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剑幻虹 洒儿女泪


  当然。由于这阵杀喊声的传来,也衷即促使紫千豪想起了一件事,中原来敌在进入黑沙谷之前,便好像曾经留下了一部份人马在谷外掩护;而看这情形,他们留在谷口的那批同伴,显然已与孤竹帮埋伏在谷外两侧丘陵地里的人马发生争战了……,
  紫千豪想不出他们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下才展开拚杀的;是中原来敌先发现了孤竹帮的伏兵呢,抑是孤竹帮的弟兄们未闻号令而擅自行动?但不论他们是如何发生排战的,这拼战却总已发生了……
  不再犹豫,紫千豪向那边排成半圆形的百名孤竹帮手下一挥手,他上前几步,大声吼道:
  “你们马上由你们的两个头领带着,赶到谷口去协助我们那边的弟兄!”
  百名孤竹帮儿郎轰喏如雷,于是,连那一个跑来想为房铁孤治伤的头领也重回原队,在一片呐喊下,一阵风也似的朝黑沙谷谷口那边冲了过去!
  紫千豪心头有些不宁,他不知道对方在谷口留下那批人物里是否有眼前这种能手?若然,则自己埋伏在那边的一干弟兄只怕就处境艰险了,否则,他们在三位大头领的调遣下应该可以支撑下去,不过,不管那边的战况如何,在紫千豪心中也是个累赘,因此,他迅速下定决心——尽速了结眼前的干戈!
  当紫千豪的决心甫下,隔着他八步外,“吭”的一声闷哼传来,嗯,那名硕果仅存的中原二流角色,已在精疲力竭中,被围攻他的两名头领之一一马刀贯穿了胸膛,这位朋友身子尚未沾倒地,那名浴血苦战良久的“铁旗堂”执事又抢上一步,扁过大马刀的刀背,猛一下子将他的脑袋砸了个大开花!
  在重围之中的“银旗尊者”陆安,睹状之下,知道大势已去。他狂厉的尖啸着,银旗呼轰翻卷,如涛似浪,在回旋流落的浩大劲力中,不仅又扫飞了三名孤竹弟兄,连仇三绝与公孙寿也被迫得退出了好几步!
  有如疯虎山柙,陆安手中银旗暴舞粹旋,银光赛雪,带着拔山移鼎之威夷冲而出,两个高头大马的孤竹儿郎挥刀阻拦,却吃他的银旗猛抖之下硬硬砸翻出去,陆安心浮气燥的往外突围,但被他逼向两侧的仇三绝与公孙寿二人却又奋不顾身的再次合截上来!
  仇三绝的“判官令”有如一溜黑箭般暴破敌人双腿,公孙寿的“亮银根”却带着虎虎风声,在条条光影闪映下,遮头盖脸便是十九棍凌空猛击!”
  陆安也似横了心了,他的银旗绕身卷起,“呛”的一下震开了仇三绝的‘判官令’又紧跟着“呛嘟嘟”的连连架移公孙寿的“亮银棍”,但是他在两股大力的合击齐攻里不由马步浮动,歪歪斜斜退出好几尺!
  双眸如血仇三绝毫不迟疑,他双足飞蹬,身形如影随进,笔直撞向陆安胸前,大吼一声,陆安斜侧半尺,银旗猝卷未中,却用旗杆“蓬”的将仇三绝撞滚沙地,可是,就这一刹之间,他自己也被公孙寿飞来一棍砸翻!
  在黑沙软软的地下,陆安披头散发的急速翻滚,银旗护着上面,呼轰挥展,五柄紧跟着砍下的马刀犹竟被他绞飞,而也滚在地下的仇三绝却强忍痛苦,双手握着“判官令”,奋力朝陆安背后插去——
  低叫一声,陆安跃身站起,肩头一击虽然躲过,却也吃仇三绝的家伙碰掉—一大片皮肉,他的身形大大摇幌着,尚未站稳,“毛和尚”公孙寿的“亮银棍”又已狂风暴雨般当头罩落!
