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邪不敌正


  银子一搬走,赌场里的人立刻也跟着散了。轩辕三光望着已然发白的天空,长长伸了个懒腰,喃喃道:“格老子,真他妈的是天光、人光、钱光,反正不弄到鸟蛋精光,老子也睡不着觉。”他忽然发现赌场里的人竟还没有走光,还剩下四个人,有两个人躺在地上,像是已睡着了。
  另外两个人却在笑嘻嘻的望着他。
  轩辕三光眼睛一瞪,道:“你们两个龟儿子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跟老子赌?”那两人中有个比较高的抢着笑道:“这里只有一个半龟儿子,还有半个是龟女儿。”
  轩辕三光眼睛瞪得更大,瞪着那矮的一人。屠娇娇笑嘻嘻道:“这里只有一个龟儿子,我却是你祖奶奶。”
  她也不知道轩辕三光现在已认出她是什么人了,但却末想到轩辕三光不等她话说完忽然好像条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似的,飞一般夺门而出。
  屠娇娇他们追出去的时侯,轩辕三光已连人影都瞧不见,街上的人,却都扭着头往左面瞧。
  轩辕三光显然就是从左面逃走的。
  屠娇娇笑了笑,道:“你放心,那赌鬼的轻功一向并不高明,咱们一定能追得上。”
  话刚说完,轩辕三光忽然又从左面街角后倒退了回来,退得竟比逃的时侯还要快得多。
  一退到这条街上,他就转过身子,向这边逃了回来,只见他满脸俱是惊慌之色,一头又冲回了赌场。屠娇娇他们自然又立刻跟了进去。
  白开心笑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撞见了鬼么?”
  李大嘴正将眼睛凑在门缝上,向外面偷看,嘴里道:“正是撞见了大头鬼。”
  他的神情看来更累张,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屠娇娇和白开心对望了一眼,也忍不住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向外面望了出去,果然看到左面那边的街角后已转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一人,身材很高,肩膀很宽,但却骨瘦如柴,身上穿着件短蓝布袍子,空空荡荡的看来就活像是个纸扎的金刚,只要被风一吹,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吹到屋顶上去。他不但人长得很奇怪,脸也长得很奇怪,因为他脸上皱纹虽不少,但却连一根胡子也没有。也没有眉毛。
  他眼睛已瘦得凹了下去,所以就显得特别大。他脸上虽也是面黄肌瘦,满脸病容,但一配上这双眼睛,就显得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
  白开心道:“这小子长得倒实有些奇怪,江湖中有这么样一个怪人,我居然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可见我这些年来实在太懒了。”
  屠娇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恶赌鬼,你认得这人么?”
  轩辕三光道:“不认得。”他眼睛只瞪在这怪人后面的一个人身上。
  走在这怪人身后的一个人,长得非但不奇怪,而且还很好看,年纪也已过了中年,一张脸却远是保养得很得法。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也配合得很好看,很大方,只不过他脸上然在拚命想装出微笑来。看来还是有些垂头丧气,愁眉不展。
  这人赫然竟是江别鹤。
  屠娇娇更惊讶,皱眉道:“江别鹤怎会没有跟着魏无牙?反而跟这怪人走到一齐来了?”
  这时右边的街角忽伏冲出一匹马来。马是红色的,就像是一团火,飞也似的冲入这条街,眼见就要将街旁的一个面摊子撞倒。可是马上人的骑术实在不错,竟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利那,将马勒住,连一只碗郡没有撞翻。
  大家这才看清这马上的人也和马一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手里还提着根火红的马鞭。健马轻嘶中,她已跃下了马鞍。于是大家又发现她的人原来比她的骑术更美,那双又俏皮,又灵活的大眼睛,简直就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别人的眼睛都在望着她,她都将这些人全都当做死的一样,根本没有瞧这些人一眼,只是跺着脚道:“喂,快来呀,你骑的马难道是三条腿的么?”这时候街首后才又有匹马奔过来,马上人道:“不是我慢,而是你骑得实在太快了。”语声中,这人也下了马,身手也很矫健,却是个很清秀,很斯文的少年,身上衣服的质料也很高贵。
  那红衣少女嘟起了嘴,瞪着眼道:“谁敢说我马骑得太快,我撞过人么?”那少年发现这么多人在看他,脸竟似有些红了讷讷道:“你……你不快。是,是我太慢。”
  红衣少女这才嫣然一笑,道:“这样才乖,姊姊请你吃消夜。”
  那少年脸更红,简直连头都不敢抬了。大家觉得这位少年实在太斯文,太害臊,就像是个大姑娘,但这位大姑娘实在太刁蛮,太泼辣,简直叫人有些吃不消。
  就连那怪人都在注意这少年男女两人了,只有江别鹤瞧见这两人时,却立刻低下了头。因为只有江别鹤认得这两人是谁。这红衣少女就是小仙女张菁:这很斯文,很害羞的少年人,自然就是神拳世家的公子顾人玉了。
  小仙女展颜笑道:“今天真可说是九丫头的好日子,我也很开心,所以我一定要大吃一顿,而且还要喝两杯。”顾人玉像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小仙女立刻又瞪眼道:“你叹什么气?九丫头心上有了别的人,你难道很难受么?”
