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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金虹因独子被杀,异常气怒,要和李寻欢决一死战,并把决战日期定在今天…… 李寻欢打断了他的话,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奉陪,只有今天不行。”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今天我……我只想去喝杯酒。” 他目光扫过棺材里的尸体,叹息着接道:“有些时候非但不适合决斗,也不适合做别的事,除了喝酒外,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今天就是这种时候。” 他说得很婉转,别人也许根本不能了解他的意思。 但上官金虹却很了解。 因为他也很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在这种心情下和别人决斗,就等于自己已先将自己的一只手铐住。 他已给了敌人一个最好的机会! 李寻欢明明可以利用这机会,却不肯占这便宜——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缓缓道:“那么,你说什么时候?” 李寻欢道:“我早已说过,无论什么时候。” 上宫金虹道,“我到哪里找你。” 李寻欢道:“你用不着找我,只要你说,我就会去。” 上宫金虹道:“我说了,你能听到。” 李寻欢笑了笑,道:“上官帮主说出来的话,天下皆闻,我想听不到都很难。” 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要喝酒,这里有酒。” 李寻欢又笑了,道:“这里的酒我配喝么?” 上官金虹凝注着他,一字字道:“你若不配,就没有第二个人配了。” 他忽然转身倒了两大杯酒,道:“我敬你一杯。” 李寻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仰面长笑道:“好酒!好痛快的酒!” 上官金虹的酒也于了,凝注着空了的酒杯,缓缓道:“二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砰”的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上官金虹已自棺中抱起了他儿子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李寻欢目送着他,忽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上宫金虹若不是上官金虹,又何尝不会是我的好朋友?” 他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漫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砰”的一声,这酒杯也被摔在地上。 粉碎! 大家似已都变成了木头人,直等李寻欢也走了出去,才长长吐出口气。 有的人已在窃窃私语! “李寻欢果然不愧是李寻欢,放眼天下,也只有李寻欢才能要上官帮主敬他一杯酒。” “只可惜他们没有真的打起来。” “我总觉得这两人像是有些相同的地方。, “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会有相同之处?……你疯了么?” “他们的作风和行事虽然完全不同,可是他们……他们全都不是人,他们做的事,全部‘是人’绝对做不到的。”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他们的确都不是人,只不过——一个是仙佛,一个却是恶魔。” 善恶本在一念之间,仙佛和恶魔的距离也正是如此。 “不错,李寻欢若不是李寻欢,也许就是另一个上官金虹。” 阿飞没有回头。 林仙儿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他身后,将门挡住。 她已坐了很久。 阿飞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的姿势看来很可笑。 林仙儿笑了,道:“像这么样站着,你不觉得难受么?为什么不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我旁边就有张椅子。” “你不肯坐?我也知道你坐不住的,在这里坐着实在不是滋味。” “可是你为什么不走呢?” “我虽然挡着门,但你随时都可以将我打倒的呀,要不然,那边有窗子,你也可以像小偷一样跳窗子逃出去,这两种法子都容易得很。” “你不敢?是不是?”你心里虽然恨不得杀了我,可是你还是不敢动手,甚至连碰都不敢碰我,因为你心里还是在爱着我的,是不是?”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动听。 她笑得甚至比平常更娇媚,更愉快。 因为她喜欢看人受折磨,她希望每个人都受她的折磨。 只可惜她只能折磨爱她的人。 她虽然看不到阿飞面上痛苦的表情,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阿飞脖子后的血管在膨涨,似已将暴裂。 她认为这是种享受,坐得更舒服了,正想去倒杯酒—— 突然间,椅子被踢翻,她的人也几乎被踢倒! 上官金虹已回来了,带着他独生儿子的尸体一齐来了! 一个人的椅子若被踢翻,心里总难免有些蹩扭的。 但林仙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动都没有动,因为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愚蠢极了。 