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三尸”金剑


  才进观门,只见逸云道长迎而奔来,满脸惶急之色。
  顾小宝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忙问道:“道长,出了什么事?”
  逸云道长匆忙由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顾小宝道:“女魔黄绿衣已经知道你住在观中,派人给你下书来了、如此一来,贫道不牵人这场纠纷也很难了。”
  顾小宝也未答话,忙将书信拆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练气行功秘诀,暂借阅览,三月之后,定可完壁归还,妾定居绿衣谷,每逢月圆,便是守候神泉开穴,数年辛苦,岂能让他人垂手得去。
  昨日爱君英姿气质,故未下手伤害,君若自不量力,则明晚神泉之旁,便是君丧生之地,去留惟君决之。”
  下款“绿衣人”三字。
  这一封信,无异是一种威胁,要顾小宝离开碧落观,放弃神泉冰珠之事。
  试想,顾小宝被骗走秘诀,内心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原就要找绿衣女理论,索回秘诀,岂是区区威协能使他罢休。
  因此,看过信后,不由火冒三丈,怒从心生,三把两把,便将来信撕得粉碎,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这魔女,怎么位我丧生神泉之侧?”
  逸云迷惑不解,莫名其妙,怔怔的望着他,问道:“她讲些什么?那来的神泉?”
  顾小宝强吸一口气,道:“她要我离开此地。”
  此时——
  他也知道无法再隐瞒神泉之事,便据实道:“碧落观的神仙井,原是一座神泉,明夜子时开穴,筱云姑娘要我前来取那神泉冰珠。那女魔头也悉知此事,明晚前来,也是为神泉冰珠而来。”
  逸云道长听得半信半疑,自己观中有此神泉,竟浑然不知。
  他离开江湖归隐碧落观后,早已五蕴皆空,毫无一点贪念,;就算真有旷世难遇的神泉在自己观中,凭自己那点武功,断乎无法与人争夺。
  是以,不以为意道:“那神仙并本就有些奇异,原来是名山钟灵,有此奥秘,无怪那‘九重丹凤’每来观中盘桓,必在井旁徘徊不去。
  只是,凭你一人之力,要与那黄绿衣争夺神泉冰珠,贫道看来,恐怕要大费一番手脚,施主倒要留意,小心为是!”
  顾小宝是年轻人,年轻人有豪气干云的志气。
  虽然他人江湖不久,就遇上大魔头“魔手”柳洪,受了挫厚,以后又是巫山三毒,金陵惩治淫贼等事发生,也曾受到顿挫。
  但他是名师之徒,壮年豪气正盛,愈受挫折,也只能使他处事谨慎,对敌小心,却不能淹灭他的斗志。
  何况——
  秘诀被劫,神泉开穴在即,岂能因区区一封信骇退。
  当他撕毁信后,仰首碧空朗声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若怯敌避走,非但对不起筱云姑娘,更贻辱师门,今后我顾小宝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这一场争斗势在难免,为这千年道观带来纷扰,为二位道长招来麻烦,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这云道长过去也是武林中人,武林人讲的侠义,敬爱的是豪气干云朋友,听顾小宝一说,反而将担忧的心事置于脑后。
  只听得他哈哈一笑,道:“志士悲歌,壮士勒腕。施主不惧,贫道早无贪念,既不去争那神泉,还怕她什么?好啊!我倒可作个见证,将来‘九重丹凤’回来,这趟事经过,可原本向她述说。”
  那意思是说,他顾小宝要是死了,他要请“九重丹凤”主持正义,替他报仇。
  顾小宝此时是事到头上,身不由己,当真是怀着视死如归之心,为武林留下一点典范。
  只听他朗声一笑,道:“谢谢道长美意,顾小宝若侥幸不死,将来必报道长这番情意。”
  二人相偕回到云房,已是月上峰头,斜月浸窗,逸清道长早在云房备妥素斋,三人匆匆用过,闲话一阵,逸云、逸清也就辞去。
  顾小宝本想静下心来,运功调息,俾能明日与黄绿衣这妖女一较长短。
  但是——
  往事若烟似梦,不断袭上心头,一颗心无论怎么都静不下来。
  窗外月华如水,从门口望出去,天池中月光闪动,不由信步走出云房,立在池畔。
  那天池虽小,水清却有如明镜,但却看不到底,不知究竟有多深。
  俯望深沉的池水,暗道:“这等高峰之上,有这般深镑的池子,这池中的水,不知有多长时间了,但仍能这般清澈,毫无腐臭之味,无怪称做‘天池’了!”
