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无言的结局


  汉娜将车停在公寓前。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杰克希望自己能让时间慢下来,但是现在他却匆匆地走上电梯,站在汉娜与马特之间,希望避开其他乘客的注意力。幸运的是,停车场与电梯里几乎空无一人。
  他知道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收拾好行李,向汉娜道别。他甚至没有时间向汉娜解释这一切,也不敢。
  说什么能让她相信呢?告诉她她填满了他孤独多年的心灵,她的身影将永远珍藏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并不重要,甚至他爱她这个事实也不重要,他当然不能告诉她这一点。
  他不知道如果事情是另一个样子,他与她会不会在陵石山呆很长时间。不,他不应该这样期望,因为事情不是那样发生的。他不得不离开他暂时找到的避居的港湾了,他不得不独自一个人离开,任何人与地呆在一起都会遇到麻烦。让汉娜过他所过的那种生活比从她身边走开更糟糕,不论他多么爱她。
  他们站在电梯里。他注视着她,她那蓝色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见鬼,如果他不能找到一块没有蓝色天空的土地,他也许就永远也忘不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的美丽。电梯在第十七层停下来时发出了柔和的叹息声,与他内心的情感相互呼应着,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刻——除了快点离开以外,他没有时间做别的事。
  马特打开了房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到岸了。”马特说,示意他们进去。
  沃特仍然呆在那里,脸上显得有些沮丧。当他抬起头来看到杰克时,他的眼睛睁大了。这个孩子看起来是如此年轻,根本不像是一个致命的敌人,只有离他非常近,并知道他在几个小时以前曾经用枪指着汉娜的脑袋,才会让人感到不安。越早让沃特离开汉娜与她的弟弟,杰克的感觉就会越好。杰克希望自己能在离去前做些什么,但是没有时间了。
  他将行李包拿到卧室,准备换衣服。他小心地折叠好模子服装,将它塞进包中。他四处环顾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留下足以泄露天机的东西。
  床仍然没有铺好,毯子在床上堆成一团,让他回忆起昨天夜里他与汉娜的无休无止的欢娱。汉娜穿过的浴饱难在地上,他将它捡起来,把脸贴到那柔软的毛巾质料上去,呼吸着汉娜的芳香。他想要记住这一切,他需要记住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他保存在头脑中的东西就是他拥有的一切了,也许他会永远孤独下去,但是对她的回忆能让他在很长时间里保持着平静的心态,很长很长时间。
  她将她的车钥匙给了他,但是他将它放在梳妆台上面了。很难解释一辆车在没有她驾驶的情况下出现在隧石山,他需要不留痕迹地撤退,他一直都是深思熟虑的。
  他希望汉娜与马特也能深思熟虑,在他们与警察谈话的时候。当他在汽车里向他们重申了一遍他们需要陈述的细节时,姐弟两个人都变得异常安静起来。如果他们两个人能让外界相信这个故事,事情就会变得容易一些;如果他们不能,那么也没有人能找到他的行踪。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是返回到除石山,拆掉他的实验室,收拾起属于他的东西,这不会用很长时间。他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直暗中希望自己能永远地结束漂泊。
  汉娜的婶婶凯伦哈恩曾经对他说,他不能永远地躲藏下去,不论是在陵石山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她说得对,对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永远都没有一个真正安全的家,但是这个无可争辩的事实却没有让他断绝对家的向往。燧石山会永远铭记在他的心中,在那里,汉娜同他在一起。
  杰克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当他到起居室里收拾起他的电脑时,汉娜在一边默不做声地注视着他。马特问了他一个又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了,但是答案很简短,马特看起来并不介意。杰克显然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男人,看出这一点来并不很难,杰克·葛雷哈恩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男人。而这一点正是给他惹来这么多的麻烦的原因,没有一个见过他的人会轻易地将他忘掉。汉娜记起来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甚至是在当时,在她了解他以前,他已经吸引了她的目光。但是此刻,她的感情远比当时复杂得多,她无法剖白自己的情绪,他就要永远地走出她的生活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她,似乎感觉到了她情感的轨迹。
  “我想你应该打电话叫警察了。”他说。
  “我来打电话,”马特说,拿起了话筒,“毕竟,我是被绑架的人。”
  “你已经明白了应该说些什么吗?”杰克问。
  马特点了点头。
  杰克站了起来,目光仍然注视在汉娜身上。
  “应该还有别的方式。”汉娜说。
  “没有,汉娜,”杰克坚定地说,但是当他将她拥入怀中时,她感觉到他那有力的臂膀在轻轻地颤抖。“你已经看见了我周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但是——”
  他低下头,吻了她,阻止了她的抗议。她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移到她的后背,温柔的抚摸告诉她他对她非常在意。他的吻热烈而真诚,他的嘴唇让她忘记了身处何地,今夕何夕。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似乎他永远都不想放开她,然后,他慢慢地退后一步,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不想走,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这一点,从他的抚摸中感觉到了这一点,她怎么能让他明白他其实不必这么做呢?