  咬牙切齿的,陆安不退不避,连消带打,疯了一样反而倒逼向公孙寿,他的银旗挥舞如浪排山倾,威凌至极,比公孙寿的棍下霍霍、宛似风号云涌毫不逊色,眨眼之间,公孙寿大吼如啸,背上的一大块皮肉已被卷掉,而同时,他的“亮银棍”又一次砸在陆安腰际!
  这一下,任是陆安再称勇冠三军,也承受不住了,他闷嗥着,连连打了好几个转子,瘫了一样仆倒下来!
  满头大汗,面容焦黄的仇三绝狂吼着,跃上去使待以手中“判官令”直贯敌人咽喉,可是,他的“判官令”还只刚刚举起,一旁的紫千豪已急叫道:
  “慢着!”
  摇晃了一下,仇三绝马上收了家伙退后,他望着紫千豪,唇裂舌燥的哑着嗓子道:
  “大哥……要饶他?”
  紫千豪平静地道:
  “先拿下再说,三绝,你歇会。”
  早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汉一窝蜂奔了上来,七手八脚便把地上的陆安捆了结实,可怜这位两河道上的首席高手,如今非但全身上下血迹淋漓,就连腰都也瘀肿极痛得不得动弹了,这还不说,他甚至左肋骨却被砸断了两根!
  混着血与歼,“毛和尚”公孙寿气喘如牛的奔了过来,他将“亮银棍”往沙地里一柱,急切的道:
  “大哥,这姓陆的老小子难对付,他又伤了我们二十多名弟兄,还留着他干鸟?一刀宰杀了多俐落!”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多说!”
  连连摇头,公孙寿恨恨的道:
  “大哥,这种执迷不悟的东西,留着,也是条祸根,他不会感激大哥份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
  紫千豪脸色一沉,怒道:
  “公孙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心头一跳,“毛和尚”不敢再多说,他急忙躬身,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现在,除了那十名二流中原来敌全已就诛之外,“铁剑老尼”清尘师太亦已授首,“黑马金衣”古少雄重伤遭擒“一扇指天”古桂被斩去双手成残,关功伟早就流血流得瘫痪一堆,捆粽子似的捆了起来,如今,“银旗尊者”陆安也阵上失风,被孤竹帮生擒活捉。尚在苟残喘的,就只剩下和“金手煞”熊无极拚斗的“黑白金刚”了……
  紫千豪知道熊无极的一身功夫威猛暴辣,硬扎无比,“黑白金刚”虽然厉害,却如不会是他的对手,只是,熊无极要在短时间内收拾对方,也并不容易,那恐怕就要多少留点危险了。如今一紫千豪欲求这场争斗尽快结束,他十分无奈,但也只好催促熊无极冒险求胜:
  “熊兄,请加把劲,大家就等你了……”
  熊无极在穿掠如飞中哈哈大笑道:
  “好,紫帮主,我就叫一双秃驴早些正果!”
  “果”字跳跃在他的舌尖上,这位减震天下的“金煞手”倏然抖出九十九掌,分向四面八方拍出,在血刃似的掌影翻飞里,他赖以成名的绝活“金手三绞式”已突然自第一招“天地魂”进展到第二招“大旋涡”,只见他双掌抛着大圆弧,由外向里,由里向外,快速得不可喻的翻缠挥绞,早就着不清他双臂双手的动作,仅能看到一圈圈的黑影里外涌荡,有如瀚海旋涡,龙卷之风,连空气也“呼嘻嘻”的打着转子凝囫流动,“黑白金刚”在一连串的抵挡中双双往后倒退,而熊无极吼叱如雷,“金手三绞式”的最末一式蓦地出手——“缠龙臂”
  熊无极的两掌宛似刹那间幻成千万溜金晃晃、颤浪浪的光体,挟着移山倒海之威,飞绕流窜,交织纵横,顿时只见闪影如雪。声势浩浩,仿佛千万个狭长的金雷在波击穿掠!