  不知徘徊多久,身上微冰凉意,正准备回屋,忽然水中一道人影二掠而过。
  顾小宝等然抬头,却见对面云房屋顶,俏立着一个绿衣佳人,看身材,正是天池所遇妖女。
  顿时心中大怒,双脚一点地面,飞身向绿衣女扑去。
  他这里身子才一凌空,绿衣女纤纤玉手迎着他一招,轻声道:“来呀!咱二人外面说话!”
  接着身子如轻絮一般浮空而起,直向观外飘飞出去,口里却轻哼着“一支小雨伞”:
  “咱两人做阵遮着一支小雨伞。
  雨愈大,我来照顾你,你来照顾我,虽然双人行相偎。
  遇着风雨达呢大,坎坷小路又歹行,
  咱着小心行,你甲我,做阵遮着一支小雨伞,
  而愈大,程甲淡糊糊心情也快活……”
  她越哼越得意,顾小宝却为之气结,他落到房上,那绿衣女人已到了观外,单是这种身法,顾小宝又一怔。
  皆因,绿衣女飘飞身法,与前日在谷中一掌将她震飞时完全一样。由此看来,那一掌并非将她震飞,而是她在借机使诈。
  但此时他已豁出去了。
  脚点房脊,身子跟踪纵起。。
  绿衣女香肩轻晃,早已退到峰顶边沿一棵巨松之下,背临万刃悬崖。
  她虽立于最不利的位置,脸上仍是挂着媚笑,毫不当作_一回事。
  顾小宝飘身而落,与她相距两丈左右,冷峻的笑道:
  “自命是武林高人,却做出鸡鸣狗盗之事,用怪眼使人入幻,乘机窃人之物,这种行为仁者不取,智者不为。”
  说话的同时,已暗自功行两臂。
  绿衣女并未发怒,脸上仍是挂着媚笑,纤腰款摇,眼送秋波,道:“哎唷!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我可不是跟你吵架来的。喂!给你的信,收到没有?”
  一提到信,顾小宝更是怒火千丈,猛喝一声,道:“住口!顾小宝宁可尸横神仙井,也要等你一决高低。”
  说时,基一错身,右掌斜劈而出。
  这一掌顾小宝是蓄势而发,力道自然非同小可。
  须知,顾小宝自服金丹之后,只要一运气,真力便绵绵不断,如长江大河,奔腾汹涌。
  但他还不知道,因为真气绵连不断,他那一掌之力,就有如后浪超前浪,虽是劈出一掌,何殊连劈数掌。
  若是武功稍差之人,又背临万刃悬崖,其险可知。
  绿衣女有谷中前车之鉴,知道他掌力惊人,虽是身习“阐教”柔功,不会震伤内腑,却会震飞出去。
  后临万仍悬崖,纵有飘萍身法,也不能在虚无缥渺的半空,历久不坠。
  是以不敢大意,见他一掌劈山,纤腰乍地一闪,侧身横袖,使用了武学中的“引”字诀。
  顾小宝那势如狂涛一掌,被她横拍一引,竟劈了一个空,从她身旁溜过。
  这一来,顾小宝更是怒不可遏,左掌一穿,由右时下猛然劈出,同时右掌横扫,威力较前一掌更甚。
  岂料——
  绿衣女早就防他双掌并用,只听她在娇笑声中,侧身的同时,人如彩蝶翔空,腾起两丈高下。
  顾小宝那无祷掌风,刚好擦脚而过,竟然又未击中。
  只见他一声怒喝,身形猛起。正想升空劈掌,那绿衣女早就掠空飞坠,停身在另一棵树下。
  顾小宝忙又塌腰落下,绿衣女伸出纤纤玉手,一掠发鬓,含嗔带笑的道:“喂!你怎么这么的嘛?我可跟你没有深仇大恨啊!
  话也不说两句,便一味蛮打,我既然找你来了,就绝不会跑掉,你听我说完几句话,再动手也不迟!”
  顾小宝渊淳岳峙的立身道:“我话说得很明白,准备尸横这神仙井,你还有什么活好说?”
  绿衣女抿抿嘴,格格一声脆笑,道:
  “你真想死呀?难道你舍得那个心上人?再说,我也舍不得你死呀!我不叫你死,你又能怎样?”
  顾小宝见她嘻笑相对,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份侮辱,任何人也受不了,不由仰天发出激烈的长啸。
  啸毕,怒喝道:“无耻贱人,我顾小宝虽是学艺不精,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生死岂能操在你这贱人手中?”
