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铁掌断仇 柔情似水


  在“冷云帮”高手所围成的圆圈之外,“生死判官”褚千仞,已将身上的伤痕敷药包扎停当。
  他正与三名受伤的香主,盘膝趺坐地上,微微闭目调息。
  断了臂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坐在后面。
  他十分颓丧的低垂着头,断臂之处,已用两片木板夹好。
  十二红巾的五条大汉,正威风凛凛的立于一侧。
  他们脚下,反绑着十数名身着黑衫的江北绿林道人物,及“巴巴族”苗人。
  其中,竟然没有那“金凤凰”夏候玉,及“黄衫客”上官于在内。
  二人虽未被绑,但却神色惶惶,好似全身瘫痪般的坐在地上。
  “黑水一绝”与石鲁二人一见之下,俱微微的太息一声。
  他们顺着十二红巾五人紧紧凝注的目光,向场中瞧去。
  原来,在场中激斗之人,竟是“双连掌”浩飞与“九指魔”公孙无畏。
  二人俱皆身形似行云流水,出掌如风,全是施出重手绝学,猛攻狠打,招招向对方致命之处下手。
  “黑水一绝”孙寒与“独臂金轮”石鲁二人,亦缓缓坐在“生死判官”身侧,目光凝注着场中的战况。
  这时,浩飞正使出他名震河朔的绝学:“双连掌法”每招出处,仅见双掌连袂,虚实互套,狂风旋舞,劲力不绝,大有撼山移鼎之势。
  “九指魔”公孙无畏,武功却也十分超绝。
  他此际身形纵跃如电,往来如梭,掌势虚幻莫测,变化万千,他此时所施出的,乃是他苦练多年的“芦吾掌”。
  二人出手之间,狠攻毒劈,猛打急撞,绝不为对方稍留一丝余地。
  “玉面修罗”濮阳维则卓立一侧,眼帘半合。
  他瞧着场中的激烈战斗。
  忖道:“凭浩老哥身手之佳,这场拚斗,大致尚不致落败,但那‘九指魔’功力之高,却也不较他稍逊多少!”
  他正想着,“绿娘子”方婉静悄悄地溜到一旁,立在濮阳维身边。
  “天山独鹤”华一杰正与“铁翼金睛”伍百修并肩而立,他装做未看见,仍然全神凝注场中。
  “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却径自立在黑岩近旁,双目炯炯时而低声交谈数句。
  由二人的神色看来,显然亦是甚为注意场中战况。
  “力拔九岳”俞大元却亲手将两名战死的香主埋葬停当,率领着其它五人,怒目瞪视着面前的敌人。
  这两名战死的香主,正是直属于俞大元的属下,故而他此刻非常伤心。
  “大力尊者”则低声安慰着自己的爱徒。
  这时,“绿娘子”方婉又向自己的心上人靠近了一点,近得几乎可以闻到濮阳维身上的风砂气息,方婉悄声叫道:“维哥哥”濮阳维星目微启。
  低声道:“什么事?婉妹妹!”
  方婉心头一跳,悄然道:“维哥哥,我实在太想念你了,所以……所以便等不得你亲到天山,就跑来寻你……”
  濮阳维目光仍然注视着场中的战况。微微一笑道:“是谁出的主意?你可知此地有多么危险吗?这些苗疆之人,个个全是凶狠毒辣……”
  “绿娘子”心头一轻,知道濮阳维并没有深责自己之意。
  她是多么怕心上人对自己有丝毫的不满呀?
  二人低语的情景,已被那“大力尊者”勒烈行瞥见。他咧嘴一笑,向俞大元道:“徒儿!你瞧瞧濮阳帮主与方姑娘,真是趣致不浅,在这种场合,尚且卿卿我我的……嗯,为师真恨自己为何不能倒回去五十年”俞大元傻笑一声!
  说道:“师父,你说错了,要倒退六十年才够哩……”
  “大力尊者”老脸一热,尚未开口……
  俞大元又接道:“师父,凭你老人家的模样,大概……大概年轻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大力尊者”骂了一声。
  说道:“小子,你又未曾见过为师当年的模样,怎知为师长得不好?嘿嘿!五十……噢六十年前,为师长得可俊着哩!那时,照样也有很多名门闺秀对为师倾心不已。”
  俞大元目注场中,“双连掌”浩飞连攻十八掌,他不由口中喝了一声彩。
  又接住话题,道:“师父!这可是真的?哈哈,徒儿可不太相信……师父要是论武功没有话说,若要论相貌,可就……”
  “大力尊者”急问:“可就如何?为师这副相貌,不也是方面大耳,堂堂正正的么?”