上官金虹的眼睛也盯在阿飞脖子上,一字字道:“回过头来。看看这人是谁!” 阿飞的身子没有动,血管却在跳动,然后头才慢慢的转动,眼角终于瞥见了上官金虹手里抱着的尸体。 于是他的眼角也开始跳动。 上官金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认得他,是不是?” 阿飞点了点头。 上官金虹道:“他几天前还活着的,而且活得很好,是不是?” 阿飞又点了点头。 上官金虹道:“现在你忽然看到他死了,也未吃惊,只因你早就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阿飞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不错,我的确早就知道他死了。” 上官金虹厉声道:“你怎会知道的?” 阿飞道:“因为杀死他的人,就是我。” 他随随便便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简直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句话能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屋子里的少女们都吓呆了。 就连林仙儿都吓了一跳,在这刹那间,她心里忽然有了种很奇异的情感,竟仿佛有些悲哀,有些怜惜。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对阿飞有这种感情。 但她却知道只要上官金虹一出手,就绝不会再留下他的命。 上官金虹随时都可能出手的。 她瞧着阿飞,那眼色就好像在瞧着个死人。 一个蠢到极点的死人。 “这人不但蠢得要命,而且也已醉得发昏,否则为何要自己承认?这种人简直已完全无可救药,他的死活,我又何必关心?” 她扭转头,再也不去瞧他。 她只希望上官金虹快点杀了他,越快越好,也免得烦恼。 但她却又不禁要暗问自己:“我既然对他的死活全不关心,又何必为这种事烦恼呢?” 上官金虹竟迟迟没有出手。 他还在盯着阿飞的眼睛,仿佛要从阿飞眼睛里看出一些他还不能了解的事情来。 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阿飞的眼睛里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这的确已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上官金虹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仿佛以前就见过。 他的确见过多次。 当他将荆无命的剑拔出来交给阿飞时,荆无命的眼睛就几乎和阿飞现在的眼睛完全一样。 当他杀死了一个人,这人的眼睛还没有闭起来时,也就是这样子——既没有感情,也没有生命,对一切事都已完全绝望。 阿飞在等着,静静的等着。 上官金虹忽然道:“你在等死?” 阿飞拒绝回答。 上官金虹道:“你承认,为的就是希望我杀死你,是么?” 阿飞拒绝回答。 上官金虹目中忽又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缓缓道:“吕总管。” 他只唤了一声,立刻就有个人出现了。 谁都不知道这人本来藏在哪里的,也不知道这附近是否还藏着别的人,上官金虹的附近,仿佛永远都有很多人在躲藏着。 别人看不见的人,就像是鬼魂。 上官金虹走到哪里,这些鬼魂就跟到哪里。 他的命令就是魔咒,只有他才能将这些鬼魂唤出来! 吕总管若真的是个鬼魂,至少总不是饿死鬼。 饿死鬼没有这么胖的。 他胖得就橡是个球,行动却很敏捷,一滚就滚了出来,躬身道:“属下在。” 上官金虹眼睛还是盯着阿飞,缓缓道:“他要死,我们不给他死。” 吕总管道:“是!” 上官金虹道:“我们给他别的。” 吕总管道:“是!” 上官金虹道:“给他酒,给他女人,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吕总管道:“是!”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又道:“他无论要谁,都给他!” 吕总管道:“是!” 他嘴里答着活,眯着的眼睛却有意无意间膘了林仙儿一眼,又道:“无论谁?” 上官金虹冷冷道:“无论谁都一样,就算他要你的老婆,也给他!” 吕总管的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线,躬身笑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将老婆带来给他看。” 林仙儿咬着嘴唇咬得很重,终于忍不住道:“他若要我呢?” 上官金虹冷冷道:‘“我说过,无论谁都一样。” 林仙儿道:“可是……可是我却不一样,我是你的,除了你,谁都不能……” 她带着笑走过去,走到上官金虹身旁,轻抚着他的肩。 她笑得那么甜,动作那么温柔。 上官金虹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突然腾出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道:“无论谁都可以要你,为什么他不可以?” 林仙儿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跌到院子里。 上官金虹一字字道:“我要什么都给他,就是不能让他走,我要看他三个月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吕总管道:“是。” 上官金虹这才缓缓转过身,走了出去。 阿飞紧紧咬着牙,但牙齿还是主“格格”的打战,嘶声道:“我杀了你儿子,你为什么不杀我?” 