客,一见武林豪客,要在楼上动手,全都惊至面无人色,唯恐受到波及,但是又不敢在徐留本等人身旁经过,下楼而去,全都缩在一隅。谭月华和吕麟两人,本来不怕,但地们怕引人注目,也挤在一起,探头向外看去。 胖仙徐留本被金骷髅奚落得一钱不值,但是却又不敢发作,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之极,过了半晌,才道:“我确是未曾见过什么金铸骷髅,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金骷髅长眉一挑,现出了奇怪之色,道:“你确是未曾?” 徐留本道:“谁偷你的东西,满门死绝!” 谭月华一听,不由得轻轻地“呸”了一声,徐留本在自表清白,却刚好骂着了她“金骷髅心知徐留本也算是一代掌门,既然已罚下了毒誓,当然事实上不是他取的,面色阴沉地准备离去。谭月华看情形,也和黑神君已将离去,暗庆自己,终于未被他发现,正待松一目气间,突然觉得左肩之上,有一只手掌,按了下来。 谭月华只当那是吕麟,起先,也没有在意,只是随便回头一看。 可是一看之间,却见原来就在她身边的吕麟,已然不知去向。 谭月华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毫不犹豫,反手一掌,向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掌,击了下去,同时,左肘猛地向后撞出。 她这两下动作,同时发动,快到了极点,可是她一掌尚未拍下,那按在也肩上的手掌,已然缩了回去,同时,身后一声大叫,她回头看时,自己的一肘,正撞在一个壮汉身上。 那壮汉显然不会武功,已然痛得面上变色。 谭月华连忙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人丛之中,并没有吕麟。 此际,她心中的焦急,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当她未曾将吕麟,从鬼宫之中,救出来的时侯,她对吕麟的关切少,而对于自己,能否将吕麟救出一事,关心的多。 可是如今,经过了一日夜间,她已然和吕麟之间:有了感情,那情形便已大不相同。 那壮汉的一声大叫,早已将金骷髅的视线,引了过来,只听得地叫道:“黑兄,别放走了那小女娃,我正要找她哩!” 金骷髅叫的声音,极是响亮,但是,谭月华却根本未曾听到,她发觉了吕麟突然失踪,力寸已乱,挤到了窗前,只见街角处,似有人影一闪,转了过去,连忙足尖一点,从窗口穿了出去,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已然落到了它上。 她才一从窗口中穿出,“刷刷”两声,又是两人,跟踪而出。 那两人,便是黑神君和金骷髅。 谭月华其时,也不知道身后,有人追赶,她只顾去追前面那人,身形连幌转过了街角,向前疾追而出,幌眼之间,便已然出了大镇。 她也不知道刚才看到,曾在街角一闪的那人,去了何处。 略顿了一顿,仍然是疾向前面掠出。 直到掠出了里许,她才觉出,身后已然有人追到。谭月华乃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发觉有人在后面追来,便已然知道,不是黑神君和金骷髅,便是胖仙徐留本,双臂一振,将缠在臂上的铁炼,抖了出来,“叭叭”两炼,便向地上击出。 她两炼一击出间,身形乃然向前跃去,等于是两条铁链,在地上反抽而过,立时带起两块大石,向后面激射而出。 她只当那两块大石,至少也可以将追来的人,阻上一阻。 怎知倏忽之间,只听得背后,响起了“轰轰”两声,两股大力,已如何海潮奔涌也似,疾压而至,谭月华心中,猛地一怔“连忙身子一侧,向旁避了开去时,只听得两声巨响,回头一看,自己铁链拋出的两块巨石,已然陷入地上。 再抬头一看间,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已然在自己身前,丈许远近处站住。 谭月华心中,不禁又怒又气。她当日无缘无故,被金骷髅制住,将她锁在西天目的石屋之中。若不是吕腾空夫妇,来将她救出,只怕直到如今,她还在那石屋之中,不能脱身。 如今,自己要赶去找吕麟,金骷髅却在这时走来生事!气得她骂道:“骷髅头,你又来作甚?” 金骷髅道:“你先将我那金制骷髅交出来,再与你说话。” 谭月华“呸”地一声,“呼”地一炼,便向金骷髅挥了过去。 那一炼,去势极是劲疾,可是挥到一半,金骷髅才一出手来抓,谭月华已然手臂一缩,倒掠出丈许去,身形一转,向前便跑。 跑出了四五丈,只听得身后,泰山黑神君“桀桀”怪笑之声不绝,说道:“给你逃掉,我们还能见人么?”那一句话,由远而近,讲到“见人么”三字之际,一条黑影,在她身旁掠过,已然来到了她的前面。 谭月华心中一凛,赶紧收住了脚步,只见黑神君的一张脸,离他已是不过丈许。 谭月华心内,大是骇然,暗忖自己的轻功造诣,虽然说不上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但也绝不是寻常人说追上便能追上的。 如今,黑神君在一句话未曾说毕间,便已然越过了自己的前面,可知此人,实是名不虚传,自己陷入了这两人的包围之中,若是要硬冲,只怕冲不出去。 因此,便索性停了下来,回头一看,金骷髅离她,也不过五六步远近。谭月华一笑,说道:“以你们两人之能,要追我自然不难!” 金骷髅“嘿”地一笑,道:“好说!”踏步进身,伸指向谭月华的肩头便点。 当日,金骷髅将谭月华锁在西天目石屋中时,谭月华便不知道金骷髅要在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此际,她仍然不明白,金骷髅何以要与她作对!