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泪酬知己


  长夜未尽,天色已浓如泼墨,冷月西斜,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房中仍然是那么静寂,孤灯照凄清,人影更孤零。
  司马东城目光仍然在书上,也仍然是那个姿势,始终都没有变动。
  她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那书上写的是什么?
  她目光虽然凝结在书上,虽然像看得很入神,事实一个字也没有看入脑。
  可是她的脑海却并非一片空白,思潮起伏,动荡不休。
  空白的只是她的眼睛,她当然并不是一个瞎子,现在却与一个瞎子并没有多大分别。
  窗户仍开着,夜风吹来院中丹桂的芬芳,也吹来秋虫的悲歌。
  她好像都没有在意,一直到那马蹄声随风吹进来,那身子才非常突然的颤抖了一下。
  她好像这时候才感觉到秋夜的寒意。
  马蹄声由远而的,悲嘶中停下,然后天地间又陷入一片静寂中。
  异常的静寂,连秋虫也不再继续它们的悲歌。
  也就在这时候,司马东城一声叹息。
         ※        ※         ※
  叹息声未已,衣袂破空声就随风吹进来。
  司马东城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移向门那边,衣袂破空声也就在门外停下来。
  三下敲门声旋即响起。
  司马东城抬手整理云鬓,道:“谁?”
  “萧七!”
  “是你,小萧?”
  “还有雷迅、韩生两位朋友。”
  “他们都来了?”
  “大姐怎么还没有入睡?”
  “也许等你们来。”
  “哦?”萧七的语声显得有些诧异。
  司马东城接道:“门没有关上,你们要进来就推门进来好了。”
  “打扰!”萧七应声将门推开。
  灯光同时落在萧七的面上,只见他风尘仆仆头发已被风吹得散乱,可是一些疲态也没有,那眼瞳之内,却彷佛透着一股无可奈何,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看见司马东城同时,也看见了椅上秋菊的尸体。
  他面色没有变,只是叹了一口气,放步走了进去。
  雷迅、韩生也看见了秋菊的尸体,不约而同,奔马一样奔过去。
  秋菊咽喉的伤口已停止流血,雷迅伸手一探秋菊的气息,面色就变得铁青。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得出秋菊已经死亡,可是他仍然伸手探去。
  那刹那之间,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是无用而可笑。
  韩生亦不由自主伸手拉住了秋菊的右腕。
  触手冰冷,他摇头叹息道:“没有救了。”
  雷迅铁青着脸,一步跨前,却被萧七伸手按住。
  他居然忍了下来。
  司马东城即时道:“坐!”
  萧七当先坐下,雷迅、韩生看见,亦在左右坐下来。
  司马东城目光一转,道:“三位夜深到来,婢仆得已休息,连请茶也没有一杯奉客,抱歉得很。”
  萧七道:“无妨──”司马东城目光落在萧七面上,叹息道:“小萧──”“大姐”萧七亦是欲言又止。
  雷迅插口问道:“秋菊是谁杀的?”
  司马东城道:“我。”
  雷迅一沉脸,还未说什么,萧七已截道:“大姐用剑,秋菊颈上的却是刀伤。”
  司马东城叹息道:“小萧,有时候你实在太粗心,但,有时候你却又实在太仔细。”
  雷迅冷笑道:“幸好他粗心的时候下太多。”
  司马东城道:“在我来说,却是即不幸也不好。”
  雷迅追问道:“杀人的到底是那一个?”
  司马东城尚未回答,雷迅已接问道:“是不是那蝙蝠?”
  司马东城终于颔首。
  雷迅再问道:“蝙蝠又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东城道:“蝙蝠也就是蝙蝠。”
  雷迅冷笑道:“我是问假的那个无翼蝙蝠?”
  司马东城道:“以我所知,无翼蝙蝠就只有一个。”
  雷迅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欺骗我们,难道你还未知道,王无邪并未死亡,已告诉我们一切秘密?”