  俞大元暗自一笑,正待说话,激斗中的二人,倏然传来阵阵怒喝,攻势更见凌厉。
  二人全是须眉倒竖,双目赤红,面部肌肉扭曲。
  那怨毒的样子,真像恨不得将对方砸为肉酱,方才能消去心头之恨一般。
  “双连掌”浩飞为了自己半生辛苦创下的基业,完全被“九指魔”公孙无畏侵夺,害得他不能立足,以致远避边疆一十三年。
  故而此刻怨愤填胸,急欲一湔此恨,将这毁去自己半生功业的人毙于掌下!
  “九指魔”公孙无畏更是想得十分透彻。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战胜了“双连掌”浩飞,亦仍然逃不过一死。
  反正横竖也是一死,与其丧在“冷云帮”其它诸人之手,倒不如与昔日仇家倾力一搏,不论生死也可落得光棍好汉之名!
  是而,两人各不相让,招出如飞,掌劈脚蹴,狂烈之极!
  “大力尊者”这时微微缓了一口气,他回头一望那被擒的“金凤凰”夏候玉。
  又老怀兴动,向俞大元一笑道:“徒儿,为师适才将这什么‘金凤凰’大大地戏耍了一阵,哈哈,就在你们帮主说明‘不降者死!’的时候,为师在十招之内,就点了她软麻穴!”
  俞大元一笑道:“弟子也在两百招之内,将那‘黄衫客’上官于给拾夺下来,嘿!真是师父英雄徒弟好汉!”
  “大力尊者”大骂道:“真是皮厚,大言不惭!”
  这边……濮阳维仍然沉静着注视着场中。心忖道:“适才我方各人欲过去帮助浩老哥之时,他已声明过,要以一对一,凭浩老哥出口之言,自然不能不算,而且此刻委实不宜前往相助,以免影响他的自尊,更且自己在报仇之时,不也单枪匹马一个人么?”
  他目光一转,又想到:“只要浩老哥不落败,自己便不能上前,但是看目前情形,却尚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他想到这里,场中蓦然传出“双连掌”浩飞的狂声大喝!
  只见他双掌左右圈回:“怒涛排山”“金钟银柱”呼轰两招,连续疾出。
  “九指魔”公孙无畏冷笑一声,身形也电闪侧转。
  “双连掌”浩飞猝然右掌倏劈“南山震岳”左掌猛使“力断九碑”直袭向对方天灵、前胸两处。
  “九指魔”公孙无畏大喝一声,双掌应声猛推,已倾力迎上。
  轰然大响中,二人均不由踉跄后退!
  “九指魔”公孙无畏复又吐气开声,一招“推风起浪”直推而出!
  劲力如风起云涌径向浩飞攻到!
  “双连掌”浩飞大笑一声,一招“五丁开山”施出,亦急迎而上!
  劲气横溢之中,二人全是贯注内家真气,硬拚硬打起来……
  “冷云帮”群豪赌状之下,均不由个个面色紧张。
  他们知道,这种纯以内力硬拚的打斗,除非双方之功力相差悬殊,否则,不论哪一方胜利,也只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怎好上前相助呢?
  劲风回荡,砂石纷飞,呼轰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双掌运足真力,绵绵攻上,顷刻之间,已然互相拚力接了二十余掌!
  蓦然,两人又是一声狂喝,全是髻发散乱,双目突出,满面紫涨的急冲而上,同时抖掌攻出!
  濮阳维心中一震,大叫一声:“使不得!”
  语声未停,场中又传出一声巨响。
  这巨震劲力之大,四周地下已被扫成一圈丈余方圆,深浅约有寸许的陷凹!
  巨震中,砂石飞扬,一条人影斜斜地飞出丈许,又重重地摔落地下!
  各人急急瞧去,立时看出这人正是“九指魔”公孙无畏!
  他这时双目圆睁不闭,七窍鲜血横溢,面如死灰,一只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掌,正直挺挺的伸向空间,好似有所攫取般……
  只见“双连掌”浩飞亦自口角流血,由脚胫以下,全然深深陷入土中,面如淡金,?髯簌挺拂人……
  濮阳维身形急掠,立将浩飞自土中扶起。
  急道:“浩堂主……你……你伤得如何?”
