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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文土这一转身,看得李存孝为之一怔,温飞卿两眼猛睁,轻轻叹息出声:“好俊逸的人品……” 果然,这白衣文土长眉民目,唇红齿白,风神秀绝,俊逸绝伦,李存孝已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这白衣文土居然还较李存孝胜似三分。 不过这白衣文土人嫌得文弱了些,较之李存孝那种干昂的七尺须眉气概却差些。 李存孝跟温飞卿这里一个出神,一个赞叹,白衣文士那里也直了眼。只听他啼啼说道:“虚渡甘年,不料今日在这“富春江”畔“子陵钓台”之上,得通神仙中人,岂真名江有知,传我痴狂乎?” 温飞卿浅浅一笑道:“阁下过奖了。” 那白衣文士如大梦初醒,忙拱起双手,道:“容区区请教,二位是……” 李存孝定一定神,低低说道:“姑娘,此人好生面善。” 温飞卿道:“人家跟咱们说话了……” 话声微顿,望着那白衣文士含笑说道:“我姓温,我这位友人姓李,我二人结伴游富春经过此处……” 那白衣文士“哦”地一声道:“果然是山水同好,二位结伴同游,我却形只影单,正感枯寂愁苦,对酒无聊,二位如不嫌弃,请来共饮一杯如何?” 温飞卿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扰?” 那白衣文士道:“得能相逢便是缘,二位非世俗中人,区区也不愿亡自菲薄,在这子陵钓台上三两同好把盏小酌,共赏山水正是人生快意之事,二位如不嫌弃,请勿推却。” 温飞卿转脸望向李存孝。 李存孝道:“姑娘,我说过……” 温飞卿道:“我知道了,还是那句老话……” 转过脸去含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两个叨扰了。” 白衣文士面泛喜然,连忙侧身相让。 温飞卿一拉李存孝,欣然走了过去。 三个人席地坐下,白衣文土一指面前壶、杯、菜,含笑说道:“酒只一壶,菜只几味,杯儿更只一只,以此邀客,未免太不成敬意,还请二位念我一片诚恳,别见怪……” “好说,”温飞卿道:“不投缘,整桌酒席索然无味;投缘,水酒一杯世称心快意,更何况这般对饮别具情趣。” “好说,”白衣文士手儿轻拍,笑道:“温姑娘红粉翘楚,女中丈夫,人生难得几回见,该浮一大白。” 举杯一仰而干,然后拿衣袖擦擦杯儿满斟一杯递向温飞卿道:“我先干为敬,温姑娘也请尽饮这一杯。” 温飞卿称谢接过,毫不犹豫一仰而干,然后,她自袖底取出她那方罗帕轻擦杯儿,斟了一杯酒又递向李存孝:“该你了,我代客劝饮,不许剩点滴。” 白衣文土目中异采闪漾,深深地看了温飞卿一眼。 李存孝笑笑,接过杯儿当真喝了点滴不剩,温飞卿那香唇边飞快掠过一丝笑意,李存孝正自举杯仰干没看见,其实就是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各人干了一杯,温飞卿望着白衣文士道:“我两个还没请教……” “不敢,”白衣文上微一拱手道:“我姓谷,单名一个冷字。” 温飞卿道:“原来是兄弟,恕我托个大。” 谷冷忙道:“好说,小弟也确实小两岁,能有温姑娘这么一位姐姐,该是小弟几生修来……” 转望李存孝道:“李兄大号是……” “不敢,”李存孝道:“两字存孝。” 谷冷一拱手,道:“存孝兄。” 李存孝抱拳答了一礼,道:“不敢当。” 三个人两男一女互道倾慕,畅言“富春”一景色,谈得十分投机。谷冷虽然是个文弱读书人,可是生性却十分豪爽,言谈举止间偶而还露点读书人特有的狂态。 谈着谈着只听谷冷说道:“小弟是往‘金华’途中,到此却流涟不忍去,不知存孝兄跟温姐姐是逆江而上,还是顺流而下?” 温飞卿眉锋微微一皱,深深看了谷冷一眼道:“巧得很,我二人也是要往‘金华’去。” 谷冷喜呼一声道:“那太好了,正如姐姐所说,当真是巧得很,小弟也没说错,这便是缘,既然都是往‘金华’去,何如两船并一,小弟过兄姐船上去,或者是兄姐过小弟船上来……” 温飞卿道:“我看还是兄弟到我两个船上来吧。” 谷冷举手就是一揖,道:“小弟这里先行谢谢姐姐了。” 转望李存孝笑问道:“存孝兄不嫌小弟打扰吧?” 这让李存孝怎么说,就是嫌他也不便说出口,好在李存孝并不嫌他,不但不嫌,而且还欢迎。 三个人边谈边欣赏这江上黄昏,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然深晦,远近渔火点点,一如碧空寒星。 一艘双桅大船溯江而上,张帆乘风,缓缓行近子陵钓台,谷冷当即含笑说道:“只怕这子陵钓台之上又要添些新客了。” 温飞卿徽一抬,含笑说道:“只怕不容易,钓台上水浅,大船难以近泊。” 说话间,只见那艘双桅大船船头站立着五六个人,此刻忽有一人转身进入了船舱。 那人站着不动还不会引人注意,这一转身进舱自然引人目光。李存孝看得清楚,那人是一个长得相当体面,相当俊逸的中年人,穿着一件袍子,看上去还相当的栖脱。 他心里刚一跳。 温飞卿也看见了,她两眼一睁,突然站了起来,道:“那人像是张远亭。” 李存孝听得心头猛震,很自然的反应,提一口气平射而起,掠出于陵钓台,然后像一只展翅大鹏般凌空向那股双桅大船扑去。 当他惊离子陵钓台时,他猛然想起自己体内毒未祛除,功力已打折扣,那艘双桅大船离子陵钓台至少还有甘丈距离,如何能扑得上去,既然扑不上就非堕落‘富春江’中不可,他什么都会,就是不识水性,这要是一头栽下掉下进江里,那后果…… 一念及此,他暗一咬牙,强提真气,这一提气,怪事倏生,真气不但毫无滞缓现象,而且畅通无阻,尤甚于往昔。 