一见金骷髅点到,也不甘心就此就擒,身形一侧,腕间铁链,疾向外挥了出去。 金骷髅见铁链的来势,极是诡异,手一缩,冷笑道:“想不到我西天目将你一锁,却令你多了两件称手的兵刃!” 谭月华身形一侧再侧,已然来到了大路边上。抬头看去,只见四五丈开外处,有一片小小的林子,她心中不禁一动。 当下便抬起头来,道:“如此说来,倒要多谢你才是了?” 言甫毕,身形又猛地向侧掠起,打横两个起伏,已然到了林子之中。 可是她一到了林子中,才一站稳,只听得身前身后各传来一声冷笑,停睛看时,不由得啼笑皆非,来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仍然将她围在中心。 谭月华见状,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骷髅头,你究竟想要怎样?” 金骷髅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你父亲当年,欠我的东西,要在你身上找出来。” 谭月华气得骂道:“放屁,我爹哪会欠下你的什么东西?” 金骷髅道:“你爹欠我的东西多着哩,不过我看在亲戚份上,全都算了,唯有这一件,却需将你,作一个人质,一定要取回来的。” 谭月华一听,当真是哭笑不得!暗忖这倒好,鬼圣盛灵,刚认了他自己是“世伯!如今又打哪儿,炮出一个“亲戚”来了。 气极反笑,道:“你和我们,是什么亲戚,倒要请教。” 金骷髅哈哈一笑,道:“我等你问这句话,已有许久了,论起亲戚来,我与你再亲也没有,我是你的舅舅!”谭月华一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骷髅续道:“你那老不死的父亲,不肯认我,我也不在乎,你叫不叫我舅舅,也是一样,今日你想逃脱我手,却是不能!” 谭月华忍住了气,她对金骷髅所说的话,将信将疑,疑的是这件事情,实在太以怪诞,简直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可是,又令得她不能不有几分相信的是,天下傻瓜虽多,但是却还不致于有一个人,会肯自己认是别人的小舅子的。 当下她只是强笑了一下,道:“就算你是我的舅舅,难道就这样对付外甥女么?” 金骷髅一笑,道:“这就难说了。” 一面说,一面身形,滴溜溜一转,左右双手,一齐拍出,击向谭月华的腰部。 那一招,不但身法诡异之极,而且招式,也是匪夷所思。 他一招使出,竟像是张开双臂,向谭月华抱了过来一样。 谭月华左,右的去路,尽皆被他这一招封住,想要后退时,身后又有黑神君挡住,急切之间,只得一提真气,凌空向上拔起丈许。 她一拔起,金骷髅的那一招,便己然使空,可是,她身在半空,只觉得肩头之上,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压力。 百忙之中,回头一看,只见黑神君就在自己的身后,还比自己,高了两尺,双手一齐向她的肩头按来,谭月华的全身,全皆被他双掌上所发的大力制住,连趋避都有所不能。 而且,谭月华在一瞥之间,已然看出,黑神君的双掌掌心,漆也似黑。 寻常的黑砂掌功夫,谭月华也曾见过,那只不过是掌心有墨云也似的一团而已。 但是黑神君的双掌,却是黑得发亮,直透指恨!谭月华心知那两掌,若是按到了自己的肩头,自己势必要骨折筋裂。 因此便不敢相抗,真气下沉,乖乖地落到了地上。只听黑神君道:“只要你不出鬼计,我也不会伤你,你放心好了。”” 谭月华气道:“多谢好心,你对我这样好法,难道也是我的亲戚么?” 她这句话,当然是反话。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黑神君居然道:“不错,我是你的大舅父。” 谭月华从来也没有感到这样的啼笑皆非过,但是她望着黑神君,却又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说笑,只得道:“你们两人,原来是兄弟?” 两人齐声道:“对了!” 谭月华对于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一事,本来就一点也不知道。 至于她还会有这样两个舅父一事,当然她更是做梦也料不到的。 当下她只是冷笑道:“两位舅舅,究竟想将外甥女怎样哇?” 金骷髅笑道:“乖女,那要看你爹,是不是肯将我们东西,还出来了。” 谭月华明知再与他们说下去,也是无用,便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人,难到还怕我逃走不成,何必一定要将我制住?” 金骷髅一笑,道:“你怕被我们制住,我们不出手也行。” 一面说,一面倏地踏前一步,一招“双龙抢珠”,径向谭月华的双睛挖来? 谭月华见也刚说完了不动手,突然之际,又使出这样的一招毒招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右腕一沉,腕间的铁链,“呼”地一声,已然荡了起来。 可是金骷髅看来,功势如此凌厉的一招“双龙抢珠”,原来竟是虚招。 谭月华的铁链才一荡起,他便手臂一缩,五指一探,已然将铁链的一端抓住,道:“就这样,也不怕你逃走了!” 谭月华铁链被也抓住,才知道上当,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道:“幸亏我今日方认得你们两位舅舅,若是早几年认得,只怕早已没命了!” 黑神君一笑,道:“小女娃,你不必埋怨,等我们和你爹之间的事,弄清楚了之后,只怕你赶着叫好舅舅,我们还不想应你哩!” 说毕,抬起头来,道:“金弟,咱们也该赶去了,迟了只怕失误。” 