  绿衣女不以为什,毫不发怒,眼波流转,百媚横生的笑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想死罗?那么……”
  顾小宝焉肯让她瞎掰下去,霍地一跨步,掌尚未出,绿衣女一晃肩,早绕到树后,伸出一个媚笑盈盈的脸,道:“你真要打呀?咱们商量商量也不成么?”
  说时,眼中射出一道似彩虹的光芒,电闪般向顾小宝脸上逼来。
  上一次当,学一次乘,顾小宝有过一次入迷着幻,哪敢与她目光接触,匆忙将目光移开,仍是呼的一声,扫出了一掌。
  只听得震天的一声暴响,碗大一棵松树,竟被他劈断飞下崖去。
  身后突又传来“噗嗤!”一笑!
  顾小宝霍地回首,但肩上已被人拍了一下,身后响起银铃似笑道:“我在这里,气力用得多可惜!”
  顾小宝一声断喝,翻身又是一掌,只听得媚笑绕空,早已失去人影。
  这种神奇身法,真个是顾小宝毕生仅见。
  蓦地回转身来,这才看见绿衣女立在身后两丈以外,口角含着腰间丝穗,露出一口编贝似牙齿。
  顾小宝这时才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人家,一声长叹道:“我们没冤没仇,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那本秘诀,是人家暂借给我,你拿去了,我要怎样向人家交代?”
  绿衣女媚然一笑,道:“这才像话嘛!你若好言好语和我商量,什么事都好办。其实,我才不稀罕那本破书呢?”
  “二十年前,我在广西瑶山的时候早就读过了,不信的话,我可以背给你听。”
  牛皮不是吹,火车不是推,这活顾小宝有几分相信。
  皆因前日在天池谷,那时秘诀尚在他怀里未被掠走。绿衣女就说“神宝八法”里刚柔二功。
  微微一愣后,忙道:“你既然二十年前读过,要它也没有用,还给我可好?”
  绿衣女格格一笑,道:“谁说了不还你,我信上不是说三月之后还你么?只是你肯不肯跟我好?”
  顾小宝心中暗骂道:
  “臭三八、老妖精,已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偏要装出十七、八岁小姑娘的口吻不知羞耻?”
  绿衣女又道:“讲呀!要是你肯跟我好,不但秘诀还你,神泉开穴之时,我还助你得到那颗冰球,你看怎样?”
  顾小宝仰天一声长啸,道:“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何乐,死有何悲,岂能受妇人女子所挟制?
  顾小宝宁肯失去秘诀,不要冰珠,也不能与你同流合污!
  凭你那点灵巧身法戏人,算不得什么武林高人,你要是有种,认为是个人物,咱们就拼个三两百招,将我击败,才能令我心服。仅凭鬼扭伎俩,纵使获胜、却不能令人心悦诚服。‘”
  绿衣女舌头一伸,居然扮个鬼脸,刚要说什么,脸色忽然一肃,似在侧耳向峰下细听。
  顾小宝此时也听到“嘟嘟!”一阵鸣叫,他可不知这是瑶人所用芦笙,只觉那鸣声十分紧急,似是传声报警。
  目光不由循着声音来处看了一下,那知仅仅那么一瞬。再回过目光,绿衣女已顿失所在,不晓得是怎么溜跑的?
  顾小宝呆在绝顶高峰边沿,目视月光笼罩下的群山,起了无限感慨。
  心中不由暗忖:“此番青城山之行,眼看所希求之事,已微落端倪,有一线转机,现在这妖女人、臭三八突然闯入自己身边。
  不但秘诀和神泉二事,要引起纷争,连自己高洁的情怀,没一定也会掀起更大的纷扰。”
  想到这里,不由仰天一声长叹!
  紧跟着叹声,好像身后传来“噗嗤”笑声,霍地回头,却见逸云道长立在身后数丈以外。
  他也未去研究这笑声是否逸云道长所发,但这老道几时停在身后自己竟未发觉,脸上不由一阵臊热,那份矬相就免讲啦!
  逸云道长疾赶数步,低声道:“施主这才所遇,正是那绿衣谷主黄绿衣,这女人平时心毒手辣,但对施主却毫无恶意。要是换个别人,漫说向她出手,只怕拂其意,便有生命危险。
  你这才不但恶言相向,还一连劈了她几掌,没想到她竟不生气,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我看她对施主可能别有用心,以后倒要留意了!”