  司马东城淡然一笑,道:“想不到雷老英雄也会有说谎的时候。”
  雷迅怔住。
  司马东城笑接道:“可惜雷老英雄到底并不习惯说谎的人,所以说起来样子虽然认真,但始终不像。”
  雷迅闷哼。
  司马东城继续道:“杀人的原因是一个很审慎的人,王无邪纵然不死,相信也不能够多作说话,再讲,王无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秘密。”
  雷迅只是闷哼,萧七接口道:“我们发现王无邪的时候,他的确已奄奄一息。”
  司马东城微喟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王无邪那种内外功兼修的高手,只要还有一息,已经足够了。”
  萧七道:“他也只是说出了三个字是假的。”
  司马东城道:“只是一个假字都已经太多,你们当然不难明白他意思所谓。”
  萧七道:“嗯”司马东城摇头道:“小萧,我一向都承认你是一个聪明人。”
  萧七道:“与大姐却是不能相比。”
  司马东城失笑道:“我若是一个聪明人,根本就不会与你这样接近。”
  她笑容一敛,接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下必再多废话。”
  萧七无言点头。
  司马东城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说这不是天意,也无从解释,但若说是天意,细思之下,终究自取灭亡。”
  雷迅插口道:“这又是废话。”
  司马东城道:“不错,但也只是这许多的了。”
  雷迅厉声道:“那么你坦白回答我几个问题。”
  司马东城道:“蝙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雷凤?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样?”
  雷迅道:“你就先回答我这三个问题。”
  司马东城道:“你们今夜能够赶回来这里;心中当然就已有分寸,至于我需要回答的都已经回答过了。”
  雷迅叱道:“废话废话。”
  萧七叹息道:“大姐为什么要杀秋菊。”
  司马东城道:“她发现蝙蝠飞进来这座小楼内。”
  萧七道:“那她一定是想来助大姐一臂之力,却不料发觉并不是那回事……”
  司马东城颔首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惜好人大都不长命。”
  萧七道:“最可惜还是大姐虽然不想她死,到头来还是阻止不了。”
  司马东城道:“你看我的心肠会有那么好。”
  萧七道:“大姐若是心够狠,大可以骗我们进竹林内,以竹林内的机关火药,已足以要我们死上很多次了。”
  雷迅、韩生听说,齐皆动容,他们不能不承认萧七说的是事实。
  司马东城没有作声。
  萧七道:“大姐原是一个很善臭的人,对于大姐的遭遇……”
  司马束城倏的拂袖道:“别说了。”
  萧七道:“那么小弟只问大姐一件事,而无论大姐回答与否,我们都会立即就离开。”
  雷迅急道:“兄弟──”萧七截口道:“我们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以问那个假的无翼蝙蝠,也应该只去问这个人。”
  雷迅浓眉一皱,终于点头。
  萧七接问司马东城道:“大姐,那个假的无翼蝙蝠现在到那里去了?”
  司马东城反问道:“你打算怎样?”
  萧七道:“镇远镖局的数十条人命,劳紫霞一家四口……”
  司马东城道:“你要代他们向蝙蝠讨一个公道?”
  萧七斩钉截铁的道:“不错!”
  司马东城又问道:“你以为我会不会告诉你们?”
  萧七叹了一口气,还未说什么,司马东城已接道:“我说的我都已说完,还要说的只有一句话!”
  萧七道:“小弟在洗耳恭听。”
  司马东城沉声道:“我们交情今夜为止!”
  萧七一怔。
  司马东城随即探手取过了那支长剑。
  剑经已出鞘,随着移动,在灯光下划闪出一道夺目的寒芒。
  雷迅、韩生刀剑出鞘,“呛啷”声暴响,震人心魄。
  萧七没有拔剑,道:“大姐,我们就算不再是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今夜之会亦是到此为止,小弟告辞。”
  雷迅急道:“萧兄弟,这个……”
  萧七挥手截住,道:“前辈放心,在下已有打算。”
  雷迅一皱眉,终于道:“好,听你的。”伸手便要抱起秋菊的尸体。
  司马东城即时以指弹剑,“嗡”一声剑发龙吟,同样震人心魄,雷迅的动作亦被这一声龙吟震断。
  司马东城接道:“你们进入这座小楼容易,离开可没有那么容易!”
