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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亮功根本不知丁幻耍何名堂,一群员外郎惊心动魄找至鹰帮,硬要亲眼见他说明一切,朱亮功只好接见豪华厅堂。 首位是西门经营绸缎生意的矮胖钱员外,见人即问:“朱爷,我可一切听你的,怎又出差错?你若宣布倒闭,我等岂非死路一条!” 朱亮功道:“谁说我要宣布倒闭?” 另位南城天香酒楼留有八字胡之黄掌柜,眨着饮酒过多而泛黄的猪眼,急道:“是左圣爷说的!” 北城顺清油行圆脸如球的王瘸子说道:“他说的斩钉截铁,我们不得不信。” 朱亮功哈哈两声,道:“这样就信,那还混啥?三位太过紧张了,放心,回去把银子提来,保证没错。” 钱员外道:“可是宝亲王和李卫也出来背书。” 朱亮功道:“结果呢?还不是失效,我这头找的是真王太子,未来的皇上啊!” 黄掌柜道:“理亲王当真是太子?!” 朱亮功道:“否则我拉着他不放,是笨蛋?” 王瘸子道:“可是左圣爷说,你傍晚会宣布倒闭,一切由亿嘉票号接手?” 朱亮功道:“合作是利多,怎会是倒闭?你们不想想,若真的不行,我还会安稳坐在此?光是这几天,转在万鑫的银子,即超过数百万金,我哪会倒!” 钱员外悄然:“说的也是……”拾回不少信心。 黄掌柜道:“看来我们是中计了。”’ 王瘸子道:“朱爷不会宣布一切吧?” 朱亮功笑道:“会,我会宣布接收宝祥钱庄、圣帮倒闭!” 经过朱亮功洗脑后,钱黄研制人信心终恢复,双方狼狈为奸以并吞圣帮为玩笑后,始又出发,前往安平巷宝祥钱庄逼债去了。 渐渐地,宝祥钱庄门口又聚满人潮,项恩等人又开始焦虑。 幸好已近黄昏,只好酉时一到自可以官方命令暂不支付,待明日再说。 故越近黄昏,群众越形激动,深伯明日一早,钱庄倒闭,落个血本无归。 正争挤中,对街原是幸灾乐祸的万鑫钱庄突有变化。 丁幻已易容成油肥之朱亮功,一身金黄绣着福禄寿高贵锦袍乃从文俏蜂那绸缎坊给偷来的新货,显得金光闪闪。 他一进门,万鑫钱庄掌柜及伙计惊诧拜礼,心头却是怦动不安,难道白天左仲仪所言要宣布倒闭之事将成真? 丁幻不敢多耍威风,一脸冷沉:“把帐簿拿出来!” 吴姓掌柜急道:“朱爷这是……” 丁幻叹道:“是为你们好,鹰帮真的失窍生银,将卖予亿嘉,不谈这些,帐册拿来我瞧瞧!” 吴掌柜怎敢说话,立即应是,从抽屉拿出厚厚一本帐册,丁幻且见银票无数,脑筋一转,接过帐册后,说道:“银票一并收妥,别遗失,至于库金得点!” 吴掌柜应是,自己收拾银票,且命令伙计到内院清点库金。 丁幻翻得几页,叹道:“生意这么好,可惜灾难难度……”终又走出门口,向街道众人喊道:“诸位别急着向宝祥兑银子啦,万鑫要宣布关门了。” 此话简直晴天霹雷,轰得鹰帮爪牙头昏目眩,以为听走耳,有人喊道:“什么?你说什么?”正是矮胖钱员外。 丁幻吊高声音:“我说万鑫正式宣布倒闭,卖给亿嘉票号,诸位的存银,三天后再来领!” 钱员外差点昏倒,哭丧奔来:“朱爷怎如此坑人?您明明说话没问题,现怎反了样?” 黄掌柜亦自焦切:“朱爷您这是断我们后路嘛!” 王瘸子一瘸瘸奔来,急道:“朱爷别玩我仍,三天不能领银子,岂非叫我油行关门大吉,不行,我得领回!” 一群人改了方向,蜂拥而至。 丁幻末想及效果如此之佳,暗道妙极,仍装冷酷:“缺银子,先找当铺周转,万鑫倒闭,另有亿嘉接手,有多少帐,跟亿嘉算,我已破产,哪能给了什么?诸位若是有心,给我一年半载时间必定还清,否则我也无能为力,抱歉!” 丁幻深深一鞠躬,见人群涌至,赶忙喝道:“关门!明天再说!”伙计不敢抗命,登把大门关上,群众情绪终被激怒,猛往门墙撞来。’ 