  顾小宝这才知道选云暗地由观中紧跟出来,想是自己全中注意那臭三八、妖女人之故,未曾觉察。
  但适才黄绿衣那些话,看来已被他听去了,觉得十分尴尬。
  不由讪讪一笑,道:“道长说得不错,在下虽未能四大皆空,自信心地光明,这种女人,在下岂会让她如愿以偿?”
  逸云道长叹道:“施主虽是如此,怎奈这女人行事十分诡诈,只怕到时由不得你了。”
  顾小宝朗声一笑,道:“道长关怀,在下心领。顾小宝大不了一个死,也不会做出贻笑师门之事。
  另有一点小事,倒想请问道长,适才远处传来一阵‘嘟嘟’似是鸟鸣声音,那妖女怎会忽然闻声就逃掉了?”
  逸云道长点点头,道:“不错,那是苗瑶地区的一种乐器,名叫芦笙,适才正是有人传声告警,所以她赶紧溜跑!”
  顾小宝这然心中一动,昨夜的鹤鸣,人晚之时,又遥见鹤影掠空,敢莫非筱云姑娘确实回来了?
  除了她,谁又敢轻招虎须?与黄绿衣为敌!
  一想到筱云回来,胆气不由一壮,朗朗星眸中顿现光彩。
  在他心目中,筱云这次回来,不但眼前之事可以解决,使他最窝心的,是自己要见那缥渺仙踪的“九重丹凤”之事,也必能实现了。
  就在他心念微动,感到事情已有转机之时,忽然夜空之中,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声。
  顾小宝听得骇然一震,皆因他已听出,这惊人防声,正是那个“鬼见愁”宫半天的声音,原来他并未离开青城山。
  逸云道长虽不知啸声发自何人,但因听得心头直颤,又见顾小宝也是一脸骇然之色,便知这青城山中,又来了一个厉害魔头。
  两人来不及说话,同时向啸声发出方向看去。
  谁知就这一会儿工夫,岭下已是一片云海迷蒙,苍苍茫茫,恍如涌絮推浪,一点什么也着不见。。
  顾小宝这才回头问道:“道长,那绿衣谷离此有多远?”
  逸云道长看着峰下的云海,随口应道:“这啸声不是黄绿衣那女子所发,你问绿衣谷是怎么?”
  顾小宝知道他误会,笑道:“这啸声之人我知道,我是想知道若这啸声发自绿衣谷,这峰上是否会听得到?”
  逸云道长这才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小宝道:“这啸声不是由绿衣谷传来,倒像是来自卧云居。”
  顾小宝心中一震,暗说一声:“坏了,必是筱云姑娘回来,与那‘鬼见愁’宫半天遇上了。”
  心中一急,忙问道:“道长,拜托!请指示下峰之路,我要去卧云居看看!”
  说时,一脸惊惶之色!
  逸云道长虽不知顾小宝心急筱云姑娘安危,但卧云居突传这种惊人啸声,也觉有些怪怪。
  皆因——
  自“九重丹凤”结庐洗心池畔,无论多厉害魔头,也不敢到卧云居撒野。
  就算“九重丹凤”不在,她那卧云居也有“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的吓阻力量,除非是初出江湖,见闻不广之人。
  但适才的啸声,能震人心弦,却系发自内功真力已臻上乘之人,不是一个初生之犊可比,是以也想去看个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由于有此一念,当下急着说道:“如此,施主快随贫道来!”
  说完,迈步向观前走去。
  顾小宝虽是由卧云居而来,但此时峰上云封雾锁,早已不识路径,只得随在逸云道长身后。
  两人由峰上盘旋而下,逸云道长虽是轻功根底不赖,但顾小宝仍嫌他走得太慢。
  只是此时穿行于云雾之间,四周一片茫茫,若不跟随他走,自己便无法下得高峰。
  好不容易穿过云层,依稀看见天池谷已在眼前,顾小宝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对逸云道:“道长慢行,我先去一步了!”
  话声刚落,猛提一口真气。人似流星划空,直向峰下扑去。
  以他目前造诣,何消几个起落,便到了天池谷口。
  一到谷口,便又沿溪疾奔,不到一盏茶时间,已见月光笼罩的卧云居,寂静的立在那残谷之中,全无半点声息,不像有人来过。
  但他仍向卧云居扑去,绕屋转了一周,见确无异状,忌地想起:“难道……、难道是在洗心池?”
  急忙回身,又向谷口奔去,那知才到柳林边缘,忽听那密林之中,响起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青城山中?”
