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银髯叟一听来人说话,顿时一正颜色,抢身出去,刚刚走到门口,立即看见迎着门外正面站着一位神情飘逸举止儒雅的中年书生,含笑而立。
  肖承远一看顿时喜从心来,一扑上前,和银髯叟双双跪倒在地,口称:“恩师。”
  玉扇书生翩然出现在这四川的深山僻壤,使银髯叟和肖承远小侠,不禁惊喜交集。他们都知道,玉扇书生数十年以来,从未涉足江湖,尤其是肖承远,拜别师颜以来,一直未能回山拜候恩师,今日遽然相见,如何不喜?
  站在一旁的孙宛虹姑娘,倒是惊得呆了。她探深地了解肖小侠的神功无敌,厉害如雪面追魂和环眼黑煞两个老魔头,都能周旋十招,逼使老怪愤急而去,肖小侠的师父一定是一位年逾古稀的世外高人,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儒雅潇洒的中年书生。
  更使孙姑娘感到惊讶的连白发苍苍银髯如雪的银髯叟也拜倒在地口称恩师,这真是令人难说。
  玉扇书生笑吟吟的扶起肖小侠和银髯叟这一老一少的师兄弟,说道:“都是身居客地,何必行此大礼。”说着又向孙宛虹姑娘点头笑道:“姑娘!不速之客惊扰了。”
  孙姑娘本来是呆着的,一听玉扇书生向自己说话,这才警觉自己失态赶紧敛神定心,执晚辈礼而盈盈下拜,说道:“前辈驾莅,蓬荜增辉,还望前辈恕以失迎之罪。”
  玉扇书生伸手一拦,笑道:“姑娘虽居山野,却是知书达礼,而又谙武事,颇为难得,请不必拘于俗礼。”
  孙宛虹姑娘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制住自己无法蹲身,才警觉这位中年书生是有大得出奇的武功,难怪像银髯叟、肖小侠均是他的门人。
  姑娘退立一旁福了一福说道:“前辈谬奖了。”
  银髯叟让玉扇书生到房里坐定以后,正待问恩师何以翩然到此,肖承远小侠却在—旁扯着玉扇书生的手臂,流露着赤子之情,向玉扇书生说道:“师父!你怎的到四川来了?”
  别看肖小侠平日气度不凡,举止老练,加上他神功盖世,又被一般世人所尊,显得非常老成持重。可是,一见到了玉扇书生,却变得是一个爱宠有加的孩子。银髯叟在一旁看得微笑。
  玉扇书生也含笑抚着肖小侠的脑袋,注视了半晌,说道:“承儿历江湖,功力较前已有进步,只是……”
  肖承远挨着玉扇书生说道:“师父!是不是说承儿江湖经验仍然欠缺呢?”
  玉扇书生微笑摇头。
  银髯叟在一旁恍然大悟地说道:“恩师是说小师弟功力虽然精进,武林难敌。但是目前许多老魔头都又纷纷复出,小师弟独力难支,事实堪虑吗?”
  玉扇书生点点头,忽然正颜说道:“承儿功力倒是说得过去,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应付即将而来的一场武林大劫,承儿尚须百尺竿头,更加努力。”
  玉扇书生说时脸色沉重,神情忧郁。肖承远看在眼里,心里也随着沉重起来。肖小侠深深了解恩师的学究天人,功力盖世,是什么事值得恩师如此重视?
  银髯叟在那里也叹道:“恩师如此说来,老徒倒是明白了。想是这‘苍虚秘笈’出世的消息,传出武林之后,引起群魔窥伺。一时魔道高涨,许许多多久不露面的老魔头,都是志在‘苍虚秘笈’,小师弟不仅负有护正驱邪的重任,更为正邪两道眈眈而视的众矢之的。恩师有顾虑。老徒的猜测不知是否微中?”
  玉扇书生复又微笑点头,对肖小侠说道:“承儿,你邱师兄之言,确为事实,目前群魔并起,你是任重道远。”
  肖承远小侠忽然昂然而起,向玉扇书生说道:“承儿蒙恩师在华山长空栈耳提面命,五年授艺。深知习武之人,义之所在,生命在所不顾如今‘苍虚秘笈’既然关系着武林正邪之间消长,承儿誓以一腔热血,为维护武林正义之长存。即使技不如人,流血横尸也毫不皱眉。”
  玉扇书生含笑看着肖承远侃侃而谈,说完之后,说道:“承儿骨气可嘉!不负为师如此长途跋涉远走关山。”
  肖小侠愕然向玉扇书生说道:“恩师此次出山,专为承儿而来吗?”
  玉扇书生望了银髯叟一眼,说道:“一般黑白两道的高手,凭你邱师兄的威名,即可镇服。可是,南海二绝姥姥,苗疆鬼眼婆婆,乃至雪面追魂,环眼黑煞,都是功力绝伦,险恶无限的人物,个别而突出,胜之尚且不易,何况群体而至?”
  肖承远一听恩师说出这些人物。除了雪面追魂和环跟黑煞和自己对过招,还有苗疆鬼眼婆婆曾听银髯叟提及之外,南海二绝姥姥其人,连名都不曾听过。但是,雪面追魂的功力,肖承远已是领教过,想这鬼眼婆婆和二绝姥姥更是难斗,当时忍不住说道:“恩师目睹武林面临如此危机,这次下山,是否准备一展神威,清除小丑。”
  银髯叟也在一旁说道:“老徒此次远走川中,竟与鬼眼婆婆相遇,勉力接下她数十回合,终于败走一掌……”
  玉扇书生摇手示意,阻止了银髯叟说下去,含笑说道:“鬼眼婆婆以剑扇闻名,如果不动蛊毒,承儿的一剑一扇尚可一敌。”
  肖承远急着说道:“师父!那二绝姥姥如何?”
  玉扇书生没有理会肖承远的问话,只是说道:“承儿在华山习艺五载,已经尽得为师所学。只是这‘苍虚秘笈’上的‘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尚欠火候。这种上乘内修功力,不是十天半月,乃至于一年半载所可以增进功力。为师闭关在即,特赶来为承儿完成这一项功力,也好了此一番心愿。”
  肖承远也知道“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是融合释道两家内功修为之至上功力,如能臻于精境,可以意动功行,即能御敌。自己虽然在华山巧服“朱仙果”又蒙玉扇书生经心传授,早就冲破了生死玄关,打通任督二脉,在内功修为上,已经是登堂入室,进入更深一层门径,只是,这种武功中的最高境界的精华表现“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仍然只不过是三四成火候。但是就凭此三四成火候的功力,已经力败过天山老怪,震惊过崆峒五老,能把他们那种浑厚的掌力,消卸于无形。如今,恩师要教他精练这项神功,肖承远如何不惊喜之至。但是,肖小侠又惊异玉扇书生如何能在短期内帮助自己达成这项心愿?
  肖小侠正在微张着嘴,望着玉扇书生,银髯叟在一旁却惊呼道:“恩师要尽本身功力为小师弟增进功力吗?”
  肖小侠一听,立即恍然。他也是内功精湛之人,知道拼耗精力传功的方法,不禁推身伏地而跪,流涕说道:“承儿不才愿以一年面壁苦修,专练‘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不愿恩师为承儿消耗如许精力。”
  玉扇书生含笑扶起肖小侠,说道:“痴儿何必如此迂腐?如今群魔已出,岂能等待一年?这一年之内,苍生涂炭几许?”
  说着一正颜说道:“佛家有‘开顶大法’,能在数日传功,其实,此法行之不易,传功之人于功竟之日,便精枯元渴死去。为师的用的不是此种硬耗真元的方法,承儿不必担心。”肖承远以为是五扇书生安慰自己之言,坚持不肯。
  银髯叟在一旁说道:“恩师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小师弟不必坚持,师命难违,小师弟还不赶快拜谢恩师。”
  这一句“师命难违”,把肖小侠说得哑口无言。只有含着眼泪,跪拜于地。
  玉扇书生抚着肖承远小侠的头,含笑说道:“承儿秉性纯良,倒也难怪。为师闭关日近,无法在此久留。”说着话又转面向孙宛虹姑娘问道:“孙姑娘!能借一席之地,暂作三日之用吗?”
  孙宛虹姑娘本来早就想回避,后来一听玉扇书生谈到武林浩劫,群魔复出的事。真是闻所未闻,不禁津律有味地听下去等到玉扇书生如此一问,不觉脱口说道:“老前辈不以蜗居过陋,晚辈实是荣宠有加!”
  玉扇书生微微一笑,回顾银髯叟说道:“我借孙姑娘内室为承儿传功,你不妨借此机会传授姑娘一百廿八手回旋天罡掌,谈谢倒未尽然,也为孙姑娘增添一点防身之力。”
  银髯叟点头答道:“恩师所命,老徒自应遵循,只是孙姑娘天性无争,昔日对“无极乾坤真经”尚不屑一顾,何况老徒这点掌法?”
