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剑环几


  江青目光向角隅一瞥,将精湛的内力逼成一线,以“咫尺传音”的功夫,向战千羽问道:“大哥,这位复姓轩辕的虬髯汉子,你可认识他么?篱外那匹“幻眸马”的主人,想必定是此人。”
  战千羽面色庄重,亦用“千里传音”的内家秘技,嘴皮微动道:“为兄乍见此人之时,便料定必为武林中成名之辈,若非那唐姓老人喊出此人姓氏,只怕为兄尚记他不起。三十年前,西凉道上出现过一位不知来历的年青豪士,号称沧浪子,名曰轩辕石,甫出江湖,便因技高铁胆,名震一方,但不知为何,这沧浪子却在出道三年,旭日辉煌之际,忽然销声匿迹,舍其大好前程隐去,有如昙花一现。”
  江青眼角斜睨战千羽背后,知道自己二人以内力传音,并未被虬髯汉子发觉,他又问道:“传闻中的沧浪子轩辕石,可似此人模样?”
  战千羽道:“传闻昔日的轩辕石,功力卓绝,豪气飞扬,像貌俊逸超群,却并无这匹‘幻眸宝马’。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多变,三十年的悠长岁月,是可以发生很多变化的,早年的英伟俊彦,又安知不成为今日的颓唐老叟?为兄所以敢说这眼前的虬髯汉子,是那聂年的沧浪子,有两点根据:其一,江湖中六十年来成名之辈,为兄大多知晓,而其中复姓轩辕者,少之又少,可说只沧浪子一人,其二,传言这沧浪子右掌掌心生一钱大红斑,适才这虬髯汉子取食冰梨之际,为兄曾加意察视,在此人掌心正中,也有一块钱大的红斑。”
  江青下意识的向那坐于角隅,正举杯狂饮的虬髯大漠右掌望去,但是只看到他的手背,没有着到掌心那块红斑。
  战千羽又道:“此人忽然于威名鼎盛之间,退出江湖,必有其难言隐衷,吾等与其素无渊源,且此人好似不愿与吾等结识,吾等知其来历便可,不必追根究底,以免发生误会。”
  说罢,战千羽已敛去功力,佯笑道:“这冰梨味道之甜脆鲜美,的为老夫所初尝,异果难得,吾等可一饱口福。”
  大旋风白孤知道适才战千羽,已施用“千里传音”功夫,与江青交谈,所谈内容,不问可知,必为这酒肆主人及那虬髯大漠之事。
  他是老江湖了,当下不再追问,大口喝酒,频频伸手取食盘中冰梨。
  江青也为夏蕙一连拈了两瓣,亲自置入夏蕙面前瓷碟之内。
  夏蕙望着心上人,微微一笑,但是,这娇艳的一笑中,却多少含着些酸溜的成份。
  江青知道夏蕙此刻心中的滋味,他不愿做太多而重复的表示,因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行动,原是今后最大的“爱”之保证啊!
  他正深沉的陷入一个思维中,却忽然觉得有两股尖锐的目光,来自角隅,向他炯然凝注。
  江青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双眸已与那两道射来的目光相触。
  于是,他不由微感一震,那两道目光是如此的明亮与森严,冷峭中好似带着一股令人震慑的力量。
  而这向他凝望的人,正是那幕衣衫褛槛,虬髯绕颊的中年大漠。
  江青微觉有一丝不自然,他望着那虬髯汉子颔首一笑,对方已一反适才那冷漠深沉的神态,双手抱拳一礼,启声道:“这位兄弟神仪内蕴,光彩逼人,若不嫌冒昧,可否将大名见示?”
  江青估不到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素昧生平的虬髯汉子,会忽然开口向自己说话。
  他急忙还礼,朗声道:“承蒙谬奖,实不敢当,在下江青,尚祈兄台指教。”
  “江青”两字甫出口,虬髯大漠与那唐姓老者,俱似微微一怔,他们虽然随即掩饰这有些失常的形态,但已被战千羽等人看人眼中。
  虬髯大漠蓦然长笑一声,起身离座,大步向江青座前行至。
  江青等人正自愕然,虬髯大漠已顺手拉了一张竹椅,面对江青坐下,宏声道:“火云邪者,盛名扬天下,老朽不知自量,欲向尊驾拜领几式不传之秘,老朽文弃武废,浪荡江湖,至今一无所成,目下之意,只是以昔年所学陋技,请江兄教正一番而已!”