  顾人玉赶累陪笑道:“我怎会难受,我……我……”他非但脸发红,连脖子都粗了。
  小仙女、“噗哧”一笑,道:“你不难受最好,你看,这里居然还有粉蒸肉,还有珍珠丸子,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这种小吃了,因为除了湖北外,别地方做的都不好吃。”她吱吱喳喳,又说又笑,刚拉着顾人玉在摊子上坐了下来,忽又站起,瞪着街对面的江别鹤,道:“你看,这是什么人?”
  顾人玉随着她目光望了过去,面上也变了颜色,沉声道:“他怎会到了这里。”
  小仙女冷笑道:“是呀,堂堂的江南大侠,怎会躲到这种小地方来了,难道是已经不敢见人了么,难怪江湖中人都说江大侠已失踪了。”
  她说话的声音就算聋子都能听得到,街上的人也有知道江南大侠名声的,又都不禁直着眼去瞧江别鹤。只有江别鹤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低着头往前走。像是恨不得一步就走过这条街似的。
  可是小仙女一步就窜到了他面前,冷笑着道:“江别鹤,江大侠,你为什么不开口了?你以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而且我还记得你的威风不小。”
  江别鹤非但不说话,连头都不抬。
  小仙女厉声道:“江别鹤,你用不着装傻,装傻也没用,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找你算一算旧帐,你就跟着我走吧。”
  江别鹤站在那里,连动都不动,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堂堂的江大侠,竟像是已变成个死人他身旁的那怪人却忽然道:“他不能跟你走!”这人的声音低而嘶哑,嗓子彷佛已撕裂了,他说话的声音,只不过是自那些裂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小仙女骡然见到这样的人,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不禁怔了怔脱口道:“他为什么不能跟我走”那怪人道:“只因他要跟我走。”
  小仙女怒道:“跟你走,你是什么东西!”这一声怒喝叱出,她掌中的鞭子也跟着飞出。这条死的皮鞭到了她手里,就像是忽然变成条活的毒蛇,又像是变成了道闪动的火焰,卷向那怪人的脸。
  那怪人的反应却迟钝得很,似乎根本不知道鞭子抽在人脸上会疼的,只是出神地望着这鞭子。
  眼看着这鞭子就将在他脸上留下条血痕,谁知鞭梢到了他手里,一条长鞭就忽然断成了十几段,一段段落在地上,小仙女的人也站不稳了,踉跄向后直退,终于倒在顾人玉怀里。
  别人只瞧见长鞭寸断,小仙女跌倒,至于那怪人是如何出的手?如何用的力气?谁也没有瞧见。
  就连小仙女自己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自长鞭上传了过来,她身子立刻如遭雷电所击。若是换了别的人,骤然遇到如此惊人的武功,就算不被吓得半死,也是万万不敢再出手的。小仙女自出道以来,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顾人玉见到这怪人的武功,正想悄悄劝她忍囗气,谁知她已跳了起来,双手一分,就拔出了两柄短剑。
  只见剑光闪动,如惊虹掣电,就在这一刹那间,小仙女已向那怪人攻出七剑,每一剑都恨不能将他刺个透明窟窿。
  只听那怪人轻叱一声,也末看清他有什么动作,小仙女掌中的两口剑,就忽然脱手飞出!宛如两道青色的火花般,在黑暗的天空中闪了闪,就消失不见,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再看小仙女,竟又跌到顾人玉怀里,只不过她这次虽然用尽平生力气,也休想再爬得起来。
  那怪人沉着脸道:“你是谁家的子弟?怎的不分皂白,就敢对人下这么重的手?江湖中的后辈,怎地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小仙女大骂道:“你才是后辈小子!你才不懂规矩,你可知道……”她声音忽然顿住,因为顾人玉忍不住掩住了她的嘴。