  “沃特会在监狱中关很长时间,”她说,“我父亲会做这件事,你明白吗?你不必再逃亡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温柔地扳过她的肩膀,让他们两个人之间拉开距离。
  “不,它没有,”他说,金色的眼睛变得黯淡了,“还有其他像沃特的人。对我来说,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结束。我不得不离开,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安全的,请理解这一点。”
  她所理解的惟·一件事,就是在他的怀中她感觉到安全,不论身边发生什么情况。她咬住了嘴唇,不论她想说什么,她知道都难以表达她的心情。
  他迅速而温柔地看了她~眼,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再见,汉娜。”他说,打开了门。她听到马特在她身后打电话叫警察。杰克离开了。
  她慢慢地关上门,听着门锁发出了空洞洞的‘’卡哈”声。
  “再见,杰克。”她闭上了眼睛,将前额抵在门上。
  她感觉马特在温柔地触摸她的肩膀。
  “警察很快就来了,”马特说,“我也给爸爸打电话了,我尽可能地解释了发生的每一件事,然而我害怕自己会有~些小小的疏忽,我们需要在警察赶来以前再演习一遍我们将要说的话。”
  她点了点头,忽然间感觉到精疲力尽。
  “汉娜,你打算怎么对他们说?”
  她倦怠地看着他。
  “沃特犯了一个错误,帕迪克·丹纳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她的声音便咽住了,她不敢再往下说了。马特用手臂环绕着她,在他蓝色的眼睛里露出关切的神情,“你真的打算这么说吗?”
  “是的,”她说,声音平静,“这是他需要的。”
  “你真的很关心他,是不是,姐姐?”
  “这没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没有了。”
  “汉娜,在我看来,现在仍然一样。”
  她没有回答,如果她再多说一个字,她的心也许就会崩溃,她对这件事无能为力,杰克·葛雷哈姆坚持做帕迪克·丹纳在三年以前做过的事情——永远地消失,留在她心中的只有回忆。他那洞察一切的目光温暖着她的心,他温柔的抚
  摸燃烧着她的身体,她知道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头脑的一部份理解他为什么坚持离开人群,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原谅他。她胸口的疼痛如此剧烈,根本不是轻描淡写能够忽略的。
  天气变得冷起来了,铅灰色的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汉娜走下警察局的台阶,走向她父亲等待在外面的豪华轿车,马特跟在她身后。
  “我很高兴一切都结束了。”马特说。
  她注视着他。“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现在,是这样的。”他说,“你做得非常好,我得说非常令人信服;而沃特被看做一个神经错乱的疯子,这一点非常有帮助。”
  她耸了耸肩。“我希望他不会冷静下来,恢复理智。当他想要这样做的时候,他总是能做到。”
  “我不认为他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将自己解脱出来。一次又一次地重申思维控制对他的信誉没有一点儿好处,让丹纳从他的指缝间溜了出去更让他气得发疯。”
  “嗯。”她说,走到了豪华轿车旁边,“我们不要冒险提他的名字。”
  “说得对,”马特说,压低了声音,“我们必须把这个编造的故事当成真的,这应该是很轻松的。”
  汉娜点了点头,但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轻松的,同警察的会面让她心烦意乱,现在,她只想自己呆会儿。汤姆斯——他们的司机。拉开了车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
  后面对着她的父母,知道她必须要让自己显得平静。
  “感谢上帝你们都活着!”汉娜的妈妈罗丝说。当姐弟两个人坐进汽车里以后,她拥抱了每一个孩子,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饱含着泪水。然后她坐了下来,注视着他们,似乎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确信他们是安全的。
  “汉娜,我希望你能在得知马特失踪的消息时就立刻给我打电话,”老麦肯杰尔祝,司机正驾驶着汽车轻而易举地穿过傍晚拥挤不堪的城区,一直向着麦肯杰尔大厦开过去。
  “她没有机会,爸爸,”马特比她更有勇气再上演一遍这出戏,“汉娜刚刚回到波士顿想从公寓里拿一些她用得着的东西,这时沃特给她打电话,威胁她如果她告诉任何人,他就杀了我。”
  “他为什么认为你与帕迪克·丹纳有联系呢?”
