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由葛维史东的庆祝会回来一星期了,翡翠始终拒绝和她母亲说话。
  她仍然无法相信,她那温柔娴淑的母亲竟然会和欧约瑟--噢,她说不出那个字。莱思城堡--原意谎言城堡,顾名思义,城堡里的人最擅长的是说谎。欧约瑟是如此,欧席恩更是欺骗的高手!噢,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爱尔兰之行成为可怕的噩梦。她在一天内由幸福的云端坠落至绝望的深渊,而她甚至无法对洛霖诉说。
  她的父亲在送他们回来后,只在天使岛待了一天,便又离开前往利物浦。翡翠庆幸杰克并没有对父亲说起母亲和约瑟的事,因为父亲并没有大发脾气。事实是,孟威廉正忙着撮合翡翠和约瑟的婚事。
  另一方面,在爱尔兰,约瑟和席恩听见他们父亲提起和孟家女儿联婚的事时惊愕不已。席恩和约瑟正在争论该由谁去天使岛运那批弹药。约瑟坚持前去,因为地想和琥珀见面,席恩则极力阻止。雷蒙误以为约瑟想去天使岛是要去见翡翠,取笑他不久家里就可以办喜事了。
  “孟威廉要我娶他的女儿?”约瑟在他父亲离开后,无法置信地道。
  “除非我死!”席恩激烈地回答。
  “这就决定了。那个女孩给你,”约瑟道。“我要去天使岛,我必须警告琥珀那个老头子的计划。”
  席恩无法再反对,但约瑟和琥珀这样藕断丝连下去,他开始怀疑去伦敦是不是个仔主意了。跟着他检讨自己对翡翠的感情,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她和约瑟联姻的可能性时,他会那么激烈地反对。
  他自问自己对她的感情为何。他回想起第一次在水晶洞穴见面时,她彻底迷惑了他。进一步认识她后,他发现她是个慧黠活泼的女孩。席恩震惊于自己对她的占有欲。而后他想起了生日那一天她给他的一巴掌。席恩的眼里闪着笑意,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面颊。也许是因为男人很难忘记第一个打他一巴掌的女人吧!
  约瑟航行到天使岛和琥珀会面的那个下午,孟威廉并不在利物浦,而是在都柏林城里接受驻城长官贺爵士的款待。
  今天他来找贺爵士是有好理由约。一个星期前,杰克告诉他那些枪枝的目的地是曼莫斯时,他立刻就明白基尔特伯爵和叛军的关联,并知道这是他的大好机会。他要他的女儿当上基尔特伯爵夫人,而等待那个老家伙去世似乎太久了!孟威廉决定来密告这个消息。
  离开都柏林堡时,孟威廉得意极了。它的做法真是一举三得!他不只是为他将来的女婿除去障碍,得到了贺爵士的一大笔赏金,而且还藉此报效了他的国家!
  琥珀不让约瑟接近她。“你不应该来的。这是错的,我们必须停止见面。”
  “不,琥珀,”约瑟将她强拥入怀。“我从不曾对任何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我爱你!”
  “我的年纪大得足以当你的母亲。”她悲惨地道。
  “老天,你才三十多岁,年轻、有活力得很,却不幸嫁给了个老头子!”