  孙姑娘不觉满脸飞红,上前裣衽拜道:“无极乾坤真经既为无极门人所得,晚辈就无意插足,前辈若不以驽才见弃,徒儿孙宛虹就此拜见恩师、师祖。”
  玉扇书生笑道:“孙姑娘!你师父一百廿八手回旋天罡掌,为当今武林绝技。你若能尽得其中精髓,便可独步川中武林。”
  银髯叟笑道:“如此一说,老徒倒是羞于应命了。”
  玉扇书生含笑不答,携着肖承远的手,飘然走到内室,闭上门扉,便正色对肖承远说道:“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为苍虚秘笈中的精绝之学,非此寻常武功,一旦习武十成火候,不尽可以意动功行,更可以借对方之功力,击退对方。承儿习此神功,应秉承当年华山习艺之初衷,切忌妄杀无辜,或行不义。”
  肖小侠凛然答道:“承儿秉从恩师之命,从不敢有片刻或忘。”
  玉扇书生点头说道:“你离开师门以后,尚无不当之行。为师只不过是慎重叮咛而已。”
  肖小侠此时才知道,自己一切都在恩师注意之下,更是凛然不已。
  玉扇书生命肖小侠坐在地上,不必行功运气,只是垂帘闭目,安静养神。
  玉扇书生自己却是端然盘坐,凝神行功,顷刻两道白气从鼻孔里缓缓而出,射一尺多远,接着又缓缓地收回去。如此一吐一纳,复行七次,已经功行一周天,霍然玉扇书生右手一伸,倏地一翻轻轻疾拍肖小侠的“天灵百汇命穴”,掌心击贴,立即有一股强烈绝伦的热流,炙烫无比地从肖承远的顶心源源而下。
  肖承远毫未行功,而且这“天灵百汇命穴”为命脉之主,这股热流一激之下,顿时昏晕过去。
  玉扇书生此时也是闭着眼睛,可是,对于眼前之事,却是了如指掌,肖承远刚刚一昏晕过去,玉扇书生立即左手一圈掌心回贴肖小侠“命门大穴”,又突然有一股奇寒无比的冷流,从“命门穴”直冲天庭。
  肖承远受此酷寒奇冷从“命门”一激,立即又清醒过来,此时,从顶门一股炙热似火的热流源源而下,又有一股寒彻骨髓,几乎使血液成冰的冷流,直冲而上,这种奇热酷寒交流的情形,无异是一种酷刑。
  肖承远知道玉扇书生正拼着自己近百年来的真元,用水火交济的功力,先疏通自己四肢百骸全身百脉,这时候只要自己稍一不慎,立即就可导致走火入魔,甚至全身萎缩而死。
  恩师所以没有事先说明个中利害,正是相信自己功力已达相当境界,自能了解。
  肖承远任凭体内奇寒酷热在不断往来交斗,表面上依然安详无动,闭目而坐,内心里,也是心无旁骛,一切听乎自然。
  可是,假如此刻有一位旁观者在场,一定会惊讶肖小侠满头黄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发梢俱湿。头上热气腾腾的情形。
  如此冷热交流,遍行周身之后,立即肖承远的耳际响起玉扇书生的声音:“径自行功,驱除体内热流,直至真元耗尽为止。”
  肖小侠不禁心里傲微一动,便想道:“真元耗尽,岂不是枯竭而死?”尽管心里如此闪电一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气动功行,运动自己真元,在四肢百骸里,驱逐热流,要把热流驱除体外。
  此时,玉扇书生左掌已撤,只剩右掌按在“天灵顶门命穴”之上。可是肖小侠体内如火样的炙热,却是有加无减,宛如一条烧得通红的火链,在体内到处游动。
  一则是玉扇书生吩咐肖承远行功驱热,再则,肖小侠也的确是炙热难熬。所以,一经行功,便集中全力,迫使真元内力,在百脉中游行,驱除热流。
  一开始的时候,肖小侠凭借着一股真元,尚能在百脉中游动,到后来,热力愈来愈强,肖小侠每运真元内力和热流冲撞一次,便感觉到热流压力愈强,而自己真元似乎是受到极大的损耗。
  肖小侠的内功也是臻于精境的人,对自己的真元损耗情形,自然是异常了解只是玉扇书生有命在先,一直要拼斗到真元耗尽为止。所以任凭真元如何损耗,依然是拼尽全力,逼使真元向热流冲撞。
  如此不断冲撞的结果,肖小侠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渐渐感到热力加强,自己终于在一种虚脏的状况之下,浑入不觉之境。
  就在这种昏然不觉的状况之下,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肖承远才悠然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室内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人,玉扇书生不知去向。肖小侠一急,立即推门走到外面。
  外面正是丽日中天,风和气暖银髯叟火色长衫飘拂在院中,正指点着孙宛虹姑娘演练一百廿八手旋回天罡掌。
  银髯叟一见肖小侠急忙忙地出来,便上前握住双手,欢然出声说道:“小兄弟神光内敛,光华丝毫不露,七日功夫内力修为又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
  肖承远愕然惊道:“怎么?小弟到内室已经有七日之久了吗?”
  银髯叟呵呵笑道:“小兄弟全心练功把日换月移的天数都忘了。”
  肖承远一惊,银髯叟又道:“如此说来,恩师真的是拼耗自己的真元,为小师弟亲传‘武术顶授艺之法’,恩师恩宠无比,小师弟福泽无边,小师弟可知道恩师此刻情形如何?”
  肖小侠瞠然大惊问道:“师兄没有看见恩师吗?”
  银髯叟一听肖小侠如此说话,已经尽然明了,因而叹道:“恩师用心良苦,慈祥无限。不愿我等看见他损耗真元后的情形,想是已经离去,恩师此去,定有留谕在房内,我们去看个明白。”
  肖小侠知道恩师果真已去,则已经是在数十里之外,决不是自己和银髯叟所能追赶得上。心里一激动,不禁长叹一声,低头无言随着银髯叟走到内房。
  到了内房,果然不出银髯叟所料,在玉扇书生坐的那张竹榻上,留着一张字条。
  两人急忙打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笔走龙蛇的几行行书草字:
  “字谕竹湘,承儿: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承儿已尽得其精髓。当此魔道当头,承儿当重视所学,替天行道,吾愿之切。
  竹湘之至交,渔礁翁与清昙神尼,均身历此劫,竹湘应妥作联系,合力以赴,当有高人相助。为师闭关,尔后当有一见之缘。
  承儿情孽太重,应妥作安排,毋招致恶果自食,切记。
  川中五鬼恶贯满盈之时,自会授首,手刃亲仇,为期不远,承儿勿须一时之躁。”
  肖小侠和银髯叟看完恩师留谕,银髯叟不禁喟然叹道:“恩师处心积虑,对晚辈关切备至。此次恩师闭关,想是关系着成果,为时必长,竟能抽时间前来授以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恩师对小师弟期望之殷,爱护之切,可见其一斑,小师弟自应对恩师所言,奉为圭臬,不可一日或忘,以不负恩师爱护之探。”肖承远凛然点头应是。
  截然肖承远又抬头向银髯叟问道:“师兄!你说恩师七日拼耗真元,传授小弟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对恩师是否有所妨害?”
  银髯叟拈须沉吟了半晌,然后笑道:“小师弟且与老哥哥对拆三招看看!”
  言犹未了,银髯叟倏然右手一晃,左掌遽翻,一招“推山填海”的餐招式,径向肖小侠前胸印去。
  银髯叟以二老一神尼的名望,威镇武林数十年久历不衰,一百廿八手旋回天罡掌至今犹被武林视为精绝之学,功力已臻化境,这一掌“推山填海”出手极为疾速,以闪电奔雷之势,迳袭肖小侠的前胸,而且又是极端出乎肖小侠的意料之外,饶是肖小侠身手如何了得,也闪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肖小侠倏然一惊之际,两人相隔又近,银髯叟的左掌已经印上肖小侠的前胸“玄机”大穴。
  就在这一瞬间,突热银髯叟的左掌劲道,消失于无形,银髯叟已自倏收掌之时,一股潜力,直如波涛汹涌,巨浪澎湃般的反弹回来。虽然,银髯叟早就料到有此一着,心里早有准备,赶紧沉气定桩,身如山岳,但是,仍然拿不稳身形,腾、腾、腾一连退后敷步,差一点撞在墙上。
  肖承远小侠被这突然的一招都惊得呆了,老师兄为何要如此遽然出手,而且招式实在,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味。
  等到银髯叟无端的腾腾后退,像是被极大的震力反弹,更是惊怔住了。眼望着老师兄,半晌说不上话来。
  银髯叟稳下身形之后,掀须呵呵大笑,说道:“小师弟!你受惊了?”
  肖承远木然地摇摇头。
  银髯叟遽然一正颜色,上前握住肖小侠的手,说道:“小师弟!你方才不是问老哥哥,恩师七日传功,对他老人家有否损害吗?”肖小侠点点头。
  银髯叟接着说道:“老哥哥方才出你不意,提足五成真力,突然攻你一掌,小师弟是否知道老哥哥的用意呢?”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师兄是要探察一下小弟的功力。”
  银髯叟拈须微笑说道:“以小师弟功力而言,在相隔如此之近,毫无防备之下,小师弟能接住老哥哥一掌吗?”
  肖小侠脸上微傲一红,摇头说道:“若在平时小弟自问尚能接得住,像方才这种情形……”
  银髯叟微笑说道:“老哥哥一双肉掌自信尚有千百斤力气,像方才这种情形,小师弟功未行,神不敢,气未聚,老哥哥这一掌足够震送你后退一丈开外,落个血气翻腾,肺腑移位,可是,方才一掌老哥哥并未半途收势,而是被小师弟反震之力,震退数步,险些拿不稳桩步,而小师弟应该知道这是何种功力。”
  肖承远小侠霍然而通,跃起欢然出声,叫道:“九天玄门大乘神功。”
  银髯叟呵呵笑道:“除了九天玄门大乘神功,谁能在不举手之间,把老哥哥这位武林中尊为二老一神尼的银髯叟,震退老远?”