  于是——
  齐声尖啸,“黑白金刚”也一下子豁出去了,他们一左一右,“铁头睡”狂挥急舞,宛若流星连串,赤铜唸珠卷缠扫绞,像是蛇影没空,两个大和尚不退反进,猛然抢进了熊无极的威力范围之内!
  当然,他们不是傻子,但他们为什么不退及进呢?这道理很简单,”第一,他们便是躲让,俊不见得能以脱开熊无极这一式的凌厉攻击。第二,即是让开,这一次侥幸,下一次却不一定有这种好运气,继续战下去,他们心知非对方之敌。第三,如果他们一味退避,就永远近不了敌人之身,换句话说,也就永远占不上攻击位置,胜不了敌人,最后一点,他们更明白大势去矣,再不拼一下子,只怕就会连本钱也摸不回来啦,有了上面这四个原因,“黑白金刚”当然不会再缠斗下去,他们已发了狠,打算拚得一个是一个了!
  在掌影纵横,金芒暴闪中,在锤势飞舞。念珠缠卷里,三条几乎已看不清的人影一触之下,倏然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弹去——。
  胖大的黑金刚等于是翻着筋斗摔在地下的,白瘦的白金刚也是一口的鲜血狂喷着横倒,而熊无极,嗯,左颊上带着一片凸起的红肿痕印,喃喃咒骂着硠跄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紫千豪跃至熊无极身边,急切的道:
  “熊兄,伤得如何?”
  朝沙地下狠狠吐了口唾液,熊无极抚着左颊的伤处;必着嗓子低骂:
  “我操他个六舅,幸亏我的脑袋编得快,再加上这两个秃驴的心已慌气建,这一下子才险险避开了正面,要不,只怕这半边老脸都要被砸碎了!”
  查视着熊无极顶颊上的伤痕,紫千豪释了口气道:
  “还好,只是那赤铜意球掠过的浮伤,却是真险……”
  熊无极悻悻的道:
  “要不是帮主你在催我。至多再有三十招,我就可以毫发不损的将这一双狗肉和尚活拆了,如今却他妈的还吃他们捞回一笔!”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已经十分惊人了,熊兄,放眼今天激战,能像阁下这般干脆俐落致胜歼敌的,还数熊兄你最为杰出呢……”
  领了领,他又道:
  “况且,熊兄对手又俱非泛泛……”
  摇摇头,熊无极低哑的道:
  “别把我摔高了,娘的,大家捉对儿干,也只数我磨蹭搞了这久才勉强交待下来……”
  转移开这个话题,紫千豪有些急促的道:
  “熊兄,你在这里歇会儿,谷口那边大约发生了事情,我要马上赶过去看一看,记得脸上的伤要涂药,我的弟兄们带得有各种急救药物:”
  说到这里,他回身大叫道:
  “三十名弟兄跟着我来,其余的人不动,由仇堂主负责处理此地双方伤亡!”
  于是,在三十个孤竹儿郎受命匆匆往前聚集中,熊无极已连忙拉了紫千豪一把,翻着一双眼睛道:
  “咦,咦,紫帮主,你一个人去?却把我丢在这里作甚?我又不像他们那样挂彩得重,走不动了,瘟在这里装孙子哪!不行,我要跟你一道去!”
  紫千豪一面指择手下弟兄们行动,边忙道:
  “熊兄,你的本份已尽,不应再劳累了……”
  惨叫一声,熊无极跺脚道:
  “为朋友歌力还有什么本份不本份的?有多少劲使多少劲,我只是脸上挨了一下子,根本不碍事,等到我连爬也就不能爬了,用不着帮主体吩咐,我自己也会乖乖留下来,紫帮主,你就别磨赠了。我们一块开步吧!”
  晓得这位“金煞手”的脾气,紫千豪也就不再推诿,他笑了笑,道:
  “也罢,熊兄,我们走!”
  他们两人在前,那三十名孤竹好汉紧随手后,齐齐迈开大步飞快朝谷口那边奔去,眨眼间,紫千豪与熊无极已经肩若流星横空般抢光掠出了黑沙谷!