吴掌柜吓得面无血色:“朱爷……恐难善了。” 丁幻道:“叫鹰帮高手前来把关,咱撤柜,能带走的先带走!”伸手抓得大叠银票,吴掌柜早吓坏,怎还疑心,楞在那里,不知所措。丁纪又喝:“楞什么,还不快去请救兵,然后找地方躲起来,一切明天再说!”说完,自己先从后院溜去。 吴掌柜这才清醒,急道:“快传令,快放烟火,出事啦!”慌乱收拾东西,直往后院奔去,若非另有库金,他早溜得不见人踪。 伙计十万火急,放出求救烟火。 鹰帮弟兄登时慌乱奔来,见及暴民砸门,以为砸的是宝祥钱庄,然抬头乍瞧,招牌竟刻着闪闪金鹰。这才确定出事,猛地欺前制止,终和人群打成一片。 事情越闹越烈,万鑫钱庄比宝祥倒得更快之传言传出,复又引得百姓慌张赶来,硬逼着要提领银子。 双方斗得更凶,简直快变成帮派械斗。 丁幻则溜入小巷空屋,甚快将油肥衣衫脱下,且将易容软皮腊物收拾成堆,一把火点燃,随又将银票分类,只要是万鑫开出,全数留下,宝祥开出,全数烧去,至于帐册牵涉百姓权利,找个地方埋妥,日后备用。 一切弄妥,他始找得古井洗涤全身,除去任何可能痕迹,始穿上不起眼的百姓布装,抓得银揣入怀中,始潜出空屋,前去瞧热闹去了。 万鑫钱庄倒闭消息传遍杭州城。 不但官府惊动,连朱亮功亦感莫名。 他正于佳宾客栈,准备和鄂龙共进晚餐,讨论近日接收圣帮一事,谁知竟传言他自行跑至钱庄宣布倒闭一事,已气得满脸通红,咳道:“岂有此理!” 护法独眼鹰铁魁道:“爷您该亲自去一趟!” 朱亮功衡量事态严重,遂起身向鄂龙告退,笑道:“恐是圣帮耍的小鬼招,不足虑,在下去去就来。” 鄂龙一向不介入斗争,笑道:“朱爷请吧!”其实只要文俏蜂陪侍,远比应酬实在。 朱亮功拜礼而退,临行暗示文俏蜂多献殷勤,文俏蜂笑脸回应,朱亮功走的甚安心。 鄂龙倾听远远争斗声,淡笑道:“看来圣帮也非软脚货……”合伙案有了新评估。 文俏蜂深伯他弃鹰帮即弃自己而去,登献殷勤,逗得鄂龙欣笑道:“放心,任何状况,永远拆不散你我,你可安稳跟在我身边。” 文俏蜂闻言感恩而笑:“多谢鄂爷!”如失犬觅着主人,欢乐无比。 朱亮功方至安平巷已被群众挤得难越雷池一步。 尤其见得群众乃攻击万鑫钱庄,且把门窗捣毁,简直已若暴民行径,朱亮功始觉事态严重,突地大喝:“住手——”身随声起,直掠人群,落于钱庄屋顶,身形干净俐落,不因肥胖而有所迟滞。 群众被其所摄,暂时安定,然怒气仍在,随时将暴发。 那已被敲得脑袋生瘤而躲在一旁的钱员外,不甘心地步出来,喝道:“无缘无故宣布倒闭,想玩我们么?” 朱亮功冷道:“我何时宣布倒闭?” 群众起哄:“一时辰前明明宣布了,还想赖么?快还我们钱!”哄意一起,复有激情者猛砸东西,迫得朱亮功左闪西躲,嗔道:“有话好好说,再丢东西,小心我治人!”众人迫于淫威,不再丢砸,能态度仍硬:“还钱?否则一切免谈!” 群众再次哗闹。 朱亮功转问护法:“怎么回事?” 独眼鹰铁魁道:“依吴掌柜所言,爷您的确曾来此宣布倒闭,且取走帐册及银票。” 朱亮功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真有此事?” 钱员外、王瘸子及多位群众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亲眼所见,岂会假得了?” 朱亮功冷道:“吴掌柜安在?” 那吴掌柜躲在后院,惊惧中已走出天井,拱手道:“属下在此。” 朱亮功道:“我当真来过?” 吴掌柜道:“来过,您穿了福禄寿新衣,还宣布倒闭,四名伙计可作证!”四伙计同自点头。 朱亮功暗诧,莫非有人冒充?否则如此多人,岂会看走眼?此时暴民火气正旺,处理不好,毋闹巨变,外围李卫人马已准备逮人,不得不小心,遂转向群众,道:“显然有人冒充本人,故意宣布万鑫倒闭,以打击鹰帮,其实万鑫财务完全没问题,根本毋需宣布倒闭,诸位请放心。” 