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燕云飞仰天大笑,不屑的道:“杨老邪,你太天真了,凭你们几个老邪就想留下我的剑,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柄射日剑是我的生命,没有剑就没有我,要留下剑,唯有先宰了我……”
  杨老邪神情一变,道:“小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今年已过八十九,如不是看你年纪轻轻,不想刁难你这个晚辈,我早没耐心了……
  小子,识相点,大家都有好处。“
  燕云飞神情一凝道:“别说了,剑在我手里,有本事尽可拿去……”
  贾老实叱道:“姓燕的,你找死。”
  他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之态,脾气却也暴烈如火,话声一落,贾老实人如一缕疾风般的斜扑过来,此人功力高的令人称奇,那只右手怎么拍过来的,连身临其境的燕云飞都暗中一骇,燕云飞毕竟是个不同凡响的高手,贾老实的掌指幻影方至,那柄射日剑在瞬间拔了出来,刃锋在一道耀眼的光颤中施了出去。
  哇——贾老实太低估这个年轻人了,他对自身的功夫了解的太深,认为对付这么一个晚生,那还要用多少力量,等到燕云飞的射日剑已临近他那只伸出的手掌,他才发觉自己这回上的当太大了,他只觉手指一阵剧痛,除了大拇指尚称完整之外,其余的指头俱散落在地上。
  贾老实颤声道:“你,小子……”
  杨老邪的神情大变,脱口道:“好霸道的剑法,这跟当年的无悔老人的剑法几乎完全一样,兄弟,现在咱们已可确定这小子是什么人了,他定是无悔老人的徒儿了……”
  余下六个怪汉子俱瞪大了眼睛,他们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能不另眼相看了,贾老实虽然在他们邪道字号中不算是个人物,但是目下江湖中,能和他平起平座,而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也不多,燕云飞不过是个后生小辈,一出手断了他的指掌,这份功夫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刹那间,这些人骚动起来,人丛里有人叫道:“杨老大,宰了他,看看无悔老人会不会出来收拾残局,无悔老人除非死了,以他的脾气他不会容许咱们宰了他的徒弟。”
  杨老邪嘿嘿地道:“说的是。”
  他一挥手,向一个汉子又道:“无量,你来办这件事了。”
  无量邪也是个狠厉的角色,邪道里他排名老五,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闻言已大笑而出,顺手拾起一截贾老实的断指,瞄了一瞄,随手弹向空中,道:“小子,过来。”
  燕云飞虽然在一招中毁了贾老实的一手,心里却明白的很,那是在贾老实疏神大意的情形下偷袭成功,这个无量邪就不同了,杨老邪能指名要他出手对付自己,一定是位难惹难缠的高手人物——斜驭射日剑,燕云飞冷冷地道:“小心点,别像贾老实一样,一招就断了四根指头……”
  无量邪怒声道:“小子,你还真狂。”
  他虽然是年岁不少的邪道高手,却不像贾老实那么大意了,他知道要对付这年轻人的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铁扇子……
  “无情扇……”
  江湖无情是铁扇,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句老话,老沙和项七一看见无量邪手里这把铁骨扇子心里就直发毛,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无量邪得意的道:“不错,江湖上总算还有人认得此扇——”
  随手一抖,铁肩已颤开一角,露出一幅阴森森,惨稀稀的怪图画,苍白的一张怪脸,森蓝的一双眼球子,血红的露齿巨嘴,就是这样的一副怪图案,一幅能慑人魂魄的招魂图。
