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西疆二鼎


  迟疑与怔钟流露在商瑜甜美的面容上,她咬着唇想了一会,低俏的道:
  “但是,小九,你说得虽然不错,你就敢帮着君惟明?而我又怎么办呢?再怎么说,我哥哥总是‘独龙教’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平静的笑了笑,君惟明道:
  “商姑娘,我并不须要你们的‘帮助’,只须要你们缄默,而这件事在你们的立场来说,亦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恶事,至少,你不维护正义,却也总不能支持邪恶来打击正义吧?”商瑜的脸蛋不觉微微发热,她有些窘迫的道:
  “君惟明,你不要这样说,难道你就一定能代表磊落仁义,而童刚就必是邪恶的吗?”君惟明用力点了点头道:
  “我不敢自夸崇仁尚义,但童刚却是无可置疑的邪恶阴毒,在这一方面,商姑娘,我比他是强得太多了!”关立着急的道:
  “小瑜,这个问题根本已经不值得再争论下去,难道说人家君公子会无的放矢:以向自己过去的好友,自己的妻妹,寻仇溅血为乐事?难道说,我的话你也不信,我的看法还及不上你么?”商瑜呐呐的道: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我们与君惟明势处对立,而既然是处于对立,便不该帮着他……纵然他是师出有名,堂而皇之,也一样不该帮他……否则,我们又如何向我们的宗派亲人交待?”凛然挺胸,关立壮烈的道:
  “我们的宗派行为不善,我们没有力量制止,至少也不能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瑜,甘于浮沉在黑暗中,向邪恶缄默,已是一件极端可悲的事,如若我们再不知自省,不知独善,那么,我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堪以自慰的远景与目标?”顿了顿,他又悠长的道:
  “另外,良心上的愧疚便更不用说了……”商瑜不禁为之动容,她微微垂下头来,低徐的道:
  “小九……我只是一个女孩子……或者……我的观察力太迟钝,眼光太肤浅……可是……你知道我的心里会怎么想,我有些苦衷……我不能背弃我的哥哥,同时,我……我也不能违抗你的主张……我……你叫我怎办好呢?”关立坚定的道:
  “小瑜!如果你真的和我好,你就跟着我同进同退,信任我的看法与决定,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样做是不会吃亏的!”商瑜幽幽的,道:
  “你有把握?”关立道:
  “有!”商瑜又加上一句:
  “小九,你可也弄清楚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关立冷静的,道:
  “当然,我比谁都清楚!”商瑜凑近了点,又道:
  “小九,虽然我们的意思是不与我们这边的人同流合污,我们要独善其身,那一边也不插手,但是,在日前的情形上来说……我们不帮着我们的人,即是等于背叛他们了,你明白?”关立倔强的道:
  “那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想法如何了,事实上,我们并末背叛,我们只是不与他们沆瀣一气而已!”商瑜叹了口气,道;
  “他们不会这样想,我们不帮自己人,却隐藏着君惟明几个人……你又私下张罗了药品食物供给君惟明等人,虽然我们再没有其他行为,只此两样,便已足够那些人有藉口惩罚我们的了!”关立双眼一瞪,道:
  “小瑜,你怎么这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做什么事都像你这样的话,我们这一生就肯定一无所成,任何一桩维护公义的行为,就必须付出代价与牺牲,永远没轻易得来的事;今天我所做的决定,如你愿意支持,我十分欢迎,否则,你可以自便,我也不勉强你!”怔了怔,商瑜的一双大眼睛里立刻就现了泪光,她气忿的看着关立,又是委曲,又是怨忿的道:
  “你……小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简直没有良心,我只是为你多顾虑了一些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就摆脸色给我看了?”关立也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点,他尴尬的搓着手,轻声道:
  “小瑜,不要生气,我也不是责怪你,我仅是告诉你,当你去做一件值得做而又有意义的事情时,必须要拿出勇气,拿出毅力来……”苦笑了一下,他接着道:
  “你愿意和我一道么?”拭了拭溢出于眼角的泪水,商—瑜微微点头:
  “你早晓得我没有别的选择……”
  此刻——
  君惟明抱拳一笑道:
  “多蒙二位成全了。”关立赶忙让开,低声道:
  “君公子,这是做一个人至少应该俱备的道义感及良知,又有什么称得上成全不成全的呢?,”商瑜向君惟明靠近了一点,小声道:
  “君惟明温柔的笑着道:
  “有话问我?”羞涩的咬咬下唇,商瑜嗫嚅的道:
  “你先前告诉我的那些话——关于你的妻妹出卖你,背叛你,你的好友陷害你的那些话,真的一点不假?”君惟明深沉又真挚的道:
  “一点不假,商姑娘,谎话是经不住事实与时间来考验的,何况,当事人又好生生的没有死绝?用不了多久,一切真像即将揭示于天下,纸不能包住火,就好比为恶犯奸的人无法永远掩饰他的罪行一样!”