  小仙女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手肘在他肚子上一撞,顾人玉虽疼得松了手,但她的身子也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她索性赖在地上,指着顾人玉的鼻子道:“我被人如此欺负,你非但不帮我的忙,还不准我说话,你还能算是男人么!难怪别人要叫你顾小妹了。”
  顾人玉一张脸涨得通红,吃吃道:“我……我……我实在……”、“我实在是看错你了,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谁知你却比……比豆腐还要软,你实在太令我伤心了。”说到后来眼泪已流了满脸。
  顾人玉忽然咬了咬牙,大步向那怪人走了过去,大声道:“阁下武功的确高明,但在下还是要来领教领教。”那怪人沉着脸,也不说话。
  顾人玉喝道:“留神,我要出手了!”他做人虽然有些婆婆妈妈的,但出手倒十分乾净俐落,而且又稳,又狠,又准,又快。
  只听、“蓬”的一声,这一拳竟着着实实打在那怪人身上,那怪人也不知怎的,竟没有将这一拳闪开。
  小仙女眼泪也不流了,眼睛里也发出了光,只因她早知道顾家神拳的威力,也很了解顾人玉手上有多大的力道。
  顾人玉武功虽不花俏,但却很精纯,若被他一拳打实,莫说人吃不消,就算是一条牛,只怕也要被他打扁。
  小仙女几乎忍不住要拍起手来,但她立刻又发现那怪人非但没有被打扁,而且连脸色都没有变。顾人玉这祖传的神拳,打在他身上,竟好像是在替他敲腿□背似的,顾人玉自己的身子反而站不住了,摇摇欲倒。
  小仙女这才吃了一惊,只听那怪人瞪着顾人玉道:“你是顾老四的什么人!”
  顾人玉头上直冒冷汗,道:“前……前辈莫非认得家父?”
  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听说顾老四的家教很严,怎容得你这样的子弟在江湖中招摇?要知越是会武功的人,越该要自己收□,若是一言不合就胡乱出手,那就是盗贼匹夫所为,这道理你爹爹难道未曾教训过你么?”
  顾人玉被骂得连头都不敢抬,那里还敢说话。小仙女却忍不住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教训我们?”
  江别鹤一直木头人般站在一旁,一点也没有吃惊,好像早就知道那怪人一出手就可将小仙女和顾人玉两人击倒。
  此刻他忽然笑了笑,道:“你们连他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么?他就是大侠燕南天!”囗囗囗燕南天!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小仙女已不敢发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顾人玉更早已翻身拜倒,就连那些从赌场里散出来的地痞流氓们,也有几个听过、“燕南天”这名字,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燕南天沈声道:“江别鹤以后永远再也不能欺世盗名,为非作歹了,你们也用不着再找他算帐,因为已有别的人要先找他算帐,那是二十年前的旧帐。”
  顾人玉汗流如雨,连声道:“是,是……”燕南天道:“只望你们以后也莫要以武凌人,妄动杀手?”
  顾人玉垂首道:“是。”
  燕南天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躲在门后面偷看的白开心和屠娇娇,两条腿早已吓得发软,全身的衣服也早已全都湿透。轩辕三光见了燕南天虽然也有些心虚害怕,但却没有他们怕得这么厉害,瞧见他们的模样,轩辕三光忍不住笑了,悠然道:“你龟儿现在为什么不叫了?听说你们将燕南天在恶人谷中困了二十年,老子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只怕真有这回事。”
  白开心抢着道:“那是她和大嘴狼他们干的事,与我无关。”
  轩辕三光笑道:“既然与你无关,你龟儿为什么怕成这副样子?”
  白开心道:“你见了他难道不害怕么?”