  “翡翠一定知道我们的事了。自葛维史东回来后,她一直不肯和我说话,不肯靠近我。她天一亮就离开,日落时才回来。”
  “我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琥珀。我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
  “我告诉威廉翡翠还年轻。明天我们就要回伦敦,箱子也都收拾好了。明天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我会追去伦敦。”约瑟坚定地道。
  琥珀知道约瑟有多么固执。她决定用她的身体说服他。
  然而她并没有料到约瑟强而有力的说服力。他们激烈地做爱,热情缠绵,彷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他们相拥、倾诉爱语,承诺永恒不渝的爱。
  激情过后,琥珀沉沉地睡着了。约瑟却清醒着,凝视着琥珀安详的睡脸。他不敢入睡。他必须监督他的船员运走弹药,回到葛维史东。
  约瑟蓝金色的“硫火号”离开港口时,孟威廉的“海燕号”也刚刚由天使岛外海经过。正在愉快地哼着小曲约孟威廉突然有个想法。何必等到明天再去载他的家人到伦敦?他可以现在就到天使岛,今晚和他美丽的妻子共度一夜。而且明天基尔特伯爵被捕时,他们已经到了伦敦,欧雷蒙比较没有理由怀疑他。
  孟威廉下令船只朝天使岛开去。他看见了约瑟的船离开,但假设他是来载走弹药的。他下了船,朝屋子走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看到半个人。威廉猜测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琥珀遣走了所有的仆人。他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一楼,而后他看见了被丢在楼梯脚落的那件紫罗兰色的睡衣。
  他茫然举步上楼,走进卧室。浓郁的性的气息弥漫在室内。他走到床边。琥珀赤裸的身躯依旧柔软丰润,满布着热情的红晕及汗水。
  琥珀在睡梦中挪动了一下身躯。她伸展四肢,仍末完全清醒。她听见了脚步声,唇角温柔地抿起。“约瑟?”她喃喃道。
  他凝视着她,听着她呼唤的名字,明白了一切。威廉的脸愤怒地扭曲。他拟定已久的计划现在全毁了。这个航脏的爱尔兰姨子毁了他的生活!她不只让他戴绿帽子,而且挑上的是他为女儿选择的丈夫--他刚设计成为基尔特伯爵的人!
  汹涌的恨意淹没了他。他抓着她的颈子,将她的脸按在她的爱人的精液上。“你这个航脏的爱尔兰姨子!”他怒吼道。“在﹃我的﹄床上和爱尔兰猪通奸!我要杀了你!”
  孟威廉抓起一向放在卧室里的马鞭,没头没脑地朝她打下去,在她痛苦的尖叫里得到莫大的满足。她试着以手臂护住脸,孟威廉改而鞭打她的身躯,毫不放松。
  琥珀翻滚到地板上,但孟威廉毫不留情,开始踢她。琥珀的尖叫逐渐成为呻吟,直至最终失去了意识。
  “滚回爱尔兰你所属的地方!你再也不会看到你的孩子。”孟威廉再次用力踢了她一脚,吐了口水,离开房间,并锁上门。
  他的怒气并未泄尽。他叫他的两个孩子,咒骂他们跑得不见踪影。孟威廉发誓等他找到那两个小鬼,一定要好好管教他们!
  翡翠听见她父亲愤怒地喊叫她的名字时,正在水晶洞穴里。听见她父亲的声音,她立刻知道大事不妙。稍早她看见约瑟的船出现在港口,并决定避得远远的。难道是父亲突然回来,撞见了母亲和约瑟私通?
  她不敢耽搁,快步跑回屋子:全中恐惧不已。
  孟威廉在门口处迎上了他的女儿,愤怒不已。她只穿著一件单薄湿透的长衣,暴露出大部分的肌肤。她的黑发披散在背后,赤着双足。看起来就像个……放荡的爱尔兰姨子!
  “进屋子去!穿上衣服!你毫无廉耻可言吗?你母亲就这样放任你在岛上乱跑?”威廉的脸庞胀得通红,手上的马鞭举得高高的。
  恐惧使得翡翠定在原地。“现在就进去!”他喊道,马鞭打向她赤裸的腿部。
  翡翠移动了。她强抑住一声痛呼,往屋里跑去。她奔上楼,跑向自己的房间,但一直清楚她父亲的脚步声紧追在后。她冲进房间,匆忙穿上衬裙及洋装。她转过头。她父亲高大威胁的身影矗立在门口。
  “母亲呢?”她吞咽了一下,低语问。
  “永远不准再提到她的名字!”她父亲的愤怒令她惊恐不已。“那个姨子跑掉了!和她航脏的爱尔兰爱人逃跑了!她对我就像死去一样!上船去,我们立刻离开。”
  “洛--洛霖在哪里?”她大胆问道。
  “我会找到他!”
  翡翠惊悚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后,瘫在床上。父亲发现了母亲和约瑟的事!她不在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不可能拋下她和洛霖离开的!她爱他们!
