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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飞凤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卫大哥,你看开点吧。” 卫天远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一副茫然的神气道:“你说什么,谁人死了?” 上官飞凤道:“雪君姐姐已经死了三天了!” 卫天元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刚才我还看见她千里拿着一朵花呢!” 上官飞凤凄然道:“卫大哥,你的梦也该醒了!雪君姐姐,她,她是死在你的怀中的!” 卫天元逐渐恢复了记忆,嗒然若丧。 上官飞凤道:“别胡思乱想了。卫大哥,你听我说吧,你必须振作起来,面对,面对……” 卫天元嘶声叫道:“不,不,我要先问你,问你……” 上官飞凤道:“你歇歇再说吧。你要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 卫天元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说,你说她是在我的怀中的,那你为什么把我们分开?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上官飞凤道:“她已经死了,我们怎能让你和死人长在一起?雪君姐姐,她、她早已躺在棺材里了!” 卫天元道,“不,不!她死了我也和她一起!”牙关打战,说到后面几个字,已是话不成声。 上官飞凤心痛如割,说道:“瞧,你的寒毒又发作,你再这样,你会死的!” 卫天元心道:“我死了倒好。”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上官飞凤把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里,双掌贴着他的胸口,只觉如触坚冰,她咬牙忍受,运用本门的内功心法,将真气输入卫天元体内。 “卫大哥,你的内功造诣本来比我深厚得多,我知道你练过默运玄功的大周天吐纳法,你试试意存丹田,凝聚真气。” 卫天元毫无反应,好像业已麻木不灵了。 上官飞凤一面替他推血过官,一面说道:“那天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将你背下山去,老王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停在山下,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方始摆脱追兵。我必须找个地方给你养伤,但追兵还在后头,距离虽已拉长,停下来还是不行的。” “幸亏老王给我出了个好主意。他知道这山上有座古庙,古庙早已荒废,人迹罕至。他叫我把你藏在古庙养伤。他独自驾车从另一条路逃走,引开追兵。 “此地是离开京师有三百多哩、的荒山野庙,你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的! “目前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危险尚还未过。穆志遥手下能人甚多,万一给他们直到这个地方,我一个人决计对付不了。卫大哥,你必须赶快好起来,才可以脱离险境!” 上官飞凤费尽唇舌,无非想要卫天元振作起来,最少也得先有求生的意志! 哪知卫天元已是身如槁木,心似死灰。对她的苦口婆心,仍是毫无反应。 上官飞凤给他推血过宫,可以察觉他根本就没有默运玄功和她配合。 离开京师的时候,上官飞凤是准备有足供两人十天之用的粮食的,她煮了小米粥喂给卫天元吃,卫天元像个活死人一样,粥是咽下去了,但却是食而不知其味,一切任由上官飞凤摆布。食物只能令他苟延残喘,未能令他恢复一两分生气, 他连话也不说了,第二天如此,第三天还是如此。 第四天早上,上官飞凤对他说道:“卫大哥,你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问你,你究竟是要死要活?” 卫天元这才开口说话:“我的躯壳活着,心早已死了。飞凤,我不想连累你,你要走你就走吧!” 上官飞凤银牙一咬,说道:“好吧,卫天元,你既是这样自暴自弃,那恕我也不能理会你了!” 她果然说走就走,天黑了也不见回来。 这晚月色很好,供桌上也有一盏上官飞凤业已点燃尚未熄灭的长明灯。 卫天元整天没有进食,身子好似虚脱一般,但奇怪的是,人却比以前清醒了。 他不想求生,但生理上还是感觉饥饿。也不知是否饥饿的感觉,不太过度的饥饿,是令人脑袋特别清醒的。 卫天元当然不会仔细琢磨何以会比以前感觉清醒的原因,只在心里想道:“听老人说,临死之前一刻是特别清醒的,莫非我现在就是如他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吧?” 他有了一点气力,抖抖索索从行囊中摸出一块小石头。 这块石头并不是什么宝石,但在他心中的分量,却比宝石还更珍贵。 小小的一块石头勾起他童年的回忆。 在他们屋后的山上,有一种石头叫做乳青石,和云南的大理石相似,石上常有天然的美丽花纹,有的像是山永画,有的像是人物画。小孩子最喜欢拾这种石头来玩。 有一天他和姜雪君在山上找到形状想似的两块石头,更巧的是,石头都有花纹,而花纹都像一只鸟儿,其中一只鸟儿较大,昂首振羽,一只鸟几较小,样子也似乎“温柔”些。卫天元把这两块石头戏称为鸳鸯石,他自己要了“鸳石”,把“鸯石”给了姜雪君。那时姜雪君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还不懂“鸳鸯”的意思,他讲给她听,姜雪君便道:“好呀,元哥,我也是喜欢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既然鸳鸯是一对恩爱的鸟儿,至死也不会分开,那么咱们就做鸳鸯吧。” 人亡物在,他对姜雪君的深情如今是只能对这块石头诉说了。 他叹了口气,把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两句诗改了两个字,念道:“悠悠生死别兼旬,魂魄不曾来入梦。”心中默祷:“雪妹,你等等我吧,不久我们就能相会的了。但在黄泉路上相会之前,今晚你能够来到我的梦中,和我先见上一面么?” 供桌一灯如亘,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朦胧入梦了。 果然在梦中见了姜雪君,这次姜雪君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束野花,而是那块“鸯石”了。 不但见着了姜雪君,还听见了姜雪君的声音。 奇怪。怎的不似梦了! “元哥,元哥!”声音摇曳,若远若近,但却很有“真实感”。不像是在作梦! 他被这声音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看,姜雪君果然是在他的面前。 他大叫:“雪君!”他一出声,姜雪君就转过身跑了。 “雪君,别走!要走你也应该带我走啊!”也不知哪里来气力,他居然能够站起来了! 可惜气力不佳,他要去追赶姜雪君,只跨出两步,就跌倒了。 他爬起来,咬咬指头,很痛,确实不是在作梦了。 供桌一灯如豆,但这如豆的灯光,却令他的眼睛陡然一亮。 供桌上出现奇事。 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有一盘笋炒山鸡片,还有一壶酒,而且已经替他斟满一杯。 酒香扑鼻,他一闻就知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和姜雪君的父亲都是喜欢喝这种自酿的松子酒的。他的父亲并不禁止孩子喝酒,小时候他也陪父亲喝过松子酒的。 他也曾经有过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人呢? 闻到酒味,他的怀疑消失了一大半。 “上官姑娘是决不会知道我喜欢喝这种松子酒的,而且那一声元哥分明是雪君的声音,我决不会听错。” 死了的人怎么还能为他送来酒食? “哦,敢情她已经给人救活过来,是上官飞凤和我走了之后的事?” 他不敢怀疑上官飞凤骗他,但心里却非常希望姜雪君真的业已复活,因此他只能把自己的设想当作事实了。 心中有了希望,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可惜我没有气力,刚才抓不住她。唯有盼望她下次再来了。” 要有气力,先得吃饱。于是他把那盘山鸡片和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酒也喝了半壶。 山鸡肉很鲜,显然是在这座山上猎来的。过去几天,上官飞凤只是给他肉脯送粥,哪有如此鲜美滋味? “她专诚来服侍我,却为何又要逃呢?”他又在揣测姜雪君的用心:“啊!我明白了,她是要我赶快好起来,要我自己能够追上他,他才愿意和我说话。” 说也奇怪,他喝的松子酒好像是对症的灵药,喝过之后,浑身暖和。他的寒毒本来是在每一天将近天亮的时候就要发作的,这晚竟然延至天亮之后方始发作,而且也远远没有昨天的厉害。 这个白天他整天都在打坐运功,饿了就吃上官飞凤留下的干粮。 到了晚上,他把供桌的长明灯剔亮,聚精会神,等待姜雪君来到。 盼呀盼的,始终是芳踪藐藐。 月影西移,约真是过了三更的时分了,依然不见人来。 卫天元已是神思困倦,仍然不敢阖上眼睛。 忽然一阵风吹来,这阵风吹得好奇怪,有罩的长明灯本来是不易被风吹灭的,竟然也给吹灭了。 卫天元听见好像有物体放在供桌上的声音,急忙跳起来,一手就抓过去。 