  两个人的身影甫始拣出谷外,喝,这里却也早就成为一片修罗场啦,约有五六名中原人物,正分成三处,被一身青衣的孤竹大汉们团团围住,正在做着拚死殊斗,四周,已经躺下好几十具死尸,其中大多数孤竹帮这边的,另外,还有四具中原来敌那边的,斑斑血迹,涂染得到处都是!
  紫千豪在十步之外站定,目光一扫,已将眼前情势看得分明,看分明了,他也才略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无可置疑的,谷口这里的排斗,孤竹帮方面亦已占了上风,将局势完全控制住了!
  中原人物那边,仔细一数尚在负隅顽抗者有六个人,更有一个是女性,其中四个人武功不弱,但却不算过于突出,而且四个人全挂了彩,逐渐成为强势之末了,这六人中,只有当中两个相当扎手,这两个人,一位白面白衣,秃头无须,另一个腰粗膀阔,睑赤如血,白脸的一位使着把“穿山雄”,红脸的一个手执“八角锤”,倆人俱是勇猛无比,攻击力大,他们两人把守在一片方圆十余丈的山丘上,交织穿舞,相互冲刺,围攻他们的上百名孤竹帮人马虽然层层密密,流转旋攻,却仍是不能超过雷池一步,只见刀光刃影,闪映杀喊声直入云霄,而孤竹帮的儿郎们不时溅血横尸,东摔西滚,既没有一个人冲得上去的!
  领着这百多名手下围攻上丘西敌的,嗯,便是“断流刀”伍桐,在此刻,伍桐的一双眼全愤怒得几乎要突出眼眶子了!
  此外,余下那四个敌人,有一个被“二陀头”蓝杨善的金钢杖逼得连连后退,左支右拙,这位满头大汗的仁兄一边要抵挡着艺业强过他多多的蓝扬善,一面还得不时防范四野随时冲杀过来抽冷子猝袭的孤竹汉子们,情况之迫急,已是到了无以复加地步,他剩下的三个同伴,有两个被“白辫子”洪超带着的上百名手下攻杀得早就险象环生,难以自保,最后那个女子在数十名孤竹大汉的围袭里,也狼狈到非要漫野游窜闪搏才堪堪勉强支撑的形势了……
  有趣的眨眨眼,熊无极呵呵笑道:
  “这里也蛮热闹的,紫帮主,你瞧瞧那些中原来的好朋友们,一个个还活龙活现的要他妈的活宝!”
  紫千豪指了指山丘上那两个犹在发成逞狠的人物,低声道:
  “他们是甕中之鲤,无可施展了,只有那里的两个人似乎还可以挣扎一段时间,熊兄,你识得这两位吗?”
  瞧了瞧,熊无极摇头道:
  “不认识,这两个家伙的功夫都不差,够得上硬把子的身份了!”
  神色冷凛的,紫千豪道:
  “这两人至少已经使我的手下伤亡在三十名以上!”
  笑笑,熊无极道:
  “但他们自付出代价的,紫帮主。”
  点点头,紫千豪硬生生的道:
  “当然!”
  他又一指那个正在山野间流动闪移,边战边走的女子道:
  “至于这位大姑娘,熊兄,你见过不曾?”
  眯着眼看了一会,熊无极依旧摇头道:
  “面生得很,不曾有幸相识……”
  紫千豪淡淡的道:
  “我却知道她是谁?”
  诧异的,熊无极道:
  “你又如何知道?以前见过么?”
  紫千豪双目煞气毕露的道:
  “不错,这女子便是‘玉马堡’堡主‘九指攀月’韦芜的女儿韦小茹!”
  恍然一笑,熊无极道:
  “我晓得帮主你与韦老鬼往日的那段梁子,他的宝贝女儿可也真去找时机替老子出气哪,这一下。可叫应了两句话:‘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娘的,冤家路窄了!”
  表情冷酷的,紫千豪道:
  “我怕她今日是要如此了——”
  这时,一阵震天的吼叫声来自谷口,那跟随紫千豪前来支援同帮的百余孤竹大汉,已有如一群山押猛虎般在两名头领的指挥下扑向了那几个已然情况危急了的敌人!