  面对着铁肩上的招魂图,燕云飞哼声中道:“这就是那幅邪恶图,传说这幅图能令人魂魄出窍,心神俱焚,我看它不过是幅令人厌恶的图案而已……”
  无量邪呸地一声道:“小子,你仔细瞧清楚了,它是怎样样的一幅图。”
  燕云飞根本没看出这幅厉怖之图有何神秘之处,无量邪的话一落,不觉的再仔细瞄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忽然发现扇上的怪图有如幻化般的转换着,渐渐地,那幅本来恐怖血腥的脸谱,此刻仿佛换了一张脸一样,刹那间,成了一张白净秀丽的女人脸庞,这少女的脸愈来愈漂亮,鲜丽的红唇,明眸皓齿,斜轩的柳叶眉,会说话的眼珠子,每一部份都令燕云飞心里怦然而动。
  他痴痴地凝视着扇上的幻化情景,不自觉的道:“含烟……”
  此刻,燕云飞有如着魔一样,痴痴的被图案所迷惑,那扇上之人,居然是他日夜不能忘怀的柳含烟,他心神俱被这副画所吸引,根本忘了自己此时尚在危险境地……
  而无量邪的手缓缓摇晃着那柄铁扇,燕云飞的眼珠子就随着它的摇动而转移,全部心神俱投入扇子之中。
  无量邪的邪扇果然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项七颤声道:“兄弟……”
  无量邪嘿嘿地道:“他看见了他老婆——”
  紧紧的握着刀,那只手已淌下了冷汗,项七知道燕云飞的神智全给那柄扇子摄住了,他抓住冷冷的刀柄,已将腰里的冷刀抽了出来,他不能让燕云飞毁在这一幅图画上,他必须给他一个严重的警告。
  可是,这六七位邪字辈的人物俱有着太多的江湖经验和阅历,他们已看出燕云飞已在无量邪的掌握之中,无量邪轻易的控制住燕云飞,在这种情形下,无量邪随时出手,都能轻易的杀死燕云飞。
  项七那柄刀也不过是刚刚出鞘——那个李大邪已冷冷地道:“姓项的,别乱动,否则,你会先姓燕的而死……”
  项七吼道:“我怕什么!”
  项七是个粗鲁的汉子,他面对着这些空前绝后的无敌高手了无惧色,手里那柄刀依然握的紧紧的,李大邪虽然威胁他,他依旧在挥刀——李大邪怒声道:“找死!”
  他虽然身形移动的慢,动作却比项七快的太多了,只见人影一晃,伸手来抢项七的刀,项七只觉眼前人影闪移,手中的那柄刀仿佛被人一拍,不自觉的向前一推,那柄刀已被拍落——“当”
  那柄刀一落地,当地一声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风啸中,这声响声特别清脆——这种清脆的铁击之声,对一个迷失神智的绝顶高手来说,无异是一帖清凉醒脑的药剂,燕云飞的心神一震,人已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啊了一声——燕云飞能与众不同就在于他那张冷静的头脑,他瞬快的把握住这瞬间的清醒,那柄射日剑在空中那么一弹,一缕剑光已迅快劈出。
  只听他吼道:“好厉害的无情扇——”
  剑势快的炫人神目,一缕剑光射颤——“叮——”
  在一声叮然声中,那柄射日剑已劈在无量邪的铁扇上,无量邪做梦也没有想到燕云飞会挣脱开自己那幅神秘扇图的控制,在一呆之下,那柄爱逾生命的铁扇已被劈成两半,一幅干古难得的无情图就这样被劈毁了。
  李大邪一呆过:“小子,你……”
  燕云飞冷冷地道:“动手吧,邪异的东西并不足惧……”
  哪知李大邪手中的无情扇被毁之后,神色突然一阵惨变,他呆呆的望着手里残破的扇子,眼里居然渗出了两泡泪水——杨老邪一愣道:“老李,你怎么啦—…”
  李大邪惨声道:“老兄弟,我死定啦……”
  这话一冒出来,站在四处的邪字号人物俱被李大邪给弄糊涂了,他们人人都和李大邪有数十年交情,深知李大邪一生中从不轻易落泪,更不会如今白般的凄愁满面,跟李大邪最莫逆的是吴北邪,他低声道:“李兄,怎么啦?”
  李大邪颤声道:“这柄无情扇是我的生命,有扇就有我,当年我师父请鬼画大师画绘此画之时,曾要我在天下阴灵之位发下毒誓,扇在人在,扇亡人亡,也许所有死在此扇下的人要向我讨债了……”
  吴北邪嘿嘿地道:“哪有那么多邪门事,老李,别丧气,改天咱们再给你弄一把扇子,那小子毁了扇子,咱们就毁了他的命,来,我替你杀了他……”
  李大邪一摇手道:“那不关他的事……”
  吴北邪一呆道:“老李,你怎么啦?”