  顾小宝一听,果然是“鬼见愁”宫半天的声音,警觉的伏下身来,隐在一棵大树之后。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人格格一笑,道:“自从你被那和尚带走之后,十多年来,从未听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早就死了,那知竟然还活着。”
  宫半天一声怪笑,那笑声中,隐含着许多羞愧与愤怒。
  笑毕,又徐徐道:“十几年来,我被那秃驴禁在括苍山上,不准离开半步,他想渡化我,爱说笑,我宫半天怎肯受那种鸟气,嘴都谈出鸟来。
  几次想逃离那座破庙,都被秃驴截回。那秃驴的禅功神通是有够惊人,我又斗他不过,只好呆在那里,一直忍耐了十多年。”
  那女人又笑道:“那你这次是怎么偷跑出来的呢?那和尚这回没拦你么?”
  这一次,顾小宝听清楚了,这说话的女人,原来就是黄绿衣。
  内心不由一震,暗道:“这口更凄惨了,这两个魔头居然是旧识,若是联起手来,就算筱云姑娘回来,恐怕也非其敌。”
  半晌——
  只听得宫半天嘿嘿一笑,道:“我也知道逃跑没那么简单,只好伪装皈依佛门,终日假念黄庭,对着那泥塑木雕的神像虔忱礼拜。
  十年来,居然骗信了那秃驴,说来也是我该再出江湖,那秃驴上月在括苍山上,选了一个古洞,面壁参掸。
  我趁秃驴入定之际,虽不敢近身下手伤他,却将那洞口用无数大石封闭,这一来也算报了禁我十多年的大仇。
  嘿嘿!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宫半天居然还能活着回到洗心池来!”
  黄绿衣微感吃惊道:“那和尚是什么法号啊?既是禅功神通了得,区区几块石头能将他堵住么?”
  宫半天一声怪笑道:“绿娘子,我宫半天要是这样憨呆,就不会有‘鬼见愁’这名号了。
  你以为我想不到?所以我在封洞之时,早在洞内放了十几条奇毒的赤炼蛇、百步蛇、雨伞节等毒蛇。
  洞口一封,毒蛇必会向洞中爬去,秃驴又在人定,只要其中一条咬他一口,便会毒气攻心,那还有能力破洞而出。
  何况——
  我当时仍不放心,封洞以后,又在洞口守了数日,见洞中全无动静,料定秃驴已死,适才放心下山。”
  顾小宝听得暗自一咬牙,暗道:“好一个魔头,心性如此歹毒,一个有道高僧,竟被你这般断送了!”
  此际,又听得黄绿衣娇笑道:“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嗯!你这法儿不错,那和尚的确是大限难逃,说了老半天,那和尚是谁呀?
  他有这般盖世无情的神功,难道连一个衣钵传人也没有么?”
  宫半天道:“他的法号‘清虚’,听说他在四、五年前,身边有个俗家弟子,但我可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他门下?”
  顾小宝一听,更是震惊不已!
  那清虚样师不就是‘九重丹凤’的师傅么?心想:“你这魔头活该衰尾,‘九重丹凤’要是知道这件事,不将你碎尸万段才怪!”
  接着——
  又听得黄绿衣吃惊的道:“哎呀!你真该死,你知道清虚禅师的衣钵传人是谁?
  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偏偏跑来青城山送死,林外谷中那间卧云居,住了一个漂亮、人称‘九重丹凤’的女人,她就是那和尚的弟子。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她不剥你皮才怪!”
  宫半天惊得跳了起来,叫了一声“哎唷”,道:“你说什么?那秃驴的徒儿就在这里?”
  继之,使听他喃喃自语,道:“不错,是她,难怪昨夜那红柳树上,写了秃驴平素惯吟的两句偈语。
  后来又用飞尘插石,正是那秃驴几次拦截我下山时的手法。
  难道……难道她知道我害她师傅之事?
  但,她又怎不追截我?让我自由自在离去呢?”
  顾小宝这时才知道,昨夜“鬼见愁”绕树惊疑,和那辆雪白云帚飞坠矗立,惊得宫半天屁滚尿流,仓惶遁走的原因。
  继之又想:“我知道‘九重丹凤’是追踪宫半天才去秦岭,原来这魔头并未远走,但她为什么那么匆忙赶去秦岭呢?”
  左思右想,就是不得要领,也想不出原因..,..