  江青微一沉吟,目视拜兄,眼中合着征询的意思。
  红面韦陀战千羽呵呵一笑道:“四弟,既然当年的沧浪子轩辕大侠,欲指教老弟几手绝学,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常人欲求教尚不可得哩。”
  虬髯大汉环目骤睁,诧异而惊愕的注视了战千羽一眼,又回头向身后的唐姓老者投去无奈的一瞥,大笑道:“红面韦陀,果然不愧为久闯江湖之武林前辈,只凭这份眼力,已是寻常人物无以比拟,沧浪子早已幻云消逝,随风而去,却料不到仍有武林朋友记怀,且更是烜赫一时的红面韦陀战老师。”
  战千羽笑道:“轩辕兄见闻之丰,亦足令老夫钦服,老夫与兄台仅是互相闻名,缘悭一面,兄台亦能识出老夫,设非沧浪子,他人岂有此超人眼力!”
  虬髯大漠豪迈的笑道:“彼此尽属天涯客,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又转向江青道:“既然战兄已识破老朽行藏,老朽亦无庸再加隐瞒,三十年前,西凉道上,有如昙花一现之轩辕石,便是坐于江兄面前,这个边幅不修,潦倒癫痴的老汉!”
  江青庄容道:“轩辕兄之名,在下仰慕久矣。人生若梦,功名富贵,悲欢离合,总是苦涩多于醇甜。不过兄台退隐江湖,优游林泉,放弃了一生的好作为,确是令人惋惜。”
  沧浪子轩辕有有些黯然的一笑,忽又沉声道:“江兄,老朽旧话重提,欲藉此机缘,拜识兄台所负绝学。老朽纯是印证之意,尚请江兄莫予误会……”
  江青仅知这昔日纵横西凉一带的沧浪子,武学甚为渊博,只是渊博到什么程度,他却不十分清楚。
  沧浪子一再表明,欲与自己在武学上加以印证,看其形态,甚为真挚,并没有含有一般武林人物的存心挑衅或折辱之意。
  按说若两方较技,须以所习艺业相互施展才是,但这位沧浪子轩辕石却静坐不动,并没有起立动手表示。
  这不由使江青好生纳闷,而也不知对方是在卖弄什么玄虚,尤其内心有些疑惑的说道:“兄台如坚欲赐教,在下只得奉陪,只是,不知兄台欲以何种方式指玷在下?”
  轩辕石微微一笑,伸手将胸前一块绉起的补钉抚平,缓缓说道:“武林中人,不论何种性质的比斗,皆是施展兵器拳脚,此虽为表扬所习武功根本之道,却未免有欠文雅,老朽目前欲向江兄拜识的绝学,却想出一个十分别致的印证方法。”
  四周之人,俱皆屏息敛气,凝神聆听,要看看这位有如神龙一现的沧浪子,到底想出什么别开生面的较技方法。
  江青悄然一瞥那位神色泰然自若,正学杯浅啜的唐姓老者,口中却道:“愿闻其详?”
  沧浪子轩辕右续道:“吾等便以此斑竹桌面,为较试扬地,以双手十指,代表兵器或拳脚,全身任何一处可以发挥攻击力量的所在,都可贯劲于十指加以施展,如此,非但不用奔跃闪掠,更可无失手误伤之虑,老朽此意,未知江兄以为可行否?”
  江青朗声笑道:“轩辕兄提出此等较技之法,确是别出心裁,不仅可以免去劳累之苦,更可不伤彼此和气,只不过,在运用脑力方面,却是十分吃力,只怕在下生性鲁钝,无法胜任哩!”
  江青所说的,果然不差,轩辕石所提出的较斗之法,虽然不用真刀实枪。掌劈腿蹴,却须要在两人相对的尺许空间,以一张桌面的狭小阔幅,凭借着最敏锐的接触与绝对快速的反应,自脑中思忖对敌之法,这虽没有凶险,却较之平时交手时更为难于应付。因为,平素与敌交手,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利用闪避,但是,以这种方法决斗时,便没有闪躲的余地。换句话说,便是二人一旦开始比斗,只有一招连接一招的继续下去,不得停止,要直到双方一人失招落败为止。
  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亦是成名立万的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这沧浪子所提出的较技之法,十分厉害镶。
  他望着江青,浓眉微皱,但却没有说话。
  大旋风白孤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四弟,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的地步,但这种奇特的较斗,却是江青首次所遇。
  无论那个人,所习的艺业有多高,若遭遇到一件自来未遇的场合时,也都不免有些惶恐或迷惑的。
  白孤暗向江青一使眼色,故意呵呵笑道:“轩辕兄,这样的印证方式,果然温文尔雅,只是恐怕我四弟,非兄台对手哩!”
  沧娘子微笑道:“白兄言重了,老朽腐木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得江兄赐教几招不传之私,已是感怀良深,何敢言胜负二字?”