金骷髅道:“不错!”身形便向前掠出。 谭月华被他执住了铁链,他一动,便只得跟着动,黑神君也跟在她的旁边,三个人身形闪动,眼看要掠出了这座小林子,陡地听得黑神君一声怪吼,道:“什么人?”接着,反手便是两掌。 那两掌,一齐击在他身后,一株三握粗细的桧树上,只见木屑纷飞,那株桧树,直倒了下来,已然断成了三截。 金骷髅吃了一惊,道:“黑兄,什么事?” 黑神君道:“奇了,刚才像是有人,向我背部偷袭!” 金骷髅也是一奇,恰好此际,黑神君转过了身去,背对金骷髅和谭月华两人,谭月华定睛一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金骷髅的面色,也是尴尬到了极点,又想发怒,又是好笑。 黑神君转过身来,奇道:“你们笑什么?” 谭月华见他全然不觉,更是“格格”笑个不已,金骷髅忍住了气,道:“黑兄,你的背上!” 黑神君一怔,伸手在背上一摸,摸了一件对象在手,黑神君乍一觉出摸到了东西,心中不禁猛地一怔,可是取了过来一看,也是啼笑皆非! 原来,那是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只乌龟! 那张纸,显然是刚才,有人贴在他的背后的。 那种玩笑,在小孩子之间,本是很普通的事,丝毫不足为奇。 但是,却有人以这个玩笑,开到了邪派中数一数二的奇人,泰山万笏谷黑神君的身上,这的确是绝不可想象的事! 黑神君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但是他为人极是阴沉,面上却是不露神色,嘿嘿冷笑两声,道:“何方朋友与在下开这个玩笑,何妨现身?” 但是,他一连讲了两遍,林中却静悄悄地,无人回答。 谭月华明知以黑神君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而论,被人家开了这样不大不小的一个玩笑,若是传说出去,实比败在人家手上,还要丢人。 那个和他开玩笑之人,实已和他,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 金骷髅见林中并没有人出声,便冷冷地道:“黑兄,鼠辈既然不敢现身,理他作甚?我们自顾自地赶路要紧!” 黑神君闷哼一声,手一紧,将那张白纸,捏成了一团,拋出了丈许,朗声道:“在下一向住在泰山万笏谷,若是有事,尽管前来便了!” 说着,三人仍像刚才一样地向前走去。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们自然全都小心提防,可是才奔出丈许,金骷髅一声长啸,反手便抓,黑神君一个回头间,只见一溜黑影,快得难以形容,只在眼前,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而在金骷髅的背上,却也和刚才黑神君一样,被贴了一张白纸。 白纸之上,也是一样以墨汁画着乌龟。 黑神君一见那条黑影,向林子之中窜出,一个转身,使向前追了过去。 金骷髅手一探,将纸探了下来,撕成粉碎,“哼”地一声,心中恨极。 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谭月华也看到了那黑影的一闪。 从那黑影一闪即逝的身法中,谭月华立即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奴。 鬼奴戏弄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谭月华当然感到心中高兴。 可是,另方面,谭月华却又不禁为鬼奴担心。 因为鬼奴,为了让自己进入鬼宫,已然结下了盛灵这样的一个强敌。 如今,当然也是因为自己,又结下了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个强仇,只怕他轻功虽然已臻登峰造极,但功力却是有限,总有一日,落在人手之际,便吃不了兜着走“谭月华正在想着,已然听得那小林子之中,“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同时,只见老粗的树干,纷纷倒下,枝叶飞扬,显然是黑神君追进了林子,找不到人,怒发如狂,正以绝顶黑砂掌功夫,将那些树木出气。 而正在此际,突然,又听得“崩崩”两声弓弦响处,两枚小箭,电也似疾,向金骷髅的左右肩头,激射而至!金骷髅一手执着谭月华腕间的铁链,那两枚小箭射到,他一只手,也是难以应付,只得手一松,反手两撮,已然将两枚箭接住。 而谭月华明知鬼奴犯此奇险,其目的只不过是想救自己。 因此,金骷髅手才一松间,她已然趁机,向后掠了开去。 金骷髅因为不知鬼奴的底细,只当与他们为敌之人,轻功如此之佳,那两枚小箭,来势又如此劲疾,一定是一个绝顶高手。 因此,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去理谭月华,身子滴溜溜一转,剎那之间,已然“呼呼呼呼”,一连拍出了四掌! 同时,只听他扬声叫:“黑兄,快来这里?” 他言未毕,黑神君的身形,已然从林子之中,激射而出。 而谭月华则趁此机会,早已掠出了三五丈,匿入了一丛比人还高的野草丛中。 谭月华才一站定身子,便听得身旁,“悉索”一声草响。 她连忙回头看时,只见鬼奴,嘻着一张丑脸,就在她的身边,正望着她笑哩。 谭月华低声道:“鬼奴,你好大胆!” 鬼奴也低声道:“谭姑娘,想不到你能出了鬼宫,那全是上苍佑助之故,这一天来,我不知向老天爷叩了多少头!” 谭月华听他所讲的话,虽然极是傻气,但是却又显得真挚无比,由此可知,他心中对自己,实在是关切之极,只怕犹胜于关切也自己。 