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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范良极和娇娇女虚夜月三人凭着绝世轻功,避过守卫耳目,潜入了一座皇城外围防地的钟鼓楼的地牢下,来到了进入地道的大铁门前。 虚夜月奇道:“这么重要的地力,为何没有人防守?” 范良极慢条斯理道:“这道厚达一尺的大铁门只能由内开启,不但有门锁,还有三支大铁闩,把门由内关死,就是庞斑也震它不开。” 虚夜月吐出可爱的小舌头道:“那你怎样把它弄开?你又没带撞门的工具。” 范良极曲指敲了敲虚夜月的头,笑道:“所以说你是入世未深的小女孩,才会这么容易被这小子骗上手,撞门怎行?只要有些微声响,负责以铜管监听地道的禁卫会立即发觉,只要藉风机把毒气送入地道,就可把你闷死。” 虚夜月和他斗惯了,只一脸不平,抚着被他叩痛了的头皮,嘟起可爱的小嘴儿。 韩柏哂道:“这样说就算你有方法把门弄开,只是开门声便可惊动守卫了。” 范良极得意洋洋道:“算你够聪明:猜到我曾潜入地道把门锁打开,不过我看你仍是脑力有限,想不到我曾在门锁处加上润滑剂,保证再开门时无声无息。” 虚夜月奇道:“这么容易便可出入地道吗?” 范良极道:“当然不容易,要怪就怪你的爹,宫内所有地道的出口,都设在空旷处,只要钻出去,立即会给人发觉。” 虚夜月奇道:“那你如何钻出地道呢?” 范良极道:“凡地道都有通气口,再告诉你一样本大哥的绝技,就是缩骨术,差连耗子的小洞都可以钻过去。” 虚夜月忿然道:“吹牛皮!”韩柏伸手过来搂着虚夜月的小蛮腰,哂道:“那我们可回家睡觉了,除了你这老猴外,谁可钻过那些通气口?” 范良极一手执着他胸口,恶兮兮道:“再说一句回去,我便阉了你这淫棍。” 虚夜月听得俏睑飞红。 岂知韩柏更是狗口长不出象牙,笑道:“阉我?月儿不杀你头寸怪!”虚夜月羞得更不知钻到那里去才好。 韩柏讶道:“老贼头你有很多时间吗?为何尽在这里说废话?” 范良极另有深意道:“当然有的是时间,朱元璋离宫去对付蓝玉、胡惟庸和楞严,那能这么快回来?” 虚夜月和韩柏失声道:“为何要等他回来?” 范良极成竹在胸,在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来,重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塞给韩柏道:“待会我们从被我弄宽了的通风口潜入皇宫后,你便拿着这东西朝坤宁宫逃走,那是内宫,守卫最严密,记着不要杀人,然后乖乖被捕,那便可完成了你在这次最伟大的盗宝行动中赋与的使命了。” 韩柏呆了一呆,隔袋摸过了袋里的东西后,遂渐明白过来,涌起怒容道:“你这老贼头,为了偷东西,竟要我白白牺牲。” 虚夜月仍是一头雾水,伸手往韩柏手中布袋摸索几下后,叫道:“我明白了:这是只仿制的九龙杯!”范良极怪笑道:“我这小妹子真冰雪聪明。”接着向韩柏道:“你不是说朱元璋肯任我去偷东西吗?你这就是偷给他看,朱元璋难道会为此杀了你吗,给押到他龙座前,你只说是为我接赃,其它一切都不知道。不过切记加上一句“好象他还偷了其它东西,这只是其中一件。”那朱元璋定要亲往查看,并要把这假的放回原处,我便可凭此知道九龙杯是放在那里,抢先一步盗宝而回了。看:事情多么简单,事后除非朱元璋拿杯饮酒,否则怎会知道九龙掩月杯失窃,知道时我们早离开京师了。” 韩柏和虚夜月不由得佩服他贼略的大胆和妙想天开,难怪能成为天下首席大盗。 虚夜月记起一事道:“不成呢:方夜羽约了韩郎今晚子丑之交在孝陵决斗,这么一闹,韩郎怎能依时赴约?” 韩柏若无其事道:“失约就失约吧:有什么好打的!”虚夜月听得哑口言,旋即“噗哧”掩嘴失笑,神情欢欣。 