  萧七道:“大姐的意思……”
  司马东城道:“那得先闯过我这支剑!”
  “除此之外……”
  “别无他途!”司马东城说得很认真。
  雷迅闷哼道:“司马家追命剑,雷某人早就有意思见识一下了。”
  司马东城道:“所以这好机会,莫要错过了才好-,”雷迅道:“你放心!”
  司马东城目光回到萧七的面上,道:“拔你的断肠剑!”
  萧七摇头,道:“大姐,我们之间应该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司马东城道:“本来有的,只是你们这样闯进来,却就没有了这个道理相信你明白。”
  萧七无言。
  韩生一直都没有作声,这时候忽然插口,道:“姑娘也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既然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司马东城截道:“谁说我与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韩生道:“镇远标局镖队的死亡,肯定与姑娘并没有任何关系。”
  司马东城道:“这是事实。”
  韩生道:“凤儿的分尸与秋菊的断颈,也不是姑娘下的毒手。”
  司马东城道:“这也是事实。”
  她冷冷接道:“事情即使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我还是要管。这个道理虽然不易懂,你们相信都应该明白?”
  韩生无言。
  司马东城剑横胸前,又说道:“现在我应该已不在此地,所以仍然在此地,就是等你们到来。”
  萧七叹息道:“大姐原是一个聪明人。”
  “你也是。”司马东城沉声道:“你能够在天亮之前赶到来,我总算没有走眼。”
  萧七道:“王无邪临终遗言实在帮了我很大忙。”
  司马东城道:“事情的本身原就是很多破绽,即使没有王无邪这条线索,你们迟早也一定会找到来。”
  “也许。”萧七欲言又止。
  司马东城目光落在剑锋上,冷冷的接道:“剑原是无情之物,阁下小心了。”
  她连称呼都已改变。
  萧七叹息道:“剑虽然无情,人却是有情,若不是,大姐也无须叮嘱我小心。”
  司马东城道:“也只是小心二字而已。”
  语声一落,她站起了身子,空气中即时多了一股浓重的杀气。
  萧七的神态亦同时凝重起来。
  雷迅目光一闪,道:“萧兄弟,你说我们应该怎样?”
  萧七尚未回答,司马东城已说道:“应该怎样并不在他。”
  雷迅仍然问道:“在谁?”
  司马东城道:“在我!在我手中三尺剑!”
  语声陡高,道:“看剑!”人剑突然凌空飞来!
  剑未到,激烈的剑气已充斥着整个房间,灯光立时就一暗!
  一剑三式,分刺萧七、雷迅、韩生三人。
  每一剑都是迅速而狠辣,亦都是刺向三人的要害!
  剑刺向萧七的心脏,刺向雷迅的咽喉,刺向韩生的是眉中!
  萧七剑原在鞘内,那刹那突然出鞘,间发之差,挡开了刺向心脏的一剑!
  “叮”的一蓬火星在双剑之上激射开来,萧七若不避,又不挡,那一剑绝无疑问一定能够将他的心脏穿透!
  雷迅、韩生亦同时将刺向自己的一剑封开。
  韩生身形欺前,接道:“以三对一,就是将你击倒,亦不见得本领,江湖上的朋友亦说我们只憧得欺负女孩子……”
  司马东城冷笑道:“今晚的一战,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那来这许多废话!”
  韩生轻喝道:“我就第一个先来会你!”剑势同时展开,银光飞闪,一连十剑,刺向司马东城!
  司马东城身形游走,一面闪避一面道:“你若是败了又如何?”
  韩生道:“就是还有命,也不会再出手!”
  司马东城一声:“好!”人剑急展,“叮叮叮”再接韩生三剑,回攻一剑,攻的竟就是韩生剑势的破绽所在,必救之处!