当下为了怕惊动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便作了一个手势,不令他再出声。 从草丛中望了出去,只见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如临大敌,背靠背而立,两人眼中,各自异光四射,望向远处,像是全未曾觉出他们的藏身所在。 谭月华的心情,十分紧张,希望能因此而脱出他们两人的羁绊。 可是,剎那之间,突然听得两人,各自发出了一声怪啸。 金骷髅的啸声,嘹亮高吭,黑神君的啸声,低沉滞涩。可是两人的啸声,合在一起,却又显得甚是调和。啸声一起,谭月华还是觉得心神不定,不舒服之极,转头看鬼奴时,却见他面色陡变。 谭月华心中一惊,正想问他感觉如何,突然之际,啸声已止,一发一止之间,事前毫无预兆,而啸声甫止,只见金骷髅和黑神葛两人,已然旋风也似,向他们匿身的草丛扑来。 他们两人,虽然是同时向草丛扑到,但是身法却不一样。 金骷髅乃是贴地向前滑出,而黑神君则一发劲,便自身形凌空,自上而下,扑了下来,身子离空,尚有丈许,便是一连四掌,掌风到处,野草尽皆偃伏,谭月华和鬼奴两人,身形立现。 谭月华惊呼一声,喝道:“我不碍事,你快逃!”鬼奴身形如烟,向下疾掠而出,可是只见黑神君在半空中,身形一个转折,凌空下击,如鹰隼攫食,又是两掌,疾扫而出! 泰山万笏谷黑神君的黑砂掌功夫,举世共练黑砂掌的人,无出其右。等闲正派中的一流高手,也不敢攫其掌锋。 那两掌,在鬼奴的头顶,疾压而下,丈许方圆之内,早已全在他掌力的笼罩之下。 鬼奴的轻功,虽然好极,可是身形一幌之间,已然觉得身子的周围,各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一样,身形全被滞住。 而就在此际,黑神君随着双掌发出,身形也向下沉了下来。 黑神君的身形越向下沉,鬼奴身上所受的压力也越大。同时,金骷髅也已从一旁欺身而至,鬼奴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他所长的轻功,已然毫无施展的余地,眼看只有束手待毙了! 谭月华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大是焦急,身形一幌。便冲向前去。 但是她只不过,冲出了丈许,金骷髅一个转身,已然拦在她的面前。 谭月华向前看去,只见黑神君已经落地,一手按在鬼奴的头顶之上,另一手,则按在鬼奴的后背心“灵台穴”上! 鬼奴满面惶急,面色灰白。 谭月华一见这情形,便知道黑神君暂时还蓄力未发。而被他制住了头顶“百会穴”和后心“灵台穴”的要害,不要说是鬼奴,就算是鬼圣盛灵,只怕在黑神君掌力一发,也非死不可! 因此谭月华怪叫道:“鬼奴莫动,我来与你说情!”金骷髅“喔”地一声,道:“原来他便是鬼奴“黑兄,暂停出手。” 黑神君一笑,道:“我也早有此意了。”一低头,厉声喝道:“小贼,若是你愿意与我为奴,我便饶了你一命!” 鬼奴闭上了眼睛,并不回答。 谭月华忙道:“鬼奴,你便答应了他,又怕什么?”谭月华的意思,是只要骗得黑神君一松手,则鬼奴仍然可以溜走。 但是她却不知道,鬼奴为人,本来就极是正直,他自幼遭遇极惨,生得又丑,从来没有一个人将他当作人,因此他甚至于连自己也极看不起自己。 可是,自他遇到了谭月华之后,谭月华却对他和平常完全一样。 这是鬼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的荣幸,他心中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和常人一样,根本用不着受人的欺负,所以,此际要他答应与人为奴,已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谭月华连催几遍,鬼奴只是紧闭双目,一句话也不说。黑神君怒道:“小贼,你不答应时,我杀了你,只当杀一条狗!” 鬼奴一听得这句话,双眼突然睁了开来,道:“谭姑娘,我们恐怕不能再见了!”讲完之后,又立即闭上了眼睛。看他的情形,分明已然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谭月华急得顿足,忙道:“黑……神君,你放了他,我慢慢地劝他。” 黑神君尚未回答,鬼奴已然道:“谭姑娘,你一定不会再劝我与人为奴的,我知道!” 谭月华见他这样死心眼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听得金骷髅道:“黑兄,既然他不肯答应,留他作甚,得他一张火弦弓,也是好的!” 黑神君沉声道:“说得是!”正待掌力一吐,将鬼奴生生震死之际,突然听得林子中,一人大叫道:!火弦弓是我的!” 黑神君刚才,在林子之中,扰了个天翻地覆,一个人也没有发现,直到金骷髅一叫,才又奔了出来。本来,他们两人,一时之间,也不易发现谭月华和鬼奴两人的踪迹。 但是,谭月华却不该和鬼奴低声交谈了几句。 虽然,他们两人的交谈之声,低到了极点。但是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乃是何等样的人物,既然在全神贯注,寻觅敌踪之际,就算谭月华和鬼奴两人不出声讲话,气息声音稍为大些,也会被人觉察到。 而黑神君和金骷髅,已发现了对方的藏身所在之后,仍是不动声色。先是各自发声长啸,啸声冲天而起,功力稍差的人,已然会感到禁受不住!片刻之间,啸声一止,再向前猛扑,这才将鬼奴制住。 所以,那小林子之中,实在是万万不应该有人的,黑神君一听得人声,掌力停止不发,抬头看去,只见林中奔出的那人,身法极是怪异,看来像是摇摆不定,吃醉了酒一样。 