  肖小侠知道此时这位老师兄内心的欢愉,不下于自己,只有微笑着望着银髯叟那激动的脸,一时倒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银髯叟笑了一阵之后,霍然又正色说道:“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是‘苍虚秘笈’上集中所载,老哥哥当年在华山长空栈探望小师弟之时,承蒙恩师破例传授。这多年以来,对于养生摄气获益良多,但是一则限于年老,资质与禀赋未合,再则‘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是深奥无比的上乘内家修为功夫,岂是数年内能登堂入奥?小师弟在华山之时亦曾蒙师恩传授,相隔数年的今日以小师弟之禀赋资质,尚不过几分火候,当信老哥哥言之不谬。”
  肖承远不知道老哥哥如此正襟而言,所为何事,只得点头应是。
  银髯叟接着说道:“如今巫峡之旁,茅舍传功,七日之内,小师弟竟能达到意动而御敌,又借物反震,甚至到了外物不能侵的地步,没有其他原因,正是恩师凭借他百数十年的至高内家修为,用‘开顶授藉大法’,消耗本命真元,立增小师弟五十年以上的精湛苦修内功行为。若不是思师功参造物,恐怕小师弟功成之时,他老人家已经耗尽真元,羽化登仙。”
  肖小侠一听之下,不禁声泪俱下,连声说道:“老哥哥!你说恩师如此飘然而去,有妨事吗?”
  银髯叟也颇为激动地说道:“五十年以上的内家真力修为,岂同小可,至少也足以妨碍恩师迟迟道成。不过师弟也不必内心难过,恩师仁民爱物,爱及苍生。不忍令窿道猖狂,生灵涂炭,而自己已经早年归隐戒杀。所以,才假小师弟之手,来拯救苍生,扶持武林正义,扫荡魔道。恩师又自言长期闭关静修,即早有打算。所以,小师弟自是无须内心难安。倒是应该体认本身任重道远,奋发图前,以不负恩师之望。”
  银髯叟这一番话,说得肖小侠凛然点首,肃然应是。
  银髯叟讲完这番话以后,又呵呵笑道:“扳起面孔说了半天,小师弟能谨记思师恩典与仁心,老哥哥从此再也不唠叨,倒是有一件事,要转而向小师弟说情的。”
  肖小侠见银髯叟如此一说,止不住急得脸又一红,连忙说道:“老哥哥有何要事尽管吩咐,如此说来,小弟岂不是无地自容吗?”
  银髯叟笑道:“老哥哥尊恩师之命,收了孙姑娘作记名徒弟,传授我那点不成东西的一百廿八手回旋天罡掌,只是孙姑娘是位姑娘,老哥哥所会的东西也不多,准备送孙妨娘到邛崃清昙老尼姑那边去,但是,老哥哥也不能毫无所赠,只好借花献佛,小师弟身上的‘百转大还丹’可否赠给孙姑娘一粒?”
  肖小侠忙说道:“些须小事,老哥哥何必如此看重。”立即从身上取出小瓷瓶,倒出一粒“百转大还丹。”
  银髯叟接过“大还丹”之后,才微笑说道:“小师弟!如今一切事情俱先了结一段,老哥哥倒要反问一句,小师弟!你道老哥哥如何千里迢迢来到川中?”
  肖承远小侠顿生愧意的说道:“小弟正是急于想知道老哥哥的行踪,正好恩师来此……”
  银髯叟说道:“云龙云雯两小的失踪,老哥哥不能不急……”
  肖承远正要说时,银髯叟却拦住他,接下去说道:“等我一见到你,老哥哥就相信两小绝对安全,否则你还不抢早的告诉老哥哥吗?这个等回头告诉我,倒是这次遍寻两小闻讯入川,无意中碰上鬼眼婆婆,虽然落败,却因此而遇见小师弟你,再又拜见恩师,足以补偿此行之失了。”
  孙宛虹姑娘不知何时也来到房内,在旁边接着说道:“师父初来时,突然病得怕人,幸亏师叔惠然而来,真是吉人天相。只是徒儿不明,像师父如此探湛内功修为,最不易为病魔所缠,师父如何一病如是?难道其中有何特别原因吗?”
  银髯叟呵呵笑道:“孙姑娘我这七天师父,又要让贤了。”
  孙姑娘惊道:“师父恩传回旋天罡掌,徒儿虽愚,尚能自信慢慢揣摩,不怕没有成功之日。难道师父对徒儿失望,不要徒儿了吗?”
  银髯叟播头笑道:“孙姑娘不要多疑,老朽的安排,回头再说,只是你方才这一问,使老朽不得不把入川的经过,来说一遍。”说着转则向肖小侠说道:“鬼眼婆婆既然立意追寻‘苍虚秘笈’,只怕将来这一场大拼斗的时候,也少不了她,老哥哥虽然败在她手下,能换得一个先知,尚不失为合算。”
  肖小侠仰头问道:“老哥哥!这鬼眼婆婆不是深居苗疆的吗?如何来到四川和老哥哥相遇?何况她与老哥哥从未相犯,竟如何动起手来?”
  银髯叟拈须微笑,说道:“有道是;天下巧合之事太多……”
  银髯叟自从发觉云龙、云雯二小失踪之后,虽然知道是随着肖小侠、蓝玉珍他们一道外出,料也无妨。但是,银髯叟老年丧子,只剩下这两个孙儿,平时爱逾性命,如今一旦离去,心里不能不急。好在自己归隐江湖,久不出外走动,倒不妨借此机会到各地走走,去追寻二子。
  像银髯叟这等老练江湖,一身功力又是如此之高,说走就走,自然没有什么耽搁。
  事情就是如此不巧,处处迟了一步。首先,听说到湖北四象峰下,天下群雄去夺取“无极乾坤真经”。银髯叟心里一动,暗自想道:“肖承远和蓝玉珍少年英雄,定然不放弃这种群雄相聚的场面,二小又是出名的淘气,一定又要去趁这场热闹,自己何不赶去看看?”
  如此一攒程前往,赶到湖北时,四象峰下已经是烟消云散,一场拼斗,早就成为陈迹。“无极乾坤真经”也被无极仙子携回。
  这一次扑空之后,银髯叟又在湖北境内停留了一个时期,江湖居然又传出了“苍虚秘笈”出世的传闻,并且惊动黑白两道的高手,群起追踪。
  这一个消息的传出,银髯叟不禁暗暗一惊,“苍虚秘笈”为武林之中梦寐以求的至宝,出世的消息一经传闻,只怕小师弟从此永无宁日。
  江湖上的消息,真是瞬息千里,银髯叟刚从湖北境内,赶至长江,正准备买舟北渡,随着那些武林高人,起程赴金陵,金陵是六朝金粉之地,人文荟萃之区,龙蛇混杂,探听消息,自然更是方便。
  就在这个时候,沿经江道水上传来消息:“武林后辈肖承远得到‘苍虚秘笈’,现正约期在金陵会晤武林群雄。”
  银髯叟更是惊愕不定,暗想:小师弟也太过于冒险,虽然武功了得,但是,究竟是难以敌挡天下群雄,若有闪失,岂不有负恩师数年教益。
  尤其当年在华山长空栈,银髯叟亲口答应玉扇书生,以后小师弟在江湖上有任何风险,都包在自己身上。因此,银髯叟如何不急。水路嫌慢,银髯叟单骑快马追风,直奔金陵。
  饶是银髯叟的坐骑是如何“昼行千里见日,夜走八百不明”的神骏,赶到金陵时,钟山之麓,已经又是曲终人散,落叶无声。
  不过,银髯叟这次虽然没有能够遇上肖承远小侠,得到两项消息,确实使他为之宽心不小。
  其一、金陵“苍虚秘笈”之事,事属假传。
  其二、肖承远已随石啸天等一行入川去了。
  尤其是后者,银髯叟是得自青龙帮香主马玉山的口中,当然可靠。
  银髯叟心头一宽,索性不稍做停留,兼程快马,直奔川中。银髯叟是有名的性烈如火,虽然年将近百,依然是不能稍作忍耐,如此快骑追风落日,日夜赶程,赶到川中时肖小侠一行还正在入川途中,“棋错一着,满盘皆输。”银髯叟只因赶先入川,险些遭受失足之恨,否则,肖承远一行入川之时,到处招摇要“杀尽川中五鬼”,银髯叟焉有不遇之理。
  这天,银髯叟正到万县途中,村野无人,乡径幽寂,银髯叟一骑缓行,仰望云天,倒不知道自己如此追逐,要追到几时为止。
  正在神驰之际,身后突然衣袂飘风,只一闪间,两人超过,飘然一晃数丈。银髯叟正奇怪川中荒凉乡道上,那来如此高绝身手的武林好手,突然,先去的两人去而复返,身形一落,站在银髯叟马前约十步的地方。
  银髯叟立即一带马缰,停蹄不前,凝神一看,心里止不住微傲一震。
  马前十步,站着一老一少。老的是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削腮尖啄,两跟紧闭,凹进去多探,像是瞎子,浑身蓝色布衣,天足布鞋。少的是英俊潇洒,神情飘逸的年轻相公,两眼露着神光,手中摇着一把折扇。
  一老一少去而复返,银髯叟立即认出前面那位年老的瞎老婆婆,是久已闻名而难露一面的苗疆一毒鬼眼婆婆。后面那位年青的相公虽然不认识,必然也是鬼眼婆婆一流人物。
  鬼眼婆婆是武林中有名难缠的老魔头,而且也难得到苗疆之外走动一步,今天突然出现在这四川万县的荒野村郊,必有所为。
  银髯叟虽然谈不上惧怕鬼眼婆婆,如此去而复返,不是认错了人,就是有意寻衅。当然认错人的成份不多,武功如鬼眼婆婆之辈,说是认错了人,那是无稽之谈,若是有意寻衅,银髯叟鬼与眼婆婆毫无过节,有何衅可寻之也?