上官金虹已走出了门,头也不回,缓缓道:“因为我要让你活着痛苦,又没有勇气死!” “无论谁都可以要你,为什么他不可以一 “活着痛苦,又没有勇气死!” 阿飞身子往后缩,缩成一团,就像是在躲着条无形的鞭子。 这条鞭子正不停在抽打着他。 吕总管已走了过来,笑嘻嘻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杯空对月,做人本就是这么回事,又何必太认真呢?” 他转向少女,脸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胚不快为少爷置酒?” 这人对上官金虹说话时是一张脸,对阿飞说话是一张脸。 现在,他对这些少女们说话,又是另一张不同的脸。 大多数人都有好几张不同的脸,他们若要变脸时,就好像戏子在换面具,甚至比换面具还要简单。 面具换得多了,渐渐就会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面具戴得久了,就再也不愿拿下来。 因为他们已发觉,面具越多,吃的亏就越少。 幸好还有些人没有面具,只有一张脸,他自己的脸! 无论他们遇着什么事,吃了多少亏,这张脸都永远不会改变! 他们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要活就活,要死就死! 他们死也不愿改变自己的本色!男儿的本色! 男人的本色! 世上若没有这样的人,人生就真的像是一出戏了。 那么,这世界也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酒来了。 吕总管倒酒,拿杯,笑道:“喝吧,酒喝得多了,你就会发觉世上所有的女人本都是一样的,更不必认真。” 阿飞咬着牙,盯着他,忽然道:“不一样。” 吕总管眯着眼,笑道:“那么你要的是谁呢?” 阿飞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字字道:“我要你的老婆!” 夜。 夜市。 夜市永远是热闹的,夜市中永远有各式各样不同的人。 但李寻欢却觉得这世上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别人存在。 因为他所爱的人都离他很远,太远了,仿佛已变得很飘渺,很虚幻,他几乎不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已听到龙啸云父子的消息,可是—— 林诗音呢? 没有踪迹,没有消息,只有思念,永恒的思念。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两句诗的文字虽浅近,其中含蕴的情感却深速如海。 但若非知情的人,又怎么体会到这其中的辛酸滋味? 远处有夜笛在伴着悲歌。 凄凉的夜笛,如思如慕: “何必多情? 何必痴情? 花若多情,也早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 酒人金樽,何妨沉醉。 醉眼看别人成双作对。 也胜过无人处暗弹相思泪……” “卖唱的人本身已够悲苦,又何必再以这种凄凉的歌声来赚人眼泪?” 李寻欢满满的喝了杯酒,忽然以筷敲杯,随着那凄凉的夜笛漫声低吟: “花木纵无情, 迟早也凋零, 无情的人,也总有一口憔悴。 人若无情, 活着还有何滋味? 纵然在无人处暗弹相思泪,也总比无泪可流好几倍。” 笛声犹低回不已,他却已突然大笑了起来。 但这笑又是什么滋味? 阿飞呢? 这半天,李寻欢一直都在寻找,打听。 没有人知道阿飞到哪里去了,谁也没有看到这么样一个人。 李寻欢当然想不到阿飞竟到了金钱帮的总部。 就算他想到,也不知那地方在河处。 灯在风中摇晃,酒在杯中摇晃。 昏浊的酒,黯淡的灯光。 他喝酒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很小的面摊子。 这一排都是小摊子,到这种地方来的,都是很平凡的小人物,谁都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别人。 他喜欢这种情调,带着些萧索,带着些寂寞,却又带着几分洒脱。 世间的荣辱,生命的悲欢,在这些人心目中,都已算不了什么,只要有一杯在乎,就已足够。 在这里,既没有得意的长笑,也没有慷慨的悲歌。 夜色是如此平静,如此淡漠…… 忽然间,平静中起了骚动。 有人在呼喝,叱骂! “酒鬼,不要脸,偷酒喝,就算你喝下去我也要你吐出来!” 李寻欢忍不住转过头。 他转头去瞧,也许只因为他听到“酒鬼”两个字。 只见一个人抱着个酒坛子,虽已被打得躺在地上,还是死也不肯放松拼命的喝,伸过头去喝酒。 一个腰上围着块油布的老头子,嘴里骂个不停,手上打个不停。 李寻欢暗暗的叹了口气,走过去,道:“让他喝酒,算我的钱。” 骚动立刻停了,手也停了。 钱不但能封住人的手,也能塞住人的嘴。 躺在地上的人连站都来不及站起来,捧着酒坛子就往嘴里倒,酒倒得他满身满脸,他也不在乎。 他似乎宁愿将自己淹死在酒里。 “若没有伤心的事,一个人又怎会变成这样子?” “着不是多情的人,又怎会有伤心的事?” 李寻欢忽然对这人很同情,带着笑道:“一个人独饮最无趣,我那边还有下酒的菜何妨过去一起喝几杯?” 那人又吞下儿口酒,忽然跳起来,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配跟我一起喝酒,就算你再买三百坛酒送给我,也休想要我陪你……” 骂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停住,就像突然被只手扼住了脖子。 李寻欢似乎也已怔住了,失声道:“你……是你?” 这人忽然“砰”的将酒摔在地上,掉头就跑。 李寻欢立刻也追了过去,呼道:“等一等,等一等……兄台莫非不认得小弟了么?” 这人跑得更快,大叫道:“我不认得你,我不喝你的酒……”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眨眼间都已跑得瞧不见了。 