  她战战兢兢地离开房间,溜到母亲的房门口。她转动门把,却发现它锁着。“母亲?”她靠着门边低唤道。
  房间内没有任何回答。她蹲到钥匙孔,但看见的只是绉巴巴的床,没有人在房间里。翡翠无法相信。但她父亲说的是真的。母亲拋下她的孩子,和一名年纪足够当她儿子的人私奔了!
  翡翠听见楼下的骚动,匆忙溜回自己的房间。她迅速地将衣物收拾到一个小衣箱里,而后撩起裙摆,检视稍早被鞭打的地方。她的脚上已经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翡翠咬牙穿上裤袜,套上鞋子,整理已经快干的头发。她最后再看这个房间一眼。她曾经在这儿度过多少欢乐的时光,享受着阳光、大海及沙滩,直至她去了爱尔兰那个悲惨的一天。她的世界在转眼间灰飞烟灭!噢,母亲,你怎么能够拋下我们?
  翡翠提着衣箱下楼,看见“海燕号”的船员正将大厅里已整理好的箱子扛上船。她的喉咙恐惧地揪紧,听见她父亲怒骂洛霖的声音由马厩传来。当她看见她的哥哥时,她惊骇不已。她父亲用他的鞭子打洛霖的脸,在他的面颊上划了一道可怕的血痕。洛霖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以为他会昏倒。
  “翡翠。”他看见她哽咽道。
  “永远不准你用那个可笑的名字叫你妹妹!鄙俗的爱尔兰幻想!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从现在起她叫做翡丽,一个道地的英国名字!”他憎恶地看着他的女儿。“包住你那可憎的爱尔兰黑发!”
  “噢,洛霖,你流血了。”她低语道。
  “他的名字是洛克;我会将他塑造成真正的男子汉,即使那会杀了他!”他的眼睛危险地瞇紧。“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和你的裱子母亲密谋欺骗我,我会杀了你们两个!”
  翡翠的心痛苦地扭曲。母亲:你为什么拋下我们?
  “上船去!我无法忍受看到你们两个!从今天起,我会抹煞你们体内每一丝爱尔兰的坏影响--彻底地抹煞!”
  费罗瑞的马匹骑进葛维史东的庭院时已经口吐白沫。“你父亲呢?”
  席恩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他去了贝尔佛斯特。哪里不对了?”
  “老天!”罗瑞惊慌地道。
  “进来,罗瑞。是关于我外祖父吗?”
  罗瑞点点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回事?”艾琳也过来了。
  “四名士兵持着逮捕状来抓伯爵。他们搜索了城堡及外围的建筑,在密室里找到了枪枝。”罗瑞还是说了。
  席恩衷心希望罗瑞在他母亲面前闭上嘴。
  “如果我父亲让他自己出了事,我会杀了他!”
  “放心,母亲。我会找到他,将他弄出这个国家。”席恩承诺。
  “如果你父亲知道你牵扯在内会大发脾气!”
  “士兵仍然留在曼莫斯吗?”席恩间。
  “两名士兵留下来等他,另两名带着证据离开了。”
  席恩立刻找到潘柏克,告诉他这个惊人的消息。
  “该死!你父亲表面上是运布料去北爱尔兰,事实上是为伯爵及汤伍夫送信。”
  席恩追问柏克要如何联络外祖父。柏克犹豫了一下,知道雷蒙不愿意他的儿子牵扯在内,但为了伯爵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告诉了他。“都柏林汤玛斯街的莫家是一处联络站。”
  席恩颇惊讶莫氏兄弟的父亲也牵扯在内,但仔细一想,莫氏兄弟娶的都是费家人。“我要去都柏林。”
  席恩震惊地发现他外祖父大剌剌地坐在莫家的前厅里。“外祖父,外面发出了你的逮捕状。士兵在曼莫斯等着你。”
  “老天!我一直不希望你牵扯在内,席恩。我恨惊讶你父亲派你来。”
  “他没有。他去了贝尔佛斯特。罗瑞来葛维史东通知我们。母亲非常地担心你,我必须尽快带你离开爱尔兰。”
  “如果逮捕状已经发出来了,你无法带我离开的。如果那些畜生在你的船上逮捕我,那会杀死你母亲。”
  “‘地狱火号’上有个暗舱,”席恩劝道,但他可以由外祖父抿起的下颚看出他的固执。“那就让莫家兄弟之一带你到法国。”
  “我是基尔特伯爵,你想我会让那些英国人把我赶离开我自己的国家吗?天杀的绝不!”