  年轻的相公先赶上前一步仰面傲然问道:“你是武林中人称银髯叟的吗?”
  银髯叟一听可真是愕住了,没有人会这样问话,何况是个年轻的后辈。一时倒是气愤填膺,竟懒得回答他。
  那年轻的相公一见银髯叟不答话,奇怪地看了一眼,接着说道:“问你的话,怎么不答?你是不是银髯叟?”
  银髯叟突然呵呵一阵大笑,指着年轻的相公说道:“武林中讲究的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你这位年轻人如此问话,叫老朽如何回答才好。年轻人!你平时与令师鬼眼婆婆问话,都是如此问法吗?”
  鬼眼婆婆突然把那一双瞎眼一睁,两道慑人心魄的神光一闪而逝,两只眼睛又像瞎了样的紧紧地闭上。
  那年轻的相公顿时老羞成怒,欺身上前,怒叱道:“老鬼!休要逞口舌之辩,知道你是奇门剑客向老鬼请来的帮手,拣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解决了你呢!”招扇随手一点,疾如流星的径点银髯叟眉心。
  银髯叟一见这年轻相公随手一招,却是功力顿见,怪不得他如此猖狂,没有把人放在眼里。本来想出手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转而一念,既然他认错了关系,何必多生一事。
  当下提缰一闪,在马上让开一招,说道:“年轻人!老朽与奇门剑客毫无瓜葛,你如此盲然乱动,岂不要让人笑你师门无教吗?”
  年轻相公本来一听找错了人,也准备松手算罢,后来一听银髯叟一句重言相责,不禁玉脸飞红。骂道:“老鬼休耍花枪,你不是奇门剑客请来的帮手,我也要治你一个狂妄乱言之罪。”
  银髯叟呵呵笑道:“好一个治以狂妄乱言之罪,如此老朽就要领教你这位苗疆高人的高足,究竟高明到如何地步,值得你如此目中无人。”
  说话之间飘身下马,伸手一拍马臂,赶走坐骑,刚一转面站定,年轻相公折扇一递神招“昙花一现”,紫玉揩扇挟着一股寒劲,真如“昙花一现”一样,遽放遽收,照着银髯叟前胸各大穴纷纷点来。
  银髯叟当下心里傲微一惊,暗自闪电一转:“此人身手不凡,倒不足为意,廿招之内,定然要他铩羽而归,只是这把折扇有点邪门,倒要留神。”
  当下一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住经穴,交胸递掌,左刁右圈,呼地两掌,陡起两道劲风,连封带攻,逼向年轻相公。
  震惊武林的回旋天罡掌,一出手便觉威力不同,掌影如山,掌力如潮,分从四面八方涌至而且掌中带指,戳、点、钩、拿,分不清楚是从那方向攻来。
  这年轻相公倒称得上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在银髯叟的回旋天罡掌一轮猛攻的情形之下,仍然从容不迫,折扇忽开忽合,忽截忽点,横敲直扎,无不恰到好处。只是在功力上与银髯叟有些距离,不如银髯叟如此浑厚。因此精巧狠毒的招式上,显然打了折扣。
  双方对拆了七八招,显然银髯叟掌握着先机优势,回旋天罡掌,劲风呼呼,一掌紧接着一掌,绵绵不断,逼使年轻相公折扇威力,逐渐顿挫。
  突然,年轻相公手中招扇一抖而开,刚避过银髯叟攻来一掌“天河倒泻”,顺势折扇直通中宫,一式“举杯论战”,直劈银髯叟前胸。
  这一招“举杯论战”显然是一招精绝之学,从“山根”起,直到“丹田”为止,却都在扇招威力之内,最令人防不胜防的,只要对方错身闪过,折扇由开而合,如影随形,招叠“直捣幽冥”,如此“丹田”以下,极难在如此一瞬之间,能够自如的封避躲过。
  银髯叟虽然不识得“罗刹扇法”,但是,对方能攻出如此神奇的一招,应该会有下一着杀手。起手一掌劈空震向年轻相公,脚下微一作势,闪后五尺。
  年轻相公两招逼迫银髯叟,竟无意抢攻,霍然折扇又是一抖而开,脚下桩步一沉,右手平举,正待扇出。
  突然鬼眼婆婆在一旁嘿嘿笑道:“现在连十招都不能力拼,保持不落下风,亏你还好意思耍弄招扇!你也不看看人家气沉神定,自有神功护身之象!要不看你方才两招差强人意,我就叫你滚回苗疆。”
  在年轻相公与银髯叟动手过招之际,鬼跟婆婆自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站在一旁,似若无其事。可是,对于两个人对拼对拆的情形,却是了如指掌。
  年轻相公被鬼眼婆婆喝叱,面带羞愧,一收折扇,遽然停身站在一旁。
  鬼眼婆婆上前移动两步,依然闭着眼睛,向银髯叟说道:“邱老头!你那两下鬼画符的鬼爪子吓唬别的江湖道则可,要在老婆子面前抖威风,那你可找错了地方。”
  银髯叟知道鬼眼婆婆难缠,今天这场拼斗决难豁免。顿时冷笑一声说道:“老婆子出身苗疆,少到中原,连这点武林礼数都不懂吗?这位年轻人想是你老婆子的徒弟,出口就伤人,动手就要命,老朽才无奈出招与晚辈动手。老朽这两下庄稼把式抖威风的地方尽有,决不抖到一个毫无礼数的苗疆后生小辈面前。老婆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何高见,只要画下道来,老朽接住就是。”
  银髯叟这一番话除了不讥不卑之外,更说明了事情的是非,理直而气壮,振振之词,说来高吭入云,鬼眼婆婆闷声半晌,突然引声发笑,嘿嘿杨声,只笑得穿云裂石,震撼心弦。张开鲢鱼般大嘴,说道:“邱老头!你在数十年前就有名在外,二老一神尼之列的人物,原来如此胆小。你在讲什么是非曲直,分明是借词找退路,邱老头你也是久荡江湖的人物,你应当知道老婆子要生事的地方,没有可以中途停顿的例外。”
  银髯叟也呵呵笑道:“隐居苗疆数十年,一剑一扇想必是更为精进,老朽倒要讨教几招。”
  鬼眼婆婆依然嘿嘿连声大笑,指着银髯叟说道:“邱老头!你也太自以为了不起!老婆子这一剑一扇,岂是你所能接得了的?”
  银髯叟点头笑道:“好啊!还没有人敢在老朽面前如此说话。”
  鬼跟婆婆突然沉着脸色,倏地一睁眼睛,精光凌厉如箭,瞬息即闭,说道:“乌云起自西北角,天上雨意已浓,不过一盏热茶辰光,此地要倾盆大雨。老婆子要在雨来之前,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子打发走。”
  数十年前二老一神尼提出名头就足以震慑武林,银髯叟何曾让人如此轻视过?几乎气得须发俱张,立即说道:“老朽有幸瞻仰绝学,请尽先赐招吧!”转而一念:“那位年轻的后生曾提到奇门剑客,想是这老鬼婆又在找到奇门剑客的头上。奇门剑客虽未谋面可以想见不是恶人,我何不借机仗义伸手?”想罢立即说道:“方才这位年轻人刚提到老朽是奇门剑客的帮手,如今姑作此一说。老婆子有何账目,都算老朽身上便了。”
  鬼眼婆婆呵呵笑道:“你们这些自命为正派的人物,处处假装仗义扶危,你也不想想本身已经是泥人下水。好罢!老婆子撒手就走,不算这笔账,要是你还能在百招之内保持不败。老婆子永居苗疆,不再出境一步。”
  银髯叟放声大笑,说道:“如此敢情甚好,老朽占先了。”说着话,双掌旋回,左钩右点,式发“白象扬威”欺身直进。
  银髯叟也知道鬼眼婆婆敢口出狂言,手底下必有些真才实学。出招不敢大意,气定神稳,招式一点就收,身形游动,一百甘八手回旋天罡掌尽展精华,刚柔—兼顾攻防并施,鬼眼婆婆的周围顿然而起一圈肉掌如墙,密不透风。
  鬼眼婆婆虽然仍旧嘿嘿冷笑,但是在神情上,似乎是要严肃得多,脚下沉桩不动,双掌交挥,看去是随意地拍出几掌,实际上掌风强烈,每出一掌都是暗含变化,劲道如山。
  银髯叟旨在抢快攻完招数,好让老鬼婆无法自食其言,然后再拼个高低上下。所以,出手快速,攻势凌厉,双掌疾出如风,抢尽机先。
  鬼眼婆婆似乎了解到银髯叟的用意,连声冷笑。招式越发缓慢。每等锒髯叟攻出两掌。她才缓慢地还一招,每还一招,都是硬拼硬截,一点也没有悄卸化解的意思。
  这种情形,用意至为明显,鬼眼婆婆自认功力比银髯叟浑厚,才敢于招招出手都是硬拼之势,多少带著有不屑之意。
  尤其使银髯奥感到愤怒与难堪的,两个人上手已经换了廿几招,鬼眼婆婆自始至终都是紧闭着双眼睛,全凭着灵敏的感觉在发招还手,这是给予银髯叟无比的侮辱。
  正好银髯叟右掌疾抓一招“石破天惊”,鬼眼婆婆身形微挫,左掌挟风推出,依然硬接而上。银髯叟心想:“好啊!倒要试试你的力道雄厚到何种地步?”