无论是谁,都忍不住会以为他们有毛病。 “那偷酒的人原来是个疯子,明知要挨揍也敢来偷酒喝,但等到别人请他喝酒时,他反而逃了。” “那买酒的人更疯,既花了钱,又挨了骂,还要称那人为兄台,像这种人我倒真没有瞧见过。” 他当然没有瞧见过,因为这种人世上本就不多。 逃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一见了李寻欢就逃? 这原因别人自然不知道,就连李寻欢自己,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李寻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条长街上的屋檐下。 那条街上的人很多。 他的白衣如雪,在人群中就像是鸡群中的鹤。 他自己显然也不屑与别人为伍,就算将世上所有的黄金部堆在他面前,他也不屑和那些他所看不起的人说一句话。 但现在,只为了一坛酒,浊酒,他竟不借忍受别人的汕笑,辱骂,鞭打,甚至不惜像猪一样被打得滚在泥浆中。 李寻欢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也不敢相信。 但他却不能不信。 现在这滚在泥浆中的人,的确就是昔日那高高在上的吕凤先! 是什么事令他改变的?改变的这么炔,这么大,这么可怕! 灯火已在远处,星光却仿佛近了一些。 吕凤先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逃了。 因为他也和阿飞一样,逃避的只是他自己。 世上也许有很多人都很想逃避自己,但却绝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 李寻欢也已远远停下,弯下腰,不停的咳嗽。他已发觉近来咳嗽的次数虽然少了些,但一咳起来,就很难停止。 这岂非正如“相思”一样? 你将一个人思念的次数少了些时,并不表示你已忘了他,只不过因为这相思已入骨。 等他咳嗽完了,吕凤先才一字字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他虽然尽力想使自己显得镇定些,却并没有成功。 他说话的声音抖得像是一条刚从冰河中捞起来的兔子。 李寻欢没有回答,生怕自己的回答会伤害到他。 无论什么样的回答都可能伤害到他。 吕凤先道:“我本不欠你的,本不必为你做什么事,你何必还要来逼我?” 李寻欢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欠你的。” 吕凤先道:“就算你欠我,也不必还。” 李寻欢道:“我欠你的,本就无法还,但你至少也该让我请你喝杯酒。” 他笑了笑,接着道:“莫忘了,你也请过我。” 吕凤先的手一直不停的发抖,抖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他用两只手捧着碗喝酒,但酒还是不停的从碗里溅出来,从他嘴角里流出来,溅得他自己一身一脸。 就在几天前,这只手还是件“杀人的兵器”! 无论是什么事令他改变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都太可怕了。 李寻欢简直无法想象。 吕凤先又伸出手,去倒酒。 “砰”的,酒壶自他手中跌下。 他的脸骤然扭曲了起来,盯着自己的这只手,瞬也不瞬,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狂吼一声,将这只手塞入自己嘴里。 拼命的塞,拼命的咬。 血,流过他嘴角的酒痕。 无论他做任何事,李寻欢本都不愿拦阻他的,但现在却不得不拉住他的手。 吕凤先狂吼:“放开我,我要咬掉它,一口口嚼碎,一口口吞下去!” 这只手本是他最自傲,最珍惜的,一个人到了真正痛苦时,就想将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将毁掉自己整个人的东西部毁掉! 因为世上唯一能解除这种痛苦的法子,只有毁灭! 彻底的毁灭! 李寻欢黯然道:“若是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该死的是他,你又河苦折磨自己?” 吕凤先嘶声道:“该死的是我,我自己…… 他拼命想挣脱李寻欢的手,自己却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他没有再爬起,就这样伏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李寻欢耳朵里听着的是他的故事,眼睛里看着的是他的人,但心里想到的却是阿飞! 李寻欢的心在发冷。 阿飞是不是也受了这种同样的打击? 阿飞是不是也已变成这样子? 李寻欢本不忍再对吕凤先说什么,但现在却不得不说了:“你又何必还留在这里?” 极度的悲痛后,往往是麻木。 吕凤先的人似已麻木,茫然道:“不留在这里,到哪里去?” 李寻欢道:“回去,回家去。” 吕凤先道:“家……” 李寻欢道:“你现在就好像生了场大病,这病只有两种药能治好。” 吕凤先道:“两种药。” 李寻欢道:“第一种是家,第二种是时间,你只要回家……” 吕凤先忽然大声道:“我不回家。” 李寻欢道:“为什么?” 吕风先道:“因为……因为那已不是我的家了。” 李寻欢道:“家就是家,永远都不会变的,这就是家的可贵。” 吕凤先又在发抖,道:“就算永远没有变,我却已变了,我已经不是我。” 李寻欢道:“你若肯在家里安安静静的过一段时候,就一定会变回原来的你。”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身后己有一人缓缓道:“若是没有家的人,这种病是不是就永远也不会治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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