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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塔上,小段没有抽出他的舞雩刀。 律雪阡的说话,他每一个字都不会忘记。但不忘记并不等于一定相信。 律雪阡虽然也是江东武林中人,但他并不是霸王。在江东,人人都知道霸王说一不二,就连在梦呓的时候,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钢铁般实实在在,绝不虚假。 霸王,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就算是与霸王为敌,楚江东也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敌人。 但律雪阡不是霸王。他的说话,永远都像是狡猾的毒蛇,随时都会闪电般把人咬死。 但也许,只会喷出令人晕眩的毒雾,然后再任由这位律大公子慢慢鱼肉,一块一块地宰割。 要对付一条这样的毒蛇,只有两种法子。 第一种祛子是比毒蛇更快出招,要不然,惟有动也不动,一味死忍。 段小楼忍住了。在这一天,若要把毒蛇拆骨剥皮,未免是太早了一点。 他在塔上远远地瞧见了沈轻萝。她赤足策马,颈项后面随风飘舞着一袭金黄闪亮的披风,如此美姿,今他仅在一瞥之间,已陶然地迷迷麻醉。 律雪阡又在他背后哈哈一笑:“段老弟,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明知道她是你的梦中情人,做哥哥的又怎会和她睡了?小段,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段小楼在微笑:“自古英雄配美人,便是真的有这种事,我也没资格介怀。” 律雪阡哈哈一笑:“有意思!不愧是来自大理功果坡涤瑕山庄的少庄主,能够和你这样的人物交上朋友,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小道上,沈轻萝已瞧见接近塔顶高处的小段,她灿烂地笑,她笑着挥手,一睑动人心弦的妩媚。 她是妖姬。 但她不知道,她的霸王,已给霸王这个最要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兄弟,在背后无情地捅了一刀。 她苦知道这一件傻事,她绝对不会笑着挥手。既不会,也绝对绝对笑不出来。 但这一刻,她的确笑得很灿烂很愉快。因为她也和江湖上其他人一样,知道“楚不离段,段不离楚。”这八个字。 可是,在塔上第七层,和小段并肩站立着的,并不是霸王,而是律雪阡。 沈轻萝心中微感诧异,但她还是不住地在微笑。大概她以为,楚江东很快就会出现,就像是今天早上和煦的阳光。 但她没有看见霸王,只是看见杨破天和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给一群黑衣武士不断围攻。 她知道,杨破天是霸王、小段曾经拼命要保护周全的少年。 既然这事情给她遇上了,可不能袖手旁观。她纵身下马,手掣长剑,娇笑一声:“杨少主,我来助你。”她赤足舞剑而来,身姿美妙动人,小段在塔上见了,情难自禁地大声喝彩。 律雪阡看着他,皱眉道:“她要杀你的手下,你身为黑木堂密使,怎能反过来为敌人呐喊助威?” 小段的脸立刻沉下来,转身道:“我是密使!既然是密使,外人绝不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除非你立刻就要把我出卖。” 律雪阡笑道:“你知道我也知道,现在我们绝对不能翻脸,而且我们要唱的这一幕戏,说不定要再唱十年八载,甚至是一辈子都得唱下去,亦未可料。” 小段扭转头,继续俯视塔下形势。 沈轻萝的剑已飞出,剑尖幻化成千百点寒光,她的剑法并不像优柔寡断的女子,却像是黄沙战阵上须眉将土的长戈大教。 只是,无论她的剑法有几凶狠,她的脸仍然媚妩姣艳,动人魂魄醉人心弦。 她的步法,在战斗的时候像是猫。 但她出剑如狼似虎,每一剑都像是从天而降的魔手,手一伸,便扼向敌人身体上脆弱的咽喉。 七个原本正在疯狂围攻杨破天的杀手,忽然像是七片早已凋谢的枯叶,无声无息地—一飘倒下去。 小段情不自禁,悄悄地叹一口气,“人生若注定必须死在利剑之下,我必拣选让妖姬神剑来戮破自己的喉咙。” 