方夜羽的武功深浅难知,既敢约韩柏决斗,自然是有几分把握。 虚夜月遇上韩柏,沉醉爱河,那还会像以前般爱找人比拚,自然亦对韩柏是否要充英雄毫不介意。 范良极捋高衣袖道:“好了:让我们进禁宫盗宝去也。” 庞斑嘴角逸出笑意,看也不看无想僧凌空印来的一掌,提脚轻踢。 这一脚落在无想僧眼内,以他七十多年的禅定功夫,也要吃了一惊。 问题出在这一脚的意向。 他清楚地知道庞斑这一脚的目标是他的小肮,使他骇然的是这一脚竟突破了时间的局限,使他的直觉感到在手掌击中庞斑前,必会先给对方蹴中。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他后发的脚怎可快过自己先至的一掌? 想归想,这感觉却是牢不可破地“实在”。 无想僧一声禅唱,双目低垂,眼觏鼻,鼻观心,就在虚空里旋转起来。 这得道高僧似若变成了千手百脚的佛,千百道掌影脚影,离体拍,似是全无攻击的目标,也似完全没有任何日的。 庞斑油然一笑,点头道:“这才像样!”那一脚依然出,但迅疾无比的一脚却变得缓慢如蜗牛上树,那速度上的突然改变,只是看一眼便使人既不能相信,又难过得想发疯。无想僧转得更急了,忽然失去了本体,只剩下无数手脚在虚空里以各不同速度在舒展着。这情景理应诡异莫名,但却只予人安详崇敬、佛光普照的感觉。 短短刹那间,无想僧由攻变守,而庞斑却是由守转攻。 庞斑那慢得不能再慢的一脚,“转瞬”已踢入了手影脚影里。 那是完全违反了时间和空间的定律,在你刚感到这一脚的缓慢时,这一脚早破入了无想僧守得无懈可击的“佛舞”里。 “蓬!”无想僧一掌切在庞斑脚上,本体再次现形,流星般掠退往后,到了另一大宅的屋脊处。 庞斑负手傲立原处,轻柔道:“无想兄无论禅心和内功修为,均臻大乘之境,成就超过了当年的绝戒大师,更难得是去了胜败得失之心,真是难得之极,使庞某把其它事全忘掉了。” 无想僧无忧无喜,低喧一声佛号,通:“庞施主突破了天人局限,由魔入道,气质大变,最难得是舍弃世俗争逐,比我们出家人更彻底,无想此来,全无冒犯之心,纯是禅境武道上的追求,请庞施主不吝赐教。” 庞斑一声长笑道:“这二十年来,庞某早将修习多年的魔功弃而不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拳脚,不若让庞某打大师三拳,若大师挡得住,今晚就此作罢好了。” 接着双目寒光一闪道:“大师若接不住,立时会到西天去向诸位仙贤请安,莫怪庞某手下不留情,因为想留手亦办不到。” 无想僧法相庄严,合什道:“庞施主请!”庞斑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馀一座空楼。 无想僧容色不变,垂下头来,低喧佛号,一时万念俱寂,无思无虑,进入佛门大欢喜的禅道空明境界。 狂飙由四方八面旋风般卷来,及身一尺外而止。 无想僧像处身在威力狂猛无俦的龙卷风暴的风眼中,四周虽是无坚不摧的毁灭性风力,这核心点却是浪静风平,古井不波。 风暴倏止。 接着是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力量,把他向前吸引过去。 无想僧把无想功提至巅峰境界,眼低垂,身旁眼前发生的所有事物,尽当它们是天魔幻象,毫不存在。 纵是如此,那股大力仍把他吸得右脚前移了半寸。 只“见”庞斑似魔神由地狱冒出来般在前方升起,一拳往他击来,变幻无穷,似缓实快。 无想僧这时眼神内守,理应“看”不到庞斑,由此证明了禅心给庞斑以无上的情神力量,破开了一丝空隙,“侵”了进来。 无想僧保持禅心的安静,两手扬起,鼓满两袖气劲,由内往外推去。 “轰!”的一声气劲交击。 无想僧身不由己,往后飘退,又落到另一屋宅“人”字形倾斜的瓦背上,还踏碎其中一块瓦,方才站稳。 