  “这是一个误会,”汉娜说,说这个谎并不容易,不论她在心中重复过多少次,“我拍的一张男人的照片让马特以为是丹纳。”
  “我认错了,当然,”马特说,“但是我在英特网上询问了一些关于丹纳的事情,沃特和他的黑客朋友正在网上漫游,寻找着一些关于丹纳或者是他的实验的信息,不幸的是,沃特以为我认识丹纳。你能想象得到这种荒谬的事情吗?丹纳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汉娜困难地吞咽了一下,让马特继续说下去,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父母身边,忽然之间感觉到他们正在注视着她。她父亲的脸上是一副克制的表情,她的妈妈则眼泪汪汪,她以前曾经看到过这同样的表情——在去杰森葬礼的路上。她面对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知道他们的世界此刻正像她的一样开始失去了平衡。
  马特一直坐在她的身边,他有些困惑起来。他太年轻了,还不能理解发生的一切,但是他想站在她这一边,他需要的就是她沉默中的安慰。自从杰森死去以后,她就开始勤奋工作,努力想成为马特的完美的姐姐、老麦肯杰尔与罗丝的完美的女儿,但是她没有做到,相反,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甚至产生了隔阂。
  当她在隧石山的时候,她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思索着这一切,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知疲倦地工作只是为了弥补她做不到的事情。她有父母,有一个弟弟,他们都爱她,当她需要时,他们总是有求必应。
  这一切比杰克曾经希望过的还要多,但是无论如何,是杰克让她感觉到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值得珍惜——每一个声音,每一丝味道,每一种触摸。
  她冲动地握住她妈妈的手,感觉到温暖而柔和。
  罗丝看起来有些吃惊,但更多的表情是宽容。
  “你没事吧,亲爱的,是不是?”
  汉娜点了点头。“我会没事的。”
  “她没事,妈妈,”马特说,知道她实际上多么难过,“每件事都会恢复正常的。”
  “不见得,”老麦肯杰尔说,“我给我的律师打了电话,沃特一伙人将会很长时间见不到阳光了。汤姆斯,打开收音机,听一听是否有什么关于威廉汉的消息。我想这个消息现在应该传遍半个波士顿了。”
  汉娜将头转向窗外,注视着车窗外的雪花在城市的街灯下飞舞,散发着淡紫色的荧光。她的目光随着雪花温柔的旋转落向地面,所有的事情都会恢复到正常,时间会医治所有的创伤,她内心中难舍难分的感情也会随风而逝。没有什么是不会忘记的,正如马特所说的那样。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就仿彿雪花覆盖了整个世界,将所有的踪迹都掩藏起来,只是那一切并不会真的消失,它们只是埋藏到了冰冷的雪下。
  她轻轻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汉娜?”
  她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父亲,她的父亲苍老多了,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坚定,温暖着她无助的灵魂。
  “没有什么。”她说,将目光又转移到窗外。
  “请原谅,麦肯杰尔先生,我想我找到了一个新闻报导。”
  汤姆斯说。
  一个新闻记者正在现场报导火灾情况,他开始采访一位过路者。电台发出了静电的干扰声,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
  “安戈拉夫人,你说你在大爆炸以前就来到了现场,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件特别的事情,一个男人从四楼的窗户里爬出来,在这座建筑特当中不应该有人的。起初,我以为这是一些孩子,但不是,那是一个男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背上还背着另一个男人。他沿着大楼爬了下来,仿彿那里有梯子一样,但是他身上甚至没有一根绳子。他穿着某种非常奇特的衣服,还戴着面具,似乎他想要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超级英雄。”
  “安戈拉夫人,你的这番描述也许会让一些人很难相信。”
  “不论相信与否,我不是淮·一个看到这种场面的人。那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它是由红色与
  蓝色的线组成,有着古怪的图案——似乎是一张蜘蛛网。”
  “啊,这很有趣,安戈拉夫人,现在让我们看一看由老威廉汉所引起的交通阻塞情况吧。”
  老麦肯杰尔的目光从马特身上转移到汉娜身上。“你们两个人谁知道那个女人正在谈论什么?”他问。
  “不知道,她一定是由于被记者采访而兴奋过了头。”马特说,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将眼睛转向窗外。
  汉娜转头向她的父亲望过去,对这个问题的漠视只会引来她父亲更多的问题。
  “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她说,“她肯定是弄错了。”