律雪阡淡淡道:“武林中一语成忏的例子俯拾皆是,段兄雄心壮志,霸业未完,休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说话。” 小段道:“要谋取不世霸业,必先破除迷信。古往今来,因误信鬼神之说,复更自困迷信之城而自毁江山的例子,更是多如恒河沙数,罄竹难书。” 律雪阡眨眨眼,笑笑。再然后,取出一个非常精致的苏绣锦囊,把右手伸入囊中轻轻抚摸。 他在抚摸囊中之物,脸上的神情如饮醇醒。 这锦囊,小段是不只见过一次的。他甚至有种感觉,觉得津雪阡每次伸手人锦囊中抚摸的时候,脸上都有一种奇特的表情。 这种表情,看来似乎只是淡淡的。但你若细心一点留意律雪阡的眼神,却又会感到他这副表情,相当浓冽,仿佛有千万魔神,正在他体内不断地翻腾打滚…… 内里一定大有乾坤。 但锦囊内盛载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段不知道。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既看不见,也没有问。 他没有问,是因为他深信,就算真的问了,律雪阡也绝对不会回答。 既然明知道一开口便得碰钉,小段也不想自讨没趣。当然,他若真的要看看囊中之物,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只要把律雪阡杀掉,便可以如愿以偿。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大理功果坡附近,有一座细小的农场,农场主人什么都养,但什么都养的不多,鸡十只八只、鸭五六只、鹅三四只、牛两条、猪三头、羊五只…… 小段少年时,很喜欢溜到农场那边,听那农场主人讲故事。有一天,农场主人对小段说:“所有畜生都是给人类食用的,但每宰杀一条富生,都必须拣选适合的时候才下刀,并不是胡乱地宰割的。 “比方说,要宰一只母鸡,必须事先考虑,这一只母鸡是否可以大量生蛋。 “有些母鸡,不擅生蛋,总是拉粪多,下蛋少。遇上这种母鸡,索性不要它生蛋,只要养够了日子,在它肥肥胖胖肉质嫩滑的时候一刀割掉脖子,然后蒸也好、炖也好、用来煮花雕也好,总之,要宰得合时。 “小段,你迟早也会卷入武林争杀漩涡中,对于宰杀之道,必须及早有充份的认识,你明白了没有?” 段小楼当时不太明白。 他明白的是宰杀母鸡之道,但对于怎样宰杀朋友,当时他还没有足够的道行加以了解。 农场主人的农场虽然细小,但他并不穷。 在大理,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平民百姓。但在中原,他有几百幢房舍,十万八千亩良田,更行宫十二座…… 他只是在厌倦了繁荣奢侈的时候,才回到这细小的农场里怀念从前的日子。过了几年,小段对母鸡的认识,仍然停留在少年时的阶段,但他开始懂得怎样交朋友、利用朋友、以至是怎样杀掉朋友。 要杀最好的朋友,必须要有最坚硬的心肠。假如这个最要好的朋友,又是一个最出色朋友的话,那么,除了要心狠手辣之外,更必须具备比那个朋友更出色的智慧。 这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 农场主人再三告诫小段:“要是你没法子好好掌握这种学问,就不要出卖你的朋友。” 因为出卖朋友,永远都是世上最危险,甚至是最痛苦的勾当。 “神剑妖姬”有几妖? 妖,是必然的。要是妖姬不妖,沈轻萝也不配拥有这个外号。但妖也和美一样,不同的妖,便有不同的韵味。 沈轻萝的妖,既不是浓浓的、也不是妖异的、更不是庸俗刻意的。 她的妖,来自一双独特的眼神。 美不一定妖,妖也不一定美。但沈轻萝绝对是一个既妖烧又美丽的女郎。 凡是妖饶的女郎,都是男人的蜜枣儿,女人的眼中钉。 就连少年的杨破天和妲娃都不例外。 杨破天很感激这位从天而降的女郎,要不是她及时赶至,早已性命不保。 但在这感激之余,还有着渴望和她亲近的欲望。 但妲娃却不是这样,她甚至讨厌妖姬的介入,认为她是多管闲事的耗子。 妲娃不愿意这个妖饶美艳的女子接近杨破天。 她宁愿不要性命,也不要这个来历不明的赤足女子相助。她咬着嘴唇,叫道:“你给我滚!” 沈轻萝膘了她一眼,笑道:“暧哟,年纪轻轻,喝醋的劲儿比我还要大三百八十倍,真是不可小觑!” 妲娃的脸立刻涨红得像是全身血液都已浸在头部。