  韩生大吃一惊,身形急退!
  司马东城乘机欺进,势如破竹,一连三剑,刺的都是同一个部位!
  韩生一退再退!
  司马东城一步也不放松,十三剑急刺,就将韩生的身形封死,再一剑,刺向韩生的眉心,其快如闪电。
  韩生眼快手急,银剑斜挑,迎向来剑,那知道司马东城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是虚招,韩生银剑一挑起,他剑势就变,在韩生银剑不及的位置刺进去,刺向韩生的左胁!
  “叮”一声,剑竟是刺在刀锋之上!
  雷迅旁观者清,及时一刀,替韩生挡住了那一剑!
  韩生那刹那面色大变,一顿足,倒退了下去!
  雷迅立即补上,金刀滚起了一团刀花,贴地斩向司马东城!
  刀未到,司马东城身形已凌空,倒跃上一张椅子之上!
  那张椅子立即在刀光中粉碎,却就在刀光滚到了那刹那,司马东城的身形又已凌空,风车般一转,翻上雷迅身后,另一张椅子的椅背上!
  雷迅的金刀原武不变,身形却不停接向那边滚过去!
  他虽然背向司马东城,但耳听风声,已知道司马东城身形何去。
  可是他人刀才滚转,就突然停下。
  秋菊的尸体就在那张椅子上,他刀势若是不停,势必刀斩在尸体上。
  也就在他一停的刹那,司马东城人剑已倒飞回来!
  两者之间的距离,雷迅的反应将会怎样,显然她都已计算在内,那一剑刺正是恰到好处!
  剑光迅急而辉煌,一闪即至,雷迅抽刀急封,脚下同倒退半丈!
  那一刀并没有将剑封开,他倒退得却及时,裂帛一声即时响起,胸襟仍然被剑划破!
  司马东城并没有追击,剑横胸前,冷冷的盯着萧七。
  雷迅那边一退即回,金刀一翻,便待扑上,司马东城几乎同时转回,闪电般落在电迅的面上,道:“你已经败了,还想怎样?”
  雷迅闷哼道:“诡计取巧,算不得本领。”
  司马东城冷笑道:“武功机智,原就是做一个高手俱不可以缺少的条件。”
  雷迅冷笑道:“你的剑只是划破了我的胸襟,并未能置我死地!”
  司马东城盯着雷迅,右腕一翻,“哧哧哧”突然虚空刺出了三剑,道:“再加上这三剑又如何?”
  雷迅看在眼内,面色一变。
  司马东城接道:“我这三剑若刺出,萧七一定会插手,等如没有刺一样,所以才不刺!”
  萧七一步跨前,道:“总该轮到我了。”
  雷迅振刀道:“我们可不能……”
  司马东城目光转落在韩生面上,道:“姓韩的说话是否不算!”
  韩生尚未答话,萧七已应道:“我们江湖中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韩生硬着头皮道:“萧兄说得是。”
  转对司马东城,道:“姑娘武功机智,胜人一筹,韩某败得无话可说。”
  司马东城道:“你练的原是拚命之剑,方才都没有拚命之心,剑上破绽自然就毕露无遗,这一点相信你也心中有数。”
  韩生由衷道:“好眼光,见微知者,只怕我拚了命,也不是姑娘的对手!”
  司马东城冷笑道:“那我少不免花上一番气力,再战金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取胜了。”
  一顿又说道:“所以我还是应该多谢你的。”
  韩生叹了一口气,他虽然败在一时心软,对司马东城,事实就生不出了拚命之心。
  司马东城转对雷迅道:“阁下的心肠也是不够狠辣。不知道你们过去如何,但好像你们在这样,还是待在家中好,走在江湖上,就是我也替你们担心。”
  雷迅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司马东城笑接道:“好像你这样粗心大意的莽人,若不是一直有银剑来替你打点,也很难活到现在。”
  雷迅怒道:“你少几句废话成不成。”
  司马东城道:“这番然都是废话,因为你非独经已成名江湖,而且还活到现在。”
  她转向萧七,接道:“你的剑固然够狠,心肠也是一向够硬,应该用不着我来废话。”
  萧七道:“大姐──”司马东城冷截道:“改一个称呼!”
