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春三月,中原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素有“国色天香,万花一品”美称的洛阳牡丹,在一场春雨之后,终于蓓蕾初放,顿时;洛阳城中到处红白黛绿、嫣红姹紫、百花争妍、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每逢此时,中原各地的游客都会云集洛阳赏花,洛阳城中人流滚动,异常热闹。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约三十里。相传东汉时期,天竺高僧聂摩腾、丝法兰二增以白马驮经书来洛阳传经,白马寺由此得名。
  与洛阳城的喧闹气氛形成鲜明对照,白马寺极为宁静,偶尔,寺中传来增人的颂经之声。
  从白马寺向西不到二里,有一片柳树林,一条小溪碗蜒流过柳林。
  柳林深处,小溪边上,有一座幽静的篱笆小院。院中有几间木房,虽算不上气派,倒也古朴典雅。
  这所小院名叫柳浪居,现住四人;雷天风、南江月、小毛头和一个十六岁的丫环小红。
  自从去年冬天与“血魔”武圣天在红花谷决战之后,他们便住在了这里。柳浪居原先的主人是洛阳城中的富甲范子财,去年他在生意上吃了大亏,一时元气大伤,不得不变卖几处房产以维持生意。宋钦已看出雷天风的心思,知道他和南江月不会再住在宋家花园,于是便从范于财手中买下了柳浪居,送给雷天风。宋钦心城,雷天风不便拒绝,于是便住了进来。为了照顾南江月,宋钦将府里的丫环小红派来。小红在宋府四年,对主人的心思向来心颌神会,短短三个月,便和稚气十足的南江月混得烂熟,有时可以不分主仆。
  这天清晨,自马寺的院墙外,南江月正在练功。
  这里是一片桃园,乳白色的晨雾刚刚散去,朝阳初照,映红了园中盛开的桃花。
  南江月身穿水色长袖衣衫,衣袂裙装典雅大方且宽松,两条水辫束在脑后,衬托出她那亭亭玉立的优美身材。
  “小毛头坐在一棵桃树下,身边是几个月前南江月在雪地中救起的小黄狗阿黄。短短几个月,阿黄已长大了许多,眼下正摇着尾巴,睁大两眼瞅着主人练功。
  南江月抱到当胸,一记“五阳剑法”的起手式,顿时剑光四起,园中响起‘唰唰”的剑风之声。
  “五阳剑洁”,乃是中原武林人人熟知的大路剑法,许多人练此到法,为的是打好剑术的根基。
  这套剑法南江月已练了三个多月,眼下已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不过,九九八十一招一气做完,南江月也已是香汗涔涔。
  小毛头见她练完,拍手笑道:“江月姐今天练得真好,我想雷大哥若在这儿,他再也别想排出毛病啦。”
  南江月用毛巾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道:“小毛头,你说雷大哥天天让我练这‘五阳到法’,何时才能教我新的到法?”
  “新剑法?”小毛头眉毛一扬,十分在行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练武讲的就是一个根基,根基若是打不好,就是教给你再高明的划法,你也练不好……”
  南江月笑道:‘哪雷大哥让你无天练爬树,又是什么呢?”
  不毛头摇摇头,认真道:“那是练轻功,飞檐走壁,爬树围墙,那都是上等的轻功……”
  “爬树翻墙?”南江月笑道:“那算什么轻功?我七岁时便学会了爬树,九岁时便会上墙,可直到现在还不敢说轻功练得如何……”
  二人正在说笑,突然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铜铃之声,转首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灰发老头儿,盘腿坐在一头瘦驴的屁股上,朝这边过来。
  灰发老头儿似乎无暇欣赏四周的美景,正在津津有昧地啃着烧羊腿,左手不时将一只大酒葫芦往嘴里浇上一口,看他那仰头的姿势。便知葫芦中的酒已所剩无几。
  见灰发老头儿那副古怪滑稽的样子,南江月和小毛头对垒一眼,二人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老头儿“嗯”了一声,勒住瘦驴,冲二人道,“喂,你们两个小东西在笑什么?”