  马特点了点头。“显而易见是这样的。”马特说,但是他父亲的目光落在汉娜身上。
  “你在对我隐瞒着什么。”老麦肯杰尔的声音非常确定。
  她禁不住将目光转开,她不是一个出色的说谎者,不论她如何努力;而向老麦肯杰尔说谎更是她不愿意做的事。
  “汉娜,很长时间以来你已经证明了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是这一次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妈妈和我帮助你。”
  她的妈妈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鼓励着她。“告诉我们吧,不论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和马特都不必独自承担这一切。”
  他们说得对,她不必独自承担这一切,但是她一直是这样处理事情的,这让她有些烦恼。她将所有的痛苦都深埋在心底,用繁重的工作让自己获得解脱,这正是她一生中为什么如此勤奋工作的原因——这是惟一让她的生活继续下去的方式,但是现在,这种方法有些不管用了。不,她不想再孤独一个人了,她不知道杰克怎么忍受得了这一切,他失去了他关心的每一个人,他的格兰迪叔叔,他的女儿瑞莎。她知道他也关心她,但是他放弃了她,并认为这是保证她安全的淮一方式。
  杰克早已经领教了沃特的能力,他在一开始就想要保护她——试着让自己远离她。他多次警告她离开,但是她没有理睬那些警告,她并不后悔。她只希望能说服杰克再尝试一次——为了她,但是她没有成功,而杰克已木知去向。
  “汉娜,”老麦肯杰尔说,打断了她忧郁的思绪,“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想要告诉我们吗?”
  马特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汉娜看了他一眼。雪花静静地在轿车的四周飘落下来。
  “这一切取决于你。”马特柔和地说。
  “警察并不知道整个事件,”汉娜说,“他们不知道最好。但是这里的确还有别的事情。”
  汉娜带着复杂的情绪环视着她的公寓。刚刚过去了两天,两天前她还同杰克呆在一起,但是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也许她的本色就是这样的。她注视着她父亲,后者已经知道了关于“天网”游戏和她离开除石山以后发生的每件事——除了她与杰克共同度过的那一夜,那些细节应该只保留在她与杰克的心中。
  老麦肯杰尔用手磨擦着下巴,看着她。“我检查了警察局
  的记录,那上面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电脑与模子服装的事情。”
  “那是因为杰克带走了那些东西。”马特说,靠在了门框上,他的左眉毛上面贴了一块纱布,那是惟·一个能看出来他受到了折磨的迹象。
  汉娜点了点头。“这个游戏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就是沃特费尽心力想要找到帕迪克·丹纳的原因,沃特也应该为丹纳几年前实验室中发生的那一场大爆炸负责。”杰克仍然想要隐姓埋名地死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他只是想要以这种方式保护他挚爱的人免遭不测,他并不想在余生中独自一个人生活,将自己当成一个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人。
  “沃特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老麦肯杰尔说。“不论丹纳是否起诉他,这个男孩都要呆在只有精神病医生照顾他的地方。”
  “但是沃特不是惟·~个需要担心的人,”她说。“他对我们说他有一个组织——一个在英特网上极其活跃的黑客团伙,我不认为能将这些人都一网打尽。”
  “这些人都与杰克为敌?”他并不了解杰克。
  “沃特的组织可能对杰克用在最后一个‘天网’游戏中的电脑技术感兴趣。”她说。
  “但这显然不是沃特追求的全部,”马特很快地插了一句,“当他将我绑在那家旅馆里时,他惟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接近杰克——不论用什么手段。”
  汉娜战栗了一下,走到窗前。这扇窗户她曾经在那天晚上穿着模子服装爬出去过。
  “这就是杰克继续躲藏的原因。”她说,注视着窗外的飘雪,在过去的两天里,雪~直时断时续地下着。
  “你的意思是他回到了陵石山?”老麦肯杰尔问。
  “他在那里不会采很长时间,”她柔和地说,“他会尽快离开那里,这是保证地安全的唯一办法。”她将前额抵在冰冷的窗框上,向下面眺望着。她真的曾经走到那道狭窄的壁架上面了吗?现在看来,这是~个惊人的壮举。是的,她正在鸟瞰着下面的街道,而平时那种景眩的感觉却没有到来。
  她拉开了窗户,将头探向窗外,晚风带着透骨的凉意外面而来,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吹散她恍格的梦境。
  “汉娜,你在做什么?”她的父亲站到了她身边,目光是焦灼的。
  “我想要证明一件事。”她说,靠在了窗户上。老麦肯杰尔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不安全。”他说。