  右掌一舒,遽然加力二成,径迎着鬼眼婆婆的来掌,硬印上去。
  像银髯叟鬼眼婆婆这等高手,双方力道微接,已是足够惊人,哪里能像这样双掌硬接一处?霎时间,只听得“叭”地一声,双方一触即分,激起狂飙大作。
  银髯叟右臂隐隐作痛,掌心发热,心里闪电一转:“鬼眼婆婆大言不惭,力道也不过如此。”
  再看鬼跟婆婆遽然双眼一睁,呵呵笑道:“邱老头!你还有颜面动手否?”
  银髯叟闻言一震,听鬼眼婆婆之言,似乎已经占先取胜,她胜在何处?
  突然风来右臂一凉,银髯叟低头一看,一只整个的衣袖,此刻正化作片片碎布,随风飘去。分明是方才双方一掌硬接之际,这一只衣袖被鬼眼婆婆的掌风在无形之中,消蚀成片。
  幸亏银髯叟有“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身,否则这只手臂会有如何后果,当也不难想象。像鬼眼婆婆这种“借力腐物”的功力,银髯叟已经是自叹不如。
  鬼眼婆婆忽然又嘿嘿笑道:“邱老头!我老婆子今天心肠特软,手下留情,否则方才一掌之接,你此刻已经肝肠寸断,痛苦万状的备尝蛊毒的滋味了。”
  银髯叟心里一凉,暗自忖道:“这一场是彻底的败了。老鬼婆言之是实,苗疆放蛊是家喻户晓的,如果趁机放蛊,只怕此刻……”
  银髯叟想罢,灰心万状,连忙拱手说道:“老朽自认败了这场,再见了!”
  数十年初尝败绩的银髯叟,此刻心情真是万绪千头,无法说出,长啸一声,转身奔去。
  鬼眼婆婆还嘿嘿长笑,老远依稀听到:“已满三十招,向老儿的账,可以延期十日。”
  银髯叟此刻已经激动不已,一味狂奔,百余岁的老人,就是有再深湛的武功,也无力承受这种精神上的打击。
  一路奔去不久,遽然大雨倾盆,荒野无人,连一块足以遮盖身体的石头都没有,银髯叟如此内急攻心,外淋暴雨,赶到孙宛虹姑娘的茅舍前,已经精疲力竭,一经歇下,风寒迫内,一代武林高人,就此病倒不起。
  银髯叟说完这段经过,喟然长叹,忽又掀须敞笑说道:“岁月不饶人,老哥哥已不是当年的银髯叟了。”
  肖小侠听完银髯叟这一段叙述之后,霍然起身,说道:“老哥哥!这奇门剑客是青龙帮主石啸天的同门师兄,小弟不能袖手让这鬼眼婆婆致令奇门剑客血溅满门。老哥哥是否就陪同小弟一同前往,挽救这场灾难。”
  银髯叟掐指数来,惊道:“十日之期转瞬即届,小师弟要去,还是事不宜迟。老哥哥虽然有意从此不问武林之事,但是恩师有意命我邀约昔日二老一神尼的伙伴,少不得‘苍虚秘笈’之争,老哥哥还要稍尽绵薄之力。还有孙姑娘的事,少不得还要找到清昙老尼姑,才能放手。小师弟就请先去罢。”
  肖小侠拱手一躬,说道:“如此小弟就此告辞了。”晃身刚出门外,忽又折身而回,说道:“老哥哥心悬云龙、云雯二小,小弟险些忘记相告。云龙已被青城矮仙翁携走;云雯则在昆仑二子老前辈的昆仑绝顶习艺,将来武林奇葩,邱门光耀,都要应在二小身上。老哥哥尽可放心。”
  话声一落,肖小侠人起两丈,落到门外三丈之远的田埂上,一折身连接几个起落,消失在平畴绿野的尽头。
  银髯叟自去携着孙宛虹姑娘,远下三川,遍防渔礁翁,并到邛蛛,拜会清昙神尼。
  且说肖小侠离开孙宛虹姑娘的茅舍之后,一路奔腾,直朝万县奔去。
  虽然此次追寻川中五鬼,让他们脱逃,正如恩师所说,恶贯满盈,终有落网之日。而此次竟能蒙恩师拼耗真元,传授“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将来扫荡群魔,也不辜恩师栽培之德。
  自然,肖小侠也想起侠骨柔肠的何云凤姑娘,娇憨温顺的蓝玉珍姑娘,乃至薛明霞姑娘,和心境俱灰的王秋绮姑娘,柔情油然而生。自己处身其间,也不知道如何才是。
  如此一路奔腾,一路思潮起伏,人是容易困顿。抬头望望日影,估计自己脚程,在日落以前,赶到万县向家庄,叫无不可能。此时困顿,便索性坐下来,休歇一回再走。
  其实以肖承远此时功力而言,全日奔驰,也未见得疲乏困顿,由于他在奔驰之际,心神过于分散所致。
  此时,虽在山荫小道,路旁却是古木参天,树荫蔽日,正好是个休憩的所在。肖承远小侠解下碧雪长剑脑后一枕,仰天而卧,正在朦胧入睡之际,忽然,头顶上轻微一响,两三片树叶飘然落下。
  像肖承远小侠这种身负绝顶神功的人,虽在睡中,其耳目之聪,也异于常人,林梢一动,立即遽然而醒。心里一动,暗自想道:“无风自动,令人可疑,难道又有武林中的高人出现?”
  仰卧在树下留神向树梢看去。成行而立的树木,都在三四丈高以上,如果有人能在树梢飘然行走自如,这份轻功,也足以傲视武林。
  可是,树梢又纹风不动,林中一片静寂,哪里有半点可疑的人影。肖承远禁不住自己暗笑道:“神情困顿已是反常,偏又草木皆兵,如若风姐姐和蓝妹妹在此,定然要笑话我胆气愈来愈不足了。”一气之下,索性一个翻身,蜷缩而卧。
  谁知刚一闭上眼睛,突然又是忽的一声,有物挟着轻微的破空之声,从背后袭来。
  这一回肖承远不再忍耐,左掌微按地面,一闪腾空而起。就在这一闪之际,地上“当”的一响,碧雪长剑的剑鞘,被东西—击,震得当当作响。
  肖小侠人在空中猛一提气,就地翻身,借势向村林稍头留神一瞥,然后飘身落地。就在这一瞥的瞬间,肖承远已经心里有数,假装不去管他,低头察看地上的碧雪长剑,剑鞘上面竟有一个裂痕,鞘旁一根粗逾拇指斩拆下来的树枝落在地上。
  肖承远看在眼里一时既惊且怒,惊的是;来人功力极高强,一根短短的树枝,能从高约五丈的树梢,利用内力投下,竟把剑鞘击成裂痕;怒的是;自己心爱的碧雪剑鞘,无端被击破裂痕,无妄之灾,令人难以忍受。
  当下手捧宝剑,略一端详,霍然昂头向左手第三颗大树的浓密树枝上,朗声说道:“朋友!你是有意挑衅的呢?还是无心逗乐?尊驾若是有心,就请树下一见,若是无心,则且请将在下剑鞘赔值后,再走。”
  肖小侠话一说完,树梢半晌丝毫不动。
  肖小侠微微笑道:“朋友!是汉子别再躲躲藏藏。”这“是汉子”三个字刚一出口,只听到树梢轻盈一笑,虽然只是如此极轻微,极短暂的一笑,却听来好听极了。真是珠玉其落,黄鹂其声,在这静寂的深林里,听来分外悦耳。
  肖承远这一下把本来要掠然欲起的身形,给停住了。心里不止是惊,而且是噗嗵,噗嗵跳个不停暗暗地在想:“这是谁?会如此的开玩笑?按理说,分明是熟人才对,可是,没有人像这样笑得好听,风姐姐爽朗的笑,蓝妹妹天真娇憨的笑;王秋绮妹妹的温柔的笑;薛明霞姑娘祥实的笑,都不像这笑声这样,这样……一种说不上来的一种悦耳,像是一串小银钤,像是一串珍珠,轻轻的落在五盘之中像是……”
  正是思潮起伏的时候,忽然,凭空又是呼然一声,一物破空而至。
  肖承远一惊而觉,伸手一捞,觉得冲力大得惊人,落手一看,竟然是一把装璜极其华丽,而且沉重的剑鞘。
  肖承远想不到人家真的赔来—把剑鞘,虽然不一定像碧雪剑那样名贵,但是一把好剑鞘,却是事实。顿时一急,连声喊道:“朋友!你是何人,何不请来—见?”