但黑神君究竟是邪派之中,数一数二,和鬼圣盛灵,相差无几的人物,见识更是不凡,一眼便已认出,那人所使的身法,乃是极为上乘,类如“乾坤大挪移”法一类的绝顶轻功。 果然,幌眼之间,那人已然来到了近前,几个人一齐定晴看时,唯有谭月华心中一阵高兴,脱口道:“原来是你!” 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则心中俱皆骇然,对望了一眼,向后退了开去。 其实,那从林子中奔出来的人,一点也不可怖,而且还非常滑稽。 只见他穿着一袭,不长不短的衣衫,手中执着一柄芭蕉扇,头上戴着一个大头笑面佛的头罩,每走一步,大头便幌上一幌,若是给孩童见了,一定会跟在他的身后,哄笑不已。 但是,这两位邪派中顶儿尖儿的人物见了,却是一齐心中打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武夷仙人峰上,主持众人比武,一掌将峨嵋俗门掌门,红鹰龚隆震退的那个怪人!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在仙人峰上,曾亲见也的身手,自然不免吃惊。 那怪人一径来到了两人面前,向谭月华点了点头。 因为他头上戴着那么大的一个头罩,因此点头之间,神情也显得甚是滑稽。 一点头之后,便立即转过了身去,道:“火弦弓归我,谅必二位,不致于小气吧!” 黑神君的心中,当然极是不愿。 因为那火弦弓,实是武林中的奇珍,若是内力深厚,能够于上满弦的话,则足可将箭,射至里许开外,实是有用之极。 刚才的剎那之间,黑神君早已打定了算盘,将火弦弓得到手中之后,使用以来射他的独门暗器黑芒梭,则更是威力无匹。 如今,那怪人一开口便要火弦弓,黑神君便沉声道:“阁下不在仙人峰上,主持盛会,也来到此处作什么?”那怪人“咭”地一笑,道:“你莫管,我只问你,那火弦弓归我,你肯不肯?” 黑神君本来,岂是随便忍得人家这样气的人?但是那怪人的身手之高,在仙人峰上,与会众人有目共睹,而且,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却是无人知道。 以他这样高的身手来说,甚至于是数十年前,号称无敌的天河四老中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因此黑神君始终不敢轻易得罪。 仍是忍住了气,道:“阁下差矣,火弦弓已是我囊中之物,阁下怎可强夺?” 那怪人突然“哇呀呀”的大叫起来,道:“放屁!放屁!放其臭狗之屁!我只是要你将火弦弓让给我,何尝强夺?”一旁金骷髅,却已然忍耐不住,道:“如此说来,不让又当如何?”那怪人一笑,道:“不让么,那火弦弓仍然还是我的!”那怪人的话,可说是讲得不近情理之极,黑神君浓眉一挑,深陷眼眶之中的双睛,射出两股黑湛湛地光华来,道:“既然如此,在下倒要以区区的黑砂掌,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功夫。” 那怪人仍是一笑,道:“你一开口,就搬出黑砂掌来,可知道“行气九曲,黑气上腾,灰气其中,白气其下,三三成九,无坚勿摧,九数为断,不可遏救”么?”那怪人一口气讲了七八句,似口诀的话,旁人听来,俱皆莫名其妙,但是黑神君一面听,一面神色大变,到后来,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怪人所说的,乃是上乘黑砂掌功夫的极高深的秘奥!那“黑砂掌”功夫,本来是外门七大绝掌之一,普天下学武之士,练的极多。但是,那掌的威力,共分十重,一般人练黑砂掌功夫,至多到第三重,便已没有法子再练下去。因为第四重以上,练黑砂掌的办法已然失传,黑神君的师传,得到了第四重到第十重的练法,传给了黑神君,经过了三十年的苦练,已然到了第九重的境界。但是,他却再没有办法令自己继续向前再进一步,而且,有时候,他反而感到,那第九重的境界的威力,反不如第八重来得大。 而在第九重兴第十重之际,有几句口诀,便是刚才那怪人所说的,黑神君一直参不透,只是知道,那黑砂掌,在第九重境界之际,是最危险的时候,进一步,当然是十全十美,但是退一步,则前功尽弃!所以,那怪人一口气叫出了他的弱点所在,哪由得他心中不吃惊之极? 当下他呆了一呆,道:“依阁下之见,如何才能越九而十妮?” 此际,他已然知道,对方的武学修为之高,自己实是望尘莫及,因此竟趁此机会,向那怪人,讨教起黑砂掌功夫来。 那怪人大头一摇!“这却不能便宜了你,先问你火弦弓怎么样?” 黑神君心知,自己的“黑砂掌”功夫,如果能从第九重境界,进而为第十重的话,一掌发出,威力增加一倍还不止。 相形之下,一张火弦弓,实在算不了什么,忙:“肯!但是……” 那怪人道:“行了“既然肯,你将这小娃子放开,你们自顾自去罢!” 黑神君和金骷髅对望一眼,道:“阁下像是对黑砂掌功夫,甚是精通?” 那怪人道:“不敢,我自己未曾练过,只不过我有一个晚辈,却是练黑砂掌的,不知你曾否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巨灵子。” 黑神君一听,面上不禁又青又白! 原来,那怪人口中的巨灵子其人,正是黑神君已死的师傅?照那怪人的口气,巨灵子尚且是他的晚辈,则黑神君岂非和他相差两辈之多! 当然,事实上绝对无此可能,因为巨灵子死时,已然九十余岁,他的长辈,怎可能还活在世上,分明是那怪人,存心调侃! 但是,黑神君却是不敢发作。因为他已看出,自己无法参悟的大关键,那怪人却是知道的。 想了一顿,他只得道:“那是先师,阁下之言,我们自当遵命,会是那第九重……” 他越是想引那怪人,讲出那黑砂掌的秘奥,那怪人越是不说,道:“那你快放手吧!” 黑神君一松手,鬼奴身形,疾掠而出,到了谭月华的身旁站定。