  唇角仍旧擒着一抹善意的微笑,君惟明凝视着商瑜那张天真末除的甜美面庞,而这张面庞上如今正被一片奇异又悲他的神色所笼罩——那是一种失望、醒悟、痛苦,又惋惜所渗融成的表情,就好像一双爱侣在经过了一段海誓山盟的深刻交往后。其中之一突然发现了对方以往的秘密一样——龌龊的,污秽的,邪恶又暴戾的秘密——这种痛心的反应与悔恨,现在就正流露在商瑜的脸容上了……。
  君惟明低沉的,又道:
  “我有生以来,可以说从来未曾受过这样的不幸与打击,老实说,商姑娘,我不怕残酷、不怕凶险、不怕血腥、不怕艰难,所有有形的苦楚我全可以忍耐,但是令我难以忍受的却是伦常的丧败,仁义的泯灭,天良的蒙蔽,人心的黑暗;这些都加在我的身上,就使我锥心泣血,无法忍受,不能恕,也不可恕了……或许我的报复狠毒了一点,但是,对这些披着人皮的人来说,难道还有什么过份么?”长长吸了口气,商瑜嗓音有些喀哑的道:
  “天……真令人不敢相信,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童刚,美艳雍容的费湘湘,秀丽朔淑的君琪,他们竟会做出这么些神人共愤,丧天害理的事情来?这……这太可怕了,也太残酷了……”君惟明淡淡一笑,道:
  “你想,商姑娘.我一直推心置腹,亲如手足的好友出卖了我,陷害了我,夺我基业,淫我妻妹,害我骨肉,甚至想连我的性命也一起坑了,而我的末婚之妻却也欺我瞒我,背我叛我.加上我那懦弱无能,不明事理,又包庇奸行的妹妹……种种事情,那一件不使我悲愤欲绝?那一件不令我无地自容?这些丑恶,这些罪孽,这些劣端,我编造得出么?我宣扬得出么?如果不是真实的,只怕尽量掩饰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亲自出头揭示于人?”望着君惟明,商瑜惭槐的道:
  “君公子,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有想通……现在我相信,你所说的全是真实的了……君公子,道理在你这边……”君惟明轻喟一声,道:
  “我无意批评你,商姑娘,人世间的丑恶与黑暗,你只怕还经得太少了……但我们活着的日子长则百年,短则树十年,这段时间实在不够我们去经历每一件事,亦不够我们去观察每一件事,因此,上天赐我们以智慧,予我们以良心,便是叫我们以智慧分辩是非,以良心判善恶,在生之旅途上莫蹈罪邪,莫坠逆乱,好好的做一个人……。”商瑜闻言之下,有如醍醐贯顶,身心俱皆凉透明彻,她双眸光芒清莹,神色纯驾,诚挚的道:
  “君公子,现在我懂了……这些,全是以往我所想不到的,谢谢你的教诲,给我上了最宝贵的一课书……”君惟明静静的道:
  “过誉了,商姑娘,我知道的也很浅薄,但要能常去沉思,你便可发觉在人的一辈子里,值得想的道理还很多。”
  这时——
  关立笑道:
  “小瑜,观在你可信服了吧?”佯嗔着白了关立一眼,商瑜道:
  “你别臭美了,我信服的人是君公子,可不是你,要你在旁边嚼什么舌头?真是……。”涎着脸,关立笑道:
  “小瑜,刚才我是太粗鲁了一点,你可别生气啊……”商瑜啐了一口,道:
  “鬼才生你的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关立又道:
  “是了,小瑜,你说你来找我是有件事情告诉我,是什么事?如今该可以说了吧?”“哦”了一声,商瑜道:
  “天,你不提,我还险些忘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昨晚上你猜我们童爷去接的什么人?”关立摇摇头,道:
  “谁知道!还怪神秘的呢,先前我跑到外面去探探风声,只看见人来人往,十分紧张,昨晚上的死伤者全抬走了,连各处打斗所留下的痕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除了每个人的表情沉重中又带惊惶,禁卫更加森严——此外,我也用心打听过昨夜童刚出去接的是谁?所问到的人没有一个晓得,不是茫然摇头,就是瞪目无以为对,我再问了几个人全没有头绪之后,也不敢继续再问下去了,我怕引起别人的疑虑,一个弄不巧出了纪漏之后才是大大的不上算呢!”咽了口唾液,他又接着道:
  “在我回来之前,却发现了另一件事情,‘独龙教’的教主凌胡子,本派大掌门‘大飞帮’的‘塞松堂’‘银翅坚’两个堂主,连受了伤的‘白发银眉’官采与‘大飞帮’帮主刁忌,全匆匆忙忙向府后的‘千霸堂’集中,好像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商议一样!”