沈轻萝又娇笑着:“小姑娘,你可得牢牢记住我的名字了。我叫沈轻萝,人称神剑妖姬。我的剑,倒也不算怎么神奇,但我真是一个很妖艳的女子,凡是男人瞧见我的眸子,都会从心底里醉出来。” 笑语嫣然问,剑下又有两人的喉管给割破,其中一人仆倒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地扑向妲娃,一股血泉,直喷在纽娃的脸上。 血很腥。尤其是从一个臭男人喉管里直标出来的热血,更是又腥又臭。 这种极腥极臭的血在咫尺距离间喷在纽娃的脸上,简直比“中人欲呕”这四个字还更恐市百倍。 妲娃不是不想闪避的,但她偏偏闪不开。 她大怒,挥剑便砍沈轻萝。杨破天吃了一惊,急急伸剑急挡,叫道:“你疯了?沈姐姐是来救我们的。” 妲娃怒叫:“谁要这些妖里妖气的白骨精来营救?真不要脸!” 沈轻萝的脸色不禁有些变了,她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苦涩。她说:“你可以骂我是妖精,但你不能骂杨少主不要脸。” 妲娃冷笑:“我喜欢骂谁便骂谁,你管得着吗?”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从远方吹来。 但这一阵清风,也夹杂着鲜血的气味。风从石桥那边吹来,和战的人头已给容拜刀抓在手里。 谢苍天、公孙感谢这一对“谢头谢尾”,虽已竭尽全力,仍然保不住和战的性命。容拜刀的刀,果然可怖可畏。他砍杀和战这一刀,是“幸生则死”。 ——吴子兵法有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容拜刀的刀法,脱胎自孙吴兵法。容拜刀是“兵书峡”兵书老人的弟子,所练的是“兵者刀法”,以刀法而论,曾被评为“天下十八刀法”之一。 公孙感谢救不了和战,谢苍天也不能。 黑木堂的杀手,从桥下、桥的两端蜂拥而至。除了各种各样的兵刃,也有漫天飞洒怒射过来的暗器。 “谢头谢尾”不但救不了和战,二人也陷入了苦战,谢苍天是丐帮中人,而且原本在帮中辈分极高,但这时候,他只是“一袋弟子”。 “一袋弟子”的生生死死,在丐帮中决不会是一桩大事。在这年代,每天都有叫化死在路上、死在山边、死在各种杀戮之中。 谢苍天以一根打狗律,苦战容拜刀,不出十招,肩上中了一刀,立时大叫:“谢天谢地!” 要不是老天爷有眼,这一刀也许已砍在他的脖子上。 黑木堂高手的攻势,远比想象中更猛烈。 塔上,律雪阡、小段俯览战局,忽地相机一笑。 律雪吁淡淡道:“这一战,你已稳操胜券,但沈大小姐怎办?你忍心让黑木堂的杀手把她干掉吗?” 小段道:“要杀一个人,有时候需要忍耐一段很长的时候。越难杀的人,需要等候的时间也越是长久。” 律雪吁微笑道:“同样的道理,要得到一个女人,也需要忍耐,甚至是忍耐再忍耐,对不?” 小段道:“我已在这里既得太久,大概已到了应该英雄救美的时候。” 律雪阡道:“她似乎毋须援手,已可应付裕余。” 小段道:“可是,花棠已从西方奔杀过来,沈大小姐不一定能挡得住他的锁喉金萧。” 律雪阡的眼角早已瞥向西方。在西方,也正是旭日斜照的位置。 一个人,腰间斜斜地插着一支金萧,迎着东方金黄的阳光,身如箭矢般向沈轻萝直射过去。 这人的脸坚硬得像块石头,虽然腰间插着一支策,但谁也没听过他吹奏出来的萧声。 “锁喉金策”是吹不响的,这一支萧,只能插入敌人的咽喉,然后让敌人的鲜血,从喉管里贯入萧管,再由萧管的洞子里倒流出来。 这人是花棠,是黑木堂中武功仅次于容拜刀的好手。 花棠直接奉命于容拜刀,在他的眼中,除了黑木堂的总舵主,就只有容拜刀才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 花棠已冲向妖姬。沈轻萝能否当得住这一支锁喉金策? 没有人能肯定,就连小段也不能。正因为他不能,所以,他必须及时出手,绝不能让妖姬冒这个险。 纵然要杀花棠,段小楼也绝不会皱眉手软。至于在杀了花棠之后,他这个黑木堂密使将要如何善后,向总舵主自圆其说,那是后话。 小段几乎已要纵身,从第七层塔上直扑下去。但律雪阡却突然上手把他抓住,同时沉声喝道:“且慢!” 小段猛然回头:“你要怎样?” 律雪阡冷冷道:“花棠死定了!” 小段一愣,再向塔下望去,只见东北方突然杀出了另一群人。小段怔住了:“是什么人?” 律雪阡低声道:“东海圣岛的人!还有一个是峨嵋至尊金顶婆婆!” 