那怪人才缓缓地道:“你近年来,在武林中的劣迹,不甚彰昭,只要再好好地过上几年,放着我不死,绝不会令你失望,去吧!” 黑神君心中一喜,态度更是谦恭,道:“多谢。”向谭月华一指,道:“她是我们的外甥女,我们一齐赶路,还有事情。” 那怪人“呸”地一声,道:“又放臭狗屁了,她是你们的外甥女,不错,但是她却不愿意跟你们,我也与她有事相商,你们走吧!” 金骷髅在一旁,面色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一直是黑神君连施眼色,才将他制住。 此际,他突然道:“阁下要我们走不难,但总不能空口说白话。” 那怪人“哈哈”一笑,道:“好,我便送你一阵!”右手破芭蕉扇,“呼”地一声,便向金骷髅拍出,只听得黑神君叫道:“金弟,不可造次!” 金骷髅身形一矮,翻手一掌,迎了上去。 金骷髅那一掌,也足用了八成功力,可是尚未拍到芭蕉扇上,已有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涌了过来,锐不可当,身不由主,一连退出了七八步!黑神君一拉他的手臂,两人便疾掠了开去! 谭月华在一旁,不由得看得眉飞色舞,道:“前辈,你功力之高,大约天下第一了?”那怪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算,如今至少已有一人,我还是不敢与之相会!” 当下谭月华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惊,道:“前辈是在自谦?” 那怪人摇头道:“不是,那人若此际现身,我掉头便逃!” 那怪人在仙人峰上,乃至刚才,所露的绝顶武功,谭月华均曾见过,武功之高,实可说是天下第一,连峨嵋僧俗两门掌门,比起他来,也一定要自叹不如,若是还有什么人,能令得他望风而逃,这实在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事。 因此谭月华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那怪人道:“麻烦就在这里,他是谁,我也无法知道!” 谭月华越弄越是胡涂,道:“那你何以会怕他的?”那怪人道:“我不是怕他人,而是怕他所习“八龙天音”功夫!” 谭月华心中一动,道:“八龙天音!喔!我知道了,你是说那琴声!” 怪人像是不愿意再向下说去,对谭月华的话,也不置可否,道:“不要再问了,你到了鬼宫没有?”谭月华道:“到过了。” 那怪人道:“好!够胆子,见到吕麟了?”谭月华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见过了。”那怪人又问道:“将也救出来没有?” 谭月华道:“救出来了。” 那怪人一拍手,道:“好丫头,那么人呢?” 谭月华知道他迟早要问到这一句的,便叹了一口气,道:“人又不见了!” 那怪人一笑,道:“小女娃,你别和我弄什么玄虚!” 谭月华苦笑道:“我哪敢在前辈面前,玩什么花样,吕麟确是又不见了!” 只见那怪人突然之间,怒叱一声,反手一掌,向地上击去,“轰”的一声,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可尺许的土坑! 谭月华想不到那怪人,一直嘻嘻哈哈地,但发起怒来竟然如此厉害,吓得不敢出声,那怪人又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小谭怎么会生出像这样的女儿来?当真是丢尽了谭家十七八代祖宗的脸面!算我瞎了眼睛,还当你是个人物!” 谭月华被他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又羞又急,涨红了一张脸,眼中泪花乱转,几乎哭了出来。那怪人却仍是骂个不已,道:“早知你这样不中用时,我托了别人,也不致于误事,哼!姓谭的哪里有什好东西,呸!全是脓包!” 谭月华不出声,一旁鬼奴,却忍不住道:“你不要再骂了!谭姑娘几乎为你伤了性命,你还要怪她么?”那怪人听鬼奴一说,更是勃然大怒,喝道:“你这鬼头,懂得什么?她要是送了命,倒是成全了她,要你来多嘴,滚!” 手中破芭蕉扇,“呼”地一扇,向鬼奴拍了出去,鬼奴一个踉跄,一连跌出了三四丈,终于站立不稳,“咕咚”坐倒在地。 也虽然吃了亏,可是直到跌倒了地上,仍是莫名其妙。 因为,那怪人的一柄破芭蕉扇,始终未曾碰到他的身上。 谭月华一直忍住了不出声,直到此际,方道:“我自知有负所托,但是我正在寻找,若真是找不到时,前辈再责怪不迟!” 那怪人冷笑一声,道:“你还要夸口?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之内,你找不到吕麟,我可不管什么谭升谭翼飞,还是什么谭子谭孙,一个也不能放过,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谭月华在仙人峰上,便觉出那怪人,行事颠显倒倒,忽正忽邪,叫人摸不清他的路数。 刚才见那怪人解救鬼奴,对付金骷髅和黑神君,看来,那怪人十足像是一个游戏三昧,正辈中的前辈人物。 可是剎那之间,他一听得吕麟又已失踪,竟又是邪气十足。 谭月华本来想和他说了吕麟失踪的一事以后,请他也一起帮忙,将吕麟找了回来。 如今,听得他的口气,像是根本什么都不理,只在她身上,要交出吕麟来。 谭月华的心中,也不禁大是有气,暗忖又失了吕麟,的确是自己大意,但是又焉知我无法在三日之中,又将他找回来? 因此谭月华冷冷地问道:“若是三日之内,我找到了吕麟呢?” 那怪人大声道:“那就算我刚才所讲的话,全是放的臭狗之屁!我原来答应你的好处,也一成不变地仍然给你!” 