  江青这时面容十分凝重,移坐沧浪子对面,宏声道:“轩辕石,武学一道,只有相互切磋,始能有长足进展,江某甚愿在兄台绝技之下,能获机缘,得窥门径!”
  此际,香风动处,那叫做萱儿的少女,亦已飘然而入,她抿着嘴唇,似笑非笑的站在沧浪子身后,模样十分娇憨。
  这叫萱儿的少女,好似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斗技,甚为感到有趣,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向四周围各人溜转,自然,停留在江青脸上的次数,比较来得多些。
  那唐姓老者,仍然坐在角隅挂着一丝微笑口默默向这边凝注,优闲中显出无比的儒雅淡泊。
  江青将双手十指伸屈玟次,一笑道:“轩辕石,便请赐教。”
  沧浪子举起酒杯,深深啜了一口,吁了一口长气,宏声道:“江兄,老朽放肆了。”
  江青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
  沧浪子轩辕石,一双手十分宽大,手指又粗且长,十指尖端,尚蓄留着盈寸长短的指甲,十只手指,正随着他双臂肌肉的轻微颤动,极为灵活的上下移转伸缩。
  江青胸部离着桌沿,就在半尺远近,他那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掌,正交叉叠放,目光却注视在对方双手之上。
  缓慢的……
  沧很子左掌轻挥,飘浮得有如一片空中的云彩,拍向江青腕脉,右手却撮如鸡心幻化莫测的点向江青肩头“极泉、青灵”二穴。
  他掌势展动间,虽然轻描淡写,但一片微微回荡的劲气,已将各人移至桌傍的杯中醇酒,拂起层层波纹。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是此中高手,他在一傍目睹之下,不由心头一凛,暗忖道:“这沧浪子三十年前能臣服西凉武林,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他现下施出的招式,好似武林中久已失传的‘竹影十八式。’”
  战千羽尚未想完,江青十指已迅速各自伸缩七次,一片尖锐指风中,已将对方来势挡过。
  沧浪子微笑着,双手食拇指疾圈成弧,一弹挺出,怪异无伦的急速戮点,剎那间已将江青双掌“手少阴心经”主脉穴道,全然罩于其招式之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心中大叫:“老天,这是极北‘天心海’的‘指笼乾坤’啊!”
  江青哼了一声,十指箕张,急速旋动,一片精耀莹白的光芒,已自他修长的手指上反映,布成一道严密优美的扇形光幕,将半个桌面全然弥盖。
  沧浪子低喝一声:“好!”右掌五指伸展如剑,闪出五股剑形锐风,指向江青手臂“通里”“阴郁”“神门”三穴。
  江青心头微感一震,他已觉出,敌人功力之高,武学之博,实是令人惊惧。
  就在他略一分神之际,五股锐风,已自袭向手臂,江青急忙甩腕平掌,拏向对方“少府”穴,双掌无名指却戮向沧浪子手心,一招两式,用得极为为险。
  沧浪子面色凝重,若闪电般的变招换式,须臾之间,已又虚实莫测的攻击十九招。
  他所使出的招式,忽做剑,忽化锤,忽幻掌,忽变指,不但所用招法怪异深博,见所未见,其威力之宏,妙用之绝,更是令人咋舌。
  江青竭力镇定心神,沉着应战,亦在顷刻中立还颜色,如波涛绵绵涌滚,实时反攻出一十九招。
  江青本身所具武学,早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他若循一般交手方式与沧浪子过招,则沧浪子虽然名极一时,亦将不是江青之敌。
  但是,沧浪子却以此种方式,与江青互证所学,无论在习惯或应变上,都不是江青所熟悉的,而一个习武之人,任他艺业如何渊博,擅长与短绌之处在所难免,这是关系成败的极大关链。
  江青一口气还攻十九招后,沧浪子已不由微臆一声,臂膀肌肉急速抖动,随着他肌肉的抖动,十指宛若十柄锋利的短剑,在那间幅度窄狭的斑竹桌面,往来掠动腾刺,几乎已没有任何一丝可容敌人活动的空间,或喘息的机会。
  江青见状之下,面孔神色有些惊愕,从他在武功上浩瀚的见识中,他已识出,这乃是武当派“白云剑法”的精华绝技:“十剑指天”!
  而这沧浪于竟能将这招凌厉精绝的剑法,融化于掌指中使出,其功力之深,悟性之强,确实可称一绝站立于沧浪子身后的萱儿,那抚媚的双瞳中,透露出一股忧戚惋惜之色,在她的心目中,轩辕伯伯的此项绝技,是无与伦比的,而这招“十剑指天”,更是轩辕伯伯的绝中之绝,只怕那英挺秀逸的青年,要在此招之下败北了。
  江青双目骤睁,轻呼道:“对,这才够劲!”