  熊无极吃吃笑道:
  “紫帮主,我们也上去将那一对红脸白面的伙计收拾下来吧!”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
  “好,熊兄!”
  两人的身形猝射,已有如两道流虹般长掠到山丘之前。正在冒死冲杀的孤竹儿郎们一见是他们的龙头大哥到了,俱不由欢声雷动,呼喊震野,每个人的精神刹时更形抖擞,勇气越见奋激:
  “大哥到了!”
  “弟兄们冲上去啊,大哥来了!”
  “加把劲,哥儿们,有大哥撑着啦……”
  眨眼间,孤竹帮人马就像突然吃了振心丸一样,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前仆后继,往山丘上冲,大马刀灵活如电,短斧飞闪,顷刻间已将那两个大汉把持住的十丈方圆退缩进去三丈还多!
  尤其是“断流刀”伍桐,他一面觉得心情振奋,一面又感到惭愧无颜,在手上大马刀的飞砍翻舞中,不顾一切,咬牙嗔目,豁出了命般的猛攻向敌人。
  足尖一弹暴起,紫千豪的“四眩剑”在一溜寒电里猝取那白脸白衣的人物,他口中厉叱道:
  “伍桐退下!”
  大马刀翻飞之下急速后仰,伍桐如命跃退,他一边悲极的吼道:
  “不能轻绕他,大哥,我们已经有三十多个弟兄丧在这两个王八羔子手上了!”
  “四眩剑”流灿辉展着,紫千豪冷冷的道:
  “我知道!”
  那边,“金煞手”熊无极亦已接下了红脸汉子,他二话不说,甫一照面,掌势便有如天崩地裂般卷上去!
  紫千豪的攻势是威猛而凌厉的,加上他一腔怒火,满腹愤恨,出手变招全连一丁点余地也不稍留,招招皆如要害攻杀,式式俱向致命之处施展,剑芒如云,刃影仪电,眨眼里已把那红脸人物逼出了十五步!
  伍桐退出之后,立即将四周的手下调遣至各个适于拦截攻击的位置,但见马刀横胸,短斧握手,一干孤竹帮弟兄们已经把周遭团团包围,只待敌人败逃,便要阻拦格杀——假如那一双敌人还有机会散逃的话。
  现在——
  紫千豪的出手越来越快,攻杀的速度越来越急,剑刃带着呼啸的光芒连连飞旋,剑影相接,有着骡而狂风,一阵强似一阵,猛斩狠戮。前后左右,全已叫他的“四眩剑”刃光所布满了!
  那白脸白衣的人物亦在竭力抵抗,他手上沉重的“穿山锥”招展格拒,身形闪挪如龙移凤舞,又快又活,但是,他却无法将既成的劣势挽回,一张白脸已然泛了苍黄不说,大量的汗水更已没过重农,连他喘息,也粗浊得是老牛打呼噜……
  而熊无极对付的那名红脸敌人,情形也有比他的同伴稍好,熊无极现在所施出的掌法,已不是他方才在山谷中的那套“金手三绞式”,而换了一种歹毒阴狠并不较“金手三绞式”逊色的“天旋掌法”,他戴着“金犀皮”手套的两双粗大手掌抛挥努斩有如千百面血刃在尖啸穿织,翻飞中风声呼轰,宛似挟着金雷霹雳,掌势走的俱是回旋绕转的路子,横砍斜削,上压下挑,暴烈极了,隼利极了。
  红脸仁兄咬着牙,瞪着眼,拚命在熊无极的掌影劲山之下冲突腾挪,有亮亮的“八角锤”作着短路子的挥展招架——如今他也只有招架之功了,只见一片片,含着无比力道掌影在他四周翻飞流曳,呼啸打转,而他却宛如被这些魔鬼也似的幻影吞噬了,包裹了……。
  蓦然——
  “吭”的一声闷嗥,那与紫千豪拼杀的白脸人物已一头撞跌出去,他的“穿山锥”脱手抛落一侧,就在这人扑倒的瞬息,紫千豪那炳宽刃锋利的“四眩剑”,正“哗”的一声从敌人的左助深处抽拔出来!