  “那只是愚蠢的爱尔兰骄傲!你知道我父亲的格言:权宜行事!”
  “孩子,如果我们的人民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打破英国人的桎梏,而那必须要靠我们这样的人。如果爱尔兰的伯爵不能站稳立场,那又有谁能够呢?”
  “我会和你站在一起。”席恩坚定地道。
  “你不能!你和约瑟是下一代。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是爱尔兰唯一的希望。如果我们这一代无法革命成功,你们这一代必须尝试用外交的手段独立。答应我你不会把约瑟牵扯进来,你知道他有多么暴躁。”
  尽管他外祖父的固执令席恩挫折不已,他知道他必须接受。没有人能够改变基尔特伯爵的决定,也应该是这样。
  席恩赶回葛维史东,一心希望他的父亲赶快回来。他安慰他的母亲他已经事先警告了外祖父,他应该暂时平安无事。他没有告诉母亲伯爵的固执,但和潘柏克分享了一切消息。
  约瑟由都柏林返家时天已经快黑了。他冲进屋子里,彷佛背后有人在追赶。他的表情显示他带来的是坏消息。
  “都柏林传遍了外祖父被捕的消息!”
  “我今天下午才在莫家和外祖父说过话。”席恩反驳。
  “他们就是在那里抓到他的……汤玛斯街。据说爆发了一场枪战!”
  “老天,如果他被捕了,他们一定将他关在都柏林堡的地牢。我必须去探望他。”艾琳坚持道。
  潘柏克试着阻止她。“我认为你应该等雷蒙回来。”
  “我应该,但我不愿意。”她直言道。
  “我们和你一起去。”约瑟道。
  “绝对不行!”
  “我和艾琳一起去,”柏克道。“我们会告诉你一切消息。”
  席恩犀利的银眸注视着柏克。“我会带我母亲去都柏林城堡。你阻止约瑟跟我们前来,我答应过外祖父不会让约瑟牵扯在内。”
  他们搭马车到都柏林。一群群的都柏林人聚集在街上,神情阴郁。在城堡门口,席恩的母亲坚持由她谈话。她像个女王般宣布。“我是费艾琳,基尔特伯爵的长女。我要求见我的父亲。”
  他们必须面对一名又一名官员的推托之辞、延迟政策、或是坦然的拒绝,但艾琳不接受“不”的回答,坚决地要求见她的父亲。席恩是如此地崇拜他的母亲,她是传统坚强的爱尔兰女性的化身。
  终于他们被护送到城堡里的地牢,伯爵被囚禁的地方。艾琳看见她的父亲受了伤,她的爱尔兰脾气发作了。她咒骂那名士兵没有好好照顾他。
  基尔特伯爵却十分生气他的女儿及外孙来探望他,牵扯上他的案子。
  艾琳的怒气已被担心所取代。“如果你害死自己,我绝对不再和你说话!”
  “你也许认为对我有责任,但你首要的责任是你的孩子。他们应该已经离开爱尔兰了。”
  “你不应该为了爱尔兰牺牲你自己,父亲!”
  席恩知道他母亲所不知道的。它的外祖父正处于巨大的痛苦中,并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无比。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席恩知道他外祖父就要死了。
  “我一直为了这个国家的灵魂奋战,反抗英国的压迫。席恩,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约瑟。”
  他们的手交握。“我会的。”席恩承诺道。
  伯爵让艾琳照料他的伤口,尽管他知道那并没有多少用处。艾琳勇敢地清理了伤口,将衬裙撕成长条,紧紧地包住伤口。
  守卫打开牢房的门。“你们的时间到了。”
  “你天杀的爱尔兰时间到了,英国猪!”