  “我们在笑它。”南江月手指瘦驴道。。
  “已?它怎么啦?”
  “你瞧,这只驴又小又瘦,可驮着大活人,却还悠哉悠哉……”
  老头儿听她夸自己的驴,两眼一味,面带得意之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两眼一睁,冲南江月遭:“哎,丫头,你可知‘柳浪届’在什么地方?”
  南江月一听,回首与小毛头对望一眼,两个人立即警觉起来。
  小毛头问道:“但不知您老人家去柳浪居何事?”
  老头儿两只绿眼珠一瞪,道:“小孩子家,打听那么多事干什么?!”
  小毛头又望了南江月一眼,心想:“这老头儿有些古怪,看他那蓬头垢面的样子;不象是个正经人。”
  想到这里,小毛头嘿嘿一笑,用手一指北面道:“您老人家一直朝北走,便可看到。”
  老头几“嗯”了一声,也不道谢,径自赶着驴朝北而去。
  “江月组,你看这怪老头是什么人?”小毛头望着老头儿远去的背影问。
  “那谁知道。”南江月摇头道:“不过,他说话的样子倒不像是坏人……”
  “晦……”小毛头截道:“就其他不是坏人,也不会是好人!你瞧他那副脏样,我小毛头这辈子最脏的那会儿,也比他干净!照我看,这家伙准是干我的老行当,到柳浪居讨点便宜。”
  南江月微微点首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们不去管他,练功吧。”
  说完;南江月手舞宝剑,又练了起来。
  岂料,刚刚亮出几个招式,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喝彩道:“好!好……”
  南江月收势回首,只见桃花树后转出一位年轻公子,此人中等身材,白皙的面孔,身穿一件十分考究的华服,一副豪门富户公子哥儿的派头。
  华服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南江月,拍手赞叹道:“适才杨某只道姑娘剑美,却不知姑娘的人更美,人言:‘人面桃花’,我看姑娘是面胜挑花!这满园的桃花在姑娘面前,岂不……”
  “闭嘴!”南江月叱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对本姑娘胡言乱语!”
  华服公子嘻嘻一笑,道:“在下杨思玉,也许姑娘不曾听说过。不过,我爹杨忍才,姑娘……总不会陌生吧?”
  杨忍才,开封府首富,在中原,凡是在江湖走动之人,谁不知道“金床玉枕”杨忍才的名字。杨思玉原以为,只要道出自己的来头,定会惊对方一跳,至少,也得使这位傲慢无礼的美人对自己客气一些。二
  岂料,南江月冷哼一声,正色道:“本姑娘可不知道什么羊忍才牛忍才!你赶快离开这里,若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杨思玉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出此言,眉头一皱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爹的名字?”
  不等南江月开口,小毛头挺胸道:“姓杨的,别以为你爹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到处耀武扬威!你可知这位小姐的父亲是谁?”
  “哦?”杨思玉冷笑道:“杨某倒想听听!”
  小毛头喝道:“你可站稳了,不然说出来吓你一裤子稀屎!”
  “好粗鲁!好粗鲁!”杨思玉扇着鼻子道:“小小的年纪,不知哪儿学来的这些脏话!”
  小毛头“啐”了一声,冲身旁的阿黄道:“阿黄!去把这个醒溜溜的家伙赶跑!”
  阿黄一声怒吠,冲杨思玉扑了过去。
  南江月生怕阿黄伤人惹出是非,急忙上前,要拉住阿黄,哪里还来得及!
  “嗖!”
  阿黄一记纵跃,已扑至杨思玉眼前!