  萧七叹息不语。
  司马东城接道:“我们赌一赌如何?”
  雷迅替萧七问道:“赌什么?”
  司马东城道:“萧七若胜了无话可说,若败了,你们就此作罢!”
  雷迅道:“这个不公平。”
  司马东城道:“我既已成为一个死人,又如何有话可说?”
  雷迅怔住。
  司马东城冷笑道:“我看阁下也不是那愚蠢的人,竟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雷迅没有作声。
  司马东城转问萧七道:“你赌下赌?”
  萧七道:“我能够不赌?”
  司马东城一笑道:“不能够!”
  她的笑容比冰雪还冷,语声亦一样,最后一个“够”字出口,剑亦出手!
  剑在灯光下闪动,有如闪电一样,只一闪,已到了萧七咽喉!
  萧七一剑封开,他的剑绝不比司马东城的慢,一剑划出,连随变招,“叮叮”声响中,又接下司马东城的十九剑!
  司马东城剑势不绝,一剑急一剑,她体力的充沛,非独雷迅、韩生惊奇,就是萧七也显得有些儿诧异!
  他一些也不敢大意,却是只守不攻!
  “叮叮1声不绝,司马东城的剑势已施展至极限身不移,肩不动,眨眼之间,竟刺出百七十二剑!
  每一剑都绝对可以将萧七刺杀!
  萧七快破快,仍然不攻,接到百七十一剑却是连守也都已守不住!
  司马东城再一剑当胸刺入,直刺萧七的心房!
  她的剑绝无疑问较之萧七要快,虽然快不了多少,但已经足够。
  萧七也知道守不住,剑一封不成,身形已同时倒飞!
  司马东城长身还击,剑势不变!
  她的轻功亦显然犹在萧七之上,萧七一运变了十多个姿势,仍然无法摆脱得了那一剑追刺!
  可是他并没有灰心,身形再三变,终于剑下脱出来!
  他的剑终于反击,连划十七剑,道:“大姐的剑法身形俱都已远胜当年,小弟佩服!”
  司马东城冷笑道:“你若不还击,不须三百剑,必伤在我的剑下!”
  萧七道:“不错!”
  说话间,两人已对拆百剑!
  司马东城接道:“司马家追命三剑你若是接得下,我亦无话可说!”
  这句话一出,她混身闪起一片剑芒,人同时拔起,一剑竟化作百剑,凌空急刺向萧七!
  萧七目光一闪,剑势急变,一连七变!
  他以断肠七式中的第一式破了司马东城的追命第一式。
  司马东城人剑凌空落下,身形三变,剑势亦三变。
  一道严密的剑网旋即从她的身上撤出来,网向萧七!
  萧七剑势亦同时变换,既攻且守,断肠七式连环施出三式,才将剑网击散!
  司马东城轻叱一声,剑影一敛,一剑闪电般刺出?
  这一次他只是刺出一剑,然而这一剑变化的复杂,却已非常!
  雷迅、韩生看不出那一剑到底要刺向那一个部位!
  萧七也一样看不出,他的剑势同时展开,断肠七式连变四式!
  那四式一共二十八个变化,但竟然封不住司马东城的那一剑!
  那一剑有如水银泻地,迅速从萧七剑势不及之处穿入来!
  萧七那刹那又是两式施展,一式七变,两式十四变,到第十四个变化,他才听到“叮”一声,几乎同时他看清楚司马东城那一剑正向他咽喉穿来!
  那一剑被他那第六式最后一个变化所阻,虽然截不下,剑路已因此分明!
  萧七的剑很自然的震动起来,断肠七式的最后一式已迅速已极的展开!
  第一式仍然是七个变化!
  第一变,剑已封住了来剑,再一变,贴住了来剑的剑锋,第三变一绞,司马东城的剑立即被封出外门,第四变急落,第五变一转,剑就削进了司马东城的小腹!