  守卫举高来复枪,但席恩站在他母亲面前,危险的银眸注视守卫。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如果伯爵出了事,我们会提出控告,控告你们谋杀。”席恩威胁的语气令守卫再次后退。
  他们回到家时,雷蒙也到家了。他沈默地听完艾琳的诉说后,有力的双臂环住她,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她身上。他转向他的儿子道:“你们两个小恶魔现在就去伦敦!今晚!”
  席恩和约瑟带着三名费家船员,半夜登上了“地狱火号”。他们曾往伦敦让两兄弟下船。一个月后,如果确定他们没有被通缉,再回来载他们。
  次日下午,“地狱火号”开进了泰晤士呵。在等候海关检验时,欧家兄弟讨论着在伦敦的行止。
  “我一直在想,”开口的是约瑟。“我们应该找一栋自己的屋子,而不是接受孟威廉的好客。”
  “好主意。我们先找个屋子,等过几天安顿好再去找孟老头。”席恩回答。
  席恩一直期望再次见到翡翠,他衷心赞成约瑟的意见。他不希望约瑟和琥珀同住一屋,更何况他已对孟威廉起了疑心。他在船上仔细地想过:究竟是谁去密告外祖父的?外祖父已经秘密协助月光船长多年,从不曾出过事。爱尔兰人不可能出卖他--而那只剩下有可能知情的英国人孟威廉。毕竟,枪枝是他卖出的。但动机呢?欧孟两家已经合作多年,为什么他会突然密告?答案很快的出来。他一直觉得孟威廉太过努力促成约瑟和翡翠的婚事,现在他明白是为了翡翠当上伯爵夫人!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的怀疑。席恩知道他没有确实的证据,但他决定小心为上。
  然而孟威廉已经由海关及海军驻伦敦码头的办公室,得知欧家兄弟搭乘“地狱火号”来到伦敦。席恩及约瑟刚刚将他们的行李扛上甲板,就看见英国海军的“防卫号”停泊在他们旁边。在船舰上有孟威廉及他的儿子孟洛霖、他的侄子罗杰克。
  “这真是凑巧。”孟威廉喊道。
  天杀的凑巧极了,席恩在心里想着。
  “我不知道你们会来伦敦,但我非常欢迎。葛维史东的一切还好吧?”
  “很好。”席恩在约瑟开口而回答。如果是孟老头出卖了他外祖父,他一定会查出来的。
  “杰克,洛霖,帮忙把他们的行李搬过来。”孟威廉命令道。杰克和洛霖立刻照他吩咐的做了。
  席恩聚集了船员。“一个月后回来这里载我,小伙子。如果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受够了,我们会自己游泳回家。”他眨眨眼打趣道。
  “下次驾‘硫火号’过来。我已经厌倦了由席恩发号施令,”约瑟开玩笑道。而后两兄弟的表情变得严肃。“尽可能地帮助外祖父。”约瑟道。
  “与上帝同在,”席恩祝福道。“一帆风顺。”
  他们登上了“防卫号”。席恩感觉到唯一高兴看到他们的只有洛霖;他根本是黏着席恩不放,对他的崇拜表露无遗。
  “这值得好好地庆祝,”孟威廉用力和他们握了手,咧开个大大的笑容。“有个地方正适合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子。我哥哥桑德治伯爵极力推荐迪梵俱乐部,那儿的东方风味可以满足任何挑剔的人。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会大开眼界。”
  席恩和约瑟尽管并不十分热中,还是被拉了去,结果一行人都喝得醉醺醺回来。席恩心中一直存着疑虑,喝得没有约瑟多。他扶着他哥哥上了“防卫号”,突然一切在转眼间爆发了。
  席恩听到身后孟威廉大喊:“爱尔兰人渣!我会好好教训你们偷别人老婆的下场!”一声令下,罗杰克及“防卫号”的水手一起扑了上来。“英国畜生!”席恩咒骂道,奋勇反击,打中了三、四个人,但对方的人手太多,数名水手一起自后抓住了他。他愤怒地吼叫,无助地看见醉醺醺的约瑟也被数名水手制住了,他看见孟洛霖年轻脸庞上闪过惊恐,而后眼前变得一黑。
  席恩是被传入耳中的叫骂声唤醒的。他试着要伸展手脚,却发现被铐炼住了,无法动弹。
  叫骂的是约瑟。“你恼羞成怒只因为我能够给予琥珀你所无法给予的快乐!因为你无能,英国猪!”约瑟和他一样被铐炼住,而且显然刚刚被重重殴打过,但他愤怒地喊叫,毫不退缩。
  孟威廉真的气极了。他拿起一旁的佩剑,重重地刺中了约瑟的胸口,连戳了好几下。一切发生在转眼间。约瑟的胸口血流如注,头抽动了几下,随即静寂不动。
  “你杀死了他!”席恩痛苦地嚎叫,无法置信。他愤怒地想要扑上前去,但却被铐炼铐住,反而刮破了手脚的肌肤。老天,他答应过外祖父要好好照顾约瑟的!