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裳被他撕了一幅,但人却走了。 卫天元追出去一看,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哪里还看得见姜雪君的影子? 姜雪君的轻功他是知道的,若在平时,他当然可以追得上姜雪君,但现在他的轻功不过恢复一两分,无论如何是追不上的了。 他回到破庙,把长明灯重新点亮。 一看那人留下的东西,不觉呆了。 供桌上有一坛酒,有一只烧得喷香的雪鸡。 但最令他触目惊心的是他手中之物——他撕下的那幅破衣。 烧变了灰他也认得的,而且确是姜雪君的衣裳。 湖水绿的绸衣上有几点血渍,是姜雪君和他逃出徐家的那天晚上,他的血溅上了姜雪君的衣裳的。姜雪君为了留作纪念,是以一直没有把血渍洗掉。 他还能有什么怀疑呢?衣裳是姜雪君的,那个人还能不是姜雪君么? 打开酒坛,果然又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喝了个半醉,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知是他熟睡中没有知觉,还是松子酒的功力,应该在天亮发作的寒毒他竟然毫无感觉,也不知究竟发作了没有。 这一夭他仍是整天运功自疗,比起昨天又好得多了。 但如是者接连过了两天,却没见姜雪君来了。 第三天晚上,临睡之前,他招“鸳石”放在供桌上默祷:雪君,倘若你真的是活在人间的活,请把一件信物留给我,我就放心了。 似乎很可笑,姜雪君倘若还没有死,她不是鬼神,又怎能通灵?但卫夭元一片痴心,却没感到矛盾,他是诚心祷告的。 这晚他睡得很酣,第二天醒来一看,只见供桌上多了两样物事。 一坛酒和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和他的“鸳石”并排放在一起,形状一模一样。 是姜雪君的“鸯石”。 他喜极而呼:“雪君,你的苦心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振作起来。十天之内,我也一定能够医好自己。到时,你可别要再躲我了。” 他希望姜雪君听得见他的说话,但听不见也不打紧,“待我的功力恢复,你要躲也躲不开。”他心里想道。 心中有了希望,身体好得比他预期还快。不过七天,体中的寒毒已是给他运用上乘的内功全都净化,他的武功亦已恢复了。 但姜雪君却一直没有出现。 “雪君为什么还是要避开我呢?难道是因为齐师妹的缘故?”他想了起来,姜雪君是曾经苦劝过他,要他为了报答师门恩义,和齐漱玉结为夫妻的。 “唉,雪君,咱们一起经过了这许多患难,你怎的还是不懂我的心: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姜雪君没有出现,他只好自己去找她了。 第九天他的功力已是差不多完全恢复了,这天晚上,又是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他左等右等,不见姜雪君出现,忍不住又跑到树林里找她。 和上两个白天一样,鬼影也没发现。 “难道她已经离开此地?”他不禁有点担心了。 将近天明,仍然找不到姜雪君,他思疑不定,只好回到那座破庙。 想不到在林子里找不着的人,一回来就见到了。虽然见到的只是背影,但穿的就是那一身衣裳,还能不是姜雪君么? 那个背向着他的女子正在向庙中窥探。 卫天元心中暗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她对我也是同样的放心不下,偷偷的跑来看我了,跑来偷看,想必是要知道我是否已经痊愈,没看见我,恐怕她也有点思疑不定吧。好,且待我悄悄过去,一把抓着了她,吓她一跳。”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但因心情紧张,呼吸却不免比平时急促。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给那女子察觉了。 卫天元一抓抓空,那女子身形飘闪,一溜烟似的跑了。 月已西沉,是接近天亮的时分了。但黎明之前,却也是分外黑暗的。 不过,卫天元虽然没有看见姜雪君的脸孔,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却还是上次所穿的那件衣裳,下摆给他撕去了一幅,也还是保留原状,未加缝补。 “雪君,我已经听你的话活下来了,你为什么还是避不见我?”卫天元大叫。 姜雪君没有回答,跑得更快了。 卫天元大笑道:“好,你要我抓着你才算数么?那咱们比比轻功吧。” 他以为很快就可以追上姜雪君,哪知距离竟是越拉越远。 卫天元思疑不定:“难道是因为我经过这场大病,轻功已是远不如前?”他本来是自信功力已经恢复的,(功力恢复,轻功即使疏于练习,也不至于有大大影响。〕此时也不觉信心有点动摇了。 不知不觉,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姜雪君的轻功身法也看得比较清楚了。“奇怪,怎的她的身法也好像和以前两样,难道是在这十几天当中,她忽有奇遇?是她的轻功大有进境,还是我的轻功退步呢?”他思疑不定,姜雪君的背影都几乎看不见了。 他大急之下,忽地心生一计。“哎哟”一声,自行失足,倒在地上。 那女子吃了一惊,只道他病体尚未痊愈,当真是力竭倒地。急地回过头来,跑来扶他。 卫天元一跃而起、两人面对着面,此时天鱼亦已大白,看得清清楚楚了。 卫天元呆了一呆,失声叫道:“是你?” 那女子道:“对不住,是我。” 原来这女子是上官飞凤,不过身上穿的是姜雪君那套衣裳而已。 卫天元也不知是感激她好还是责备她好,半晌说道:“原来这都是你定下的计谋;那松子酒……” 上官飞凤道:“不错,我在松子酒里放了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但若不是失令你有求生的意志,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用。” 卫天元叹道:“你何苦为我浪费如此珍贵的灵丹,我早已对你说过,我即使能够活下去,活着的也只是躯壳罢了,不如死了还好!” 上官飞凤道:“你以为死了就可以对得住姜姐姐么?” 卫天元道:“我但求心之所安。” 上官飞凤冷冷说道:“卫天元,你心里就只有一个姜雪君,没有你的父亲了么?” 卫天元一愕,说道:“你这活是什么意思?” 上官飞凤道:“你只知为姜雪君殉情,对得住你死去的父亲么?” 卫天元道:“雪君已经替我报了杀父之仇了。” 上官飞凤道:“喔,你以为杀了徐中岳,就算得已经报了父仇?” 卫天元道:“还要怎样?” 上官飞凤道:“不错,徐中岳是出卖你父亲的人,但充其量也只是帮凶而已,还不是头号的帮凶呢!” 卫天元道:“那你说主凶是谁?” 上官飞凤道:“据我所知,策划那次事件的是穆志遥,围攻令尊,他也有份。” 卫天元道:“但据我所知,爹爹已是把当晚围攻他的八个大内高手都杀掉的。” 上官飞凤道:“不,有一个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死掉的。那个人就是穆志遥。令尊后来之所以因伤至死,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给穆志遥斫了一刀,他的刀头上是淬了剧毒的。” 卫天元那晚听得厮杀之声跑出来看的时候,八个大内高手已经有一半倒下,穆志遥是脸朝地倒在同伴的血泊之中的,恶战结束之后,卫天元的父亲已经受了重伤,急于逃走,当然是无暇去验看每具尸体了。故此卫天元并没有认出其中一个是穆志遥。 不过,他想起了当晚的情形,却是不能不相信上官飞凤的活,他呆了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上官飞凤道:“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汤怀远对我说的。据他说穆志逼就是因为策划那次事件有功,才得以升任御林军统领的呢。” 汤怀远和穆志遥的“交情”不错,虽然这只是汤怀远一种敷衍达官贵人的手段,但由于手段运用得好,他也曾经是给穆志遥当作是“自己人”的,是汤怀远说的,当然不假了, 卫天元叹口气道:“穆志遥是御林军统领,要报此仇,恐怕难了。” 上官飞凤道:“穆志遥也只能算是头号帮凶,未能算是主凶呢。主凶应该是当今的皇帝!你想想看,倘若你的爹爹不是反清的帮会首领之一,穆志遥为什么要去杀他?” 卫天元知道她说得有理。低下了头不敢回答。 上官飞凤继续说道:“为子不肖,焉得为人?我想你的爹爹也曾勉励过你,盼你继承他的遗志的吧?” 卫天元出了一身冷汗,喃喃说道:“为子不肖.焉得为人。上官姑娘,多谢你提醒我。但大仇人是皇帝,这,这又叫我怎,怎能……” 上官飞风道:“我当然不是叫你去刺杀皇帝,多少反清义士的目的也不在于杀清廷的皇帝一人。这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 卫天元道:“我明白。反清的义士,他们是要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上官飞凤道:“你明白就好,那你说,你舍弃有用之躯,但求一死,对得住你为了反清而被清廷鹰爪杀害的父亲么?” 卫天元汗流浃背,捶胸说道:“我真糊涂,忘了爹爹的遗志。上官姑娘,妻谢你救我一命,免我做了不孝之子。” 上官飞凤道:“你知不知道,你若自以为一死可以了事,非但对不住你的父亲,也对不住雪君姐姐!” 卫天元怔了一怔道:“此话怎说?雪君的仇,她已经亲手报了。” 上官飞凤道:“她的父亲是给徐中岳毒死的,徐中岳哪来那样厉害的毒药?” 卫天元想了起来,说道:“好像唐希舜说过,是穆家的毒药?” 