  她将一条腿放在窗台上,忽然马特也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在发昏吗?”他紧张地问。
  “我只是想看一看会发生什么事。”
  “不要。”她的父亲与她弟弟异口同声地说。
  “我告诉你们,我曾经这样做过一次,”她说,挣脱开她父亲的手掌,“我会小心的。”她迈上了窗台,转过了身。“汉娜,请别这样。”老麦肯杰尔说,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毛衣。
  她站在十七层楼的壁架上,下面的车辆渺小得如同蚂蚁,但是那种熟悉的惊慌感却没有袭来,相反,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被杰克那双有力的臂膀环抱着——一还有更多的东西——一种明晰的爱的感觉。很长时间,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注视着火柴盒~样的车辆在雪中慢慢地移动着。
  她的父亲牢牢地抓着她的毛衣。“汉娜,请回到屋里来。”
  她转头注视着他。“我不害怕,自从那一天看到杰森掉下去以后,我一直不能像这样看东西。”回忆涌上她的心头,但这一次没有丝毫的恐惧。她与杰森都喜欢爬山,爬那座悬崖是一个坏主意,但是他们一致同意了。他们享受着攀登的乐趣,享受着美丽的天气和高度的挑战——至少在他们遇到麻烦以前。杰森的坠落是一件可怕的事件,但她已经尽了力。
  当她同杰克一起站在壁架上时,她心中呼唤起的最清楚的回忆就是杰森失去了生命的身体给缩在岩石旁边的情景,当时杰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温柔强壮的手臂抚平了缠绕她这么多年的噩梦一般的记忆。那一夜,她鼓起了勇气,最后看了杰森一眼,并向他说了再见。是杰克给了她力量,他给了她那么多。
  她回到了房间里,马特很快地窗户关上。
  “爸爸,我不再害怕了,当我向下看时,我不再害怕我看到的东西了。”她说,她的父亲温柔地拥抱着她,“当杰森摔下去时,我是如此愤怒,当我看到他躺在那里时,我就是这种感觉——愤怒。我不想让地掉下去,但是他掉下去了。”
  “你无能为力,汉娜。”老麦肯杰尔说。
  “我知道,”她说,“我一直不理解那种愤怒的感觉,我感到丢脸。当我站在壁架上面时,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发生了一遍——恐惧,愤怒——每件事。”
  “这对你来说一定很可怕。”她的父亲说。
  “杰克同我站在一起,我敢面对这一切。当我这样做时,我意识到我的愤怒并不是导致杰森摔下去的原因,这种感情是后来才产生的,我将它弄混了。”
  “汉娜,”他温和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认为这是你的错。”
  “‘除了我自己。”她说。
  他拥抱了她很长时间。当他放开她时,她抬起头,发现马特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敢站在壁架上面,是因为那天夜里穿着‘天网’游戏的模子服装做了~次实验的缘故?”他问。
  “比这还要复杂,”她说,“我能站在壁架上,是因为我不再害怕我看到的东西了。”是杰克·葛雷哈姆做了这一切,而
  不是他的模子服装,但是杰克已经走出了她的生活,永远。想到这些事并不能让她挽回什么,她感觉到她的心仍在疼痛。
  “谢谢你们到这里来陪我,”她说,声音便咽住了,“不要告诉妈妈刚才的事,她会担心的。”
  老麦肯杰尔和马特都在注视着她。“你妈妈为你担了半辈子的心,”老麦肯杰尔说,“我也是,我们已经习惯了。”
  她眨了眨眼睛。“担心我?”
  “你一直在躲避,”他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人能接近你——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我想帕迪克·丹纳对你产生了影响。”
  “但是——”
  “不要否认这件事,”他说,“我现在已经能看懂你的眼神了,你爱他,是不是?”
  汉娜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她只是注视着她的父亲,这是事实。
  马特轻轻地笑起来。“我得说你的眼光非常准,爸爸。”
  “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汉娜很快地说,“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哦,他知道,汉娜·麦肯杰尔,除非他是一个瞎子。”老麦肯杰尔说。
  汉娜摇了摇头。
  “他看得非常清楚,”汉娜说,她没有告诉他们杰克那超人的感觉能力,如果他父亲是正确的,杰克应该知道她的感觉,但他离开了。“这没什么关系了,”她说,“他已经走了。”
  “你确定吗?”马特问。
  她闭上了眼睛,她不能确定任何事——自从她那天遇到杰克·葛雷哈姆以后。
  她的父亲温柔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将她放开。
  “没有人能永远逃避,汉娜。”
  “这个男人能。”
  “担是他无法逃避你,”马特说,“是不是?”
  她慢慢地把目光从她父亲身上转移到马特身上。
  “是的。”她说,声音不再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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