  因为知道对方是位姑娘,肖承远就不好意思扑身上树,只好在下面如此朗声发话。
  肖承远如此连喊了两三声,对方依然沉寂无声。正在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树梢又是一声轻盈的笑声,但见淡黄的衣衫在林梢微一飘动,笑声又沉寂依然。
  肖承远可再也按挨不住了,尽管对方井无恶意,也多少有些戏弄的意味,否则如何坚不露面?当下朗声说道:“尊驾如此避而不见,在下只好奉还剑鞘了。”
  说时,吸气拧身,平地拔起三丈有余,人在空中,霍然双臂一抬,长身疾去,身形在林梢像是飘风闪电,一掠而过五六丈远,然后才缩腿收势,停在树梢,回身一看,哪里还有半点淡黄衫儿的倩影。
  像肖承远这样疾演“七禽身法”奋翅凌云,振臂疾飞,那淡黄衫儿的姑娘身手再好,轻功再有如何火候,—也要自然超过。可是,却杳然无踪的失去了人影。
  树木成行,树叶却是密不透日。如果要利用这树叶掩蔽身表,自然也就难能一见了。
  肖小侠手里捧着剑鞘,愣然不知如何处理飘然落下枝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意念的冲动,他缓缓地拔出宝剑,再插进那把装璜华丽的剑鞘里去。
  当旧的剑鞘放到地上,碧雪剑在新的剑鞘里按簧一响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树叶一落,走出一位淡黄衫儿的姑娘。
  淡黄衫儿拦腰束着一根淡黄绸带,淡黄方绸包头,在淡雅中显得高贵。姑娘人生得真美。美得像她方才的笑声一样,几乎找不出类型。两道弯弯修长的秀眉,明亮得像是含水欲滴的睡莲,微微几点雀斑的鼻子,微露弧形的小嘴,每—样似乎都是为她而生长的,生长在别人的脸上,都未尽然好看,可是生在她的脸上,却是美得令人观而忘俗。
  此时姑娘手里执了一支长剑,盈盈地向肖承远走来。没有敌意,可是肖承远却不自主退后一步,双手抱剑一拱,说道:“小生不知是姑娘,我心冒渎,剑鞘自当奉还。”
  说着话右手一拔柄簧,正待抽出宝剑,姑娘微摇摇首说声:“不必!”仅就这“不必”两个字,听在肖承远小侠的耳朵里,宛如出谷黄莺,入耳动听已极。“美”的本身就是一种潜力,而且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潜力。对于这位淡黄衫儿的姑娘,肖承远小侠丝毫没有一点非份的念头,然而,对于这位淡黄衫儿姑娘的一言一行,在肖承远的感觉上,都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顿时,肖小侠放下右手,说道:“姑娘剑鞘看来极为贵重,小生不敢妄言赔偿,还望姑娘收回。”
  淡黄衫儿姑娘微微—皱眉头,忽然又舒眉婉尔一笑,说道:“剑鞘贵重倒是事实,主要的还是这把剑鞘是一柄上好的兵器。君不闻宝剑赠勇士之说么?我看你有一柄上好的宝剑,如果再配上这把剑鞘,真是相得益彰。所以,我特地来送给你啦!”
  肖承远小侠摇摇头说道:“小生与姑娘萍水相逢,怎好受此贵重礼物。姑娘盛意小生心领了就是,这剑鞘仍请姑娘收回。”
  淡黄衫儿姑娘也摇头说道:“你这人真迂腐,虽然薄水相逢,不能一见如故吗?武林中人也如此忸怩作态,有失英雄本色。况且你也并不是无功而受禄。”
  肖承远一见姑娘如此又一说,知道姑娘是出自诚意,是无法推托,同时又听到‘不是无功受禄”之言,便拱手说道:“姑娘有何差遣,小生只要能尽力时,自当一效棉薄,若姑娘以此为酬,小生断然不敢接受。”
  淡黄衫儿姑娘忽然神色幽黯,幽幽地说道:“我有一个妹妹十数年前失散,至今不知音信,请代为寻找,当感激不尽。”
  肖承远小侠微傲一皱眉,心里想道:“这茫茫人海,毫无根据的去寻一个人,只异于海底捞针。”
  肖小侠刚刚一顿,姑娘便说道:“如有不愿,决不敢勉强。”
  肖承远眼看姑娘幽伤的神情,想到十数年姐妹分散的想念之情,慨然答道:“小生当尽全力,为姑娘寻找令妹,小生还要请问姑娘,令妹有否特易认之处,芳名是叫……”
  姑娘一听肖小侠应允,幽伤的脸色上,才微露出一丝喜悦,接着说道:“十数年前,妹妹还只不过三岁之谱,不复记忆有什么易于辨认的特点,妹妹的乳名叫元苏。”
  肖小侠暗想道:“这真是愈来愈难题,捕风捉影也莫过于是。”
  姑娘接着又说道:“妹妹天生慧质,聪颖过于常人,天忌奇人,才遭此分离之痛。在两岁的时候,妹妹便能熟记物事而无讹。如果妹妹十数年来天资未减,—见你这把剑鞘,便能辨认出。”
  肖承远总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无稽的举动,两三岁的小孩,相隔十数年,还能记忆旧时事物,看来无此可能。再则十数年沧海桑田之变,这位命运多舛的小姑娘,现在是否仍在人间。肖承远虽然没好意思如此说来,心里却止不住如此的想,眼睛里也止不住流露出猜疑的色彩。
  姑娘想是也了解到这一点,连忙说道:“我妹妹定然活在人间,我心里有此感觉。”
  肖承远小侠忽然想到一项问题,说道:“小生有一点疑问,姑娘身负绝顶功夫,如何不亲自寻找,而要委托别人?”姑娘立即神情一变而为幽伤,半晌摇头苦笑无语。
  肖承远知道姑娘一定有何难言之隐,也不便再问,便随手捡起自己的破剑鞘,双手递过去,说道:“如此小生只好暂时保管姑娘剑鞘,留待他日寻访令妹之后,再存璧还。姑娘空剑无鞘,携带不便,小生的破剑鞘勉为一用。”
  姑娘微微一笑,伸出纤纤柔荑,接过剑鞘。正待说些什么,忽然,一只黑翠色的小鸟,翻然从树梢落在姑娘肩头,姑娘不由得颜色微微一变,便向肖承远小侠说道:“如果寻到了我妹妹,请在每年的九月卅日月晦之夜,在苗疆百花山麓等我,我每年在百花山麓相候。”说罢,转身微微一顿,一点黄星弹然而起,在树梢一闪而逝。
  肖小侠忽然有所悟,举手叫唤时,已经人去无踪,不禁心里想道:“事到如今,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她也不知道我的姓名,就如此承担干金之诺,真是荒唐。”
  低头再看看手中的剑鞘,整个剑鞘作盘龙状,栩栩如生。上缀六颗黄豆大的明珠,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一点可以做为兵器使用的地方。
  此时,日已偏西,想起向家庄鬼眼婆婆十日之约,日落之前,必须赶到,不敢再稍作耽搁,挂好长剑,展开身形向万县奔去。
  向家庄在万县是有名的大户,倒不是因为向家田多地广,家财万贯,而是因为庄主奇门剑客向天,为人仗义疏财,扶危济倾,地方上莫不尊敬向老庄主的为人。再则,老庄主虽然从不出川涉足江湖,但是一支四尺二寸长指宽的奇门剑,在四川是被武林中誉为川中第一剑。
  向老庄主平时在庄上含饴弄孙,亲传功力,天伦之乐,乐也融融。
  可是,近半个月以来,向家庄上弥漫着一片空前未有的紧张气氛。尤其是向老庄主的房子里,在紧张中,还充塞着一种忧愁。
  转眼已是掌灯的时分,向老庄主劲装绑扎,四尺二的奇门剑插在背上,在房里往来着。
  坐在一旁的青龙帮帮主石啸天,忍不住低声劝道:“大哥!不必如此过份灼急!鬼眼婆婆她已经过期十天未至,说不定她已经转道回苗疆去了。即使鬼眼婆婆真的来到向庄,老哥俩合力一拼,也未见得就会一定输掉。还有几位姑娘,都是顶尖好手,大哥不愿牵涉他们,她们又岂能袖手?尤其是雪地飘风丐帮帮主宋允千宋大侠为人古道热肠,也要插手其间,鬼眼婆婆纵凶,难道这些人都不堪一击吗?”
  奇门剑客向天老庄主停足说道:“老弟!你是否觉得大哥变了。数十年前,奇门剑客何曾畏惧过人来?如今不同了。大哥自从归隐到四川以来,对子女都一概不传授武功,以免将来涉足武林,带来永无止休的恩怨。偏偏小孙儿出世,大哥见他资质禀赋,却是上乘之材,才授以家传武艺,唉……”
  石啸天老帮主说道:“青儿天赋极佳,如果不让他习武,真是糟蹋了—朵奇葩,老哥哥这并不是错。”
  向老庄主叹道:“小儿无知,偏偏冲了苗疆的鬼眼婆婆。鬼眼婆婆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而且集蛊毒于一身,只要一举手之间,向家生命都死于无辜。”
  石啸天老帮主劝道:“大哥不必忧虑,自古道是:吉人自有天相,鬼眼婆婆果真如此心狠手辣,我们也未见得就让她得逞其残。”
  老弟兄两人正在内室焦急不已,忽然外面传话,庄外有一位青年相公求见。
  向老庄主霍然变色,挥手命庄客退去,自己立即匆匆走向门外。石老帮主,老化子以及几位姑娘也随着身后;刚一走到庄外,何云风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几乎是同时喊出:“承哥哥、承弟弟”。
  来人正是一路急奔而来的肖承远小侠。肖小侠上前先见过石老帮主和老化子哥哥,便举手向奇门剑客说道:“这位就是奇门剑客向老庄主了,晚辈肖承远专程拜见。”
  向老庄主呵呵笑道:“老弟台迟来,可盼望坏了我们。”
  肖承远接着便急问道:“鬼眼婆婆还未来过吗?”
  老帮主说道:“已经过期十天,踪影不见,想是鬼眼婆婆不会再来了。”
  石老帮主言犹未了,远在十丈开外的一棵树上,突然有人接口说道:“谁说的!”话音刚一脱口,只见一点流星似的,直从树梢劲射而至,眨眼落在众人面前,是一位年青潇洒的相公。
  此人身形刚一落地,蓝玉珍姑娘叫道:“老化子师叔!来的是碧眼书生沈奇。”
  蓝姑娘如此一叫,碧眼书生沈奇微微一震,碧眼一闪绿光,说道:“怎么,姑娘认识在下吗?”
  蓝姑娘越众而去,叉手当众一站,指着沈奇说道:“金陵钟山之麓在夺宝大会上我饶你一命还不知足,又要在这里滋事?”