  孟威廉发现自己杀人,一下子也慌了手脚。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侄子罗杰克及儿子洛霖,似乎在征求他们的协助。
  洛霖只是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开口的是罗杰克,他一向诡计多端。“叔父,杀死约瑟的不是你,”他顿了一下,制造戏剧效果。“是他们兄弟斗殴,欧席恩拔出剑刺死他哥哥的。”
  “你说的对,”孟威廉点头。他看向欧席恩。“是你杀死了你哥哥。”
  “诅咒你们这一对黑心的灵魂,下地狱的英国猪!”席恩怒骂道。
  孟威廉重重一拳击上席恩的小腹。“去你的!”他转身看向他的水手。“我有的是人证可以证明今晚在‘防卫号’上发生的事,”威廉看向他的儿子。“说吧,洛克!你看到他们两兄弟酒醉后吵架斗殴,欧席恩在愤怒下拿了把剑杀死他哥哥。”
  洛霖的嘴连续张合了三次后道:“我醉了,什么都没有看到,父亲。”
  席恩凌厉的银眸瞪着男孩。“说实话,洛霖!”但他在男孩的脸上看到的只有恐惧,并知道已没有希望。
  孟威廉冷冷道:“给我好好揍他一顿!”在如雨下的拳头里,席恩咬着牙根,毫不吭声。最后他逐渐陷入昏迷时,心里唯一想的是他一定会报仇!终有一天,他要孟威廉偿还他哥哥的命!
  海军的审判非常迅速,而且证据齐全。席恩被控在和他的哥哥一齐签名成为“防卫号”的船员后的第二天,在互相斗殴中用刀刺死了他哥哥。呈给庭上的有他的签名,孟威廉和罗杰克是证人。孟洛霖依旧只说他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不管席恩怎样抗议、咒骂,海军法庭不予理睬。
  海军法庭判决他有罪。在抵达伦敦二十四小时之后,欧席恩被判在“伍尔号”的囚犯船上服十年的苦刑。事实上这已经等于是死刑判决,因为很少有人能在地狱般的囚犯船上捱得了那么多年!
  琥珀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葛维史东。她脸上及身上的瘀紫也已褪成了黄色。她等不及要见到约瑟。他一定能够帮助她!
  那天孟威廉将她打昏后,径自把她锁在房间里,带着她的儿女离开。她自昏迷中醒来已是一天后的事。她的全身痛楚,布满青紫。她的肩膀脱臼,至少断了好几根肋骨,腹部瘀血。她没有力气移动,再次昏睡到半夜,才能勉强撑起身子,又喊叫了好一阵子后,才明白屋子里没有半个人。她勉强用房间里的青铜花瓶敲开锁,爬到楼下。她在她的药草园里摘了些草药敷在伤口,拔了些香菜及荑葱止饥后,开始往村子爬去。
  村人看到她伤痕累累的模样吓坏了,终于有人认出她。一名好心的渔人答应载她到葛维史东,回到她睽违了十七年的爱尔兰。她拔下她的结婚金戒指,送给那名渔民。她再也不需要它了。从现在起,她只是费琥珀,不再是孟琥珀。
  琥珀犹疑地站在门口处一晌,不知该如何通报。而后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是潘柏克,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认出它是葛维史东的管事。琥珀走向前拦住他。
  “老天,”柏克看见她的样子惊道。“老天!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潘先生,我是费琥珀!我必须见到约瑟!”