  蓦地——
  忽听黄绿衣脆笑一声,道:“你免惊啦!那‘九重丹凤’已不在青城山啦!昨天我从一个傻小子口中得知,她已去了秦岭,大约要三两个月才会回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商量对付她的办法。”
  “鬼见愁”宫半天,平亲眼高于顶,那曾怕过谁来?自遇清虚掸师之后,那神奇莫测的禅功,的确让他怕怕,不敢妄生他念。
  是以一听清虚禅师传人在此山中,又兼昨夜那些与禅师如出一辙的手法,心中余悸犹存,是以骇然!
  等到黄绿衣要他免惊,顿又脸上挂不住,惊容顿敛,微现尴尬。
  只听他嘿嘿一笑,道:“我惊啥?‘媳妇不上炕——怕挤!’那秃驴虽然禅功神通不小,但现在早已在洞中翘辫子了。
  就算你说的那女孩子真是他的徒儿,也不过跟他学了几年功夫,又能好到哪里,我‘鬼见愁’一世横行江湖,除了那个该死的秃驴以外,怕过什么人?”
  黄绿衣道:“嗯!你说的也是,就算我们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合我们二人之力,也不见得斗她不过。
  她自来此青城山定居,我们倒是河水不犯井水,因她外出之时,都是乘鹤飞行,因此一宗,更增加了神秘感,使人对她有些神奇莫测。
  其实,也许是我心理作用,究竟手底下功夫怎样?既没有交过手,也不知道深浅!”
  顾小宝隐身林外,句句听得真切,但二人身影,却未看见。
  他知道二人武功,任何一人都在自己之上,虽是心中很透了他们,却又不敢现身与他们为敌。
  只好静静的听下去,看他们是否要商量明晚神泉开穴的事。
  谁知——
  听了大半天,黄绿衣老是述说十多年的江湖往事,对神泉和秘诀之事,却是绝口不提。
  顾小宝知道这女人城府甚深,不肯让“鬼见愁”知道这件事,倒是放心不少。
  这时,宫半天突又问道:“绿娘子,十多年来,你不但风华依旧,好像更年轻不少,只是我却老啦!
  不说别的,连你那些手下,也全都不认识了,适才若非你回来得快,险些误伤了你的手下。
  你连夜这般奔忙,可是有事么?我宫半天既然到了青城山,自是该助你一臂之力。”
  顾小宝听得大是紧张,生怕她说出神泉之事。
  幸好,他这顾虑全是多余,空自紧张一阵。
  只听得黄绿衣脆声一笑,道:“没什么事啦!平素那‘九重丹凤’在此,为了避免无谓麻烦,这一带我也少来。
  现在她走了,我就到这儿来走走,洗心池的月色真好啊!名池映月,清溪鸣琴,比我那绿衣谷强多了!”
  宫半天哈哈一笑,道:“绿娘子当真是雅兴不浅,想当年,我便是因此地湖山优美,才在此定居数年。唉!一别十多年,湖山依存,我宫半天却恍如隔世……”
  话来说完,长空忽然响起一声鹤唳。
  顾小宝抬头看时,一只巨大的白鹤,疾射而下,绕林一匝,竟又冲宵飞走。
  等那巨鸿飞走,林中已寂然无声,再未听见宫半天与黄绿衣的声音传出。
  顾小宝估量二人必已离去,忽然想起自己狂奔而来,将那逸云道长丢在后面,怎么此时尚未见人来?
  摹然一回头,眼前金光映月,登时吓了一大跳,跄跄踉踉的接连退了数步。
  原来身后数尺处草地上,插着一柄金光耀眼的短剑,此时月光正明,那剑光映在限中,寒气森森,不由惊得直退。
  自己偷听武林中人说话,这剑是何时插在身后,全不知道。要是这人向自己背上刺一剑,只怕剑贯前胸,还不知怎么死的?
  凝目一扫,并没有人迹,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伸手去拔剑。
  他憨呆憨呆的看了一阵,见剑身长不过一尺五寸,有似纯金铸成,好像是女子惯用的兵器。
  那剑身射出的金光中,隐含有几种颜色,不时幻变出瑰丽的光彩,并非一柄寻常短剑。
  一时好奇心不由大起,壮着胆子向短剑走去。
  等到走至用前,突听剑身呛嘟一震,陡发龙吟之声。
  顾小宝吓得倒退一步,心忖:“真奇怪!剑插地上,它怎会不动自鸣?难道……难道是宝剑通灵,陌生人走近它,便会自震而呜么?如此说来,倒是一柄罕世的神剑了。”
  鸣声过后,又无异状,顾小宝基然心中一动,道:“敢莫非这剑是她相赠么?”