有人说道:“一句话就能掩饰么?开门让我领银子,才能召信天下!”立即引来群众附和。 朱亮功道:“都已门破窗裂,如何能开张?且天色已晚,可能引起账目不清,明天一早,必定拿得到。” 群众仍不肯放手,死硬要领银子。 朱亮功冷声道:“别忘了,你们到宝祥兑银,也是晚上不兑,这可是官方规定,若要硬来,只有请官爷处理了。” 说及官方,群众总有顾忌。 李卫人马在外围,大捕头洪威则在附近,他当然不愿闹大,闻言说道:“不错,总督府既有令,自该遵守,诸位何不先领牌子,明日一大早再来提领,深夜闹事,少说也要二十大板,谁受得了!” 官爷终究仍有威信,群众吱吱喳喳中始妥协,喝喊着快发号牌快发号牌,一场动乱始稳住。 朱亮功这才命令吴掌柜开门,且分割布条,盖了万鑫钱庄玉印为信一一发牌。 钱员外、黄掌柜、王瘸子等大户挣扎中仍领号牌,毕竟是是非非,变幻莫测,银子还是抱回家最稳当。 朱亮功哪能说什么,传令手下极力安抚群众,免生事端,随即离去。 现场变成大捕头洪威在维持秩序。 他多少看出端倪,暗道圣帮此次果真出了高招,且对那位易容高手起了极大兴趣,有机会得较量较量。 朱亮功甚快奔往纪家桥采丰绸缎庄,文俏蜂仍未回来,他仍自行开门入内,里头陈老妈见状,赶忙拜礼。 朱亮功道:“我那件有福禄寿图样衣袍安在?” 陈老妈原即属裁缝,自知此事,道:“在啊!在左衣柜里,爷您要取了?”不等回话,立即前去取物。 朱亮功坐定椅子,瞧及一跳酒器酒杯,俏蜂腰和鄂龙卿卿我我影像浮脑门,实有些后悔将她送人。 幻想中,陈老妈快步奔来,拜礼道:“袍服已不见,看是小姐亲自帮您送去了。” 朱亮功道:“何时还见过它?” 陈老妈道:“中午啊!爷的衣袍,奴才不敢闪失,每天照顾着。” 朱亮功道:“小姐中午有离开?” 陈巷妈道:“也没有……是鄂爷前来陪她,奇怪,怎会丢了?到底是谁取走?” 朱亮功道:“鄂爷何时来?何时走?” 陈密码道:“中午来,快傍晚才走,喔对了,青姑娘来闹过,不知是否她取走。” 朱亮功诧道:“青逸飞?” 陈老妈道:“正是,她逼着鄂爷要救圣帮,结果不成即走人,看来应是她拿的没错!” 朱亮功暗嘘气,若是鄂龙耍此诡计,恐大大不妙,但照此听来,鄂龙分明从未离开,自不可能盗衣,他且拒绝帮忙,应是站在我方,自己是多疑了,至于那青逸飞,难道当真吃里扒外? 朱亮功暗道:“看来她迷上左仲仪,才会出此下策,不得不防。”心里有个谱,始让陈老妈退去,自个静思下步棋、该如何走。 左仲仪失踪又现身,难道郭奇秀任务已失败?若是失败,还要留他么?或亦交由圣帮自行收拾即可? 至于左仲仪将会玩何花样? 宝亲王已挺圣帮,李卫或许暗助,迟早将成心腹大患,或该请弘哲早日下手为妙,否则夜长梦多。 朱亮功评估情势后,问题仍转明日钱庄兑现一事,暗道:“今夜弄得甚僵,明天必定大批人潮,鹰帮莫要步及宝祥后尘,仍得要防!” 他想去劝几位大户,然如此可能更引起怀疑,倒不如任由对方提兑,较能安定民心。至于银子,几日内还算充足,只是那失窃银票,数目不少,若拿到其他县城兑换,根本防不胜防。 难道要宣布千两以上银票暂停止付? 朱亮功心念一闪,摇头说道:“不可,只要限制,必引起恐慌,倒不如加派人手防弊。” 情况危急,不敢耽搁,立即回到鹰帮总坛,传令所有分舵,注意大额银票兑换者,必要时先兑后截,以查明真相。 今夜鹰帮过得风声鹤映,并不安宁。 丁幻甚快潜回圣帮经纬书房,向柳碧玑说明状况。 柳碧玑击掌叫好:“摆了朱亮功一道,给咱圣帮抢点面子回来,银票在哪?我来瞧瞧!” 丁幻整叠拿出,柳碧玑一张张瞧去,票面最高者达百万两之多,不禁咋舌:“不知哪位大户所有,可惜不能用,否则必泄露形迹!”