  眼看杨思玉已无法避闪,南江月心叫不好,以为杨思玉必被阿黄所伤。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杨思玉的身子突然一动,竟向后飘飞出去,阿黄一记扑空,落在地上,而杨思玉的身子却一直后飘,悠悠然倒坐在一根拇指粗细的桃树枝上,树枝上下摇荡,杨思玉的身子也随之起优,宛如一只刚刚飞落在枝头的大鸟。
  南江月心头一凛,暗忖道:“没想到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竟有如此高妙的轻功!倘若此人不怀好意,看来自己和小毛头恐怕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南江月转身冲小毛头道:“不用理他,我们走……
  “喂喂……”杨思玉连声喊道:“姑娘不必误会,杨某此来决无恶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某爱花,更爱美丽的姑娘。再说,我杨思玉又不是老虎,姑娘和杨荣亲近亲近,又有何妨?”
  南江月白了他一眼,和小毛头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刚才北去的那个怪老头儿又急匆匆骑驴赶了回来。
  小毛头一伸舌头,轻声道:“不好!那老怪物又回来啦,赶快离开这儿!”
  “小兔崽子!”怪老头儿怒道:“你竟敢哄骗老夫,看我不把炖了吃肉!”
  “哇!原来是个吃人肉的怪物!”小毛头喊道,转身便朝树后面钻。
  杨思玉乐道:“哈哈,原来你小子也怕吃人肉的……”
  “呸!”怪老头儿坐在驴屁股上,用啃了大半的羊腿一指树枝上坐着的杨思玉,道:“你小子说谁是吃人肉的?!”
  “咦?”杨思玉嬉皮笑脸道:“您老人家自己刚刚讲过的话,怎么就忘了?”
  怪老头儿瞪着一对绿眼珠儿道:“老夫说什么啦!”
  杨思玉哈哈一笑,道:“杨某活了二十五岁,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愚笨之人……”
  语尤来了,怪老头儿手中的半只羊腿已然风驰电闪般飞了出来。
  杨思玉“呃”了一声,猛然身子一记后颁,“滴溜”在枝头倒转一圈,已复坐在原处,羊腿“呼”地擦身飞过,却是有惊无险。
  “霍!原来你小子还会个三脚猫!”怪老头儿咧嘴道。
  南江月本可借机离开,但偏偏又好奇,总想看个究竟,因此干脆站立未动。
  杨思玉见对方真动了手,也毫不客气,右手一抖,“嗖”他一声,三朵桃花飞旋击出,有如箭射,扑向盘坐在驴屁股上的怪老头儿。
  南江月暗惊道:“以花代箭!没想到此人的内功竞如此惊人!”
  怪老头儿见对手打出暗器,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盘坐的身躯竟突地悬浮而起,离开驴背一尺,三朵桃花呼啸着从老头儿盘下擦过,钉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干上!
  南江月心中一愕:“‘玉女升天’!想不到这位邋遢老头儿的轻功竟已臻化境,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南江月吃惊,杨思玉更是感到惊异!要知道,武林中人,凡能练至“青萍渡水”、“踏雪无痕”者,且称得上是轻功高手,而能练至轻功更高一层,诸如“玉女升天”、“浮云东海’之人,江湖上已少之又少。杨思玉轻功受高人指点,自是行家,只凭怪老头儿这一记“玉女升天”,便知道对手武功的份量,于是一记纵跃,双足落地,冲怪老头儿供双拳道:“杨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前辈,望前辈宽恕?”
  这句话似乎极为倾耳,怪老头儿眯眼点首道:“嗯,看来你小子还有点儿眼力,算了算了,老夫向来是讲理之人,且饶过你小子这次,滚吧!”
  杨思玉嘿嘿一笑,又遭:“杨某自然要滚,在滚之前,还想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南江月一听,也竖起耳朵,她真想知道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怪老头儿究竟是何方高人。
  怪犁儿得意一笑,手扭胡须,眯眼悠悠道:“若是说老夫的大名吗……”说到这里,又突然摇头自语道:“算啦算啦,不说也罢!唉,我老爹可真够损的,怎么给老夫起了这么个名字,看上去挺威风,可说出去真他妈的丧气!”
  这时,小毛头从树后钻了出来,高兴道:“我知道您老人家叫什么啦!”
  怪老头儿一征,胡子一撅道:“你小子知道个屁!”
  小毛头乐道:“您老人家是不是叫……崔自杀?”