  “进来吧,你看起来像丢掉半条命。如果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他为她倒了杯酒。
  “你有牛奶吗,潘先生?我的胃空得在打鼓。”除了在药草园囫圃吞下的那些青菜之外,她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吃过东西了。
  柏克让她坐在炉火前,为她倒了杯牛奶。他犀利地打量着她。“是孟威廉做的吗?”
  她点点头。“约瑟──”
  “老天,约瑟和席恩去了伦敦……在你丈夫那儿作客,”他看见她的表情变成了极度的恐惧。
  为约瑟的恐惧。“我最好去找主人。”柏克道。
  “我堂姊艾琳在家吗?”
  柏克迟疑了一下。今天对艾琳是个悲剧的一天。艾琳的父亲基尔特伯爵在都柏林的地牢里因伤去世,她刚刚将它的遗体运回葛维史东。明天他们会在曼莫斯埋葬伯爵。而后他想起了费安德是琥珀的伯父。“我们这正在举丧。艾琳的父亲,也是你的安德伯父被英军逮捕,死于枪伤。”
  “噢……不。”她柔声轻泣。
  柏克及时接住了她瘫软的身躯。“我立刻去找雷蒙。”
  雷蒙知道一切时震惊不已。琥珀和约瑟是爱人,而且孟威廉已经发现了,席恩及约瑟又正在伦敦作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雷蒙和琥珀见过面后,立刻找柏克谈话。“我必须去伦敦,但明天不行。艾琳在葬礼上需要我,”他焦躁地踱步。“至于费琥珀,”他的蓝眸冰冷。“给她钱及她所需要的一切帮助,但要那个姨子离开葛维史东。”
  雷蒙在四天后赶到了伦敦。孟威廉穿著海军制服,摆出十足威风,在海军办公室等着他。
  “孟威廉,我的儿子呢?”雷蒙单刀直入地问。
  “坐下来,雷蒙。我很遗憾告诉你你受诅咒的儿子席恩在到达伦敦的第一夜时,在一场斗殴中杀死了它的哥哥约瑟。”
  “你说谎!”雷蒙怒吼,用力睡着桌面。
  “一切发生在我的海军船‘防卫号’上。我亲眼看见的,还有我的儿子洛霖、我的侄子杰克。”
  “天杀的谎言!席恩在哪里?”
  “他被控以谋杀罪,判在船上服十年的苦役。我们的英国法庭真是宽容,没有吊死这名弒兄的凶手。”
  “约瑟的尸体呢?”雷蒙的身躯愤怒地颤抖,几乎控制不住冲向前掐死孟威廉。
  “那是五天前的事。海军将他埋在万圣教堂。我对这桩悲剧深感遗憾。”
  “不,你并不。”雷蒙直率地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我见过了琥珀。”
  孟威廉畏缩了一下。
  雷蒙起身离开,但他忍不住对这只英国猪撂下一句话。“我坦白告诉你,孟威廉,如果你再踏上我的土地,你就会死!”雷蒙发誓道。
  雷蒙去伦敦法院,但没有任何席恩的审判纪录。法院的人告诉他发生在海军船舰上的事由海军军法审判,而孟威廉的哥哥桑德治伯爵就等于海军。雷蒙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但他拒绝放弃,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他的儿子。
  他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弄到带回约瑟尸体的许可证。雷蒙将约瑟的棺木运上他的船“硫火号”,心中沉痛不已。他在伦敦失去了两个儿子。天呀!他要怎么面对艾琳?
  琥珀不知道该去哪里。都柏林是不可能的,那儿有太多的费家人。最后她决定在邻郡的威克娄落脚。雷蒙慷慨地赠给她一笔钱,而她决定用这笔钱创业,自己养活自己,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
  她在威克娄的街上买了房子,开展她的新事业,投入全副的心力,发誓终有一天她会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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