庞斑代之立在他刚才站的屋脊处,负手含笑而立,像从来没有出过手的样子,欣然道:“痛快极了:想不到无想兄竟能挡庞某全力一击,使庞某有混身舒泰的快意。” 无想僧毫不因落在下风而有颓丧之色,清瞿的脸容逸出笑意,缓缓道:“庞施主武功已臻人所能达的天人至境,化腐朽为神奇,绚烂为平淡,虽只一脚一拳,却使贫僧感到内藏无尽的天机妙理。尤难得者,已没有上两次贫僧深切感受到的那残杀众生的味道。” 庞斑悠闲地环视四下一望无尽的屋脊奇景,眼光落到远方灯火辉煌的皇城时,眼中闪动着奇异的神,充满了渴望和驰想,随意应道:“这正是魔门和白道正教的分别,你们若要杀人,必须找到这人该死的理由,才能凝起强大的杀意,名虽杀人,却是要救活其它人。我魔门则不理这一套,不把众生生死摆在眼内。至于谁对谁错,却是另一回事。例如大师可否告诉庞某,朱元璋究竟算是好人还是坏人,那当然是依佛门好坏的标准而言。” 无想僧苦笑道:“但愿贫僧能有个肯定答案。” 庞斑收回望往皇城的目光,冷喝道:“好:无想果非强辩虚伪之徒,便让庞某再赠大师两拳。” 语音才落,天地色变。 无想僧忽地发觉整个金陵城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庞斑,后者正一拳向他击来。 庞斑似若在极远处,但又像近在眼前。 那种距离上的错觉,以他坚若盘石的禅心亦不由起了个小涟漪。 波动一发不可收拾,席卷心神。 前前后后无数股力道,把他往不同方向拖拉撕扯。 他一声禅唱,谨守着有若在风雨飘摇、急流巨浪的大海中内挣扎求存那一叶小舟般的灵明。 耳际同时异响大作,宛若真的置身于万倾汹涌澎湃的波涛中,换了别个定力较差的人,早心悸神来,不战而溃。 无想僧知道对方正以嫡传魔宗蒙赤行精神战胜物质的魔门奇功,克制着自己的禅心,夷然不惧,口中一阵低吟。 一阵梵唱诵经的声音,似由天外传来,又若由无想僧口中传往天外,悠扬而不可即。弥漫全场的魔森之气,亦要削弱了三分。 无想僧优美雪白的手弹上半空,化作无穷无尽的手势,接着骈指如戟,轻描淡写地朝前点去。 指势甫发,他全身袍服都鼓胀起来,呈现出无数的波纹,同时随着指劲周遭涌起无数气旋,往前涌奔而去。 “波!”指拳交接,无想僧全身剧震。 庞斑在一触间,分别把两股正反不同的真气破入了他体内,那就像有两名力士把他拉扯着,使他无所适从,根本不知应抗拒那一个人才好最后势将落得硬撕开作两半。 在体内那就更是欲拒无从。 庞斑飘回原处。 无想僧猛地将敌我双方所有真气收归丹田,以意导气,急旋两转后,“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后,全身回复轻松写意。 他又发觉自己卓立于瓦背之上,一切与前无异。 金陵仍是那么壮丽。 尤其里城的灯火仍使人感到这处山灵水秀,乃天下的中心和枢纽。 庞斑长笑道:“大师真了得,竟能以这一口鲜血化去庞某必杀的一招。这最后一拳免了吧!”无想僧遥向庞斑合什敬礼,欣然道:“多谢庞施主一脚两拳的恩赐,宝僧受益之大,实难以想象,这就返回少林,闭关面壁。” 再微微一笑道:“三战三败,可是无想反对施主生出知己感觉。真是痛快极了。” 庞斑叹道:“不愧佛门高人,提得起放得下。” 无想僧一声佛号道:“天下间确只有浪翻云才能与施主一争雄长,只恨拦江之战,贫僧不能亲眼目睹。” 庞斑眼中射出热烈的光,微笑道:“若大师不能抛开此念,最终将一事无成。” 无想僧然一笑道:“无想晓得了!”飘身凌空飞退。 声音遥传过来道:“施主每次远眺里城时,为何眼神都如此奇怪?” 庞斑柔声答道:“因为那里正有远来贵客,静心地守候庞某。” 话尚未完,一代少林高僧,没入了金陵城的黑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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