  “四眩剑”莹亮清澈的剑尖上凝聚着几滴腥红的血珠,紫千豪目光如冰,挫脱扬手,于是,那几颗聚在剑尖上的血珠子便抛飞半空,又泛闪着怪异的赤红微彩落于尘土。
  缓缓的,紫千豪转过身来,他刚才把视线投注过去——
  “啊……啊……”
  而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号声倏而扬起,那个与熊无极较斗的红火脸大汉正打着转子往外施出,每一个旋转,这人便有一大口鲜血略出,到最后,他在摔倒地下的一刹,叫人清楚看到他那张原如吐血也似的赤脸,竟已变成了蜡一样可怕的僵冷与惨白!
  站在那里拍了拍手,熊无极笑嘻嘻的道:
  “还是慢了你一步,紫帮主!”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你那对手似是功力较强!”
  打了个哈哈,熊无极笑道:
  “非也,只是我这几下子把式还够不上炉火纯青罢了。”
  这时,伍桐拭着大脑门上的汗珠子奔了过来,他轻喘着,惭愧无已的道:
  “大哥,我实在替你丢人,折了这么多弟兄却没有收抬下人家,到了未仍得要大哥及熊老兄费力。”
  紫千豪淡淡的道:
  “这不怪你,那两个人的功夫相当硬扎,况且你又是由于往上仰攻,自然吃力,而一般弟兄又多是一身掌劲,说不上俱有什么武功造诣,等于只你一个人在支撑,能将他们困住,已经算不错了。”
  知道自己大阿哥是在籍词为自己找台阶下,伍桐又是感激,又是汗颜的涨红着脸,唯唯诺诺退到一边。
  熊无极忽道:
  “紫帮主,下面还有几个余孽,我们下去一遭抬夺了如何?”
  紫千豪笑道:
  “我看,用不着再麻烦我们了吧?”
  尚不待熊无极答腔,下边的战况便立刻发生了变化。那个与“二头陀”蓝扬善交手的中原人物,就在一个小踉跄里已被这位身大体胖的“二头陀”挥起“金钢杖”拦腰砸翻五步。而那位仁兄连一声呼叫都未发出,四周人影飞闪,十多柄大马刀已斩肉一样将此人剁成血糊糊的一团了!
  另一边,“白辫子”洪超垂在脑后的白色发辫急抛,他自己一个贴地滚溜了进去,大马刀翻飞如电,两个敌人中的一个已狂号鬼叫起来,眼看着一双人腿齐践削落,那人的身子还没有扑倒,他的前后左右已有几十柄马刀交相穿织着暴劈,刹那间,非但这人的一颗脑袋被劈抛一侧,连那魁梧的躯体,也顿时由几十柄猛烈砍下的马刀分成了数十块!
  他那位同伴见状之下,几乎连魂都吓掉了,手中一柄三尖刀挥起一圈刀花,拼命斜冲,两个孤竹帮大汉一个不防意吃他撞了个四脚朝天,这位中原人物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大旋身躲开了一把削来的马刀,他自己的三尖刀手起倒戮,“噗哧”一声,一名孤竹弟兄已被他穿了个透心凉!
  “妈的皮!”
  “白辫子”洪超暴跳如雷,飞一样追了上去,那名逃走的中原人物并没能奔出多远。他只冲出三丈不到,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孤竹人马围截拦住,尖吼狂叫着,这人正像疯了似的在左撞右突,拼了命般挥动着手中兵刃意图冲出一个缺口亡命!
  嗔目切齿的洪超掠了过来,他奋不顾身的一照面便走中宫,逼洪门。侧身暴过,大马刀闪舞软劈,有如雪练飞绕,一口气十九刀猝戳直逼过去!
  那人大吼如泣,竭力以手中家伙抵挡,但是,功力既逊,又自心虚胆颤的这位仁兄却几乎没有抵挡得住,在洪超十九刀接砍斩下不由自主步步后退,捉襟见肘,险些连兵刃也被震掉!