上官飞凤道:“不错,穆家金狐是白驼山主的妻子,徐中岳用来毒死姜志奇的毒药,是白驼山主从妻子手中拿来送给徐中岳的。姜志奇和你爹爹一样,都是反清义士。和你爹爹不同的只是,他不属于反清的帮会而已。” 卫天元道:“我知道,家父生前的反清活动,是曾经得过姜伯伯许多帮忙的,他当然可以称为反清义士。我明白了,怪不得徐中岳要毒死他,原因还不仅是因为要娶他的女儿,怕他作梗呢。” 上官飞凤道:“还有穆志遥用来伤你爹爹的那把毒刀,刀头上涂的毒药,也是得自白驼山主之手的。” 卫天元道:“如此说来,白驼山主也是我和雪君共同的仇人了?” 上官飞凤不作正面答复,却道:“撇开继承你爹爹的遗志不谈。如今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仇人不仅只是徐中岳一个了吧!” 卫天元道:“不错,他们背后的主子暂且不提,一个穆志遥再加上一个白驼山主,已经是足够我对付的了!我怎么还能够死呢?” 人总是难免有消沉的时候的,何况卫天元是在病毒折磨之下而又失了爱侣。 现在他体中的寒毒已经消散,心底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 他抬起头,迎着朝霞,沐着阳光,和上官飞凤走出阴暗的树林。 “飞凤,我有一事未明,那块石头你是怎样得来的?你好像知道它的来历?”卫天元一面走一面问她。 “在秘魔崖之战的前一天晚上,我曾经见过雪君姐姐。”上官飞凤答道。 卫天元道:“她给你的?” 上官飞凤点了点头,说道:“她恐怕见不着你,叫我设法把这块交还给你。石头的来历我倒是还未知道的。唉,要是我早就知道,我就会懂得她的心意,不会替她做这件事了。” 卫天元叹道:“是啊,她把鸯石交还我,那是已经萌了与我决别之意了。” 上官飞凤继续说道:“我本来不知道它有什么意义的,后来见你取出同样的石头,放在供桌上,口中喃喃有词,似在祷告,我就猜到这是你们的定情之物了。” 卫天元苦笑道:“那时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我把两块石头命名为鸳鸯石,当时心中想到的。也只是希望能够像鸳鸯一样永不分开。唉,恐怕也只能说是两小无猜的天真愿望吧?说到‘定情’,只有期之来世了。” 上官飞凤默然不语,心头思潮如涌:“这件事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呢?” 走了一程,卫天元又再问道:“我喜欢喝家乡的松子酒,也是雪君告诉你的吧?” 上官飞凤说道:“那天晚上,她整晚都是和我谈论有关你的事情。小时候,你怎样陪她到山上去采野花、捉鸟儿、捡石子,以及你喜欢的是些什么事物,她都和我说了。” 卫天元道:“你能够在荒山野岭酿制我家乡的松子酒,我真佩服你的本事!” 上官飞凤笑道:“这是我从五十里外的三河镇,特地请来一个颇有名的酿酒师傅,在山下一个农家加工调制的。好在他知道有这种松子酒,故此虽然不是早就酿好,他用相同的白酒,临时加上香料调配,也将就混得过去。你觉得怎样,还可以入口吧?” 卫天元道:“高明极了,要不是酒中有点药味,我都分不出来。”随着笑道:“飞凤,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做这点小事,在你当然算不了什么。” 上官飞凤佯嗔道:“我都是为了你的好:你却还在埋怨我么?” 卫天元道:“哪里的话。你为我浪费了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上官飞凤道:“不准你再用浪费这两个字。你的性命要比一千颗、一万颗碧灵丹都更宝贵。莫说两颗碧灵丹,只要是我能拿得出来的东西,我都愿意用来换你。” 卫天元叹道:“唉,你对我的恩情,我这一生恐怕也是难以报答的了。” 说过这话,他又沉默下来,不作声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阴暗的树林,上官飞凤道:“你准备上哪儿?” 卫天元却答非所问,说道:“飞凤,请你告诉我,雪君,她、她埋葬在什么地方?” 上官飞凤道:“我想她现在大概还在路上,未曾下葬吧?” 卫天元一怔道:“什么叫做还在路上?” 上官飞凤道:“楚天舒将她的灵枢运回扬州去了。” 卫天元道:“为什么要逢去扬州?” 上官飞凤笑道:“你忘记了楚天舒的老家就在扬州么?他是雪君姐姐的师兄,雪君姐姐父母双亡,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她的丧事他来料理,自是义不容辞。” 卫天元皱起双眉,上官飞凤道:“怎么,你不高兴让楚夭舒料理她的丧事?” 卫天元仍是默然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上官飞凤道,“按情理说,你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楚天舒虽然与她份属同门,却是去年才相识的。俗语说远亲不如近邻,论关系应该是你和她比较深的。只可惜你们还未定下夫妻名份。” 卫天元道,“我不是要和别人争什么名份;楚天舒自愿料理她的丧事,我也不想和他争夺。只不过她的父亲是葬在故乡莱芜的,我觉得雪君和她母亲的遗骸都应该迁回原籍莱芜,和她的父亲一起安葬。” 上官飞凤心里暗暗好笑:“他分明是不愿意雪君葬在楚家的墓地,想不到他在人死之后,还吃这种劳什子的干醋。” “要不是你这么一提,我几乎忘记要把一件事情告诉你了。”上官飞凤想了一想,说道。 “什么事情?” “姜伯母是死在洛阳的,雪君离开洛阳之时,是将母亲的雪枢寄放在鲍崇义的家中的。” “这件事我知道。”卫天元道。 上官飞风道:“鲍崇义是姜怕怕的好朋友,也是楚天舒的父亲——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好朋友。” “那又怎样?”卫天元问。 上官飞凤道:“雪君姐姐在死前三日,曾经到过震远镖局,见过当时尚在震远镖局养伤的楚劲松。他托楚劲松转知鲍崇义,希望他们能够为她的父母合葬。”说至此处,叹口气道:“父母合葬之事,本是应该由她自己料理的,她却托之别人,看来她是早已荫了死志了。” 卫天元禁不住又流下泪来,说道:“我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她在亲手报仇之后、还要服毒自尽?大不合情理了!” 上官飞凤道:“我也弄不明白,不过,那天晚上她和我的谈话中,却透露过一点心事,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卫天元连忙问道:“她透露的是什么心事?” 上官飞凤道:“她曾经坐过徐家的花轿,虽然没有与徐中岳正式拜堂成亲,她也引以为耻。可能她是害怕她若做了你的妻子,会连累你受别人耻笑,” 卫天元道:“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与别人何于?她若有这个想法,那真是太傻了!” 上官飞凤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追究她的死因了。咱们还是回到原来的活题吧。” 卫夭元望向远方,一脸迷茫的样子,良久,良久,方始说道:“她托鲍崇义为她的父母合葬,咱们就更不能让她孤伶伶的葬在另一个地方了。她自有生以来,都是和他爹娘相依为命的。” 上官飞凤道:“楚劲松父子也曾想到这一层,但在秘魔崖大战之后,穆志遥正在追查你的同党……” 卫天元哈哈大笑:“我独在独来,哪有什么同党?” 上官飞凤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真的没有?我如今不是在你的身边么?” 卫天元笑道:“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同党。” 上官飞凤道:“你的朋友也不单是只我一人吧?” 卫天元道:“这倒说得是,帮忙过我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剪大先生,剪二先生,汤怀远兄弟,唐二么子都可以算得我的朋友的。” 上官飞凤道:“楚劲松虽然未曾在秘魔崖露面,也没有帮过你的忙。但他和汤怀远一样,虽然没有公开站在你这一边,却也没有去做穆志远的帮凶。因此他们都是受到嫌疑的人物。” 卫天元道:“我明白。” 上官飞凤继续说道:“穆志遥现今正在追查你的同党,楚大侠身受嫌疑,怎能把雪君姐姐的灵枢运回她的故乡莱芜,让她和父母葬在一起了是以只能先回扬州,待事情冷了下来,再作打算了。楚大侠是个大有名望的人,穆志遥未找到他的把柄,目前大概是还不会对他动手的。” 卫天元道:“楚大侠的伤好了没有?” 上官飞凤道:“早已好了,他是和妻儿一起回家的。他的妻子就是你的师叔齐勒铭的前妻,亦即是齐漱玉的生身之母,听说齐漱玉也有前往扬州会母的打算,但我没见过她,也不知是否已成事实。倘若是真的话,他们一家子倒是可以团圆了。” 卫天元想起这个曾经对他痴心相爱的师妹,不觉又是一阵心酸,想道:“这次的事情,想必是伤透她的心了。我对不住她,但愿她在楚家能够得到幸福。” 上官飞凤道:“还有二个人是和楚劲松一起去扬州的,你猜是谁?” 卫天元没有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上官飞凤只好自问自答:“这个人就是震远镖局的汤总镖头。他是假借视察扬州分局的业务为名南下的,真正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避过这场风头。” 卫天元对旁人的事情似乎并不感到兴趣,只是默默前行。 他们早已走出幽暗的树林,此时是正在下山了。 上官飞凤忍不住问道:“你准备上哪儿?” 卫天元抬起头来,说道:“飞凤,多谢你将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你对我的恩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打算去扬州走一趟。