小段的眼色变了,恨声道:“都是多事的婆娘!” 律雪阡冷冷道:“婆娘当然都是多事的,但你现在绝对不能多事。” 小段不能否认这一点。塔下形势既生变化,他只好继续作“塔上观”。 花棠有一双非常锐利的眼睛,就像是森林里最可怕最深沉的猎人。 只要他看上了某一个猎物,就一定会心无旁骛地向猎物作出最致命的一击。 最可怕的猎人,必然天生一副铁石心肠,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境况之中,都绝不能稍为心软。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已选定了妖姬。 他选定这位沈大小姐,今天必须用她喉管里进流出来的血,浸透他腰间的锁喉金带。 岂料东北方忽然杀出一路奇兵,其中一人,更是峨嵋至尊金顶婆婆。 杨破天目睹只余下一目的金顶婆婆,不顾一切联同一群神秘女子前来营救,不禁心内百感交集。 但花棠是捍将。无论形势起了怎样的变化,他心中要猎杀的目标,依然不变。 锁喉金萧终于出手,一萧刺出,仍然按照原定计算,直取妖姬咽喉。 沈轻萝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人,因为当花棠攻向自己的时候,最少已有五口长剑刺向他的头、颈、胸、背甚至是下阴要害。 但花棠完全不理会,竟把她当作是杀父杀母仇人,就算有一万支利箭向他怒射过来,还是非要把她置于死命不可。 难道他真的不要命吗?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问不容发之间,花棠的身躯,忽然像是箭弦一般,在一弹指间同时射出十几支短箭。 谁也想不到,虽然他在奔驰之中,原来竟已暗中以内力操控隐藏在衣衫内的箭匣,一旦短兵相接,便可随心所欲地把毒箭射出。 五个向他围攻的紫衣女子,已有三人惨呼中箭倒下,只有二人能以长剑把毒箭击落,但也不禁为之脸色骤变。 花棠的眼神,一直只是专注在沈轻萝的咽喉上。锁喉金箭的锁喉一击,简直比闪电还快。 花棠的眼睛极是锐利,相对之下,沈轻萝的一双眸子,居然还是水汪汪的,全然不像是正在跟敌人拼命。 但结果是——花棠一箭戮空。 妖姬的长剑,反而像是游鱼滑入水里,一直没人花棠的胸膛。 花棠一死,金顶婆婆已把杨破天拉到身边,把他牢牢地抱住。 杨破天倒抽一口气,看着她的襟前的衣衫。 金顶婆婆襟前的衣衫完全湿透,令她衣衫湿透的不是汗水,而是鲜血。 杨破天紧皱着眉,问:“是谁伤了你?” 金顶婆婆面上露出笑容:“我老啦,而且伤病交缠,再也没有本事把你护送到圣岛去。” 杨破天道:“我不要到圣岛去!” 金顶婆婆缓缓道:“萧大哥一定要你到圣岛去,必有深意,要是你不肯到圣岛,萧大哥岂非白死吗?” 杨破天垂下了头,不再说话。金顶婆婆又道:“你是魔教少主,杨缺是你父亲……萧大哥曾经对我说过……在圣岛之上,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是关乎……你父亲的……你一定要知道……” 杨破天迟疑着,勉强笑了笑,但他为什么要笑呢?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 金顶婆婆握紧杨破天的手,道:“看在两条老命的份上,你到圣岛走一趟吧……这位香婆婆,她已答应,一定会把你平安护送到圣岛……” 香青萍已在金顶婆婆身边。 杨破天的心在往下沉,但眼睛却向上抬起,他盯着香青萍,忽然问:“是不是你伤了婆婆?” 香青萍脸色铁青,但点点头,道:“不错,要不是因为我,她不会受创,也不会死。” 杨破天目中出现怒意,道:“我会为婆婆报仇,一定会!你若不想将来死在我的手下,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香青萍道:“我的仇人,恐怕比你头上的头发还更多,几十年来,人人都嚷着要把我碎尸万段,但到了今天,我连牙齿也没有掉下一枚。” 杨破天目光闪动,道:“别人杀不了你,那是别人的事。” 香青萍冷冷道:“我也很希望你有本领杀了我,到了我这把年纪,要是能够死在一个大有名气的年轻人手下,未尝不是莫大的福气。” 金顶婆婆却在这时候说道:“不要找香婆婆报仇,我并不是因为她才会死,她……她根本不配……上天下地,除了萧大哥,又有谁能令老婆子流出半边身子的血?”