  一想到剑是“九重丹凤”相赠,不由心头一喜,近步伸手,正要投取短剑时,陡地一股劲风狂袭过来,同时劲凤中挟着一声娇笑!
  好在顾小宝拔剑之时,已暗自戒备,听风辨位,霍地扭腰吐掌,但在旋身之时,已将短剑抢在手中。
  先天无极掌,本就威力无俦,再加上他服食金丹之后,真力更是绵绵不绝!
  两股劲力一碰,空中响起一声焦雷似震响,顾小宝心头一震,身子猛退一步。
  只听得林内有人喝了一声:“娃儿,你龟儿子好掌力!”
  就在喝声同时,两条身影穿林而出,来人正是那“鬼见愁”宫半天,和那称做“绿衣仙子”的黄绿衣。
  二人立在林下,四只贪婪眼睛全都集中在顾小宝手中短剑上。
  顾小宝此时也觉出,剑在手中不断跳动,金虹尚自伸缩不定,有如手中握着的是一条金蛇,要挣脱飞去一样。
  他左手紧握金剑,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行动,一见二人同时露出贪婪的目光,便知二人对这柄剑起了贪念。
  话说回来,剑若非珍品,这等魔头,岂会面露贪婪之色。由此可见,此剑当是神兵利器。
  至此不由暗道一声:“好险!若非动念得快,稍一迟延,这神兵利器被二人取走,何殊为虎添翼!”
  此刻。只听那黄绿衣格格娇笑,道:“小兄弟,你运气真好,无端的有人送你稀世奇珍……”
  那宫半天突然嘿嘿干笑,抢着说道:“剑虽是一柄稀世奇珍,但落在这娃儿手里,也起不了作用。”
  顾小宝并不理会他讥讽,暗忖:
  “此剑若是‘九重丹凤’相赠,必然大有用处。”
  因此,朗声一笑,反唇相讥道:“这是清虚禅师特遣人送来的‘诛魔剑’,专斩武林败类魁首!”
  话声才落,“鬼见愁”宫半天惨白的脸上,被那绿如鬼火的目光一映,青究瘦的好不怕人。
  只见他仰天厉笑,形如恶鬼似的喝道:“好啊!你这龟儿了居然敢抬出死秃驴来吓唬我,我倒要看看谁的脑袋瓜会被剑剁下来?”
  说时。瘦骨鳞鲜的双肩一晃,欺身便向顾小宝扑来。
  他快,他身边的黄绿衣比他还快,一声娇笑,翠袖一展,便将宫半天的去路阻住。
  只听得她媚笑道:“看你,十多年的磨练,火气怎么还这么大?等我先问清楚他,再动手也不迟啊!”
  话声中,莲步奶奶的向前走了两步,边走边说这。“小兄弟,这柄剑真的是清虚禅师派人送给你的么?”
  说时暗使眼色,将头轻点了两下,意思是要顾小宝强调真是清虚禅师相赠。
  顾小宝不过随口瞎掰,真要他说谎,可就不愿意了。
  基地退后一步,一扬手中金剑,正要说话,那知他无意间一抬手,剑身金虹陡然暴长,电射而出,竟如闪电般射出丈许。
  那剑啸之声,更是嘶鸣震耳,连顾小宝自己也吓了一跳,几乎松手让它飞走。
  黄绿衣倏见剑虹奔射,也是吓得一晃肩,斜掠丈许,才算未被剑虹射着。
  饶她见多识广,也惊得花容失色,不知这是一柄什么宝剑,剑虹能射出丈许之远。
  顾小宝想不到这柄剑如此神奇,胆气一壮,呵呵大笑道:“我虽不知此剑系何人之物,但神兵出世,必是你们这些魔惠子末日到了。”
  说时,手握金剑,反而向前迈近两步。
  就在此时,“鬼见愁”嘿嘿一声怪笑,道:“绿娘子请让开,这柄金剑,今夜若不从娃儿手中夺下,日后必生祸患。”
  说时双肩一晃,蓦地欺身近数步。
  这一来,三人成了畸角之势。
  顾小宝心中暗自一惊,若然两个魔头左右同时出手,自己虽然手中有柄神剑,只怕难以挡得住二人合击。
  正自转念,黄绿衣眼珠媚媚一转,突然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那笑声好媚,顾小宝心神不由一落,双目怒瞪,喝道:
  “你笑什么?”
  黄绿衣衣袂飘飘,款摆腰肢走了两步,道:“小兄弟,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关心你啊!