雪君她是为我而死的,不管她下葬没有,我都应该去拜祭她,咱们就此……” 他想说的是“咱们就此别过吧”,一个“别”字还没出,上官飞凤已在说道:“那很好呀,我也正想到扬州去走一趟。” 卫天元一怔道:“你也要去扬州?” 上官飞凤道:“是呀,我从来没有到过江南,扬州是江南的名城,我正好趁这机会到扬州一游:何况我和雪君姐姐虽然相识的日子很浅,但交情却是不能算浅呢。” 卫天元不作声,上官飞凤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和你同行么?” 卫天元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去场州,路途遥远。咱们孤男寡女立万里同行,恐怕、恐怕有些不便。” 上官飞凤“噗嗤”一笑,说道:“你素性洒脱不羁,怎的忽然这样迂起来了,你若是怕不便,咱们可以扮作、扮作……” 卫天元道:“好,你既然一定要去,那咱们就扮作兄妹吧。” 上官飞凤笑道,“扮作兄弟也可以。” 卫天元道:“不,还是扮作兄妹好些。”原来他是想到,假如扮作兄弟,路上宿店,却要两间房间,恐怕会惹起别人奇怪。那就更不“方便”了。 上官飞凤道:“随你的便。不过。我可还得花一番工夫。” 卫天元说道:“花什么工夫?” 说话之时,已到山下。山下有一辆马车停在路旁。上官飞凤道:“这是我早就给你准备好的。不过咱们相貌并不相似,要扮作兄妹,就得先花一番改容易貌的工夫。你等会儿。” 上官飞风上了马车,过了大约半枝香的时刻,方始出来。卫天元定睛一看,只见她好似换了个人。服饰换了,脸型变了;除了那双眼睛还保有原来的神采之外,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庸的乡下姑娘,这种只能从服饰上看得出是中产人家出身,但相貌却毫无特色的乡下姑娘,是到处都可以见得着的。 卫天元赞道:“你的改容易貌之术真是奇妙,要是路上相逢,我一定认不出来。” 上官飞凤道:“我有爹爹精心炼制的易容丹,要想改容易貌,不过举手之劳。你上去换衣裳吧,换好衣裳,我再替你化妆。” 卫天元道:“我所需要的化妆用品,你也替我准备好了?” 上官飞凤笑道:“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怎么能够动身?认出我还不打紧,你是钦犯,认出了你,事情可就大了!” 卫天元道:“你猜你在我的眼中,像个什么?” 上官飞凤道:“像个丑八怪,是么?” 卫天元道:“像个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仙女。这个仙女,不但神通广大,而且心思周密,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她都想到了。” 上官飞凤笑道:“别乱弹琴了,赶快换衣服吧。” 卫天元换好衣服,经过她用易容丹为他化妆之后,上官飞凤给他一面镜子,卫天元揽镜自照,只见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庸的乡下少年。而且更妙的是,脸型也改变得和上官飞凤相似,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像是兄妹了。 上官飞凤道:“你记住了,咱们是南下投亲的兄妹。你叫张龙,我叫张凤。你绰号飞天神龙,咱们是改姓不改名。” 卫天元道:“好,凤妹妹,这就请上车吧。为兄替你赶车。”阳光灿烂,上官飞凤笑靥如花。卫天元的心里也充满生气,忘了悲伤了。 第三天他们到了保定。保定正是卫天元旧日家居之处,不过他的老家是在郊区,不是在城里。姜雪君原籍莱芜,但她的父亲却是早就搬来保定和卫家做了邻居的。保定乃是姜雪君的出生之地。 卫天元到了保定,不由得心事如潮了。 保定是他熟悉的城市,他很容易就在横街小巷之中找到了合乎他们身份的小客店,要了两间房间。卫天元把房钱先付,说明是南下投亲的兄妹,客店的掌柜果然丝毫也没怀疑。 到了午夜时分,卫天元悄悄起来,推窗一看,无月无星,正是适合于夜行人出动的“好天色”。他换上黑色的夜行衣,便即溜出客店。 保定虽是直隶(即今河北)的省城,但以卫天元的轻功,摸黑出城却也井非难事。出了城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回到他老家所在之地了。 卫姜二家以前是在郊区的一座小山岗下比邻而居的,附近本来还有儿家人家,那次出事之后,他们两家已给烧成平地,附近的几家人家也早已搬走了。 卫天元练过上乘武功,目力异乎常人。虽然无月无星,他聚拢目光,凝神望去,对眼前的景物,也还隐约可辨。 可是他哪里还能找到熟悉的儿时景物,一别千年有多,劫后归来,不但人事全非,景物也都变了! 他们两家变成一片瓦砾,瓦砾场上,野草丛生,屋后的荷塘,变成了一池臭水。而且由于没有居民料理,每年雨季,由山上流下来的石头,也堆满在瓦砾场中。 卫天元满腹辛酸,在瓦砾场中幻出当年情景。他和姜雪君是常在晚上出来捉蟋蟀的,他听见了蟋蟀的叫声,心里想道:“现在野草丛生,蟋蟀一定比从前更多了。唉,可惜却是见不着雪妹了。” 他在心里叫道:“雪妹”,不料却听到一个“真实的声音”在叫“元哥!” 声音虽然飘忽,似有如无,但从那凄冷的叫声,他一听就听得出是姜雪君的声音。 他扑过去,黑暗中依稀似见人影一闪,闪入乱石堆中! 卫天元心情激动,不觉叫了出来:“雪君,雪君,不管你是鬼是人,求求你让我一见!” 他一出声,果然就有黑影应声而出! 不是鬼,是人!而且是两个人! 但可惜不是姜雪君,是两个彪形大汉。 这两个人齐声喝道:“卫天元,你好大胆,居然还敢回来?哼,即使你是飞天神龙,今番也叫你插翼难飞!” 卫天元一掌劈去,当先那人竟不避招,身形一俯,左掌直插咽喉,右手棱肽撞胁。卫天元喝声:“来得好!”一个“穿掌”化解对方攻势,反扭他的右臂。双方使的都是极其凌厉的反击手法。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个汉子亦已从他的左翼攻来,使的是一对判官笔,点向卫天元胁下的“愈气穴”,黑暗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 卫天元不敢轻故,往旁一个斜身滑步。使出“龙爪手”功大,反扣他的肩井穴。与此同时,和另一个汉子已是对了一掌。 只听得“嗤”的一声,卫天元的衣裳被撕了一幅,那两个汉子亦已给他的掌力震退三两步。不过这两个人都是一退复上,显然没有受伤。而且卫天元使出了齐家绝技之一的龙爪手,也未能够抓着使判官笔那汉子的琵琶骨。 卫天元心头一凛:“穆志遥手下,居然还有如此高明的人物,倒是不可小觑了!”当下全力施为,拳掌兼施,有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那两个汉子在他大施刚猛的打法之下,似乎有点怯意,未露败象,便即转身。 卫天元满腔郁闷,无处发泄,正要发作在这两人身上。他大喝一声:“是你们自己来送死的,还想逃么?”飞身扑上。和卫天元对过一掌的那个汉子反手一扬,喝道:“给我倒下!” 喝声还未停止,只听得“蓬”的一声,他发出的暗器已是在卫天元头预上方爆炸,立即把卫天元的身形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 卫天元忙使一招“横扫六台”,把烟雾荡开。只觉有极其浓烈的异香直攻鼻观。他只不过吸进一点香气,但已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喝道:“贼子,胆敢用这等歹毒的暗器,看剑!” 卫天元又喜又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飞凤! 黑暗中只听得几下金铁交鸣之声。跟着便听得狂呼奔跑之声,那两个汉子似是受了忻,跑了。 上官飞凤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你怎么样,运一口气试试,中毒没有?” 卫天元运气三转,恢复了一半精神,说道:“这迷香倒是特别,我现在还像喝醉了酒一般。不过真气仍可运转自如。相信绝不至中毒。” 上官飞凤吁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暗器吗,那是西藏天魔教的香雾弹,分有毒无毒两种。但即使是没有毒那种,也可令人沉睡三天!卫大哥,想不到你的功力不但恢复如初,而且大胜从前了,真是可喜可贺!” 卫天元也曾听人说过香雾弹的厉害的。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笑道:“这不是我的功力大增之故,而是拜你的松子酒所赐。你给我喝的松子酒,是有了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溶化其中的,我喝多了这种松子酒,自是百毒不侵了。不过,我也有一件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飞凤道:“什么事情?” 卫天元本来想把见着姜雪君的事说出来的,他心里猜疑不定,不知见到的是“鬼魂”还是上官飞凤的故技重施假扮姜雪君?但转念一想,却暂且忍着不说,先来一个试探。 “怎的你也会跑到这里来?”卫天元笑道。 上官飞凤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笑道:“你溜出客店之时,我就跟踪你了。不过你大概一心在想着雪君姐姐,有个人跟着你,你也丝毫没有察觉。” 卫天元心头卜通一跳,说道:“那么,你是在我之后,而并非在我之前来到这里的了?” 上官飞凤道:“是呀,你因何这样问我?” 