  君惟明安详的问:
  “还有呢?”关立砥砥嘴唇,道:
  “另外,据我知道,参加的人还有随时不离童刚左右的‘双头枭’赵品松‘影子腿’宋塞目,‘九岳头陀’悟果等人,‘皮口袋’包骧也去了,他们与本派大掌门几个方始跟着童刚由郊外回来,恐怕连个吨全来不及打便又赶到‘千霸堂’啦,君公子,你看他们是会商议什么事情呢?这般紧急,这般匆忙?”笑了笑,君惟明道:
  “不会出了两个主题:第一,研讨昨夜的血战,第二,商量如何对付我的策略,当然,细节方面便不得而知了,自然,童刚也会将他隆重迎来的佳宾向他的同路人引见一番。”关立颔首道:
  “不错,我想也大概是商量这些事——。”他目注君惟明,欲说又止,君惟明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关立。”舐舐唇,关立低声道:
  “君公子,我本来还为你想到一件事,但后来再一探听,却知道又行不通了!”君惟明道:
  “什么事?”关立苦笑了一下,道:
  “眼前,全府上下的高手,差不多全进了府后的‘千霸堂’会商大计去了,府中各处的守卫只是一些二流人物,换句话说,正乃行动良机,我本来想借这个空档提醒公子你——可以前往‘雁楼’及‘白楼算先找到你的妻妹算清旧帐,那边却防卫虽然仍然很紧,但却比平昔弱了很多……”澄澈的双瞳中有一抹笑意,君惟明道:
  “但是呢?”摊摊手,关立无奈的道:
  “但是我又一打听,才晓得童刚老早把费湘湘,及君琪两个人也一同带到‘千霸堂’去了……”沉默了老久的曹敦力这时才开了腔:
  “这小子真够奸猾哪……”君惟明平淡的道:
  “他素来细心,做任何事都会深思熟虑,曹敦力,他这一手在我来说,并不感到如何意外。”曹敦力捂着头道: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心眼也够多了,哪里知道这番出来,才发觉比我更机灵的人简直车载斗量,我自己这点脑筋,这点花巧,实在差得太远,算不上道……”君惟明伸展了一下双臂,道:
  “阁下是太谦了——一”说着,他转问商瑜:
  “商姑娘,关立出去跑了一大圈于,犹未探出夜来童刚所接之人是谁,看这情形,童刚是极其慎重而又意图暂时保密了,听你方才的口气,大约你是知道此人为谁啦?”关立在旁也急问道:
  “你真知道他们去接的人是谁?”商瑜道:
  “我就是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嘛!”一搓手,关立忙道:
  “那你就快说呀!”略一迟疑,”商瑜有些犹豫的道:
  “说出来,我就麻烦了,本来我只是打算告诉你一个人的!——”君惟明吃吃一笑,开朗的道:
  “很好,我与曹敦力退开一边就是。”关立哼了哼,轻轻一拉君惟明衣角,低促的道;
  “不,不用,君公子,这件事我想你也一定希望知道,很可能对你是非常重要的……。”他又面对商瑜,气唬唬的道:
  “小瑜,你是怎么搞的?现在你还弄不清楚你的立场?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商瑜着急的涨红了脸,分辩道;
  “我不是光指这件事情的表面,我……我是说与这件事有关的另一件事,和我们两人有关的另一件事……”关立断然道:
  “没有关系,我们对君公子坦置心腹,开诚布公,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全讲出来吧!”君惟明尔雅的一笑,道:
  “商姑娘,假如你不愿意我知道什么,我可以不听,而且保证决不生气,你们二位是我的朋友,我对朋友素来是尊重的!”商瑜一咬牙,道:
  “我说,君惟明平静的道:
  “不要勉强。”关立又催促道:
  “那你还等什么?”吸了口气,商瑜道:
  “昨夜,童刚他们到长安城外迎来的人,乃是有‘西疆二鼎’之称的‘皇鼎’邱岳与‘帝鼎’朱晓青,以及,他们两人合收的义子,在‘西疆’号称‘血鼎’的方幼泉,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四名‘二鼎’手下的贴身卫土跟随着,那四个人听说一身本事也非常精悍,叫什么……‘四烈马’!”此言一出,曹敦力第一个就脸上变了颜色,他楞了一下,形态惊惶中,竟然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乖乖……可不得了啦,连‘西疆二鼎’和他们的宝贝儿子也叫姓童的给请来了……公子,你可知道,这……这‘西疆二鼎’在边陲一带的威风,就等于你在中原长安一带的名声差不多哪……他们只要一跺脚,边陲千万里的地面全得乱哆嗦,这还不说,他两个老怪物的那……那个干儿子,‘血鼎’方幼泉,更是杀人不眨眼,又狠毒,笑里藏刀,每每于顾盼之间取人性命,甚至……连他妈的眉头全不皱一下……乖乖,这一来可麻烦啦……”君惟明无动于衷的笑了笑,道:
  “如若那方幼泉,杀人不多,他那只鼎怎能叫‘血鼎’?顾名思义,曹敦力,你都该想得到了!”一看君惟明那种轻松法,曹敦力不由又惊又慌,又急又气,他额上浮起青筋,啼笑皆非的道:
  “天老爷,我的公子太上皇,如今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这几个人物都不是省油的灯,确实秤起来,他们的份量只怕比起‘白发银眉’官采,‘皮口袋’包骧两位还更要重上几成呢?……”关立也有些面色苍白的道:
  “君公子,这‘西疆二鼎’及他们的儿子‘血鼎’方幼泉的名头,我也曾经听闻过,确是喧赫一时,威震边陲的人物,就连提起他们名号的人在背后谈论起来,亦都是战战兢兢,有如见虎当前……”抹了把冷汗,曹敦力怯怯的问:
  “呃,莫不是,公子不晓得这几个人的来历?”君惟明洒然一笑,道:
  “我知道。”曹敦力呆了呆,又嗫嚅着道:
  “可是,呃,公子的反应却……却好像十分平淡……”君惟明轻轻拍了拍曹敦力的肩头,平静的道:
  “或者你称我的反应为‘平淡’,我却叫它是‘镇定’,我之所以镇定的原因有三,其——,不错他们的名头极响,但我也不算太弱,是么?一只猫遇上一头虎会畏缩,可是,一只狮子遇见这头虎的感觉就和那只猫大不一样了;其二,可能我比较心高气傲一点吧?我自来不肯服人,久而久之,因此也在无形中养成一种‘目空四海’的坏习惯,不管人家如不如我,我全认为他们差一头,其三,嗯,我也不能像你们这样流露出紧张之态来,你们心里发慌,还想着有我可为倚持!如果我跟着也慌了,又有谁可以做我的靠山呢?而且,我一慌,你们不就更失去信心了么?”