  剑虽是一柄神剑,恐怕你还不晓得怎么使用。别松手啊!只怕脱手便会飞去,这姓宫的,可是有名的鬼手,人家要抢你那柄剑,可容易啦!”
  “鬼见愁”宫半天可是鬼眼凝神,一步步向顾小宝退去,黄绿衣这般一说,突然停身回首,怒叱道:
  “你.。”
  黄绿衣未等他说出,一抛媚眼道:““是啊!我是关心他,告诉他神剑不能出手,你知么?”
  宫半天恍然大悟,暗忖:
  “原来她在稳住这龟儿子,这种神剑若是掷手飞出,何异惊雷迅电,若是我用隔空抓石手法,只怕一只手腕便要报销了。”
  顾小宝不相信黄绿衣,但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
  神剑在手中本就跃跃欲飞,两次险些把握不住,真若脱手飞去,两个强敌或觎在侧,怎么能够捡回来?
  不由剑交右手,紧紧握着,左掌暗自凝足劲力,但他知道,这神异剑虹,必能使两魔近身不得。
  顾小宝这里换手握剑,黄绿衣在那里甜甜一笑。
  她是心有城府的人,暗道:
  “剑在这仅小子手里,总比落人宫半天手中较容易弄过来,我可借他之力,把丑鬼赶走,要是让他死缠在我身边,明晚神泉开穴,可就大费周章了。”
  宫半天鬼眼连眨,也在思索夺剑之法。
  人急悬梁,狗急跳墙,果然被他想出个主意。
  只见他阴恻恻一笑,双肩一缩,宽大衣袖修然飘动了两下,蓦地晃身,快通电光石火,随即荡起一团劲风,飘忽的游离扑向顾小宝。
  顾小宝一声长笑,金剑疾舞“迎门击浪”,迎着捷通鬼您的身影削去。
  月下金虹如电,那“鬼见愁”居然毫不畏惧,由地双袖齐扬,向剑虹上卷去,身形一缩,顿时矮了一截。
  “刷刷!”两声中,两只断袖震飞空中,但他却缩骨滚身,鬼手向顾小宝中极穴点来。
  原来,“鬼见愁”一身的奇异武功,暗自将双臂退出袖管,等到剑虹削到,摇启震起两只油管,让那剑虹去削,自己快捷无伦的缩骨矮身,竟由剑虹之下滚身而至。
  然后手由袖下穿衣而出,这种奇异身法,不但顾小宝未曾想到,连那素来足智多谋的黄绿衣,也是大出意料。
  顾小宝剑虹断抽已然觉出不对劲,才要问身,那“鬼见愁”是何等身手,未容他身动,右手指尖已然拈衣。
  这真是千钧一发,顾小宝收剑退身,均已不及,连凝足劲力的左掌,亦已出招不及。
  蓦地——
  只听得黄绿衣一声:“哎呀!”绿影已抢近身。
  顾小宝只得疾凹小腹,编后数寸。
  左掌似奔雷,猛向黄绿衣劈出,右手剑虹口掣,快捷无比的向下猛切。
  “鬼见愁”宫半天志在夺剑,手才拈衣,一见绿娘子飞朴而来,生怕她捡了便宜,右手一慢,旋身翻左腕,五指如钩,向顾小宝握剑右手抓去。
  宫半天两手练就大力鹰爪功,锐可裂石破金,只要被他抓到,顾小宝的一只右腕,可就与胳膊分家啦!
  顾小宝剑才收回,眼前一只乌黑手爪已疾抓而来,再想反手挥剑已是不及。同时左侧的绿娘子,一声娇笑,翠袖飞起,人已绕身而近。
  左右受敌,顾小宝此刻表现,就可以看出名门之徒了,临危不乱,不慌不忙的曲肘仰身,一式金鲤倒穿波,掠退一丈。顺势一挥金剑,有如寒电奔掣,隐挟风雷之声。
  两人本要纵身追扑,一听剑震风雷,不但收势停身,反而各退数步,三人又成犄角之势。
  顾小宝险险的脱出环攻,已是一身冷汗。
  眼神扫了绿娘子一眼,忖道:“这妖女、臭三八真是歹毒,对我虚情假意,极终目的还是这柄神剑!”
  想到这里,不由怒哼一声。
  宫半天见绿娘子目光凝注在顾小宝剑上,冷冷一笑,道:“哼!原来你也在动这剑的念头,只要有我宫半天在场,谁也别想捡这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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