卫天元连忙问道:“你见着雪君没有?” 上官飞凤笑道:“你见着她了?” 卫天元道:“是,我见着她了!但却不知是她的鬼魂,还是,还是……” 上官飞凤笑道:“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却是坐行皆梦,只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雪君姐姐,也难怪就会不是梦中也能见着她了。” 卫天元道:“我的确是见着她的,并非作梦!” 上官飞凤笑道:“你知道见着的是谁吗?” 卫天元道:“难道是你?” 上官飞凤道:“不错,是我。我见你在瓦砾场边如痴似傻的徘徊,还在唉声叹气。我知道你准是在想念雪君姐姐,因此我就从你的身旁边绕过,躲在乱石堆中,想扮雪君姐姐,和你开个玩笑。” 卫天元思疑不定,说道:“但你穿的是黑色衣裳,我见到的那个女子,穿的却是白色衣裳!” 上官飞凤道,“黑夜之中,你看得这么清楚?” 卫天元道:“当时我只看见她的影子一闪即没,假如她穿的是黑色衣裳,她躲闪得又这么快,黑暗中我一定连她的影于也看不见的。” 上官飞凤道:“你只看见一个人的影子,怎能断定是她?” 卫天元道:“她烧成了灰我也认得!而且她平日最喜欢着的是白色衣裳,当我看见那影子的时候,曾感觉眼睛陡然一亮,可知是白影不是黑影。” 上官飞凤噗嗤一笑,说道:“在那古庙之中,你也曾经两次把我当成雪君姐姐!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呢,并未烧成了灰!” 卫天元给她驳得哑口无言,只能重复说道:“但你穿的可是黑色衣裳,怎能现出白影?” 上官飞凤笑道:“你看这是什么?”她摇一摇手腕上戴的玉镯,说道:“这玉镯是汉白玉,你看见的那团白影就是这个东西!” 卫天元口中没说,心里则在想道:“玉镯的光影和人的影子我怎能分不出来?”接着又想到了刚才未曾想到的一点:“前几天我还在病中,神智未清,这才把飞凤误认雪君。但刚才我可是清醒的呀!”但因上官飞凤一口咬定他刚才所见的影子就是她,而且即使按照迷信的说法,死了的人就变成鬼,鬼也是没有影子的。卫天元只能疑幻疑真,不能和她辩驳下去了。 上官飞凤笑道:“天就要亮了,快点回去吧。天亮之前是分外黑暗的,若还在此逗留,更要疑心生暗鬼了。” 卫天元忽道:“飞凤,我求你一件事情。你答应了我才走。” 上官飞凤道:“你这人真是难缠,又有什么事情?” 卫天元道:“此事不费吹灰之力。请你叫我一声元哥。” 上官飞凤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叫你元哥?”蓦地一省,笑道:“敢情你是听见雪君叫你?你要我模仿雪君的声音再叫你一声?” 说至此处,叹口气道:“元哥,你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会变神经病的。所以我不能模仿雪君的声音再叫你了。唉,你这样痴念成狂,说不定听见蟋蟀的叫声,也会当成是她在呼唤你呢!” 卫天元心道,“不对,我听到的决不是蟋蟀的叫声!” 姜雪君的声音好像还在他的耳边,“元哥,元哥!”是那样凄凉欲绝的呼唤。 不错,上官飞凤会“腹语”,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但姜雪君那样凄凉欲绝的呼唤,她是决计模仿不来的。因为感情不能伪装。卫天元也正是因此,才要试一试她的。 可是上官飞凤执意不肯,他又怎能勉强她呢?而且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委屈上官飞凤了。 正在他心乱如麻。疑真疑幻之际,上官飞凤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是但求心之所安的,要是你认为死了的人在你的心中所占的位置,比活着的人还更重要,那你就留在这里伴雪君姐姐的鬼魂吧。我也不勉强你和我走了。” 卫天元内疚于心,不觉说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知道,你对我这样好,我怎会把你当作无关紧要的人?请你别这样说,你这样比骂我还难受。” 上官飞凤脸上绽出笑容,说道:“你真的这样认,认为我是对你最好的人?不见得吧?” 卫天元道:“当然,爷爷对我也是非常好的。但我是他抚养成人的,他把我当作孙儿一样,对我好是应该的。” 上官飞凤道,“我对你好就不应该吗?你是不是觉得咱们素昧平生,我对你好乃是别有……” 卫天元道:“不,不是这样说。你,你别多心……” 上官飞凤道:“那该怎样说?” 卫天元道:“唉,我也不知该怎样说。总之我感激你。而且,正因为你我本来素不相识,我更加感激你!” 上官飞凤叹道:“我并不是对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这样好的。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这样好?” 卫天元心中一动,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上官飞凤看他一眼,忽他说道:“除了你的爷爷,恐怕我也还不是对你最好的人吧?” 卫天元道:“不错,漱玉师妹对我也是非常好的。不过,我始终都是把她当作小妹妹。”言下之意,齐漱玉对他的“好”和上官飞凤对他的“好”似乎不可相提并论。 上官飞凤似笑非笑的说道:“哦,你把她当作小妹妹,那你把我当作什么?” 卫天元道,“你不怪我说出心中直话?” 上官飞凤笑靥如花,说道:“我正是要你说出心中的话。” 卫天元道:“好,那我就直说吧。你的年纪虽然比我轻,但做人处事,却比我老炼得多,也精明得多。在我的心里,是把你当作姐姐一般的。” 上官飞凤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了,但随即还是勉强笑道:“好,那么你应该做一个乖弟弟,听姐姐的话了。” 卫天元己道:“是,我听姐姐的话。咱们这就同去扬州。” 走了一程,卫天元想起一事,问道:“凤姐,在京师之日,你可曾见过我的齐师妹?” 上官飞凤道:“没有。” 卫天元道:“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要去扬州?” 上官飞凤道,“汤怀远说的。而且据情理推测,她的父亲已经随银狐而去,难道她不想到扬州去见见她的母亲吗?” 卫天元道:“这推测很合理,我也希望在扬州能见到她。” 上官飞凤道:“你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吧?你们若是在扬州相会,那就是一家子共庆团圆了。”弦外之音,似讽似妒。 卫天元默不作声。他并不是一个木头人,上官飞凤虽然没有对他明言,但上官飞凤对他的心意,他是早就感觉到了的。 他感到内疚于心:“可惜我的心早已交给雪君了。唉,想不到我平生最重的是恩怨分明,却欠下了两个少女的恩情,无法偿还!” 他心中想到的另一个少女,不用说当然就是他的师妹齐漱玉了。他知道他虽然是把齐漱玉当作小妹妹看待,但这个小师妹却是对他一往情深的。 他希望见到这个小师妹,但也着实有点害怕,害怕和上官飞凤同去扬州,会惹出更多的烦恼。 上官飞凤也好似有着什么心事,不过两个人都是一样,没有把心事和对方说出来。 卫天元当然下会知道,上官飞凤不但是见过齐漱玉,而且还是齐漱玉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楚天舒的救命恩人。不过他们两人都不知道。 那天,齐漱玉按照银狐穆娟娟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上官飞凤在北京的住所。 她没有见过上官飞凤,甚至对上官飞凤的来历也毫无所知。 她第一次听到上官飞凤这名字,是姜雪君告诉她的,姜雪君告诉她,这个上官飞凤是个本领高强,行径古怪,神出鬼没的“奇女子”。她曾经得过她的帮忙。而且这个上官飞凤“似乎”还是和卫天元颇有支情的朋友,她用“似乎”这两个字,那是因为卫天元从没和她提过有这个朋友,但从上官飞凤代替卫天元来帮忙她的那件事情来看,她又的确好像是和卫天元并非泛泛之交。 而那天穆娟娟指引她去找上官飞凤,也正是因为上官飞凤可以帮她的忙的。 齐漱玉相信穆娟娟不会骗她,更相信姜雪君不会看错人,因此虽然她也从没听过卫天元提起过有上官飞凤这个朋友,她还是去找她了。因为她正需要上官飞凤帮她寻找师兄,也需要她帮忙师兄脱离险境。 想不到她在那座神秘的大屋却没有找着上官飞凤,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碰上了楚天舒。 更想不到的是她和楚天舒同遭不测,险象还生。当他们还在等待上官飞凤的时候,字文浩已经来到。楚天舒中毒昏迷,而她也中了字文浩的毒针。字文浩是金狐穆好好的儿子,这毒针是比四川唐家的暗器更厉害的穆家毒针。幸好她在未曾倒下之前,先把字文浩吓走。 当楚天舒醒来之时,已是身在一座古庙之中了。齐漱玉躺在她的身旁,尚还未醒。当时楚天舒有如坠入五里雾中,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正是上官飞凤的“杰作”。 此际,上官飞凤和卫天元一路同行,默默无言,想的就正是这件事情。 那天她回到家里,发现了业已昏迷,不省人事的楚天舒和齐漱玉。 本来她可以让他们留在自己的家里,救活他们的。但她忽然动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说是“古怪”,却也是有着她的目的的。 她是想用移花接木之计,让楚天舒和齐漱玉在共同患难之中,能够有比兄妹更进一步的感情。 不错,上官飞凤已经知道齐漱玉的母亲是楚夭舒的继母,他们是份属兄妹的。 但这个“兄妹”,也仅仅只是“名份”上的兄妹而已,他们是不同父亲,也不同母亲的。