  他在睁开双目的同一时间,两掌十指倏而圈勾,迎着那逼人的锐风,有若狂澜中的砥柱,猝然戮出。
  这正是邪神嫡传的“并天指”。
  劲气呼啸而进,瞬息间已与沧浪子攻来的招式相触,好似两条云龙,迎敌着密密卷涌的风暴,于是,隐约有一阵动人心魄的风雷声微微响起,四座诸人的衣衫,在空气的流荡中拂动,而同时这张斑竹桌子,也随着簌簌抖动。
  沧浪子哼了一声,迅速收招,双手斜拥胸前,目光沉静而机警的注视在江青手掌之上,他已在江青所发的“并天指”下,吃了一丝不易看出的小亏。
  他慎重的凝注着对方那双晶莹修长的手掌,脑中在极快的忖思克敌之法,他已确切的觉出,面前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火云邪者”,正是他生平以来所罕遇的一等劲敌!
  一阵细碎的步履声响,那貌像清瞿的唐姓老者,已默默行至众人身傍,由他消失的微笑中可以看出,有些讳莫如深的老人,已对面前这场比斗,起了严重关切心理。
  更进一步说,他又何尝不为自己这位老友担心,不为江青的绝学所震慑呢,虽然,他表面仍是尽情装饰出一抹失去原意的淡泊笑容。
  红面韦陀战千羽暗中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拜弟已在短暂的比斗中,渐渐了悟其中诀窍与技巧,能流畅淋漓的发出他本身所含蕴的绝技。
  这亦是说,江青已能将他日常应敌的手法,融会到这场他所不甚习惯的比斗之中。
  于是微笑在战千羽面孔上浮起,在白孤脸上浮起,在祝颐的眼角浮起,也在夏蕙那如花似玉的面目上浮起,自然啊,更在那少女萱儿的双颊酒涡中浮起。
  而这美丽的少女,那醉人的酒涡,那令人神注的“美人痣”,衬着这一发自内心的真情微笑,更透出一股不可形容的魅力。
  忽然……
  沧浪子沉喝一声,双掌幻化成一串串如日月星光般的小小圆弧,像是一圈圈有着灵性的精灵,向江青圈泻而至,在每一圈圆弧中,皆穿出一股锐利的无形劲气,随着那无数圆弧的去势,涌向江青身前。
  这奇异而凌厉的招式,其力量与妙用,俱是相关相连的,能在敌人受惑于那无尽无绝的弧光时,被那无影的无形劲气所伤。
  江青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将体内一口先天真气调息,而他莹白的十指,已蓦而向外挥出。
  于是,十道晶莹的,雪白的劲气,亦相同的凝结成剑形,彷佛自空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降临的神剑,挟着无匹的威力的反迎而上。
  一傍的唐姓老人,此刻不由脱口叫道:“啊,天佛掌!”
  不错,江青此时所使的奇技,正是天佛掌法的第二招:“金顶佛灯”。
  此招的深奥及威势,与沧浪子适才所施出的武当“白云剑法”中之“十剑指天”一招,有着异曲同功之妙,但是,在气魄与功力上,却要更加来得浑厚!
  沧浪子一听到“天佛掌”三字,满额虬髯已微微抖动了一下,但他仍旧倾出全力,疾攻敌人。
  一连串的密响,有如正月的花炮般进入四座每个人的其中,江青与沧浪子二人,稳座的身形,不由同时向后仰去。
  江青仅向后仰出半尺,又缓缓恢复原状,他那如玉似的面孔,已现出一丝红晕,呼吸亦较急促。
  沧浪子连人带椅,被江青发出的劲力,倒震出两尺之外,椅背几乎与地平行,他在那仅有一隙的空间,倏而闷雷般沉喝一声,蓬乱的头发与满颔的虬髯,根根倒立,那庞大的身躯,仍能坐在竹椅之上,奇异的飞回面前。
  江青微微一笑,左掌运“并天指”,右掌挥出五道的无形动气,又一次向沧浪子疾攻而到!
  沧浪子始才坐稳,攻势已至,他蓦而吐气闻声,转腕,两掌掌背重叠,十指弹出,借着转腕时的劲力,双手十指,各自逼出两股锐风,如蛛网般,向敌人交织射出!
  他招式一出,红面韦陀战千羽已自环目大睁,尚未及开口,大旋风白孤已低呼道:“啊!久已失传的西凉‘驼龙指’!”