  蓝姑娘如此一说,倒是真把碧眼书生弄糊涂了。蓝姑娘她忘记了在钟山之麓,是易钮为弁的青年公子,如今在这向家庄上已经是还我女儿之身,碧眼书生如何知道其中道理。
  不过碧眼书生不愧是机智过人,虽然钟山之麓只是在昏黄朦胧的月色之下,可是姑娘说话的神情,却是没有变,当下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在钟山之麓的假扮公子。我只是奉师尊之命,告诉向老头,这笔账留待以后慢慢再算,暂时寄命三年,姑娘!你是事外之人何必要涉足这趟浑水?”
  蓝姑娘当时也想起自己易钗为弁的事,不觉脸上一红,娇叱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叫人寄命三年,姑娘今天就让你没命回去。”说着话呛地一声,聚莹剑应手出鞘。
  肖承远小侠上前伸手一拦蓝姑娘,说道:“蓝妹妹!这人是你手下的败将,还值得你动手,让愚兄来讨教几招他苗疆的绝学吧!”
  蓝玉珍一见承哥哥出场就奉承了自己一句,心花怒放,盈盈笑道:“承哥哥!这个姓沈的也是使扇的,你们两把折扇倒不妨较量较量。”
  肖承远微笑上前拱手说道:“沈兄!请你上复令师鬼眼婆婆,就说奇门剑客之事,由在下肖承远一肩承当,有任何旧账,都不妨箅在我姓肖的头上。奇门剑客向老庄主,归隐川中与人无争,何必寻到他头上。”
  碧眼书生一听“肖承远”三字,顿时精神大振,碧眼遽然一睁,绿光闪闪,朗声问道:“尊驾是真的肖承远吗?”
  肖承远小侠倒是为之一愣,说道:“在下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肖承远就是肖承远,可有何真假之别?”
  老化子和蓝玉珍听沈奇这一问,心里是明白,忍不住暗暗好笑。
  老化子站在一旁叫道:“小碧眼儿!这回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自承远,如假包退包换。”
  碧眼书生沈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对肖承远小侠说道:“肖兄可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吗?”
  肖小侠遽然一惊,心里暗想道:“远在苗疆的鬼眼婆婆门人,又如何知道我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当时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碧眼书生沈奇见状点头说道:“尊驾不肯作答,想是‘苍虚秘笈’就是真为尊驾所得。在下不揣冒昧,要以边野微末之学,领教尊驾几招。”“忽”的一声,紫玉招扇一抖而开,—招“兴风作浪”扇作波状向肖承远前胸递去。
  肖承远幼学于玉扇书生,熟谙万象归宗的奥妙扇招,如何不懂得折扇攻敌之道。
  这一招“兴风作浪”轻摇而去,是扇招中最狡猾的一招。或拍或截,迎面攻来,只要是对方出手还招,折扇霍然一合,缩小扇面,避招不回肘,折扇化作判官笔的招式,疾变“画龙点睛”使人无法防范,无从躲闪。功力稍差的人,只要这—招出手,便可流血当场,掩脸而退。
  碧眼书生知道肖承远既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功力必然是精绝,所以出手便是一招精绝的幻变之式,希望一举而成,至少也抢个机先。
  碧眼书生这个算盘只打对了—半,肖小侠功力精绝,自是无讹,但是,要想凭折扇这一招,得逞诡计,就大错而特错了。
  肖小侠当时不封不闭,身形微闪而退,口中笑道:“在下也有一把折扇,正好讨教。”说时反手一抄腰间“忽”的一声,描金白玉骨折扇应手而开,一招“隔绝关山”,照准沈奇折扇硬迎上去。
  沈奇心里闪电一想:“紫玉折扇为不世之宝,你硬要接,我就试试你的内力如何?”顿时右手加力,折扇遽然一合,直朝肖小侠扇面上点去。
  肖小侠微微-笑,玉扇不撤,觑得沈奇折扇来得近时,也倏地一合,只听—声喳的,沈奇右臂震得一阵发麻,虎口发裂,紫玉折扇差一点就脱手而飞。
  沈奇不由得暗暗—惊,暗觉得此人功力真是不可轻视,低头—看手中的折扇,紫玉边骨缺了一块。更是惊上加惊,紫玉折扇不畏利器神兵,竟缺在肖承远的招扇之下,这是什么道理。
  他哪里知道,肖小侠自从“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一成,借物传力的功力,已臻于化境,何况手里握的这把描金白玉扇,也是神物利器,在肖小侠暗用阴劲,借折扇一合之势,紫玉折扇也难选一缺之危。
  紫玉折扇一缺,反而激起碧眼书生沈奇死拼的豪气。碧眼书生本是鬼眼婆婆的得意门人之一,少在江湖走动,罕逢敌手,如今出手一招,就栽在肖小侠手里,难怪他一激动之间,忘记了方才动手之前想好的诡计。只顾一抡紫玉招扇,旋身进步,折扇尽出“罗刹扇招”,又点、扎、削、截、抡起万点紫光,掠起千层寒风,拼命的向肖承远攻去。
  肖承远看在眼里,也暗暗称赞,难怪碧眼书生能猖狂如是,这一趟扇招,果真是奥妙无比,狠毒绝伦,要不是自己深聆玉扇书生“万象归宗”的扇招,只怕难能一胜。
  肖小侠自出道以来,以扇对扇的拼斗,还是首次,一时兴起,描金白玉扇尽展师门“万象归宗”的扇法,威力大起,顿时把沈奇的紫玉折扇压了下去。
  沈奇一招失着,满盘皆精。紫玉为寒玉,扇面是冷棉,扇生风,能寒彻入骨髓。“罗刹扇招”固然狠毒奇妙,紫玉扇的阴寒之力,尤为霸道。
  可是,偏偏肖小侠一身神功护住经脉,阴寒无效。而且描金白玉扇的玉,正是一般所说“温玉”,扇人如坐春风,和煦拂人。
  世间万物,相生相魁之道,造物者冥冥之中妥有安排,丝毫勉强不得。碧眼书生仗以逞威的紫玉折扇,此刻遇到了魁星,连带碧眼书生的功力,也为之大减。
  不出十招,碧眼书生已经被困住在“万象归宗”的扇招之下,只剩下还招乏力,捉襟见肘。碧眼书生是何等机灵人物,一阵拼斗之后,虽然渐走下风,心情却反而冷静,暗骂自己糊涂,此人不可力取,何苦力战受辱?
  心里如此闪电一转,精神大振,手中折扇遽地一合,刷、刷、刷一连三招“魁星点斗”:“笔走龙蛇”,“坐帐点将”判官笔的毒辣招式,以闪电奔雷之势,分取肖小侠的上中下三盘要害大穴。
  肖小侠—见沈奇突然尽全力抢攻三招,知道他在求变化。谅他也变不出什么奇特的花样,立即气沉神定,屹立山岳,描金白玉扇封住身前,不攻只守,静观其变。
  碧眼书生一连攻出三招,顿时垫足一翻,一式“燕子三抄水”后折八尺以上,刚一立定身形,霍又翻身而前,左手空掌一送,倏又退后三尺,持扇而立。
  沈奇如此或进或退,又不递招抢攻,倒把肖小侠怔住了,心里正在想道:“看你捣什么花样?”碧眼书生沈奇,却昂头敞声大笑,半晌不停。
  肖承乒皱住眉头问道:“沈兄与在下十招未满,如何停手不攻,又如此长笑不止?”
  碧眼书生停住笑声,向肖小侠说道:“肖兄!扇上功夫无须再比,就请尊驾将‘苍虚秘笈’借与在下一观如何?”
  沈奇此言一出,不仅肖小侠感到意外,在场的众人,也莫不感到莫明其妙,碧眼书生与肖小侠过手不到十招,已经败象丛生,危在眼前,如何又突然出此狂言。
  肖承远皱眉说道:“沈兄之言,在下不解这‘苍虚秘笈’现不在身边,无法借阅,纵使在身,此等稀世之宝,岂能轻易借与别人,沈兄是否觉得有些交浅而言深?”
  沈奇又是纵声一笑,还未说话,老化子已自后面飘身而出,指着沈奇喝道:“碧眼儿!你捣了什么鬼?若不说明,立刻叫你流血五步,横尸眼前,不要以为你那两招鬼扇子,在场的人就足以置你于死命的,比比皆是,你得放清醒些。”
  碧眼书生毫不在意地笑道:“老化子你休要咆哮!是识趣的赶快叫姓肖的将‘苍虚秘笈’递出,稍有迟缓,叫你等后悔无穷。”
  老化子一听,顿时一怔,连声问道:“小碧眼鬼!你是放了蛊?”
  碧眼书生傲然点头微笑,说道:“鬼眼婆婆门下,放蛊还不是举手之劳。”
  沈奇言犹未了,何云凤蓝玉珍两位姑娘同声怒叱,双双腾身而起,两只宝剑,宛如出诲蚊龙,闪着道光芒,双取沈奇。沈奇紫玉招扇一掠,护住面门,身形向后飘去八尺。
  老化子连声叫道:“两位姑娘稍停动手。”
  肖小侠也上前拦住两位姑娘,说道:“风姐姐、蓝妹妹请回,待我问明白以后,谅他也逃不出向家庄一步。”随着向碧眼书生说道:“你究竟欲待如何?”