  李大邪向前踏出一步,道:“小子,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燕云飞一呆道:“谢我……”
  李大邪仰天一声惨笑道:“三十年前我拥此扇之后,我发现每一个死在我扇下的人,都是迷惑在那幅画上,那幅画是幅勾魂图,更怪的是每死一个人,这幅画就更邪恶了,好像所有的死者之魂全在这幅画里,而我李大邪便成了这幅画的执行者,我在执行画中所要杀的人……”
  这席话不但燕云飞前所未闻,连这些终年在邪门打滚的人也是前所未闻,李大邪娓娓道来有如一篇故事般的那么动听而不可思议。
  燕云飞愣愣地道:“这幅扇画本来就是邪恶……”
  李大邪苦笑道:“当你毁了扇画之后,我突然觉得我的心轻松了许多,我好像从毒咒中脱挣了出来,而那些死去的怨魂也像被解脱了一样,我没有压力了……”
  燕云飞淡淡地道。
  “你良心发现了。”
  李大邪颤声道:“也许是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激你。”
  燕云飞拱手道:“恭喜前辈,希望你能重新做人了……”
  李大邪惨然的道:“是我该赎罪的时候了。”
  杨老邪呆呆地道:“老李,你可不能想不开。”
  李大邪大笑道:“我的毒誓应验了,扇毁人亡,这是当年的血誓,诸位老兄弟,无悔血剑的事,我李大邪是管不着了,但愿咱们来生还能相见……”
  吴北邪拉住李大邪的手道:“兄弟,千万别……”
  李大邪摇头道:“人可死,誓不可破,兄弟,我去了。”
  谁也没办法阻挡他挥出的那一掌,连站在他身边的吴北邪都没有办法拦阻,啪地一声清响,李大邪的一颗脑袋随着他的掌刃而碎了八块,鲜红的血,雪白的脑汁,已溅在四处,吴北邪紧紧抱住李大邪的尸体,吼道:“老李,老李!”
  这几位邪字号的高手已有数十年交情,他们朝日相处,情如手足的组成了这股力量,许多年来,他们早已肝胆相照,此刻突然有人中途死了,虽然是久居邪道,也不禁悲从中来,俱黯然的落下了泪。
  吴北邪愤怒的道:“是你,是你……”
  愤怒的眼珠子如一团凶烈的火焰瞪住了燕云飞,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而死。
  淡淡一笑,燕云飞冷笑道:“一个人自己要死,谁又能救的了他,李大邪虽然是个邪门人物,还不失是个好人,至少他在临死前参悟了正道,那像你fll这几个,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吴北邪跃起身来,厉声道:“妈的,你还嘴硬——”
  身如弓,手如山,一连三掌,势如北海之涛,东湖之水,密密绵绵的向燕云飞疾拍而来,澎湃的掌劲能将一座山碎裂,吴北邪显然要将燕云飞置于死地。
  燕云飞不屑的道:“你找死。”
  射日剑已如阳光下的苍鹰般疾速的挥洒了出去。
  凌厉的剑光,像夜空里的寒月,令人泛起一阵颤惊,这迅厉的一剑,果然封住了吴北邪那威烈的攻势——蓦然间——杨老邪厉声道:“老吴,回来……”
  吴北邪身子一个急挫,道:“老大,干什么?”
  杨老邪怒道:“你要不要脸——”
  吴北邪一呆道:“老大,我这是给老李报仇,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老大,你…“
  吴北邪哼地一声道:“咱们已经够丢人了,想想看,我们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比人家这孩子早出道了五六十年,为了无悔老人那段仇怨,居然替社八挑了起来,这孩子就算是无悔老人的徒弟,老兄弟,我问你们,你们真能杀死一个乳娃儿么?咱们年纪一大把的人不怕人家笑么?”
  吴北邪苦笑道:“老大,老李死了呀。”
  杨老邪哼地一声道:“他不是死在这孩子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掌下……”
  吴北邪大叫道:“他不毁了老李的扇子,老李会死么?”
  杨老邪怒声道:“你更不要脸了,凭咱们这伙人的名声、连个孩子都玩不过,还有脸说这种话,老李技不如人才会毁了扇子,吴北邪,现在开始你闭嘴……”
  吴北邪一呆道:“这,这……”
  杨老邪脸色一沉道:“要输得起才是个英雄,别忘了,邪字号的人更有原则更要脸,老李之死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社八……”
  吴北邪一呆道:“杜八……”
  贾老实嘿嘿地道:“杨老大,你真说对了,想想看,咱们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上了杜八的当,千山万水的赶来这里对付一个毛孩子,说出去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杨老邪嗯了一声道:“你的手还疼么?”