  于是,血光暴现,那人肩头的一大块皮肉已被洪超削落,他甚至连痛苦的呼号都只发出一半,另一名孤竹弟兄已连人带刀撞了过去,在这名孤竹汉子一个滚身跃起瞬息。嗯,他的大马刀正由那人的胸腹间拔出!
  “白辫子”洪超气恨不休的上前狠狠踢了那名敌人尸体一脚,大吼道:
  “通通过去给我把那个残人剁了!”
  是的,如今,浩荡而来的中原来敌,也只剩下韦小茹一个人还在披发啮舌,浴血苦战了。
  近百名孤竹大汉奉令之下轰喏如雷,纷纷冲扑向韦小茹那边,而韦小茹,早就可传到力竭气浮,体乏神虚,只在那里苟延残喘了,在她四周的几十名孤竹人马她都已招架不住,逼得要到处流窜游斗,现在又加上了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剽悍勇士,你叫她再怎么抵抗?
  紫千豪与熊无极已来到了眼前,看着这付情景,熊无极不禁在嘴里“啧”了两声,感慨的道:
  “唉,一个女娃儿,不在家里好好的做个姑娘,学学刺绣什么的,却偏要舞刀伦棒,淌两脚江湖臭泥,惹得混身腥躁,到未了还说不准再把一条小命赔上,这又是何苦来哉?江湖道上阴诡毒辣,丑恶龌龊,我们闯了进来已经深海拔不出腿,那里还会适合一个大闺女在这里头混呢?”
  紫千豪谈谈的道:
  “熊兄说得有理,但是,这位姑娘却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熊无极诧异的道:
  “什么苦衷?”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忘了我与她有败家伤父之仇?”
  摇摇头,熊无极道:
  “不论有什么仇恨,我总认为女娃儿不该担负这些责任,她们只能嫁丈夫养子,外面的大小事体一律不应该插手!”
  紫千豪笑道:
  “有些人却不似你这般想,熊兄,亲仇家恨,往往男女老幼俱须奋起承当——只要他们自己认为应该承当!”
  吁了口气,熊无极哈哈笑道:
  “我看,紫帮主,这女娃儿要吊你的颈,你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似的,嗯?”
  笑了笑,紫千豪道:
  “站在她的立场来说,是的!”
  熊无极不再吭声,他将自己目光投注向那身陷重围,情况危急万分的韦小茹那边,韦小茹的秀发散乱,面色灰白,一身浅绿的紧身衣早已血迹斑斑,破碎了好几处,破碎的地方,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同样的也露出了令人叹息的血污伤口,她的身子包裹在那套浅绿色的紧身农垦,虽然体态窈窕而玲线剔透.如今却丝毫也引不起人们一丁点的谒思来了,她眼前的惨厉形态,只使人感到悲憫与惋惜,同情而忧虑再也没有别的了。
  一百多近两百名的粗壮大汉,从四面八方交互冲杀,轮番攻击,只见人影幌闪,刀光赛马,叱喝声与吼叫声宛似暴雷炸连,惊心动魄,韦小茹被逼到一座小山之下,兀自挥动手中长剑,披发嗔目的竭力死战!
  “二头陀”蓝扬善、“白辫子”洪超,分把两恻掠阵,四只眼全杀气毕露,虎视眈眈的盯着战况的演变,其实,犯不着他们监视韦小茹也不会再支持多久了!“
  现在,伍桐就站在紫千豪身历,视线也被引到前面的杀戈中去了。
  韦小茹倾力支撑格拒着,她的眼已花,气已竭,而四周的刀刃寒光闪眩如电。骤雨狂风般暴挥猛斩,逐渐的,韦小茹越加心浮力虚,双目迷濛,她知道,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一柄大马刀“呼”的由上而下,盖顶劈来,韦小茹上身急偏,挥剑硬硬架开,这一次的硬架,又将她一条手臂震得倏然一麻,脚步歪斜,几乎摔倒,她的身形尚未站稳,又有十多把马刀狠狠砍至!