即使按照当时的礼教习俗,毫无血统关系的异父异母的所谓“兄妹”,也是可以成亲的。 问题不是在于“兄妹”的名份,在于齐漱玉的心上只有一个卫天元。楚天舒的心上恐怕也只有一个姜雪君。(虽然他只是心中暗恋,不敢像齐漱玉之喜欢卫天元那样表现出来。)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叫他们共同经历一场患难,彼此对对方都有救命之恩,那就容易使得他们因感激而生情感了。 因此,上官飞凤把他们送到那座古庙,并且给他们留下用夭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 经过她的安排,楚天舒先醒过来,再用碧灵丹救活齐漱玉。 单有碧灵丹还是不能替齐漱玉拔除穆家的毒针之毒的,因此她又留下字条,指教楚天舒如何为齐漱玉拔毒疗伤的法子。在楚天舒的功力恢复一半之后,就可以替齐漱玉打通奇经八脉了。 上官飞凤想起这件事情,不觉心里有点不安,暗自想道:“这件事情,做得不大光明,要是给元哥知道真相,恐怕他会看不起我了!” 但转念又想,“不过,我这样做也算不得是损人利己,元哥并不爱他师妹,齐漱玉痴恋无益;而姜雪君即使还在人间;她也决不会嫁给楚天舒的。他们这一时失意人正是同病相怜,要是我能够替他们撮合良缘,对他们也有好处啊!” 他们已经默默走了一段路程,卫天元忽地回过头来说道“飞凤,你怎么一直没说话?” 上官飞凤道,“你不是也没说话么?” 卫天元叹口气道,“我心情乱得很,不想说话。但我可以听你说话。” 上官飞凤笑道:“你是想听一些可以令你开心的话吧?” 卫天元苦笑道:“还有什么事情能令我开心?” 上官飞凤笑道:“你不是记挂着小师妹吗?到了扬州,相信你一定见得着她的。到时说不定她还有喜讯告诉你呢?” 卫天元道:“什么喜讯?” 上官飞凤似笑非笑的说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你自会知道。” 卫天元道,“你的行事和说话,都是往往令人感到神秘莫测。好,那咱们就加快脚步,早日赶到扬州去吧。” 他眉字之间的忧郁似乎减了儿分,但神情还是那样落漠,对有关师妹的消息,也没兴趣间下去了。 上官飞凤暗晴好笑,想道:“他哪知道。那座古庙,也正是他的小师妹养过伤的地方。但要是到了扬州,他们师兄妹见面谈了起来,齐漱玉恐怕就会猜得到是我的所为了。我倒要预先想好一套说话应付才好。”原来卫天元和楚齐二人都是在同一座古庙养伤的,上官飞凤两次担当了护送病人的角色。后一次他把卫天元送到那座古庙之时,正是齐漱玉和楚天舒离开古庙的第二天。 楚天舒和齐漱玉正在南归的路上: “他见齐漱玉好像有点闷闷不乐,便逗她说话道:“你从来没有到过江南,是吗?江南的景色可真美呢,而扬州尤其是江南的名胜之区,和苏州,杭州一样出名的。唐朝的诗人杜牧有一首诗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调。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这首诗就是写扬州的。我知道你会吹萧,到了扬州,我陪你遍游二十四桥,你教我吹萧。” 齐漱玉笑道:“我不是玉人,也不会教你吹萧。我倒是想起另外两句诗。” 楚天舒道:“是哪两句?” 齐漱玉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接着笑道:“我身上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到了扬州,你就得大大破费了。” 楚天舒笑道:“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齐漱玉道:“哦,忘记了什么事情?” 楚天舒道:“忘记了你已经是我的妹妹了。我的就是你的,你怎么还和我说这样的话?” 齐漱玉苦笑道:“说真的,我真是没想到你我会变成兄妹。你爹爹的病都好了吧?他是不是早已回家了?” 楚天舒知道她想间的是谁,原来当他们回到京城时,楚天舒的父亲和继母早已离开了。 楚天舒道:“我们回到京师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天镖局三天了。是汤总镖头送他们回扬州的。” 齐漱玉心里想道:“妈妈果然还是回到楚家去了,大概他也知道爹爹已经跟银狐走了吧?唉。她和爹爹那段姻缘本来不是出于自愿,即使没有银狐插入来,恐怕她和爹爹也是不能白头偕老。但求妈妈能够安度晚年,他们老一辈的事情,我们做小辈的也无谓多管了。”问道:“为什么要汤总镖头护送你爹回家,难道他的病还未……” 楚天舒道:“听说爹爹的病还未十分痊愈,但亦已好了一大半了。不过,他真实的病情在镖局里也只有汤总镖头才最清楚。汤总镖头对外扬言,则还是说他的病情相当严重的。” 齐漱玉诧道:“为什么?” 楚天舒道:“汤总镖头要不是这样说,他哪有藉口离开京师?” 齐漱玉道:“他不是要到扬州去视察分局业务的吗?我是听得镖局里的一个镖师说的。” 楚天舒笑道:“不错,对镖局里的人,也是这样说的。” 齐漱玉道:“哦,那他对什么人才用这个藉口?” 楚天舒道:“对御林军的统领穆志遥。” 齐漱玉如有所悟,屈指一算,说道:“我们回到京师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三夭,那即是说,他们是在秘魔崖之战的前两天离开的了?”原来她和楚天舒是刚刚在秘魔崖之战过后的第二天回到京师的。 楚天舒道:“正是。” 齐漱玉道:“我明白了,他们是要避开秘魔崖之战。” 楚天舒道:“不错,汤总镖头和爹爹一样,他们都是不愿意和你的卫师兄交手的。汤总镖头和爹爹是好朋友,穆志遥也知道的。他护送好友回家养病,穆志遥自是不便阻拦。” 齐漱玉忽道:“哥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请你老实告诉我。” 楚天舒道:“什么事情?” 齐漱王道:“姜姐姐是不是真的死了?” 楚天舒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齐漱玉叹道“这么说竟是真的了,怪不得前天晚上我看见你眼眶红肿,想必你已经大哭了一场。” 楚天舒低下了头,说道:“你的病刚好,我是怕你伤心,才瞒住你。” 齐漱玉叹道:“哥哥,你真傻,你一个人伤心,岂不更加难受!”蓦地心底起了疑云:“他怕我伤心,恐怕还不仅仅是因为姜姐姐死于非命。”要知她是曾经有过一段日子要把姜雪君当作情敌的,虽说她后来因为同情姜雪君的遭遇,非但没有恨她,还和她做了朋友。但无论如何,她们之间的交情也只能说是“不错”而已,怎也比不上楚天舒和姜雪君的交情之深的。她心里想道“听到姜姐姐的不幸消息,伤心当然是免不了的。但你都抵受得起,又何至于害怕我伤心欲绝?” 楚天舒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妹妹,我和你都可说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凡事总要看开一些才好。” 齐漱玉道:“你放心,我经过的伤心事情也太多了,任何不幸的消息,我都经受得起。”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所以,你也不妨告诉我了。” 楚天舒道:“你要知道什么?” 齐漱玉道:“我要知道那天秘魔崖上的事情,姜姐姐,她是怎样死的?” 楚天舒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齐漱玉道:“我只是听到别人的一言半语,知而不详。” 楚天舒道:“我也是听得别人说的,恐怕也是不尽详实。” 齐漱玉道:“无论如何,你知道的一定比我详细得多。”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的是:“因为别人对你无须像对我一样避忌。”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把他听来的有关秘魔崖之战的情形,对齐漱玉说了一些,最后说道:“听说雪君是在杀了仇人之后,服毒自尽的。” 齐漱玉吃一惊道:“她因何要服毒自尽?” 楚天舒叹口气道,“你问我,我却问谁?唉,除非雪君师妹能够死而复活,否则恐怕谁也不知道内里原因!” 不过,他口里是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他想的是:“倘若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道的话,这个人一定是卫天元。但卫天元即使知道,恐怕他也是讳莫如深,怎肯对我说呢?” 齐漱玉忽地问道:“她死的时候,卫师兄是在他的身边吧?” 楚天舒涩声说道:“听说雪君是死在他的怀中的。” 齐漱玉想道:“姜姐姐能够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死也可以瞑目了。”悲痛之中,不觉也带了几分妒意。问道:“她的后事,谁人料理?” 楚天舒道:“听说就是那个奇女子上官飞凤出头,承担了她的后事。” 齐漱玉皱眉道,“又是这个不知来历的上官飞凤!但姜姐姐和她不过是一面之交,怎的却要把姜姐姐的后事让她承担?” 楚天舒叹口气道,“要是我在场的话。我一定把她的遗体运回扬州,图待他日与她的父母葬在一起的,但当时,唉……” 齐漱玉道:“当时的情形怎样?” 楚夭舒道:“不但你的卫师兄受了伤,剪大先生、剪二先生等人都已受了伤了。知道家父是雪君师叔的人,只有一个汤总镖头的弟弟汤怀义在场。据汤怀义说,当时还有许多人要和卫天元为难的,这些人十之八九是穆志遥请来的。幸得上官飞凤出头;以幻剑灵旗,震慑了那些穆志遥请来的妖人,那些妖人有的还反过来听她命令。这才把风波压下。” 