  贾老实大笑道:“这点伤算什么?砍了四根指头我还有六根呢,那小子功夫好,我败的心服口服,老大,咱们还是回咱们的老地方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点点头,杨老邪沉思道:“是要回去,不过太便宜杜八了……”
  贾老实大笑道:“那好呀,咱们就给他点教训,也替老李出口气……”
  摇摇头,杨老邪苦笑道:“咱们不便出手…”
  贾老实一呆,道:“那不是白搭么?咱们只好夹尾巴滚了。”
  但,杨老邪却又点头,道:“有人会替咱们动手……”
  贾老实一怔道:“谁?”
  他老实惯了,一时并没有会过意来,杨老邪望着燕云飞,一改敌对之态,嘿嘿地道:“这三位小朋友……”
  项七大笑道:“我的妈呀,你还叫我们是小朋友,我们也是二十好几啦……"杨老邪嘿嘿地道:“在我们面前你们永远还是孩子……“
  贾老实立刻道:“别插嘴,先听听我们老大的——”
  杨老邪沉思道:“小子,杜八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虽然不怕他,但却不便出手,你们既然和他对上了,我就顺便指点你们一二也许会给他个手忙脚乱……”
  燕云飞一抱拳,道:“谢谢前辈。”
  杨老邪沉思道:“这里是老营盘的山半腰,离社八的寨头已相近不远,这里有杜八的心腹手下二十余人,他们全藏身在前半腰那片林子里,那里风大,林梢子簌簌作响,人只要藏在里面,谁也不容易发现,而通大寨的小路,必须经过那片林子,你们只要一露面就会给人发现……”
  燕云飞哦了一声道:“谢谢前辈指点,我兄弟这次硬闯老营盘,抱着必死之心,并不在乎那些人……”
  杨老邪脸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什么人?”
  摇了摇头,燕云飞道:“不知道。”
  杨老邪嘿嘿地道:“钩子、漏子,这两个人你不会没听过——”
  落阳湖的钩子,小西山的漏子,这两大黑道霸子居然也投在社八的手里,这两个人在江湖上被誉为杀人不眨眼,喝血不满腹的狠厉人物,他们出手没有活口,刀剑下从不留人,提起小西山、落阳湖,首先就想到勾子狠、漏子毒,哪个不远远的站,哪边凉快哪边去——少惹为妙。
  燕云飞心里略略一沉,那的确是两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他要应付这两个人必须要动点脑筋了,沉思道:“杜八真行,连他们也连上线了。”
  项七和老沙却陡感心头沉甸甸的,他们对这两个人真是熟悉透了,说起来钩子和漏子和他俩还有那么丁点儿交情,在道上也曾对面的在一起玩两下子,由于道不同,始终没有再深厚一点交情,钩子和漏子的手上功夫却让他俩耳熟能详,钩子的杀人手法在江湖上堪称独特,他和对手对敌,必会先给对方面门上一掌,再一刀捅上对方的心口窝,那真是快利的一刀,鲜血必会随着刀刃冲向半天,人一定是一刀毙命,而漏子就不一样了,他一定先让对方累的像条狗一样,直到喘不过气来,慢慢一刀一刀的修理直到血枯为止……
  老沙神情微微苍白,道:“好角色。”
  杨老邪慎重的道:“的确是两把好手,小兄弟,你们有得拼了,不过,这两个人虽然难斗,却也有他们的缺点……”
  燕云飞精神一振,道:“前辈,请指点……”
  杨老邪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居然和你们投缘起来,本来我有杀你们之心,可是我那老弟兄李大邪自绝之后,我忽然把事情看淡了,觉得往后江湖,已不是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再能奔驰了,应该把这个棒子交给你们了……”
  他仿佛感触良多,望着地上的老兄弟尸体,又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燕云飞摇摇头道:“我对这两个狠角色太陌生了,了解不多——”
  杨老邪苦笑道:“这虽然只是传闻,却也非常实在,听说钩子怕火,漏子怕水,两个虽然一居小西山,一驻落阳湖,却是道道地地地的亲生兄弟……”
  燕云飞一呆道:“一个怕火,一个怕水……”
  杨老邪嘿嘿地道:“在这方面多动动脑筋,你们一定有收获……”
  项七大叫道:“这个我听说过了,不过谁也没有见过……”