谭月华“哼”地一声,道:“好。” 那怪人道:“三日之后,我在这个林子中等你!”一个“你”字才出口,大头一幌,身子向旁一侧。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向旁跌倒一样!可是就在那一侧之间,他已经向旁,掠出了两丈。 只见他身形连侧,一眨眼间,便已然跑得踪影不见了。 谭月华等那怪人走得不见,才叹了一口气,走出几步,在一个树桩头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沉沉思索。她刚才夸下了口,要在三天之内,重将吕麟,找了回来交给那怪人。 可是如今一想,这件事,比到鬼宫之中去救吕麟还要难得多。 到鬼宫之中去救吕麟,还有一个目标可循。可是此际,距吕麟失踪,已然有一个时辰,连他如今身何处,也不知道。 至于吕麟是被人制服劫走的,还是他自己跑了开去的。如果是被人劫走的,那劫走他的又是什么人,如果是他自己走开的,那又是为了什么?一切的一切,谭月华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呆呆地叹一口气,望着前面的那座小林子。 三天!是一个极短的时间。 她知道如今,心烦也是没有用,最要紧的,是三天之内,将吕麟找到。 那怪人虽然不知是什么来历,但是看他大怒的情形,却又不像是儿戏。 谭月华又呆呆地想了一会,想起在吕麟失踪之前,唯一可供究寻的线索,是曾经有一只手,突然之间,按到了她的肩上。 等到自己一掌反拍而出时,那只手,又突然缩了回去。 至于那只手是什么样的,谭月华也没有看清楚,而且,来得如此突然,就是想要伤她,只怕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谭月华细细地将那一点线索,想了一会,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时,只见鬼奴怯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看到她抬起头来,鬼奴才敢出声,问道:“谭姑娘,有什么麻烦么?” 谭月华心中一动,暗忖鬼奴轻功绝顶,来去如飞,倒可以作自己极好的帮手,何不将事情的经过,和他详细地说上一遍? 因此忙道:“你且坐下来,这件事,非你帮忙,难以办成!” 鬼奴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在谭月华的身边,坐了下来,谭月华将事情,源源本本,和他讲了一遍,鬼奴听完,急道:“谭姑娘,你说那怪人,是不是说得出做得到?你找不到吕公子,也便害了你?”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且莫理会他是真是假,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到吕麟时,我这口气争不回来,以后怎么见人?” 鬼奴听了,默然不语。 谭月华想了一想,道:“你离开鬼圣盛灵之后,到了哪些地方?” 鬼奴满面忧色,道:“盛恩公说,他一定要将我杀死,方始甘心,我逃了开去,又不放心你,两日两夜来,一直在附近打转。” 谭月华道:“你可曾看到附近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么?” 鬼奴侧头想了一想,突然直跳了起来,道:“有了,今天早上,我经过一个乱石岗子的时侯,见到了一个怪人,十分奇怪。” 谭月华忙道:“那人是怎么样的?” 鬼奴道:“那人,像是受了重伤,正在四块大石之中,盘腿养伤。”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问你有什么可疑的人,会劫走了吕麟,身受重伤的人,你提他有什么用?” 鬼奴的丑脸,涨得通红,像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而感到极不好意思。 谭月华看了他这样的情形,又有点不忍心,笑道:“你倒说说那伤者有什么奇怪,或者有一点用处,也未可料!” 鬼奴嗫嚅了半响,方道:“那伤者约有六十上下年纪,貌相甚是威严,穿着一袭黑衫,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只碧玉板指。” 谭月华听到此处,猛地一怔,道:“鬼奴,你说也戴着什么?” 鬼奴眨了眨眼睛,道:“一只碧玉板指,绿得极是可爱!” 谭月华的神色,显得紧张之极,道:“他……他伤得重不重?” 鬼奴道:“伤得很重,面色惨白,见了我却远笑着,叫我绝不能将也的所在之处,讲给任同人听:又叫我代他,去买几味伤药,我这才到那镇上去的,不然,也不会发现你了。” 谭月华忙道:“你可曾买了伤药?” 鬼奴道:“买了,现在还在我怀中哩!”谭月华一跃而起,道:“快带我去见他!”鬼奴犹豫道:“谭姑娘,我……我答应他,绝不将他的藏身之处,讲给人知道的!” 谭月华娇叱道:“别废话:那是我的爸爸!” 鬼奴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令尊?那我们快去看他!” 两人一齐向西南方向奔去,真要讲快,谭月华自然跟不上鬼奴。 但鬼奴却不断地等着她,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然奔出了十余里。 只见眼前,好大一个乱石岗子,足足有十来亩大小,岗子怪石嶙峋,长满了一人高下的灌木,鬼奴直向岗子上掠了进去,谭月华紧紧地跟在后面,不一会,便来到了岗子的中心。 