  那刹那之间的燮化,有如电光火石,萧七的断肠剑第七式若是不施展,必死在司马东城穿喉一剑之下,可是一施展,却变成有去无回!
  连他都已控制不住剑势的变化!
  “叮”一声,司马东城手中剑堕地,双手掩住了小腹。
  剑势已收,斯肠剑已从司马东城的小腹拔出来,一缕鲜血顺着剑锋滴落!
  第一滴血尚未滴在地上,萧七的剑已插入地面,他剩出双手,扶住了司马东城,脱口呼道:“大姐──”司马东城道:“改一个称呼!”
  “改不了!”萧七迅速封住了司马东城的几处穴道。
  司马东城凄然一笑,道:“你知道这是没用的,好像你这种聪明人,为什么还做出这种没用的毕动来?”
  萧七再也说不出话来。
  司马东城叹息道:“我知道你的断肠七式一定破得了司马家的追命三剑,却是想不到你剑上的变化仍然有余未尽。”
  她的语声已变得有些嘶哑。
  萧七亦自叹息,道:“大姐──”司马东城道:“我先后已几次看过你的断肠剑出手,原以为可以掌握得住剑势的所有变化,无情子一代天骄,果然不是我能及!”
  萧七道:“大姐也下差。”
  司马东城摇头道:“若不是已看过你用剑,司马家的追命剑只怕连你的五式也接不下。”
  她一笑接道:“断肠剑名不虚传,小萧你的身手也实在不凡。”
  她的笑容是那么凄凉,萧七看得心都快碎了,道:“大姐,我实在不想杀你。”
  司马东城道:“可惜你根本控制不住剑势变化,也幸好控制不住,否则死的就不是我,是你了!”
  她娇笑接道:“我原就想死在你剑下,现在既能够如愿以偿,更就无话可说了。”
  她的笑容变得好像很娇俏,但看在萧七眼内,只有更觉得悲哀。
  司马东城笑接道:“小萧,你珍重──”语声未已,她的头一侧,就含笑死在萧七的怀中。
  她的眼阖上,那刹那,泪水突然流下来。
  萧七没有动,也没有作声,呆住在那里。
  韩生、雷迅看在眼内,心头一阵怆然,亦怔住在当场。
  风穿窗吹入,窗外的天色更混如泼墨,长夜虽未尽,距离黎明只怕已下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七吁了一口气,伸手拭去司马东城的眼泪。
  泪未乾,却已被吹冷。
  司马东城的肌肤亦变得冰冻,萧七无言抱起了司马东城的尸体,移步到床前,将尸体放下。
  他拉过床上的锦被,替司马东城盖好,将锦帐放下,才退下来。
  他那一身的白衣亦已被血染红,那原是司马东城亲自替他裁缝,亲自替他披上,现在却染上司马东城的血。
  这若是命运,未免就太可哀了。
  萧七走到剑旁,将插在地上的那支断肠剑拔起来,剑上已一滴血也没有。
  他抚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走!”
  雷迅如梦初觉,道:“走去那里?”
  “天龙古刹!”
  雷迅又一怔,道:“还去天龙古刹干什么?”
  萧七道:“我蝙蝠。”
  韩生道:“假的那一个?”
  萧七道:“真的也许亦会在。”
  韩生奇怪道:“他们怎会还会去天龙古刹?”
  萧七道:“为了蝙蝠的宝藏。”
  他说得很肯定,韩生、雷迅听着无不奇怪,方待问,萧七接道:“秋菊绝不是司马东城杀的。”
  韩生道:“司马东城亦已经承认。”
  萧七道:“杀人的绝无疑问就是蝙蝠──那假的无翼蝙蝠。”
  韩生道:“应该就是了。”
  萧七道:“他杀死劳紫霞,夺得蝙蝠刀之后,应该就抢在我们前头,去找黑牡丹、白芙蓉,可是他却那么急赶回来这里,那只是说明了一件事。”
  韩生心念一动,道:“多了劳紫霞那柄蝙蝠刀,他已经发现其中秘密?”