  “呸!”老头儿吼道:“是崔四杀!不是自杀!咦?你小兔崽子怎么知道老夫的姓名?!”
  小毛头道:“是雷大哥告诉我的,您老人家有一对狼眼珠……”
  “是绿眼珠!”
  “狼的眼珠也是绿的!还有,您老人家特别……”
  “特别什么?!”
  “特别胜……”
  “啐!雷天风那小子就是这样告诉你的!他在哪儿,在哪儿……”
  小毛头吓得又躲到了树后。
  杨思玉一听是崔四杀,也不由一伸舌头。
  最稳当的还算是南江月,见老头儿发怒,便笑着上前道:“崔三叔,他小孩子家和您老人家开玩笑,您别生气……”
  “崔三叔?”崔四杀疑道:“你叫我崔……三……椒,啊……你是……陈子桦的宝贝女儿!”
  南江月点头道:“我叫南江月。”
  “哈哈!”崔四杀突然转怒为喜,身子一飘,从驴屁股上掠了下来,乐道:“原来是大侄女!来来来,让三叔好好看看!哈哈……好!好!这么一细看,倒真地像我那二嫂兰如玉!哈哈哈……”
  南江月道:“三叔,你是来找我雷大哥吗?”
  崔四杀点首道:“不错,你三叔找他有些正经事哩……”说道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杨思玉,又问道:“大侄女,他是何人?”
  杨思玉急忙上前道:“在下杨思玉,家住开封,见过崔老前辈。”
  崔四杀“嗯”了一声,沉声道:“杨思玉,老夫和侄女在这儿有点儿事,你……”
  “杨某明白,这就告辞。”杨思玉知趣儿地说道,冲南江月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此时小毛头嘻笑着走了过来,冲崔四杀道:“三叔莫要见怪,我小毛头刚才是胡说八道,三叔要打我嘴巴,喏,给你;”说着,小毛头把脸伸了过去。
  崔四杀一笑,用手指点一点小毛头的脑门儿,道:“天风早就和我讲起过你这小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小人精!要论斗嘴,你崔三叔还真斗不过你小子哩,哈哈……”
  南江月道,“三叔,雷大哥现在不在‘柳浪居’,不如您老人家先到家休息一会儿,也许……”
  “侄女,天风去了哪儿?”崔四杀不等南江月说完,便将话截住。
  小毛头道:“今天一大早,‘白风帮’的来帮主派人来找雷大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与雷大哥商议。”
  “要紧的事情?”崔四杀眉头一皱,冲小毛头道:“你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毛头摇了摇头。
  南江月道:“三叔,莫非……江湖上又出了什么大事?”
  崔四杀脸色一沉,道,“不错,确实出了大事!大侄女,此事干系重大,三叔现在就去洛阳城找他!”
  南江月道:“三叔,那儿的路我熟,还是我带三叙去的好。”
  崔四杀笑道:“嗯,真是三叔的好侄女,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小毛头急道:“江月姐,我老也没去洛阳城玩儿了,咱们一起去吧?”
  南江月笑道:“都去了,谁来看家?你和阿黄先回去,我和三叔去去就回来。”
  小毛头闻听,把嘴一撅,回首冲阿黄作了个鬼脸儿。
  一条黄土官道,始自洛阳城东门,直通家陵。巩县、郑州和开封,是河南地界的一条命脉之道。
  上午,在这条官道上出现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女,正是崔四杀和南江月。
  崔四杀仍旧骑着那头瘦驴,南江月没有骑马,而是步行走在一旁。
  此刻,春阳明媚,暖风拂面,官道上东来西去的行人川流不息,从装束上看,大多数人属于来洛阳观光赏花的游人,想发财的当地买卖人当然不会错过良机,一路之上,挑担推车,沿街叫卖的小贩比比皆是,这下于可忙坏了南江月。
  崔四杀贪吃,一会儿让南江月在小贩那儿买几只开封特产梅花包子,一会儿又要吃烧鸡。偏偏南江月对这位三叔特别耐心,有求必应,把崔四杀乐得合不上嘴。
  崔四杀用嘴撕着一只肥嫩的烧鸡,这副吃相,引来了过路行人好奇的目光。
  “大侄女’,崔四杀嚼着鸡肉,得意道:“你说,三叔这辈子也没积什么德,可偏偏福份不浅!先是遇着雪世侄,这小子还真给我二师兄争气,连我这个师叔都脸上有光,嘿嘿……如今,我崔四杀又得了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大侄女,你说这是不是三叔的福份!哈哈……”
  南江月轻声道:“三叔体轻点儿,瞧,别人连路都不走了,都在看你……”
  “看我?”崔四杀左右环顾,见过路的行人果然都在好奇地望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于是将绿眼珠一瞪,冲周围人大声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怎么,没见过驴还是没见过烧鸡?!”