齐漱玉吃一惊道:“这个上官飞凤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没有?” 楚天舒道:“已经略有所知,待会儿再说如何?” 齐漱玉道:“好,你先说当时情形。” 楚天舒道:“雪君死在卫天元的怀里,卫天元也晕倒了。当时形势十分混乱。上官飞凤叫人把他们两个抬下山去。汤怀义因她是救卫天元的人,不便阻拦。他要照料剪大先生,也没有跟下山去。据一个先下山的镖师说,山下早已停了一辆马车,他看见姜雪君的尸体就是给搬上这辆马车走的。” 齐漱玉连忙问道:“那么我的卫师兄呢?他的伤怎样,下山之时,醒了没有?” 楚天舒道:“那个镖师是正在逃走的,不敢走过去看。也不知卫天元是醒了没有,但他却看见卫天元是在上官飞风扶持之下,一同上了另一辆马车的。这辆马车是在装载雪君遗体那辆马车开了之后才来的。” 齐漱玉大为着急,说道:“那么,我的卫师兄如今是在何处,你已是不知道的了?” 楚天舒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有一句我说给你听,你可别怪我多疑。” 楚天舒道:“听汤怀义说,他们的交情似乎很不寻常。” 齐漱玉道:“这是当然的了,否则她怎会那样一心一意,帮忙元哥。” 楚天舒道:“她这次用幻剑灵旗来救卫天元,恐怕还含有别的意思呢。” 齐漱玉莫名其妙,怔了一怔,说道:“什么叫做别的意思?” 楚天舒道:“剪大先生是知道她来历的。他已经说给汤怀义知道。汤怀义都和我说了。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幻剑灵旗是什么东西?” 齐漱玉道:“我正想问你呢。” 楚天舒道:“我以为你的爷爷曾经和你说过,你既然尚未知道,那我就从头说起吧。昆仑山绝顶,隐居有一家复姓上官的人家,是西域著名的武学世家。他家的剑法奇幻无比,故此称为‘幻剑’。上官飞凤就是这家人家的女儿:她的父亲上官云龙,据说剑法之精,几乎已是天下无敌。” 齐漱玉听得“几乎”二字,问道:“是不是还有人抵敌得住他家的幻剑?” 楚天舒道:“不错,这个人就是你的爷爷。” 齐漱玉大感兴趣,说道,“爷爷从未谈过这段比剑的故事,愿闻其详。” 楚天舒道:“据剪大先生所说,这段比剑的故事,大约是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上官云龙的幻剑刚刚练成,你的爷爷上昆仑山找他比剑,接了他十三招九十一式的奇幻剑法。到了第十四招,亦即是到了上官云龙家传剑法的最后一招了,你的爷爷本来已是无法抵御,非受伤不可的,好在你的爷爷内功比他高强,以内力封住他的剑势,他的剑尖离开你爷爷的胸膛只有三寸,再也不能向前刺进分毫,两人哈哈一笑,当作和局收场。但你的爷爷年纪比他大得多,多了二十年功力,方始能够和他扳成平手,在剑法上恐怕还得承认是上官云龙的剑法天下无敌的。” 齐漱玉心想:“怪不得爷爷在二十年前闭门封刀,比剑输给上官云龙,恐怕也是原因之一。这次比剑,恐怕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有失面子的事,也怪不得他不肯和我说了。”问道,“那么灵旗又是什么事物?” 楚天舒道,“灵旗是上官世家的旗号,就好像是每个著名的大镖局都有它自己的镖旗一样。” 楚天舒继续说道:“上官云龙住在昆仑山上,虽然很少下山,但却得到西域十三家门派的拥戴,奉他为宗主。西域武林中人,都知道右这样四句话: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奉灵旗,幻剑诛之。” 齐漱玉道:“如此说来,这上官云龙岂不是西域武林的第一号人物了?” 楚天舒道:“他岂只是威震西域,他做了西域十三家门派的宗主,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中原黑白两道的首脑人物,许多人也都知道有那四句话。名门正派的高手或者还不怎样害怕他的幻剑灵旗,邪派中人却是闻幻剑灵旗之名而丧胆的。” 齐漱玉道:“怪不得上官飞凤亮出幻剑灵旗,穆志遥请来的那些三山五岳人马就不敢和卫师兄为难了:但你说她这次使出幻剑灵旗来救卫师兄,恐怕还含有别的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楚天舒道:“我已经说过,这灵旗乃是上官世家的旗号,好像镖局的镖旗一样。这灵旗上官云龙极少使用,因为他已经无须打出旗号,就可以号令西域的武林了。不过,除了用来号令武林之外,上官家的灵旗还有一个用途。” 齐漱玉见他似乎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不觉疑心大起,说道:“别卖关子了,爽快说吧。还有什么用途?” 楚天舒道:“像镖局的镖旗一样,镖旗是用来保护本镖局的镖银的。上官家的灵旗倘若不是由上官云龙本人亲自用来号令武林,而是由他的家人使用的话,更说得确切一些,他只有一个女儿,这灵旗由他的女儿使用的活,就只能是用来保护他们这一家的家人的了。亮出灵旗,即是要别人知道这个人是上官这一家的家人。” 齐漱玉皱眉道:“你说得这样罗里罗唆,我却还是不怎样明白。他只有一个女儿,那,那……” 楚天舒道:“对不住,我只能说到这个地步,辞不达意,那也没有办法。” 齐漱玉叠声说了:“那、那、那又……”之后,蓦地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那位上官姑娘已经是把卫师哥当成她家的成员之一,那、那即是说……”她心里一阵酸,话声嘎然而止。但谁也听得明白,“那即是说,她已经把卫天元当成夫婿了。” “卫师兄不知是否已经知道她这次打出灵旗的用意?”齐漱玉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问楚天舒。 楚天舒涩声道:“我不是你的卫师兄。这活恐怕只有问他自己才能知道。”齐漱玉感觉到他的目光中已是好像有对她怜惘的神色。 齐漱玉心头一跳,说道:“哥哥,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 楚天舒道:“你别胡猜乱想。” 齐漱玉道:“什么胡猜乱想,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吗?” 楚天舒道:“你知道了什么?” 齐漱玉道:“你若把我当作妹妹,你就该让我知道真相,我受得住的!卫师兄和那位上官姑娘早已有了私情,是吧?” 原来她的确是已经“知道”的。不过在未曾得到进一步的“证实”之前,她仍未敢相信而已。 她的“知道”,乃是耳闻,而非目击。 她和楚天舒回到北京那天晚上,是住在震远镖局的。那天晚上,她在无意之中听见两个镖师背后说人闲话。 一个说道:“如此说来,剪大先生虽然维护那个小子,那小子是正是邪,还未知道呢。” 另一个道:“是吁,即使他报仇一事无可非议,但他也是一个负心汉子!唉,他的旧情人还是武林中著名的美人呢,遭他抛弃,如此下场,真是可怜!” 第一个镖师笑道:“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侧刚失了旧爱。又得新欢。”齐漱玉一出现,他们立即停止交谈,但那古怪的笑容却还挂在那个镖师脸上。 齐漱玉再糊涂,也猜得到他们说的那个“小子”是谁了。 现在,她的这个猜测,更从楚天舒的语气和神色之中得到了证实。 她咬着嘴唇,口角沁出血丝,心头已在滴血。她不仅是为自己伤心,更加为姜雪君感到不值。“他怎能是那样的人?那佯一个负心的人!”她不愿意相信,一千个不愿意相信,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尽管从楚天舒的脸色她已知道“不妙”,但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从楚天舒口中说出的话不是那样,即使那只是骗她的话也好。 楚天舒怜悯的目光抚慰着她,说道:“不错,我也听得人家这样说。但人言未必足信,你就当作没有听见吧。好在,你还没有受到他的伤害!” 楚天舒是把听来的“闲言闲语”信以为真的,他不愿意欺骗齐漱玉,因此他所能给予她的安慰,也只能说到这个限度了。 但这样的“安慰”。说了等于没说。“人言未必足信”,“未必”而已。反过来说,也是未必就是捏造的啊。 齐漱玉不愿意相信她的“元哥”是“那样的人”,但却不能不信了。 “足信也好,不足信也好,哥哥,你说下去!”齐漱玉道。 “你要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楚天舒道。 齐漱玉道:“不,我知道你还有些话是未曾说出来的。你一开头,就叫我别怪你是多疑。那么,是什么事情令你‘多疑’?这件事情,你都未曾说出来呢?” 楚天舒给她缠得没有办法,心里想道:“事情的真相,她总是会有一天知道的。告诉她也好,让她断了对卫天元的痴情,她纵然免不了要大大的伤心一次,那也还是值得的。胜于让她继续那永远没有结果的痴恋,日后更加伤心!” 他想了一想,说道:“那只是别人的猜测之辞,甚或只能算是流言蜚语而已。” 齐漱玉道:“是流言或是事实,我会自己判断的。你说出来吧。” 楚天舒道:“镖局有人议论,说是姜雪君之所以服毒自杀,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卫天元爱上了别人!” 齐漱玉道:“你说的这个‘有人’,可是汤怀义么?” 楚天舒道:“不错,那日秘魔崖之战,他是在场的。他说卫天元和上官飞凤那日并肩作战,态度十分亲热。因此,他认为卫天元那日没有受伤,恐怕也会跟上宫飞凤走的。” 齐漱玉道:“但姜姐姐是死在他的怀中的。” 楚天舒道:“他们毕竟是相爱过多年的人,在姜雪君临终之际,卫天元总也不免有点悔意吧?而姜雪君死在他的怀里,也正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啊!” 齐漱玉打了个寒噤道:“惩罚?” 