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惊讯矗立眼前,她和米契却浑然未觉!多年后,康艾莲遥想起那个要命的黄昏,不禁感慨万千。
  康米契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其与生俱来不顾一切的胆大性格,不仅造就他成功的事业,也使艾莲爱他爱得死心塌地。艾莲从未见过像康米契这么有朝气的男人,因此,当他向她保证,他们的爱情具有使他们免于疯狂的神奇魔力时,她便深信不疑。
  那是一个典型的6月闷热黄昏,鲜黄火球低垂在地平线上。艾莲步出贝鲁特美国大学的办公室,对隔壁美国大使馆前的示威者,视若无睹。
  那天是她结婚周年,她打算要好好庆祝一番,暂时将她身边的战区,及夜色中的焦黑废墟和破水管都拋诸脑后,就当这个城市仍是光灿夺目的“中东巴黎”吧!
  这一夜,她把已成断垣残壁的商店想象成金银丝绸相互争辉的旧貌;这一夜,她假装没看到附近海滩上有小孩子攀爬一尊废弃的高射炮,只看见象征早期承平时代的摩天大转轮。
  米契在阶梯处等她。她正想奔过他的怀抱,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郁金香!”艾莲垂下头,吸了吸粉红橘黄花朵的芳香。“真是美极了!在贝鲁特怎么买得到郁金香?”
  他笑逐颜开,他深沉的笑声总是令她怦然心动。“有门路就好办事,简单得很。”
  “这些花的黑市价格不便宜吧?”她摸着柔软的花瓣,喃喃道。
  熟悉的花香勾起她对旧金山的怀念:蜿蜒的伦巴街道两旁,现在必已开满粉红与雪白的绣球花;而花匠则在名人堂种植鲜黄与鲜黄红百日菊,金门公园必已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卉,人行道上的候车站一定插满了新摘的艳丽花朵。
  “放心吧,我的小山雀,”米契弯身用鼻子轻触她的颈子,嗅尝栀子花般的女性体香。“我一分钱也没花。”
  婚后,艾莲就存钱想回美国买一栋大房子,屋内有偌大的空间供小孩子健戏,后院还有一棵大树可荡秋千。米契答应过她,等这趟中东任务告一段落,就会回国定居。然而,综观12个月来他在工作上的表现,艾莲实在不敢对于他的承诺抱太大希望;不过,等哪天她那才华洋溢的记者老公突然想安定下来了,她至少已有心理准备。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乌皮尔的老婆上个月回荷兰生小孩去了?”米契问。
  “记得啊。”艾莲就是受了老乌弄瓦之喜的刺激,才有了打算为米契怀个孩子的念头。
  “碰巧他今天从阿姆斯特丹回来,我就拜托他为我的美丽新娘带一些花。”
  艾莲一向有自知之明,自认眼睛太大,下巴不够尖,褐色长发太过笔直,实在称不上是个美人胚子。不仅如此,她的肤色也太过苍白,任这里的烈日曝晒,怎么也晒不黑。可是每次在米契深情的注视下,她就有了信心。原来米契眼中的她,是如此的秀美。
  他远离家乡,来到这南方战区,风餐露宿,躲避封锁,在内战的交叉火网下逃命,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她。这份心意着实令她感动。
  “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浪漫的男人。”她仰视他,爱意在眼中闪跳。
  “我也是碰到你才浪漫得起来,”他坦诚道。以前他与在国外结识的女人,均维持忽来忽去的短暂关系;她们和他一样,都不急于安定下来。“因为我发现,任谁娶到世上最可人的妻子,不浪漫也难。”米契用他黝黑的长指捧起她的下巴,凑近献上短短一吻。
  他们缓缓漫步于巴黎大道。
  “近来在忙些什么?”他问道。
  “我们仍在研究《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艾莲挽起丈夫的手臂,左手的结婚金戒在夕阳余晖下闪动光芒。
  “是公元5世纪,斯巴达和雅典之间的战争?”
  她仰起脸咧开嘴。“答对了。”
  米契耸耸肩:“娶了个古典文学教授,脑袋若不多装东西,会露怯的。我在斯坦福大学二年级时,也修过一门古典文学概论。说到这本名著,咱们的老修昔底德还是如我记忆中一样枯燥无味吗?”