  杨老邪挥挥手道:“这也只能供你们参考,实际情况还要随机应变,爬过这片长崖就是那片林子了,你们去吧……”
  燕云飞举目一瞧,果然有大片山崖斜横在那片丛林之后,一抱拳,向这几位邪字号人物施了一礼,道:“谢啦——”
  他人若一道幽灵的影子,已踏着枝桠跃去,那快速的身子,熟练的功夫,连这些邪字号的高手都暗暗惊心。
  呼烈的山风迎面拂来,吹得衣袂飘荡,燕云飞一踏上那片山崖果然看见山崖下有一大片深幽而不见底的林子,一条碎石子小路横在那片林子之前,真是最好的隐身之处,一个人只要藏身林间,任何人兽只要经过这条小路,藏在里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项七紧紧贴在燕云飞的背后,低声道:“兄弟,咱们把他们引出来。”
  摇摇头,燕云飞笑道:“正好中了他们的计,咱们只要一露了面,钩子和漏子会如鱼得水似的不停追杀我们,以钩子和漏子的功夫,我应付一个也许不会吃亏,再加上一个,就另当别论了……”
  老沙沉思道:“兄弟,咱们何不烧了那片林子……”
  项七一振道:“用火……”
  略略沉思,燕云飞嗯了一声道:“钩子怕火,他们的力量就会打了折扣,单单一个漏子由我对付,至于其他的,你们全力应付—…。”
  老沙一移身,道:“那好,我去放火……”
  两道斜眉略略一皱,燕云飞道:“要烧这一大片林子并不容易,老沙,咱们虽然能杀能拼,却没有点火的东西,而且这团火要一发不可收拾,才能烧得他们火烧屁股……”
  老沙嘿嘿地道:“兄弟,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老沙别的没有,火药门的兄弟倒有几个,他们给了我七八枚火药弹,我只要在林子四角各放上一枚,保证会烧得他们屁股通红……”
  拍拍者沙肩,燕云飞道:“去吧,别让他们发现……”
  在那片密林里的钩子和漏子,两个人此刻正闭着眼睛,垂着双目,静静的蓄养精神,他们晓得大白天里不会有什么动静,凭燕云飞和老沙项七三个人,还不会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以他们久居江湖的道上经验,入夜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刻,他们那批兄弟有二十来个,已监视住了这里可眺望的一切,任何人只要进入他们的视野之内,决逃不出他的目力范围。
  但,他们也有疏漏的地方,就是那片长崖,他们决不相信有人会从长崖上下来,因为任何外山的人,都无法步入那片密林子里,据他们所知,那里根本没有路。
  他们]左算右算就是没算准燕云飞正是从那里上来。
  钩子的嘴唇一绽,舐放嘴唇,道:“漏子,姓燕的真是像传说中那么难斗么?”
  漏子仰着头,想了想,道:“连杜八爷对这个人都寒上三分,想来也是个人物,不过,咱们何必担心,他们从山下直上老营盘,这段山路也挺耗神的,真爬上这里,嘿嘿,功力也消耗了三分之一,兄弟,咱们只等着杀人了……”
  钩子摇摇头,道:“这事还真邪门,听说蛇剑银铃几招内就栽了,杜八为了这档子事极为生气,听说燕云飞干的狠,连堂口都给拔了,楼老头弄的命都丢了。”
  漏子冷笑道:“那些人不算是个人物……”
  钩子嘿嘿地道:“希望项七和老沙别跟咱们朝面。”
  一瞪眼,漏子冷笑道:“谁还和他们套交情不成,这两个老小子识相便罢,不识相,嘿嘿,兄弟的刀是不会认人的……”
  突然——在簌簌的风叶声中,响起一连串暴裂之声,紧随着有一股烟从林里各处涌上来,钩子一怔道:“妈的,谁在玩火——”
  漏子沉声道:“赵二愣子……”
  赵二愣子是他俩的跟班兄弟,此人虽然有些愣头得脑,却是直心汉子,负责兄弟的联络工作,漏子这一吼,赵二愣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了过来,喘声道:“大爷,你叫我……”
  漏子怒声道:“怎么回事?谁在玩火,难道兄弟们不知道钩子大爷最怕火么?问问是哪个,当心我砍了他…”
  赵二愣子颤声道:“二位爷,起火了……”
  钩子先跃起来吼道:“放你妈的屁,这里哪来的火…”
  仅仅这几句话的功夫,林子四处已闪起了火光,浓浓的烟雾已向这里卷来,劈啪的火光,经山风一吹,顿时火光四射,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火,他仿佛遇上了恶魔似的,全身泛起了一连串抖颤,眼里露出恐怖之色,最不可思议的是钩子名满江湖,是个拿着酒缸做胆的狠毒汉子,在这一刻居然尿了裤子……