他一怔,也一喜,就在这一证一喜之间,安安稳稳地掠上了那艘双桅大船,那些原站立在船头的乘客惊呼四起,纷纷走避,李存孝他却怔在船头,一动未动。 他不明白,他体内之毒未除,前几天还不能动真气,为什么今夜真气居然会畅通无阻,而且尤甚于往昔。 正征神间,只听面前船板砰然一声响,他忙走神凝目一看,只见面前跪着个船家的打扮的汉子,脸上白得没一点儿血色,浑身还直发抖,冲着他直磕头。 他立即明白了,敢情人家是把他当成了江上的水寇,劫船的强盗! 他忙伸手扶起了那船家,道:“你误会了,我在子陵台望见这船上有我一个朋友,情急之余米暇多想就扑了下来,惊扰了诸位,我很不安。” 那般家怔在那儿,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道:“你……这……这位爷找谁……” 李存孝道:“我那朋友姓张,刚才进舱里去了。” 那船家还没有说话,船舱里走出一人,正是刚才挺体面、挺俊逸、挺洒脱的汉子。 如今近处看,这汉子约莫三十来岁,长眉细目白净脸,唇上连一把胡子都没有,他一出舱便道:“哪位要找张某人?” 李存孝忙走了过去道:“贾前辈是我。” 那俊汉子怔了一怔,立即快步迎了过来,道:“原来是恩人……”到了近前一捐至地! 李存孝忙还一礼,道:“前辈这是折我。” 俊汉子道:“张某人不敢当恩公这称呼,恩公是我父女的救命大恩人……” 李存孝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应该的,算不得什么思,即便是恩,前辈也救过,我已经扯平了。” 俊汉子呆了一呆,道:“恩公这话…我何曾救过恩公?” 李存孝含笑说道:“前辈这是何必,我对前辈的当年知道的颇为清楚,前辈当年有‘千面空空’美号,精擅易容化装…” 俊汉子一怔,截口说道:“我有‘千面空空’的美号,别是恩公认错了人了吧”? 李存孝道:“小别不过数日,前辈何必……” 俊汉子道:“小别不过数日,我越听越湖涂了……” 李存孝道:“前辈知我,无须如此对我。” 俊汉子沉默了一下,侧身招手,道:“恩公,请舱里坐坐可好?” 李存孝道:“船上人多,我不敢打扰别人,我想请前辈到子陵钓台上聚聚。” 俊汉子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邀你进舱里坐么?” 一声“老弟台”定了李存孝的心,李存孝倏然一笑道:“我明白,只是前辈可以放心,今天的温飞卿,已非昔日的温飞卿万。” 俊汉子“哦”地一声道:“温飞卿脱胎换骨了?” 李存孝含笑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俊汉子深深看了李存孝一眼,笑道:“老弟台要居渡化之首功。” 李存孝脸一红,道:“前辈误会了,我跟温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 俊汉子笑了笑,话锋倏转,道:“让我先弄清楚两件事,这头一件我要明白的是,我好不容易让老弟你离开了她,事隔不过数日,老弟台你怎么又跟她走在了一处?” 李存孝当即毫不隐瞒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后,俊汉子淡然一笑道:“看我张远亭倒成了风头人物了,‘寒星门’、侯玉昆,加上老弟台你,可以说整个武林都在找我,‘寒星门’跟候玉昆找我明白是为了什么,你老弟台找‘铁片巧嘴’张远亭又为了什么?” 李存孝道:“前辈,这儿不是谈话的处所,稍时到了钓台上我自当奉告。” 张远亭向钓台上投过一瞥,道:“老弟台,严子陵钓台上除了温飞卿之外,还有一个人在。” 李存孝道:“这个我知道,我并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 张远亭微一点头道:“老弟台既然没有什么顾忌,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第二件事,老弟台那毒可是温飞卿为老弟台弄来了解药……” 李存孝截口说道:“前辈可是指找适才自钓台上腾身掠起,扑上这条船……” 张远亭未等话完,点头说道:“正是。” 李存孝道:“不瞒前辈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远亭征了一怔道:“怎么说,老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温飞卿为老弟弄来了解药……” 李存孝不禁苦笑,说道:“事实上,温姑娘正在往哈华找柳玉麟途中,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找到柳玉麟。” 张远亭讶然说道:“那是怎么回事,既然她没有为老弟你弄来解药,老弟你体内之毒怎会已祛除干净?我适才见老弟的凌空腾扑身法,分明功力己然恢复,老弟那体内之毒若是尚未祛除尽净,功力是无法恢复的……” 李存孝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不瞒前辈说,刚才是我乍见前辈,情急之下未暇多想,也忘了自己功力尚未恢复,及至腾离钓台后才然想起,谁知道我竟安安稳稳轻易地扑上了这条船。” 张远亭目光一凝,问道:“老弟台,你自己的感觉如何?” 李存孝道:“我只觉真气畅通,尤胜往昔。” 张远亭眉锋一皱,沉吟说道:“这就怪了,莫非老弟在别后有什么奇遇而茫无所觉不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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