只见鬼奴站在四块大石合成的一圈子面前,谭月华连忙走了过去,向内一看,果然见到自己的父亲,在内盘腿而坐。谭月华一见到了父亲,连日来,和刚才所受的委屈,不由得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只叫了一声“爹”,便“哇”地哭了起来。 谭升缓缓地睁开眼来,眉头略皱,声音却极是平静,道:“傻孩子,哭什么?还当自己是小女娃么?你怎么会来的?” 谭月华给他说得不好意思,抽抽噎噎,止住了眼泪,一跃而入,道:“这位朋友,告诉我的。爹,你叫我们,在虎丘等你,你又不来,我们到了仙人峰,你也不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又是怎么,会身受重伤的?我……我……” 讲到此处,又流下了泪来。 谭升笑了一笑,接过了鬼奴给他的伤药,才举袖替她抹去了眼泪,道:“傻瓜,爹的伤势,过上半个月一个月,自然就会好的,你急什么!你已经到过仙人峰上了,仙人峰上的情形如何,快和我说说。” 谭月华仔细看自己的父亲,虽然面白如纸,伤势极重,但是神气却还十分平和,知道以他的功力之深,确是不碍事的。 但是,以他的功力之深,却又会受伤,她心中又不免大是惊异。 顿了一顿,道:“爹,且慢说仙人峰上的事,我有许多事要问你哩!” 谭升微微一笑,抚模了一下她的头发,简直将她当作小女孩一样,道:“你自小我就扭不过你,倒叫这位朋友看了笑话,好!你要问我什么,快说罢,我急于听你讲仙人峰上的事哩!” 谭月华吸了一口气,道:“爹,你是不是叫什么火礁岛主,七煞神君?” 谭升像是也料不到女儿会一见面便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惊了一惊,可是随即恢复了原状,道:“不错,那是我昔年的名头。因为近二十年来,我对自己昔年所为,大不满意,因此那八字,我也不愿意向你们兄妹两人提及了!” 谭月华“嗯”地一声,道:“如此说来,鬼圣盛灵,说他昔年曾与你在一起,人称“天地只煞”一事,也是真的了?” 谭升“啧啧”连声,道:“真不得了,才独个儿闯了两个月,便什么都知道了。” 谭月华道:“还有,爹,我有两个舅舅,是什么人,你知道不?” 谭升剑眉一轩,道:“当然,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泰山万笏谷黑神君,另一个乃是近十年来,声名甫噪,行踪诡秘的金骷髅。”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会有这样两个舅舅,爹,那我妈又是谁?” 谭升勉强笑道:“那还用问,当然是黑神君的妺子,金骷髅的姐姐了!” 谭月华见一提起自己的母亲,父亲便又和以前一样,避而不答,正想再追问时,谭升已然道:“行了,仙人峰上,情形究竟如何?” 谭月华无奈,只得将自己到了仙人峰后,所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谭月华一面说,谭升一面不住地皱眉头,等到谭月华说到那头戴大头笑面佛头罩的怪人出现时,谭升苍白的脸颊上,突然出现了两圈红晕,身受内伤之人,一出现那种情形,显然是心中激动,气血运行,不能控制的缘故。 谭月华是何等聪明之人,见状已然知道不妙,忙道:“爹,那人怎么啦?” 谭升闭目运气,并不回答,好一会,也双颊之上的红晕,方始退去,这才道:“没有什么,只不过你所说的那人,如今能够一见面,便认得出他的来历的,至多也不会超过三个人了!更何况他还罩上了那样怪模怪样的一个面具。” 谭月华见自己所料,果然不差,那人果然不是一个等闲人物,想起他限自己三日之内,找到吕麟一事,不由得忧心如焚,忙道:“爹,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你说来听听!” 谭升缓缓地道:“如今我也没有精神,与你详说,只不过你如果见到了他,千万避得远些,切不可与他接近,其人武功厉害,还在其次,行事疯疯癫癫,极易暴怒,一怒之下,什么话全都说得出来,却又不是说过就算,而是言出践。” 谭月华一听得父亲如此说法,不由得吓得一颗芳心,忐忑乱跳。 在一旁的鬼奴,也是面色发白。 谭升却因为此际,已然闭上了双目,并没有发觉两人的情形,道:“以后怎么样,你再说下去。”谭月华便照实说了下去,讲到了晚上,那已是她和那怪人打交道的时候。 她本来想照实讲了下去,可是陡然之际,她想起刚才父亲所吩咐的话来。 而且,刚才父亲一听到那怪人在仙人峰上出现,心绪便大为激动,如果听到自己和他之间,有那么多的纠葛的话,一定更是忧心忡忡,只能令他的伤势加剧,却是与事无补。 因此,想了一想,向鬼奴使了一个眼色,道:“当晚,我听得这位朋友说起,吕麟正在鬼宫之中,便兴了念头,想在鬼宫中,将吕麟救了出来,息此一场纷争!” 谭升赞道:“好,但是你未曾成功,是也不是?”谭月华笑道:“你也忒小看女儿了,我已然将吕麟,救了出来“但是……但是却又将他失去!” 谭升道:“你且将经过的情形,说来听听。”谭月华一想起鬼宫中的情形,心中使得意之极,一口气将当时的情形,细细地讲了一遍,又讲了失去吕麟时的情形,最后道:“爹,照你看来,吕麟是到哪里去了,你可猜得出来?” 谭升笑道:“无根无脚,怎么猜得到?月华,你别当鬼宫的事情,已经完了。” 谭月华奇道:“怎么还没完?” 谭升道:“自然没完,盛否叫你三个月之后去见他,你当他只是说说的么?你且伸开掌来?”谭月华将双掌一齐摊了开来,谭升向她左右双掌,掌心上的“劳宫穴”一指,道“你自己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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