  漏子移身发:“兄弟,咱们先出林子……”
  钩子颤声道:“妈呀,这场火是哪里来的……”
  他遇火则惊,人已没了主意,漏子伸手拉着他,他居然动不了,这时林子里的二十几条汉子已各自奔跃,朝林外奔去——漏子叱道:“来人,把钩子大爷抬出去。”
  四周已乱了,除了越二愣子还站在这里外,其他的人根本听不见漏子在吼叫,漏子气得正在跺脚,只见有两个蒙住头的汉子向这里奔来,漏子叫道:“赤来,快把钩子弄出去。”
  那两个蒙住头的汉子一点头,其中一个道:“大爷,你快去看看吧,钩子交给我们兄弟了。”
  林子着了火,对钩子和漏子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他俩把守老营盘最重要的一关,是杜八器重他们,现在突然着了火,事情不会那么偶然,漏子心里愈想愈窝囊,暴喝一声吼道:“妈的——”
  他如一阵风的向外面冲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钩子怕火,他似乎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给吓住了,人在苍白中软了下去,那两个兄弟搂住他,四只手臂将他抱的如铁臂样的,他连动也别动一下,他叫道:“快走呀。”
  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会的,钩子大爷……”
  钩子陡然觉的肋下有人伸指点了他一下,他的气血忽然一缓,全身登时麻痹起来,他一震道:“你们……”
  耳边已有人笑道:“大爷,你老实点吧,当心火烧屁股——”
  此刻浓烟密布,火舌子很快的席卷林梢子,钩子望着那片片火光,—双眼睛瞪的如牛眼一样,眼前,他仿佛又看见七岁时候的惨景……
  那是一个乌黑的晚上,他和漏子还躺在床上没睡觉,耳边已听见夜空里响起吆喝声,当他两兄弟惊怖地爬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火,看见了妈妈从火堆里冲向自己房间,母亲在慌乱中抱着漏子先跑出去,再冲进来抢他,这时娘亲身上全是火,他看见娘在火里叫着吼着,而熬受火的吞没,他亲眼看见老娘被火烧死的惨状,虽然他也逃出来了,可是老娘活活被烧死的情景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去,从此以后,他怕火,怕任何火苗子,连炉子里的火他都怕……
  钩子在昏昏沉沉中被人抬着奔出林子,耳边已有人笑道:“兄弟,这里行了。”
  另一个叫道:“点了他穴道,让他再也不能玩了。”
  钩子从惊骇中醒了过来,但他知道自己那身武功已给人家毁了,那个点他穴道的人太内行的了,先走七经再循八脉,每一个循环的穴道全让人给锁住了。
  他身子一颤,道:“你们是谁?”
  只听有人笑道:“钩子,真健忘呀,连我都不认识了?”
  钩子抬眼一看,心底里有若一道凉气似的升了上来,那是项七,是他们今夜要拦截的人,他怒声道:“老项是你……”
  一转头又瞪了另一个汉子,喝道:“你是老沙……”
  老沙冷冷地道:“不错,你还认得我们这些兄弟……”
  钩子恨声道:“妈的,有种和钩子拼个真刀真枪,用这种方法对付我钩子,他妈的,呸,我钩子死不瞑目…”
  项七冷笑道:“这只怪你钩子运气太差,遇上我们兄弟,现在只剩下漏子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当家的会全力的照顾他,还有你那班子兄弟……”
  钧子叫道:“记住,我们杜八爷饶不了你们……”
  呸,项七道:“杜八,他妈的,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你指望他,呸,老友,你歇着吧……”
  钩子脑子里嗡地一声,人已晕死了过去,此刻风声劲啸,耳边响起一连串,一声声惨烈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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