  紧张中,曹敦力与关立俱不由笑了出来,曹敦力又用衣袖揩了揩汗渍,吁了口气,道:
  “公子,你可真沉得住气哪!”君惟明一笑道:
  “此时此地,徒自惶恐于事又有何补?”关立又问商瑜道:
  “还有呢?”商瑜抿抿小嘴,接着道:
  “童刚这次邀请‘西疆二鼎’及方幼泉三人来此助拳,似是费了不少心血与周章,至于用的什么法子,我却不大清楚——因为告诉我的那个也不大清楚,他们一回来之后,童刚即将迎来的贵宾安排住在他自己日常所居的‘丹楼’里,童刚对他们的招待异常热烈周到,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本人更执礼甚恭,贴切莫说,简直有些卑颜恭膝的味道了,据我所知,童刚对‘西疆二鼎’两人全是以晚辈自居的,言语之间,非但尊敬拘束,更且诚惶诚恐,看在眼里,是有点不舒服……”君惟明淡淡的道:
  “照童刚的阴险心性来说,只要他求得着的人,就是叫他跪在地下喊爹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做到!”旁边的三个人皆不禁莞尔了,商瑜忍住笑,又道:
  “他们到达之后,全由童刚亲自陪伴着,只在‘丹楼’略事休歇,便由童刚传谕,召集府中的一干好手于‘千霸堂’聚集商议要事,在这期间,‘大飞帮’的帮主与本教的凌教主一经先行见过童刚,将夜来的血战详细陈述过了!”君惟明冷冷的,道,
  “那一群奴才!”商瑜顿了顿,跟着道:
  “在我来到这里找小九之前,曾与我哥哥见过面,他告诫我这几天要特别小心谨慎,以防意外,本教凌教主恰同‘大飞帮’的刁帮主同赴‘丹楼’谒见童刚,便是由我哥哥,随侍在旁的,我哥哥说,童刚一面听着他们的禀告,一面来回不停的在那间小厅里踱着步,神态极为烦燥;哥哥还说,童刚这人向来城府深沉,临危不乱,但在聆听他们陈说昨夜的杀伐情形时,尤其在提到公子你竟然大难不死,亲自出现的当儿,童刚一下子脸色全变了……”君惟明微笑道:
  “心虚的人,总是这个样子的。”商瑜面容有些苍白与忧戚,低徐的道:
  “君公子,我好像已隐隐感有一层阴影罩向了‘铁卫府’,更明确的说,我似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我很不安,很骇怕……一切事情看上去全像是不大对劲,那么尖锐,那么紧张,那么仓惶又那么沉翳,连每个人的脸孔都变得冷板及晦涩的了……君公子,是不是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了呢?一场残酷又狠烈的狂风暴雨即将到来了呢?”君惟明悲悯的望着她,缓缓的道:
  “商姑娘,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深深的叹息着,商瑜道:
  “君惟明沉重的道:
  “血海深仇,不共裁天,而正邪不两立,是非难同存,商姑娘,我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愁郁勾结在商瑜的眉心,她的脸上情韵就更显得楚楚伶人了,无意识的揉弄着衣角,她轻轻的道:
  “在那场血的洗礼到来之时,君公子,我想……情景一定是凄惨的,恐怖又残忍的吧?”背着手,君惟明苦笑道:
  “想是这样,商姑娘,我还记不起自古至今的那一场干戈血战不是这种景况……”商瑜伤感又忐忑的道:
  “但……但是,君公子,我的哥哥又偏和你们是敌对的,到来了,他……他会遭到一种什么命运呢?”丰润的唇片颤动了一下,她续道:
  “而在这茫茫人世,君公子……我无亲无故,就只这一个亲人了……如果他不幸有了什么长短……我……我也实在没有勇气再活下去……”同情的凝视着这位甜美又纯真的少女,君惟明不觉也感到丝丝无可奈何的恻然,他沉吟了片刻,低声道:
  “商姑娘,你自己估量估量看,有没有这个把握说服你哥!使他退出这场争纷?”震了震,商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急急摇头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君公子,这不可能……你不了解我哥哥,他是那种固执已见又忠于根本的人……他曾宣过誓要对‘独龙教’誓死效忠的……而他就正会如此,我一定无法说服他,非但无法说服他,我还会招来他的疑虑及不满,君惟明摇摇头,道:
  “如果他坚持要助封为虐,替奸侯贼匪当帮凶……商姑娘,这事就难办了,尤其是两军交锋,刀枪无眼,除了在原则上的留情与容让之外,谁又能断言维护得了谁?我总不能下令我的所属伸着脖子任人杀戮而不加抵抗,况且,我们的目的也并不是这样的啊!……”商瑜紧张的道:
  “你是说,君公子,只要双方开始交刃,就不能容情了?”君惟明含蓄的道:
  “也不尽然,我只是说,我可以关照我的人尽量留手,予我所想开脱的数人以退路,但是,这却也须要有个限制,假如我愿意开脱的敌人并不领情甚至变本加厉欲图借此反击,我既使想容情也就无法可容了!商姑娘,这是一场武者多场的干戈,这也是生与死的博斗,除了双方都能明白其中的微妙,要想使某一边做无条件的牺牲可是太困难了……”商瑜怔怔的,道:
  “可是……可是,君公子,你曾经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是你的朋友……我虽然对你没有什么帮助,至少也未曾危害过你……你……再怎么说,也不可就像对付他们一样来对待我的哥哥吧?”这时,关立也诚切的道:
  “君公子,你曾答允过我,为了我的‘独善其身’,‘同流而不合污’,为了我的‘缄默’,而在日后的血战中尽量宽恕我的同门,但小瑜——商瑜的行为和我也是一样的,难道公子你就不考虑对小瑜也做相似的保证与承诺么?”君惟明一笑道:
  “你先别帮着你的女友求情,关立,如今童刚那边又多了‘西疆二鼎’等几个强者,说不定这一连串的挤杀下来,失败的是我呢……”关立严肃的,道:
  “君公子,胜败属谁在眼前论之犹早,问题是,公义与真理在谁那一边?君公子,你知道在那一边,而不管将来的输赢何属,能在你的承诺下取得谅解,异日我们做人全容易做了……强劣之势可保存一时,但却不永远对此,换句话说,是是非非也能隐蔽一时,亦无法永远掩瞒;在很久很久之后,等这场争纷过去了,公子胜也好败也好,我们——及我们的后人走出来,至少不会再被人点破背衣,不会被人讥为‘助纣为虏’‘倒行逆施’也就行了,而这些,却须取得公于今日的谅解与宽容,至少,连公子也算明白我们的苦衷……”君惟明沉默了一下,道,
  “你说得对。”关立喜悦的道:
  “那么,公子是答应在日后的争战中尽量予小瑜的兄长以圆转之路了?”点点头,君惟明道:
  “我答应——”他笑了笑,又道:
  “但我也祈求他不要过份。”商瑜欣慰的道:
  “我想……他不会的,君公子,我要想办法影响他……使他明白些什么,使他能在来得及抽身的时候抽身……谢谢你,君公子……”
  忽然——
  关立一拍自己的后脑勺,道:
  “啊,我险些忘了一个问题!”商瑜道:
  “什么问题?”关立看着她,小声道:
  “你是,说你来找我是告诉我‘西疆二鼎’他们的事么?还说这件事骨子里与我两人有着牵连,小瑜,什么关连呀!”
  于是,商瑜的面庞突然红了起来,她羞涩的低下头去,欲语还休,一双手宜在搓揉着衣角……
  关立马上催促道:
  “快说呀,小瑜,有什么害臊的,我们之间的事情光明正大,发乎情,止乎礼,一点邪秽也没有,别怕,说出来……”脸蛋儿婿红欲滴,有如熟透了的萍果,商瑜羞答答的微微垂下了头,声如蚊纳般道:
  “小九,我……我说出来,你不会生气吧?”关立连忙—摇头笑道:
  “当然不会生气,你快说嘛……”商瑜十分不好意思的道:
  “那……那‘西疆二鼎’的义子‘血鼎’方幼泉,在三年之前,曾经见过我,他对我……像是不错……”呆了呆,关立立即按捺不住了,他酸溜溜的道:
  “原来你们还是早就认识了啊,这姓方的名气大,本事好,可比我强得太多了……”商瑜听了这些话,又是惊惶,又是幽怨的看着关立,她委屈的道:
  “你何必摆这种颜色给我看?纵然早已认识,我与他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况且,你还说过你不生气的……”关立气咻咻的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如何知道他对你不错!哼,难怪你对他们的动态这么清楚,想必是方幼泉这小子早就通知了你,这样看来,你们两人之间还真透着不简单呢!”下子眼圈就气红了,商瑜唇角抽掐,身躯微额,她激动的道:
  “关立,你休要血口喷人,无事生非,我……我和那方幼泉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你给我指出来,说出来……你………想不到你竞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心胸狭窄的人,你侮辱我,蔑视我,你你你,你太可恨了……”关立退了一步,失措的道:
  “小声点,你小声点,这里岂是吵架的地方?一个弄不巧叫人家听见了,我们大伙全完啦!”商瑜双目涌泪,恨声道:
  “完就完,你这么不相信我,这么怀疑我,干脆我死了才如你的愿……”关立急切的道:
  “喂喂!小瑜,你别吵,好好的说,方才就算我不对,成了吧?又何必这样哭哭闹闹叫人家笑话?”关立搓着手,急忙道:
  “好好,就算我胡说八道,无理取闹,你却也犯不着如此小题大做,搞得我下不了台……”商瑜哭道:
  “你,你还嘴硬!”关立急急摇手,啼笑皆非的道:
  “我不嘴硬,不嘴硬便是,其实,我根本也没有讲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己,难道说,我连问全不能问了?”商瑜一面抽噎边恨恨的道:
  “谁不叫你问我?我就是特地来讲给你听的……我和那方幼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还会跑到这里向你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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