  轩辕三光道:“老子坏事做得没有你多,用不着像你龟儿这么害怕。”
  白开心忽然咧嘴一笑,道:“常言道,只有强奸的,没有逼赌的,可见逼人赌钱要比强奸更坏,我干的坏事最多也只不过是强奸而已,可是你……嘿嘿,你小子等着瞧吧,燕南天若知道你就是恶赌鬼,不打扁你的脑袋才怪。”
  轩辕三光擦了擦汗,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三个人都希望燕南天快些带着江别鹤远远走开,谁知燕南天却要了壶酒,坐在小摊子上自斟自饮起来。
  江别鹤垂着手站在一旁,既不敢走,也不敢坐下,别的人也都吓得坐不住了,就连那小摊子老板的手都在发抖。燕南天却旁若无人,一杯杯喝个不停,每喝一杯,就长长叹囗气,彷佛有很重的心事。
  轩辕三光皱着眉,喃喃道:“江别鹤这龟儿子怎会和燕南天走到一路的?这倒实是怪事。”
  他以为这句话绝不会有人回答,谁知屠娇娇却忽然叹了囗气,道:“我现在才想出江别鹤的来历了。”
  “他有什么来历?”
  “他一定就是江琴。”
  “江琴又是什么人?”
  “燕南天到恶人谷去,就是为了要找江琴复仇的,因为江琴害死了他的拜把兄弟江枫。”
  轩辕三光怔了怔,道:“他既然要找江琴复仇,现在为何还不宰了他,反而带着他满街跑呢?”
  “因为他要先找到小鱼儿,叫小鱼儿亲手报仇。”
  “不错,想必就是这缘故,可是,他若找不到小鱼儿呢?”
  白开心忽又咧嘴一笑,道:“他这辈子只怕是再也找不到那小坏蛋了。”
  轩辕三光耸然道:“为什么?”
  白开心张开了嘴,却只笑了笑,再也不说话了,因为屠娇娇已在暗中悄悄的拧住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人手里提着壶酒,也走到燕南天正坐在那里吃东西的小摊子上去,而且还在燕南天身旁坐了下来。面摊上吊着盏灯笼,灯光照在这人的脸上,只见他年纪轻轻的,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可怕。
  轩辕三光又吃了一惊,道:“这龟儿岂非就是江别鹤的儿子江玉郎么?”
  白开心道:“一点也不错。”
  只见江玉郎就像是没有见到他老子似的,江别鹤也像是根本不认得他,父子两人,谁也没有瞧谁一眼。
  轩辕三光皱眉道:“这父子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屠娇娇道:“看来他必定是想来救他老子的。”
  轩辕三光冷笑道:“就凭这小杂种,只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屠娇娇忽然笑了笑,道:“他本事虽不大,花样却不少,连小鱼儿有时都会上他的当。”
  轩辕三光瞪着眼睛,冷笑道:“老子也知道他花样不少,但若要比小鱼儿,他还差得远。”
  屠娇娇眼珠子一转,不说话了,她已发现这恶赌鬼和小鱼儿的交情不错,否则就绝不会帮小鱼儿说话。
  这时江王郎竟已在向燕南天敬酒,而且还陪笑着说话,燕南天显然不知道他就是江别鹤的儿子,也没有给他难看。说了几句话后,燕南天忽然长身而起,大声道:“你真的认得江小鱼。”
  江王郎也站了起来,陪笑道:“非但认得,而且还可以说是患难之交。”
  燕南天一把拉住他的肩膀,道:“你……你最近见过他么?”
  “前两天他还和晚辈在一齐喝酒……”燕南天不等他说话,就抢着问道:“你可知道他现在到那里去了?”
  江玉郎沉吟着道:“他的行踪一向很飘忽,但晚辈却也许能找得到他。”
  燕南天道:“真的?”
  江玉郎躬身道:“晚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辈面前说谎。”
  燕南天道:“好,好,好……”他实在太欢喜,竟一连说了十几个、“好”字,那只紧紧握着江王郎肩膀的手,也忘记松开。
  江玉郎虽被他捏得骨头都快断了,但面上却不禁露出微笑。
  江别鹤目光闪动,忽然大声道:“这小子来历不明,燕大侠你怎可轻信他说的话。”
  燕南天怒道:“闭嘴,在我面前,那有你说话之处?”他匆匆撒了把铜钱在摊子上,拉着江玉郎就走,江别鹤只好也垂头丧气的跟着走,但嘴角却正在偷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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