  “不可否认,他是冷漠严酷的悲观主义者,但是他有时也会展现与生俱来的机智。我们刚刚上到修斯提底斯才发现波斯在那次冲突中的重要性,本地的参考资料似乎特别着重那方面的陈述。”
  “触及痛痒的历史,一般人较感兴趣。”
  “当然,好啦,今天的古典文学课程,到此为止,”她无奈地摇头,“难得有机会庆祝结婚周年,我可不想让古希腊战争或史学家甚至新闻方面的话题扫了兴。过几年等我们年老发白,坐在前廊看孙儿在花园里玩捉迷藏时,就可一边回味今晚的美妙时光。”
  “就你跟我两人,宝贝。为了浪漫个彻底,我已在‘老船长’订位。”深情而犀利的蓝眸,捕捉到她额前一闪即逝的皱痕。“怎么了?”
  她勉强挤出微笑。“没什么。”在电视记者敏锐的目光下,她坚持:“真的没事。”他继续凝视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别再盯着人家看了,”她笑着抱怨。“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在‘30分钟’节目里,盯着镜头不眨眼的功夫,你再多看我一下,说不定我会供出最近的汽车爆炸案。”
  “我老婆康艾莲——都市恐怖分子。”他温柔地拨开她脸颊上的数缕柔丝秀发。
  康米契过去对婚姻一向敬谢不敏,他每想到能娶一个文静、博学且美得脱俗的女子为妻,总觉得不可思议。他并非对婚姻制度有任何偏见,只是不愿意墨守成规罢了;更何况,他常在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东奔西跑,无暇考虑终身大事。
  直到他从黎巴嫩赶回家乡参加父亲葬礼才惊觉邻家女孩已长得亭亭玉立。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老船长’,试试‘夏日田园’也不错,”他说,“自从它去年遭炮轰又重新开张之后,我们就没再光顾过。”
  艾莲摇头:“‘老船长’好是好,只是——”
  “只是记者老爱在那里鬼混,我们无法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
  艾莲感觉脸上一阵红热。结婚12个月了,他只消说一个字,或坏坏地挑高眉毛,或摆出连续五年荣登《柯梦波丹》月刊读者票选最性感的电视记者榜首的迷人笑睑,就足以令她春心荡漾。
  “可以这么说。”
  “亲爱的老婆啊,”他将她揽进怀里,微笑着对仰起的小脸说道:“你真的以为我在忍受两星期漫长的独身生活后,舍得与一群色迷迷又带酒气的记者,分享我迷人的老婆吗?”
  “我希望我们可以独处。”一身烫热的红晕让她又羞又恼。
  他的指节轻轻滑下她赧红的脸颊。“这简单,你聪明绝顶的老公已包下整个周末的蜜月套房。”他暧昧地挑动眉毛。
  她两手环抱他的颈子,浑然不觉身处熙来攘去的街道,忘情地对米契说:“我爱你!康先生。”
  “我更爱你!康太太。”他答道。“亲爱的,我们如果不继续走,我可能会把你拖往那片沙地,做出令你我脸红心跳的事情来。”
  他总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是魅力十足的性感女神。她笑盈盈地以手指梳理他那罩着一层阳光的金发。“好嘛!好嘛。”
  他们手牵手,举步前行。走到转角处,米契停下来向推车小贩买了两个用紫色绵纸包的红苹果,他递一个给艾莲。“当点心吃。”
  “我还以为我就是你的点心呢。”她嘟着嘴,娇滴滴地抱怨道。
  “唉呀,就算像我这么猛健的情人,偶尔也需要补充营养,保持体力的嘛。”
  艾莲未及响应,一辆古铜色轿车突然在他们旁边停住,尖锐的煞车声几乎撕破他们的耳膜。
  三名配带自动步枪的壮汉冲下车,二话不说便把米契押至后座,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一脸愕然的艾莲。
  等她回过神来,脑海像中了发子弹似的,她缓缓当街跪下,开始张嘴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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