  在白孤说话的同一时刻,江青圆睁的双眸,已忽而闭成一线,宛如老僧入定,同时双掌合什,疾翻而出他掌势才推出,十只手指已奇妙的幻化成两片扇形的白色气墙,于是,在他发出的一股浩瀚罡风之后,实时涌起了一层强韧而严密的无形劲力,将他所能遭受到任何伤害的间隙,全然掩遮无遗!
  这是江青将“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问伽罗”与邪神秘传奇技,五大散手之一的“掌不刃血”融汇施出,而他更将那“掌不刃血”的攻势敛去,以其坚勒的守势,发挥至高极峰。
  于是,沧浪子,所使出的西凉绝学“驼龙指”,已在瞬息之间,与江青连续展出的绝技相触。
  空气中,响起了一片“波”“波”的密响,房间内平静的气流,亦似在这一剎那之间,被一股突来的旋风所催动,在室内急速的流转起来。
  观战的各人,俱不由以袖遮面,同时深深的呼吸,以抗拒那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
  唐姓老者低微的嗟叹一声,缓步向座位行去。
  江青仍然稳坐椅上,嘴角合着一丝安适的微笑,双手正在轻轻的互相搓揉,形态洒脱之至。
  沧浪子轩辕石,那倒竖的虬髯,已恢复原状,面色亦十分宁静安祥,望着江青颔首微笑,这微笑中,流露出一片真挚的赞美与钦佩。
  云山孤雁夏蕙,迷惑的望着这两位较技结束的武林高手,这两人神色之间,俱是如此安祥平静,使她着实想不透,这场比试,到底是谁输谁嬴?
  这时,江青已朗声一笑道:“轩辕兄艺业惊人,虽然三十年来未出江湖,兄台之精深绝学,仍然在武林中算是顶尖高手。”
  沧浪子淡然笑道:“江兄无庸为老朽遮丑了,老朽自昔年退出江湖之后,虽已不做名利之想,但对本身这几手把式,却不曾搁置,那知年岁随着时光增进,所习武功却倒退了,江兄,老朽佩服你,尤其阁下能在老朽独擅的‘指剑环几’的比斗方式下,以毫无经验的尝试,击败老朽三十年锻炼的功力!”
  江青面色一整,忙道:“轩辕兄谬奖了,在下会过不少武林高人,似兄台这等胸襟磊落,在下实属鲜见……”
  沧浪子长笑而起,随着他身躯的立起,他那宽大的手掌十指,所蓄留的寸许长短的尖锐指甲,已纷纷断落地上。
  云山孤雁这时才恍然大悟,胜负之分,早已明确的摆在眼前!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呵呵笑道:“本是无所谓胜负,轩辕兄与老夫拜弟这一场奇技比试,倒便宜了老夫等人多增一番见识哩。”
  坐于角隅处的老人唐志卿,这时举杯深呻一口,清雅的笑道:“萱儿,快去换一张竹桌,这张桌子已不能再用了。呵呵……老夫为了这场眼福,却损失惨重呢!”
  诸人闻声望去,适才江青与轩辕石用以较技的那张斑竹小桌,此时已在一阵阵微风的吹拂下,化作粉末飞扬。
  大旋风白孤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四弟与那沧浪于,二人比斗之时,并未将真力逼注桌面上,仅只二人的劲气拂过,便能将这制造十分牢固的竹桌震成碎屑,而又不会实时塌倒,这份功力,的确是非同小可。”
  那叫萱儿的少女,此刻姗姗行来,将散碎竹屑及移置一旁的杯盘收拾妥当,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向江青深深的一瞥,又含笑而出。
  江青方自椅中站起,被这萱儿一瞥,不由心中一颤,他说不出为什么,这少女那双深邃的瞳孔中,竟似含有一股夺人魂魄的力量,她只要随意向人一望,便足以令人心旌摇动。
  江青局促的别过头去,故意向夏蕙一笑,双肩微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沧浪子又坐回原处,宏声道:“江水随波去,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我欺。来,来,来,诸位兄台,吾等且浮一大白!”
  唐姓老人亦清声道:“一醉能消万古愁,吾等虽然无缠绵之愁,却有岁月不再之忧,呵呵!美酒甘酵,也有暂且忘我,飘然物外之奇妙哩。”
  大旋风白孤双手捧起酒坛,大笑道:“虽愿浮一大白,无器,白某无状,权且以坛作杯,敬二位兄台……”
  二人连道不敢,笑声中,与白孤推杯畅饮。
  江青忽然剑眉微皱,向战千羽低说数句,又回头向夏蕙打了个手式,悄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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