  “八臂神煞”顾子君等“冷云帮”群豪亦急急涌上探视。
  濮阳维立即喂浩飞服下少林圣药“紫罗丹”。
  “双连掌”浩飞略一喘气,大笑道:“公孙无畏这……厮……想不到……十多年来,功力竟增进如此……”
  “大力尊者”洪声说道:“浩兄功力之深,较诸公孙老儿犹要更胜一等………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明……”
  浩飞嘶哑的笑了两声,被“七煞剑”吴南云扶去休息……
  濮阳维随即指令属下各人将战场清理,自己则行至“千手如来”邬长远面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仰首向濮阳维一望,长叹一声,又缓缓将头低下。
  濮阳维双手抱拳道:“在下于赴苗疆之约以前,已立有不与邬兄结怨之心,奈何天时不利,邬兄仍然不幸折了一臂,在下委实深有疚……”
  “千手如来”邬长远抬头苦笑一声。
  黯然道:“老夫如今已成阶下之囚,昔日早就料知今日之景,然则全派所指,岂能独清?便请尊驾莫顾三月前一面之缘,仍依贵帮众意而行,老夫绝无怨言!”
  “千手如来”邬长远为人重义守信,虽然失手遭擒,却仍不愧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邬兄何须如此?在下深知邬兄早有化解今日一劫之心,即此一端,已足证邬兄立意之光明磊落……须知江湖上闯荡不易,在下甚望自此而后,邬兄能永记今日之教训,莫以轻启战端为易事……”
  “千手如来”邬长远缓缓立起。
  凄然道:“江湖风险,老夫早已尝尽,三月前立定心愿,不论此役胜败,老夫亦将归隐苦伶岭……如今老夫既蒙尊驾拯救于前,又蒙尊驾宽待于后,今后有生之年必长以此为念!”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邬兄能如此急流勇退,在下实感钦佩不已!”
  “千手如来”一瞥断臂。
  苦笑道:“这条断臂,也可以留做终生纪念,并可引为日后警惕,穷兵赎武之举,必不能成事!”
  濮阳维不由在心中默然叹息。
  “千手如来”邬长远忽然低声道:“贵帮各位帮友面前,便请尊驾代为道别!”
  说罢,不等濮阳维回答,掠身而去,瞬息间消失岭下……
  濮阳维目送“千手如来”邬长远身形逝去,始对吴南云道:“吴堂主,请将所有敌人,全然告诫释放!”
  “七煞剑”吴南云轻轻点头。
  又道:“启禀帮主,那‘金凤凰’夏候玉及‘黄衫客’上官于如何处置?”
  濮阳维丝毫不考虑的道:“放其生路!”
  吴南云答应一声,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他来至眼前被俘各人身边站定,大声告诫几句之后,乃令十二红巾解缚放人!“黄衫客”上官于此际满面惭然……
  这时,吴南云又来至“金凤凰”夏候玉身前。
  长身一揖道:“夏侯姑娘,真是委曲了,区区奉帮主谕令,特请姑娘莫记前仇,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金凤凰”夏候玉一睁双眼。
  尖声道:“你不要给姑奶奶来这一套!本派全毁于你们‘冷云帮’之手,姑奶奶岂能如此罢休?”
  吴南云微微一怔,随即面上变色。
  正在这时,“大力尊者”踏步过来。
  洪声笑道:“夏侯姑娘!目前你大概忘了置身何处了吧?姑娘若不是孤陋寡闻,也该知道‘冷云帮’向来没有如此容人放肆过呢!”
  “金凤凰”夏候玉面色一寒,随即又低下头去。
  “七煞剑”吴南云沉思一刻。
  又道:“若姑娘不服,区区便立刻将姑娘的穴道解开,奉陪姑娘走上两趟,不过,这次却不是点到为止,而是……至死方休!”
  吴南云故意将“至死方休”四字说得又重又长。
  语声落入“金凤凰”夏候玉耳中不由面色大变。
  吴南云的武功造诣,她适才已亲见目睹。
  连“苗疆双凶”合手之力,亦在他剑下丧命,更不用说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往往会得势卖乖,若当真以生死二字来衡量时,那么,无论是谁,他也会看开很多了。
  “金凤凰”夏候玉便是这种人的一个典型!
  她这时面色惨白,嗫嗫的道:“也罢……姑娘今天……只有认栽,好在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吴南云长笑一声,拂掌为其解开穴道。
  “金凤凰”夏候玉缓缓站起,理也不理面前二人。
  却径自到濮阳维身前,微微裣衽道谢,随即如飞而去……
  “大力尊者”望着夏候玉的背影。
  摇头叹息道:“这年头真变了,咱们为其解穴,尚不能得到一谢,这位老凤凰却专找漂亮小伙子卖人情……”
  说罢,各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北风吹号得更加刺骨,天空彤云密布。
  黑石岭上一片凄凉,愁云笼罩。
  濮阳维望着已清理干净的旷地,仰望长空,清啸一声,下令上马。
  各人登鞍之后,在濮阳维对战死的二位香主的孤坟致敬之下,急骤的抖启行,离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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