终把大票撕去,留下千两以下票子,算算亦有数十万,道:“明日一早,出城去,交给宝祥钱庄各分行,多少凑合用它。” 丁幻道:不直接提领?” 柳曙玑道:“笨蛋才玩这把戏,单个去领,准让鹰帮盯上,若交由钱庄发出,必定落于客户之手,由他们使用,纵使万鑫疑惑,也莫可奈何,毕竟宝祥,万鑫原即互通票子,他们不得不兑现。” 丁幻笑道:“好招,我还愁没门路呢!” 柳碧玑道:“快去快去,越早办妥越好,有空顺便查圣爷下落。” 丁幻道:“不再冒充圣爷了?” 柳碧玑道:“暂时不必,扮圣爷跑来跑去,万一被逮着,一切穿帮更不妙,尤其朱亮功必知有人冒充他,定查得紧,不得不防,咱边走边瞧,再作定夺。” 丁幻想想也对,遂拿回银票,拜礼而去。 柳碧玑盘算状况,钱庄兑现状况稍减,刘吞金支援资金已暗中运来,若不出差错,大概可挡个几天,希望圣爷及时出现,否则实不知所措。 次日一早。 万鑫和宝祥钱庄又现兑现人潮。 宝祥因高峰已过,故只被领走八十余万,万鑫则较惨,光是钱员外、王瘸子及天香酒楼黄掌柜即提走近两百万银,已让朱亮功甚为不悦,暗中盘算若撑不了,只得派人去恐吓,将银子取回应急。 及至下午,万鑫已失银近五百万,且兑潮仍未止,朱亮功开始焦切,不得不再出面安抚,且提高利息,终稍稍稳住阵脚。 他想问题全出自于钱王黄三大户,灵机一动,将三人约至天临居,亲见理亲王弘皙。 三大户赫见弘皙,宛若见着太子,皆行大礼,毕竟受朱亮功洗脑已久,多少印象深刻。 弘皙最喜太子之名,且其一向盛气凌人,威风八面,全以皇上姿态说话,冷道:“小刁民么?为了区区银子,胆敢在本太子所经营钱庄兑来兑去?” 钱员外急道:奴才不知万鑫是爷您所开,若知,岂敢如此! 王瘸子亦急:“是奴才等人中计了。” 黄掌柜道:“奴才临时急用,只周转几日,必将回存,太子爷莫要生气,奴才不敢背叛!” 弘皙满意点头:“还像人话,三天之内,把钱回存,连宝祥的也一起领出来,去吧!日后有功,必定重赏!” 钱王黄三人登时磕头不断,道谢连连,有了太子庇护,远比任何稳当,尤其“有功重赏”真正吸引三人,毕竟得了权势,那才大发利市,这个宝是押对了。 三人同向弘皙、朱亮功表示马上回存,且力挺到底,朱亮功作样送出大门,三人欢天喜地而去。 朱亮功返回弘皙处,说道:“宝亲王已力挺圣帮,看是先把敌人收拾方是。” 弘哲冷道:“小小圣帮算什么?还是先收拾弘历,免得夜长梦多。” 朱亮功道:“爷说的亦没错,但在江南,圣帮才是真正势力者,前次刺杀,不也坏在左仲仪之手?” 弘皙冷道:“那是意外,其实也不是不除,郭奇秀去办不就得了?且还找了张虎皮大师作法,哪由得我出手?待接了帝位,派兵镇他不就得了,纵使上次吃过亏,现又觉不屑与民斗。 朱亮功道:“养虎为患啊!” 弘哲摆摆手,烦心道:“看你是吓坏了,如何能成就千秋大业?格局放大些,圣帮是要处理,但叫我出面,岂非落入弘历、李卫口舌?等我接帝位,一切不就顺了,这样说你可懂?也就是要我出面,总得找个好理由,否则就来暗的,既是暗的,你先处理不就得了?” 朱亮功知道弘皙一向自大,劝之无效,道:“那属下先办,待圣帮和弘历搞在一起,再请爷您出马。” 弘皙爽声笑道:“这才像话,哪有皇帝天天出征,我看他不顺眼,也是你们这些大臣要去收拾,去吧!探探弘历状况,下次莫要让他跑掉。” 朱亮功拜礼而去。 弘皙君临天下瞧着大门,威风八面说道:“毛头小事也要朕御驾亲征?”当皇帝感觉实在妙极。 ------------------ 文学殿堂 疯马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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