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上,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但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恨意。 相反地,她是一派安详的。 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握住杨破天的手。 她的手早已冰冷,而他的手却不断的在沁汗。 在此之前,杨破天从没有想过,会为了金顶婆婆而感到心里刺痛。 但在这一刻,他心里的刺痛,仿佛比给敌人砍掉两条腿还更难受。 他忽然冷冷地看着香青萍,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会跟着你到圣岛去。” 香青萍也冷冷地说:“我既然答应了曹木玉,就算你活着也好,死了也好,也一定会把你送到东海圣岛。” 这时候,公孙感谢扶着谢苍天,步履瞩珊地走了过来。这一对“谢头谢尾”,两人的身上都是斑斑血渍,公孙感谢道:“容拜刀的刀法,比想象中稍差一点点。” 谢苍天冷冷一笑,“你凭什么在这里吹大气?” 公孙感谢笑道:“不凭什么,就只凭我直到这个时候还能活着说话。” 容拜刀已杀了和战,这是人人亲眼目睹之事。 可是,在容拜刀撤退后,原本已给容拜刀一刀砍掉脑袋的和战,居然像是幽灵般在石桥上出现。 他走到公孙感谢的身边,道:“我是新的和战,旧的和战真的已死在敌人刀下吗?” 公孙感谢呆呆地直视着这人:“新的和战?为什么你会是新的和战?” 这人道:“旧的和战早已告诉我,他今天将会死在容拜刀的刀下,但他说不打紧,反正在一年之内,会有人为他报仇,但这人很喜欢和旧的和战一起喝酒、吟诗、赏月、吃饭、练功……所以,就算旧的和战死了,也要弄一个新的和战出来……” 公孙感谢道:“你不是和战,你原来是谁?” 这人道:“我原来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我本来是圣人也好,是龟蛋也好,到了这一天,圣人已不再是圣人,龟蛋也不再是龟蛋,而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和战,你明白了没有?” 公孙感谢摇摇头:“不明白。” 这人道:“你不明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和战明白就行了。” 公孙感谢冷冷一笑,道:“活着的人明白不明白不打紧,反倒是死了的人明白就行了,这算是他妈的什么鬼道理?我是和战的表哥,我知道和战的屁股上有一块半月形的胎记,你有没有?要是有,请你立刻把裤子脱下来,让这里每一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 这人苦笑一下,道:“非礼勿视,这是不可以的,万万不可以。” 公孙感谢道:“不可以?要是欣脑袋和脱裤子任择其一,你会选择哪一种方式?”这人道:“士可杀不可辱。” 公孙感谢冷冷道:“人人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说话,但你是不是一个‘士’?” 这人道:“不,我只是一个为了十两黄金而出卖自己的混蛋。”说完,把屁股扭转过来,便要把裤子脱下。 但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公孙感谢很不高兴。这个郎中,很少亲自出手毒打他人。与其毒打不如一掌把对方毙掉,更为痛快。 但公孙感谢在一掌震碎这人天灵盖之前,还是忍不住首先把这人的裤子扯脱下来,看看他的臀部是否有一块半月形的股记。 一看之下,半月形的东西是有的,但这不是真真正正的胎记,只是用朱砂之类的东西涂抹而成的。 换而言之,这是假的胎记。 连胎记都是假的,这人再惟妙惟肖,也决不会是原来的和战。 公孙郎中不再犹豫,一掌把这人的脑袋震碎。这一掌,不但杀了这人,也把他脸上的易容药震得簌簌地脱落。 ------------------ 坐拥书城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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