  周围的行人见他那发怒的样子,谁也不想惹事,急忙各自低头赶路。
  崔四杀不解气地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首道:“我说大侄女,你和天风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南江月脸颊一红,撅嘴唤道:“三叔,你老又没正经!”
  崔四杀咧嘴一笑,道:“大侄女,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若是张不开口,三叔给你去说!再说,你爹娘都已不在,你们的事,三叔就作主啦!”
  南江月没有开口,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崔四杀瞄着南江月哈哈一笑,又道:“大侄女,你心里怎么想,可瞒不过我老头子。”
  “三叔,”南江月手指路旁的小贩,道:“那里卖的是巩县烤鹅肉,你老可喜欢?”
  崔四杀一听“烤鹅”二字,眼睛顿时张大,连声道:“好好,老夫有三十多年没吃烤鹅肉了,快去买上一只,好侄女,要一只肥大的,味道越重越好……”
  就在这时,二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远处十几匹战马风驰电掣地朝这边狂奔而来。头一匹黑马上端坐一位黑衣老者,身后的十几人也皆是黑衣劲装,背负宝剑。马队过处,烟尘滚滚,路上的行人慌忙四散避闪,这十几个人有如一团黑色的旋风,横扫而过、好不霸道!
  崔四杀曾了一眼,回头从南江月手中接过烤鹅,撕下一只大腿,开始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好!巩县的烤鹅果然是合你三权的口味!嘿嘿……”
  “三叔,那十几个骑马的冲过来了,咱们……”
  “不让不让!”崔四杀道:“你三叔这烤鹅刚刚尝出些味道,岂容他人打搅!赐,好香!好香!哈哈哈……”
  马队狂奔而来,可崔四杀仍盘坐在驴背上,有滋有味地啃着烤鹅。
  “唏律律……”
  当首的黑马一声长嘶,马头高高扬起,戛然在崔四杀身后止住。
  “什么人胆敢在此放肆!”马上的黑衣老者双目如剑,冲崔四杀沉声说道。
  崔四杀头也不回,又用嘴撕下一块鹅肉,边嚼边道:“大路朝前,各走一边,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老夫的驴屁股后面放臭屁!”
  不等黑衣老者开口,已然从他身后跳下两个中年汉子,冲到崔四杀两侧,举起马鞭就打。
  崔四杀冷眼一瞥,眼看马鞭就要抽到自己,身子陡然一动,“呼”地飘掠到瘦驴的头上,却仍旧保持盘坐之态,嘴里还叼着那只鹅腿。
  “啪!啪!”
  两个汉子一鞭击空,却刚好打在对方的面上。
  崔四杀这一手表面看上去并不惊人,可黑衣老者却是心中一凛,立即看出这位蓬头垢面的老头儿绝非等闲之辈,冲两个恼羞成怒还要再动手的汉子喝道:“住手!简直是不知深浅,还不给我退下!”
  两个汉子手握马鞭,悻悻退到一旁。
  南江月冲崔四杀道:“三叔,咱们还是走吧!”
  “不走,不走!”崔四杀摆手道:“这两个小兔崽子打了老夫,能就这么走了?!”
  “可他们……自己打了自己。”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冲老夫举鞭子,就算是打了老夫!至于说疼不疼,你去问问这两个混蛋!”