  萧七点头道:“附近蝙蝠的巢穴只有天龙古刹这一个地方。”
  韩生道:“这似乎没有理由。”
  萧七道:“表面上看来的确没有,因为那假的蝙蝠,一定绝不会错过那天龙古刹的任何地方。”
  韩生道:“可不是。”
  萧七道:“但好像蝙蝠那么聪明的人,他要是要保存一个秘密,一定会有一个令人很意外,很难我得到的方法。”
  韩生道:“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萧七道:“也许是蝙蝠敌国的财宝,也许是他惊人的武功的秘诀,但亦不无可能就是那些女人的雕像。”
  韩生一怔,道:“那些雕像……”
  “是蝙蝠的一生心血所在,在别人看来,也许并无多大价值,但在他蝙蝠本人,却是没有什么东西能相提并论。”
  “果真如此,那假的蝙蝠发现秘密的真相,只怕要活活给气死。”
  萧七叹息道:“这个可能性却并不大,蝙蝠将秘密留在刀上,隆而重之,而天龙古刹密室却似乎不难发现。”
  韩生沉吟道:“蝙蝠这秘密也是留给常人的,在常人眼中,只怕没有什么比一笔庞大的财宝更吸引的了。”
  雷迅道:“蝙蝠传说富可敌国,在他失踪后,以我所知江湖上也有不少人在找寻他遗下来的财宝所在,是以那秘密应该就是财宝的秘密。”
  韩生忽问道:“你们以为那假的蝙蝠是什么人?”
  雷迅道:“司马中原,也只有司马中原才能够令司马东城这样。”
  萧七叹息道:“大姐方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言下之意,已差不多是承认了。”
  雷迅道:“可不是。”
  韩生道:“但问题来了,司马中原也是富甲一力,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雷迅忽然大笑了起来。
  韩生怔怔的看着他,大惑不解。
  雷迅大笑道:“兄弟你所以始终做不了一个成功生意人,连这个道理也想不通。”
  韩生道:“大哥你请说。”
  雷迅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是嫌钱多的。”
  韩生沉吟道:“这也是。”
  雷迅道:“越是有钱的人就越喜欢钱,他若是不喜欢钱,根本就不会成为一个有钱人,既然喜欢钱,当然就会越多越好。”
  韩生叹息道:“只怕就是这个道理了。”
  雷迅回顾司马东城,道:“司马姑娘也实在太傻了。”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郁郁寡欢,什么男人都下看在眼内,现在终于知道答案所在。”
  雷迅咒诅道:“该死的蝙蝠,也不知害死了多少女孩子。”
  韩生道:“司马中原也是该死的,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这样子,为什么还要冒充蝙蝠,去害其他女孩子?”
  雷迅道:“只怕他快要疯了。”
  萧七道:“钱财的确会使人变成疯子,为了得到蝙蝠的秘密,他大概已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只因为都没有效,最后才想到这个办法,假装无翼蝙蝠。”
  雷迅道:“我还是不大明白。”
  萧七道:“蝙蝠已经是一个白痴,要他说出秘密相信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令他回复正常!”
  雷迅道:“哦?”
  萧七接道:“要达到那个目的,除非又让蝙蝠再大受刺激,这其中道理,我一也说不清,总之,一个丧失记忆的人在看到一个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在重复做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相信多少也会有一些记忆。”
  韩生击掌道:“应该就是了,怎么我们一直都没有想到?”
  萧七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有两个无翼蝙蝠。”
  雷迅苦笑道:“有谁想得到?”
  萧七道:“至于那个假的无冀蝙蝠到底是不是司马中原,目前虽然已肯定,但到底是否事实,还有待证明。”
  雷迅道:“若是兄弟你推测不错,应该很快就清楚了。”
  萧七点头举步,走出房门。
  外面夜色仍然是那么沉沉,黎明虽未远,但仍然还有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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