楚天舒道:“她是要让他永远欠下感情的债,这不是最重的惩罚吗?” 齐漱玉又打了个寒嘴,说道:“不,我知道雪君姐姐的为人,她不会是存心让元哥受到惩罚的。她死也要死在元哥怀里,那只能是表示她对元哥的一往情深,生死不渝。” 楚天舒道:“我说过这只是别人的猜测,我也相信雪君不会有此存心,不过她有没有这个存心是另一回事,……”他本来有些话要说下去的,但一看齐漱玉忍着眼泪的模样,却是不忍说下去了。 但齐漱玉当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而她自己也正是这样想的。 “不错,雪君姐姐即使没有这个存心,但元哥若是还有良心,他又怎能不终生抱疚?” 又再想道:“唉,假如元哥真是移爱于那位上官姑狼;可真是对不起雪君姐姐了。最伤心的还应是她!嗯,死在情人的怀里虽然是种幸福,但假如情人早变了心,就不能这样说了。假如换了是我,我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但也不可能是我,元哥,他。他从来没有像对雪君姐姐那样待我!” 突然她明白了楚天舒刚才说的“好在你还没有受到伤害”那句话的意思了。是呀,没有爱又哪来的伤害?从卫天元来到她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是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的! 楚天舒不禁有点担心,说道,“妹妹,事情已经过去,你莫再想它了。” 齐漱玉也不知听见他这句话没有,忽道:“哥哥,你真好!” 楚天舒一怔道:“我有什么好?” 齐漱玉道:“雪君姐姐死了;我知道你也是非常伤心的。你却抑制住自己的伤心,对我还是那么体贴,只是怕我伤心!” 楚天舒心中悲痛,勉强笑道:“你是我的妹妹嘛,我当然不忍见你伤心!” 齐漱玉忽地有个“滑稽”的感觉:“元哥那才真正像是我的亲哥哥,这个‘哥哥’却是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对我却好像真的比元哥还好。”由于这个哥哥来得太过“突然”,她直到如今,还是不很习惯于把楚天舒叫做哥哥的。 楚天舒道:“你还在想你的卫师兄吗?” 齐漱玉咬着嘴辱道:“我,我不知道。” 楚天舒忽道:“你若把我当作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齐漱玉道:“你说。” 楚天舒道:“你要哭的话,现在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吧!我试过的,哭过之后,总会好些。” 齐漱玉没有哭,眼睛望向远方,仍然好像在想心事。 楚天舒柔声说道:“妹妹,别这样痴想了,这样下去,会弄坏身子的。听哥哥的话,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吧。” 齐漱玉这才回过头来,缓缓说道:“求我的事情,就只是要我大哭一场吗?” 楚天舒道:“但愿你哭过之后,能恢复原来模样。” 齐漱玉道:“原来的我是什么模样?” 楚天舒道:“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齐漱玉道:“你不是也曾说过,要我忘掉过去的么?” 楚天舒道:“忘掉过去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却盼望重新见到你的笑容。” 齐漱玉道:“你何不说得简单明白一些,你是要我忘掉一个人呢?” 楚天舒叹道:“要忘掉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不过……” 齐漱玉道:“不过,你希望我能够慢慢忘记他,是么?” 楚天舒点了点头。齐漱玉道:“为什么?” 楚天舒心道:“她这样迷迷惘惘,不点醒她恐怕是不行了。”说道:“你再想念他,今后恐怕也是难以见到他了。除非你到昆仑山去,昆仑山与扬州相隔何止万里之遥;路途遥远还不打紧,昆仑山上还有一位上官姑娘呢!” 齐漱玉忽道:“你忘记了姜姐姐么?” 楚天舒道:“我和她不同。” 齐漱玉道:“有什么不同?你不也是永远见不到她了么?” 楚天舒呆了一呆,说道:“你也觉得对。我和她是死别,你和他是生离。这一点是相同的。但是……” 齐漱玉道:“但是什么?你不爱姜姐姐?” 楚天舒叹口气道:“我不否认,我对她是曾有过爱慕之心,亦仅止于爱慕而已,待我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你的卫师兄之后,我早已不存非份之想了。我和她不过是同门之谊。而且她对你的卫师兄,亦是始终如一,从来没变过心。”弦外之音,卫天元乃是负心汉子,不值得她去思念。 齐漱玉心里也是暗晴叹了口气,想道:“元哥是否对姜姐姐负心,我不知道。但一直以来,他的心里也是只有姜姐姐一人的。唉,我和舒哥其实都是同病相伶!” “你错了!”她抬起头来,对楚天舒道:“元哥他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我并不恨他!要恨也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是用不着大哭一场来发泄的。” 楚天舒对她的活似乎感到意外,说道:“你、你恨你自己?” 齐漱玉说道:“不错,恨我自己。过去的我,正如你说那样,说得好听是天真,其实乃是幼稚。元哥一直把我当作小妹妹看待,我却一厢情愿痴恋于他,去年他跑到洛阳去阻止姜姐姐嫁给徐中岳,我曾经在他面前哭过,希望他不要去做这件事情,他没有听我劝告。如今他又跟那位上官姑娘走了,我知道同样也是劝不转他的。不过,这次我是不会哭了。” 吐出了她心中的积郁,虽然没有哭出来;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沉暗,开朗多了。 楚天舒道:“你不恨别的人吗?” 齐漱玉道:“说老实话,我有点恨那位上官姑娘。恨她在姜姐姐手中夺走元哥。” 楚天舒道:“我对她说不上恨,但却也多少有点疑心。” 齐漱玉一怔道:“疑心?” 楚天舒道:“那天我们在她的寓所没找到她,却碰上那白驼山的小妖人。未免太巧合了吧?” 齐漱玉道:“你怀疑她和那小妖人是有勾结?” 楚天舒道:“她这一家,本就是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白驼山主也是在西域的,那小妖人受她指使,也不稀奇。” 齐漱玉道:“但那碧灵丹是谁留给咱们的?” 楚天舒道:“也可能是那位上官姑娘。她指使邓小妖人伤了我们,又由她暗中救了我们。这样,一来可以将咱们送出京师,免得你在她与卫天元之间也插上一脚。二来若是她的阴谋败露,咱们也还是必须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齐漱玉谏然一惊,说道:“若是当真如你所言,她这样的工于心计,那就更可怕了!”其实上官飞凤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坏,但他们的猜测,却也可说得是对了一小半。 齐漱玉叹道:“这位上官姑娘为了得到她所喜欢的人,可也说得是煞费苦心了。但我却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楚天舒道:“什么事情?” 齐漱玉道:“她为什么要把姜姐姐的灵枢运往西域,难道她不怕卫师兄睹物思人。我不相信卫师兄忘得了姜姐姐,尤其姜姐姐是死在他的怀中的。” 楚天舒道:“雪君的遗体虽然是由她收殓,灵枢却未必是运往西域。” 齐漱玉道:“你说她会另外择地安葬姜姐姐?但卫师兄也会问起的呀。他若是不能亲自为姜姐姐料理后事,怎得安心?” 楚天舒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那位上官姑娘能干之极,想必她有应付卫师兄之法,咱们也不必为她杞人忧天。” 他料想上官飞凤自有应付之法,倒是料得很准。但他却怎么也料想不到,上官飞凤乃是对卫天元撒下大谎,说是由他把姜雪君的灵柩运回扬州的。 齐漱玉点了点头,说道:“你也说得是,只要那位上官姑娘真的是那样深爱卫师兄,能够给卫师兄以幸福,我也不会恨她了。” 在楚天舒的善言开解之下。齐漱玉果然愁思渐减,未到扬州,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 卫天元与上官飞凤改容易貌,各怀心事,同往扬州。 虽然是各怀心事,但一路同行,两人之间的感情倒也日益增进了。 卫天元对江湖上的事情甚为熟悉,上官飞凤的见闻比他还更广博,两人谈江湖轶事,武林异闻,路上一点也不寂寞。卫天元平生从没交过一个真正的朋友,和姜雪君也只是童年伴侣,分开之后,便即会少离多。这次得与上官飞凤万里同行,纵然还未能说得上他已经受上了上官飞凤,但也渐渐觉得她的友谊的可贵,甚至引为平生知己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冰雪满途的北国来到了春光明媚的江南,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时节。值个时节,北国都已解冻,江南则更是暖风吹得游人欲醉了,卫天元的那颗冰冷的心,亦已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解冻了。正是: 春风吹得情怀热,旧梦如烟莫再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 风云阁主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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