  黑衣老者淡淡一笑,冲崔四杀道:“这位朋友,敝人邓三春,访问朋友大名!”
  崔四杀一听“邓三春”三字,立即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随后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道:“老夫早就听说过开封‘长青门’掌门叫邓三春,还听说此人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今日一见……哈哈,原来江湖传闻,十有八九却是讹传……”
  “此话怎讲?!”邓三春沉声问道。
  “喏,”崔四杀用手一指对方,道:“你身高不过七尺,眼凹腮陷,眼大而无神,胡须活像是霜打的韭菜,而且面带疾容,哪一点如传闻所说……”
  “住口!”邓三春脸色发青,阴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四杀冷冷一笑,不紧不慢道:“老夫处何人与你何干?哼,你小子霸道,老夫比你还霸道!”
  “怎么,你不打算让开?!”
  “笑话!这路又不是你‘长青门’的,凭什么老夫要给你让开!”
  邓三春冷哼一声,道:“既然你知道邓某是何人,那就说你有、意与我‘长青门’过不去喽?!”
  “哼哼!什么‘长青门’!在老夫面前,你小子还想拿什么‘长青门’抖什么威风!别说是你小子,就是你师父匡冲,老夫让他趴下,他也绝不敢坐着!”
  邓三春活了五十四岁,还没有让人如此侮辱过,尤其使他愤怒的是,这个胜老头儿不仅仅侮辱自己,还竟敢辱骂自己的师父!匡冲是什么人物,跺一脚半个河南都得颤上三颤!可此人竟不把匡冲放在眼里!
  “老东西!”邓三春终于按捺不住道:“我看你是活腻唯,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此时,过路的行人已远远围了一大片,在这种场合下,就算知道对手来头不小,邓三春也不能当着众人丢‘长青门’的脸面!
  邓三春手下的十几人一见掌门说出此话,纷纷翻身下马,将崔四杀和南江月围住。
  崔四杀仍在啃着鹅腿,似乎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生。
  南江月再也沉不住气,从腰间“呛”地拔出宝剑,冲邓三卷叱道:“光天他日,你们想干什么?!”
  邓三春冷笑道:“干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
  崔四杀偏头道:“大侄女,别听这小子咋唬!告诉他你是谁,你看他还威风不威风。”
  邓三春仰面哈哈一笑,道:“是谁?总不会是天王老子昭!就是天王老子,邓某又何惧于他!”
  崔四杀朝嘴里灌了口酒,慢条斯理地道:“好吧,老夫告诉你她是谁。陈子烨和雪天风的名字,你小子总听说过吧?”
  “什么?!”邓三春一愕:道:“你把话说清楚!”
  崔四杀冷笑一声,用手一指南江月,道:“她便是陈子烨的女儿,也是雪天风的未婚妻,小子,你听清楚啦?”
  邓三春闻听,脸色顿时变白,愣了半晌,才冲崔四杀道:“那么……您老人家……”
  崔四杀得意道:“大倒女,你管我叫什么?”
  “三叔,你怎么……”
  “听见没有,我是她三叔,邓三春,你总该知道老夫是谁了吧。”
  邓三春楞了片刻。用舌头舔着嘴唇,冲崔四杀拱双拳邀:“原来是崔前辈,适才怒邓某无礼。”
  崔四杀左手一扬,道:“算啦,老夫不与你计较便是。走吧,马骑慢点儿!”
  邓三春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南江月望着邓三卷一行的背影,道:“三叔,你为何要如此?”
  崔四杀道:“这些家伙平日横行惯了,你三叔偏要整整这帮家伙。哎,大侄女,不是三叔吹牛,就凭你现在的身份,十个邓三春他也不敢放个屁!”
  南江月柳屑一跳,嗅道:“我可本想仗着我爹和雷大哥唬别人。将来,我要练好武功,自己保护自己。三叔,你信不信?”
  崔四杀闻听,咧嘴笑道:“信信,三叔哪能不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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