  碧眼书生喻了一声,说道:“两位姑娘稍安毋躁,在下方才一举手之间,以师门极高的放蛊手法,放了三条金线蛊。两位姑娘如果不识这金线蛊的厉害,可以问问你们身旁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化子头。”两位姑娘果然都以焦灼的眼光看着老化子。
  老化子却向沈奇厉声道:“沈小子,任凭你怎样坏,你只要稍有动作,在场的人立即叫你粉身碎骨。”井转而缓音说道:“不如将解药拿出来,还落一份交情。”
  沈奇摇摇头道:“老化子头!你不要把碧眼书生当作三岁孩子来耍,没有‘苍虚秘笈’,只要在下一举手,三条金线蛊一齐发作的滋味,你老化子没有尝过,也该听说过。肖兄的五腑六脏顿时就要咬得支离破碎,穿肠破肚也莫过于此,如何?以肖兄的一条命换取‘苍虚秘笈’,料也值得。”
  碧眼书生如此要挟行为,把个足智多谋的老化子,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肖承远在一旁听到沈奇这一段耍赖的话以后,上前向老化子说道:“不要理他!小弟自会对付。”转身向沈奇说道:“姓沈的!你看错了人,你把肖承远当贪生怕死之辈,那就大错了。方才说过,慢说是‘苍虚秘笈’不在身边,就是在身边,肖承远宁可万蚁钻心,也不能把这稀世之宝交给你这等险毒阴狠的无耻之徒,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你看肖承远皱不皱眉头?”
  碧眼书生沈奇笑道:“尊驾骂得好,而且是英雄好汉,在下认错了人,如此说来我们就没有什么谈的了。在下不忍目睹尊驾肝肠寸断的惨状,就此先走一步。”说着转身,昂然阔步而去。
  沈奇刚一动身,突然身后一声娇叱:“恶贼!哪里走!”人影—闪,蓝乇珍姑娘手持聚莹剑,拦住去路。
  沈奇笑道:“怎么姑娘愿意立即看见肖兄当场万蚁钻心的惨状吗?”
  蓝姑娘银牙一咬手中聚莹剑一起。
  沈奇昂然无惧,笑道:“纵使在下不还手,杀死在下,肖兄依然难逃一个对时以后的痛苦。何况在下紫玉折扇还可讨教两招。”碧眼书生深深把握到了众人的弱点,如此乃大开要挟之口,他知道在场的众人,对肖小侠都是众星拱月,所以,只控制了肖小侠的生命,就控制了在场所有的人的行动举止。
  肖承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碧眼书生沈奇的勒索要挟,已经气愤填膺。便上前两步向沈奇喝道:“姓沈的!在我死之前,也要叫你命丧九泉。”说着话,立即左手单掌提足八成真力,向沈奇推去。
  沈奇知道肖小侠愤怒手推来一掌,威力极为猛烈,然而他万没有想到肖小侠居然敢动手。急切间,一时躲避不及,立即双掌齐举,蓄足十成真力,狠命硬接一招。
  双方一接之下,顿时砂石齐飞,轰然作响,肖小侠站在那里神色自若,碧眼书生在这—震之下,身子凭空飞起七八尺高,噗嗵落在地上,口喷鲜血。肖小侠神功无敌,此时愤怒出手,力道何止干钧,沈奇内功亦自不弱,否则怕不顿时就要了账。
  老化子惟恐肖小侠再度出手,真的—掌击毙了沈奇,三条金线蛊除了放蛊的本人,能解救之外,别人毫无办法。所以,赶忙上前拦住肖小侠,说道:“老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
  再看碧眼书生沈奇躺在地上,忍气调息,翻起身来对肖承远冷笑道:“尊驾果然厉害,在下只好让尊驾尝点苦头了。”说着话,双掌一举“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肖承远肚子里果然一动,微微有些痒意,丝毫也没有疼痛的现象。老化子本来要出手阻拦,后来一见沈奇发动蛊,肖承远还竟然没有人事似的。老化子精灵一辈子,就知道其中有变。赶忙低声问肖小侠道:“小兄弟!肚子里怎样?”
  肖承远微微一皱眉头说道:“有些痒麻麻地。”
  老化子本不放心地问道:“一些儿也不痛吗?”
  肖承远答道:“一些儿也不痛。”
  老化子搔头说道:“这就怪了!”说着顿时换出了一付笑嘻嘻的面孔,走上前去,对地上
  的沈奇说道:“沈小子!你错了,放蛊的功夫还不到家,你看我们肖小侠兄弟,还不是安然无恙吗?还是快点把解药拿来,可以饶你一个无事。”
  碧眼书生真是奇怪得呆了,师门独授苗疆最毒的金线蛊,如何不生效用?难道姓肖的这小子有邪术不成?想来想去,心里不信,暗中又行功力催动金线蛊。
  老化子见沈奇半晌不答话,知道他又在弄鬼。老化子回头看看肖小侠,看他依然在那里昂然而立,丝毫没有穿心断肠的样子。
  老化子对于苗人放蛊知之甚详,只要放蛊的人一发动,立即痛得满地打滚,尤其像碧眼书生身负绝高武功的人,放出去的本命蛊,更是凶狠无比,肖小侠此时安然无事,虽然也偶尔皱皱眉头,那绝不是蛊毒发作的现象。
  老化子这一下可大放了心,放声呵呵笑道:“沈小子!你已经是黔驴技穷了罢。老化子说你功夫不到家你不相信,现在看看如何?我肖小兄弟平安无事。”
  碧眼书生沈奇万没有想到金线蛊竟然无效,此时万念俱灰,知道自己不但身负重伤,就是在平时,面对这些武林高人,在激起群愤之下,也无法脱逃。
  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易萌短见,碧眼书生有生以来,没有受过这种挫败,更是羞惭万分,突然—翻手腕,紫玉折扇照准自己“百汇”穴敲去。
  突然,轻风一闪,人影一晃,紫玉折扇早就偏向一边,沈奇抬头—看,肖承远站在身边。碧眼书生忽然说道:“你要如何?”
  肖承远小侠笑说道:“沈兄高人,何故也有此下策。你我本无任何冤仇,只为一时意见之左,就真的以命相搏,不觉得不值吗?沈兄果此一死,令师定然无辜牵怒老庄主,如此怨怨相报,沈兄纵死九泉,也难心安,沈兄以小弟之言如何?”
  碧眼书生没有想到肖承远小侠会如此和颜悦色对他,一时倒为之愕然。
  肖小侠说道:“方才一时误会,说明即可冰释无事,沈兄当可不必牢记在心。小弟这里有“大还丹”—颗,赠与沈兄调息一会,即可复原。”说着从身旁取出小瓷瓶,倒出一颗芬香扑鼻的“大还丹”递给沈奇。
  碧眼书生止不住长叹一声,说道:“肖兄如此宽宏大量,小弟若再有异言,宁非人类。师门规矩所限,赠药不敢拜领,小弟自有师门秘药,效力虽不如“大还丹”,尚可疗伤。肖兄盛情,小弟心领,并铭刻五内,你我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说着拧起身来,转身正待走去。
  肖承远忽然问道:“小弟尚有—事,请教兄台。”
  碧眼书生回身讶然问道:“肖兄还有何事见教?”
  肖承远略—迟疑,问道:“沈兄久居苗疆,可知苗疆有一百花山,位于何处?”
  碧眼书生感到奇怪,说道:“这百花山就是小弟家师居住之处,此处除师门弟子之外,旁人一律禁止入内,肖兄何以问起。”
  肖承远又不便说一位淡黄衫儿姑娘相托寻人,在百花山麓相候的话,和盘托出。肖小侠生性不会说谎,一时尴尬地说不上话来。
  沈奇一见肖小侠呐呐说不上来,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不再深问,口中说道:“百花山名为百花,实则百毒俱有,闲人寸步难行。而且家师严禁外人进入。不过,肖兄他日去百花山时,小弟可以代为向导。”肖承远拱手道谢。
  两人—拱而别,碧眼书生沈奇慢慢地加快步伐,走出向家庄。
  碧眼书生刚一走远,第一个翘嘴说话的是蓝玉珍姑娘。
  蓝姑娘说道:“承哥哥!这人好坏,要不是他那个什么蛊失效,差一点连你的命都送在他手里,这种人饶他作什么?”
  肖小侠和声说道:“蓝妹妹!此人心术尚不至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能少结一个冤仇,还是少结的为是。况且‘苍虚秘笈’将要引武林正邪之争,少树仇敌,则多削弱一分魔道力量。蓝妹妹你以为然否?”
  蓝玉珍姑娘望了肖承远小侠一眼,虽然满心不同意,可是,承哥哥所说的这些话,却也找不出不是的地方。其实,肖承远小侠以此一念之仁,为尔后深探百花山时,减少多少危机,而又造成一段良缘。此系后话,且不去表。
  肖小侠一行回到向庄之后,奇门剑客首先拱手称谢说道:“肖小侠神威无故,仁心无边,老朽蒙恩不浅。”
  肖承远拱手说道:“老庄主如此说法,晚辈实不敢当。”
  正说着话时,何云凤姑娘突然叫道:“姓沈的放蛊在承弟弟身上,并没见他收回,虽说承弟弟不怕蛊毒,可是如此长久在身上存着三条金线蛊,是否有碍?”
  何云凤姑娘如此一说,大家都突然惊住了。本来大家对于蛊毒都不太清楚,却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老化子虽然知道得多些,也只是一些皮毛,事实上沈奇放蛊,大家都没看到,也只是见他手掌一扬而已,而沈奇走时,毫末有收蛊的任何表示。
  蛊毒是否仍旧存在身上?盅毒存在身上是否日后还要发作?碧眼书生沈奇是否故意留下这一手?大家心里都不断地在想着这些问题,可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无话可说。
  (全书完,请接看《玉扇神剑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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