  凄惨的尖叫声,韦小茹奋力抵挡了几招,猛然后追,哭喊着道:
  “爹啊,女儿已尽力了——”
  在那颤抖的哭喊声中,这位“玉马堡”堡主的独生女,已迅速偏过剑锋,用力往自己颈间切去!
  但是,就在那雪亮的剑锋刚要沾着肌肤前的一刹,一股自斜刺里飞来的劲道已猛的撞上了她的手肘,在她的整条手臂倏然震麻之下,那柄险些夺去她生命的锋利长激已“呛啷”一声坠落于地!
  同时——
  紫千豪那冷漠的语声亦沉稳的传来:
  “大家退下!”
  周道的孤竹弟兄们在任愕中纷纷往后退去,却个个都是满脑子迷惑,为什么,他们的大阿哥会在他们仇人临要授首之前反倒恕了她呢?”
  摇幌的站在那里,韦小茹神色惨精,却目光怨恨的死盯着紫千豪,她喘息着,抖索着,一张白里泛灰的面庞透露出她的疲倦、虚脱、惊悸、而又加上疑虑。自然,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紫千豪——她的大仇人,会突然出手救她,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向前走了几步,紫千豪平静的道:
  “韦姑娘,这是我第二次放过你了。知道吗?”
  一甩头,韦小茹翁合着她那张干裂而毫无血色的嘴唇,语声暗哑的道:
  “我……我并不感激你!”
  冷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感激在我来说毫无意义,更毫无价值,我恕过你两次,也并未期盼这些,我只是希望你由我饶恕过你两次的事实上,体会出我对你仁慈与怜悯,韦姑娘,你是个女子,而女子便不该做些男人的事情——纵然你做得有你的道理,但你也必须知道,我紫千豪并不是一个时常都会有慈悲心肠的人,而我的忍耐有限度,韦姑娘,俗语说,事不过三。你要记住我已恕你两次了!”
  咬咬牙,韦小茹悲愤的道:
  “你劫我家,伤我父。紫千豪,我永不会忘记!”
  平静的,紫千豪道:
  “不错,我洗劫过“玉马堡”,但是。你可知知你父亲生平所聚之财都是得自何处?韦姑娘,我本不愿使你太过了你父亲的这些往事,但现在我不得不说,你父亲在往日和我一样,也是个江湖黑道的大豪,他也用我今天聚财的方法来生存,不过,他只有一点与我不同,这不同的一点就是我白手劫来的财宝乃是为了扶困济贫,养活一般刀头舐血的弟兄们,而他却大多中饱私囊,敛肥于己,所以,我们之间的分别也就大了,多年之后,你父亲洗手归隐,创建‘玉马堡’,过起了面团团的富翁生活,而他的一批老班底也同时退隐于他左右——那就是你平常见到的一些邪气未脱的叔伯大爷们,时光是会流逝的,但人们的记忆并不,韦姑娘,我们知道你父亲的财产来自何处,我们就仍然替他放回何处,这其中,我们仅取了几成有数的工作费用,但我们却取得心安理得,因为我们是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吁了口气,紫千豪徐缓而自若的又道:
  “当时,我们留下了你父亲的性命,在我们来说,已经算得上仁尽义至了,大约你不晓得,你的令尊在往年行事的时候,是从来不留人家住命的吧?韦姑娘,人的环境可以改变,容貌可以改变,身份可以改变,但过去是改变不了的,他或者会否认,可是,将有许多人记得!”
  惊恐而震撼的脸大了眼,韦小茹几乎不敢置信的颤僳着道:
  “不,不,你说的是假话,我父亲就算也是黑道出身的江湖草莽,但决不像你述说的那样。”
  毫不见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作子女的应该对父亲有一个尊仰而完美的理想,更该为他的名誉辩护,韦姑娘,我不怪你!”
  目光中闪耀着智慧而寒凛的光芒,紫千豪又接着道:
  “不过,事实却不容抹煞,公理却无法歪曲,我告诉你的,全是真话,信与不信,那就全在你了!”
  突然间,韦小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痛苦的道:
  “紫千豪,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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