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瘸子弗兰克与“杜乐姑妈”


  那是在同一个早上,一支骑马的队伍在小溪旁逆流而上,昨天晚上,犹他人带着他们的俘虏曾沿着小溪而行。这支队伍打头的是老枪手同“杜乐姑妈”,随后跟着的是驼子比尔和枪杆子大叔连同英国佬。总之,全是白人。在经历了伊格尔泰尔的惊险活动,他们动身进山,要到银湖去。在丹佛,工程师帕特森同他的女儿埃伦一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父亲,因此也一道走进了荒山野岭,她坐在一顶轿子里,由两匹有耐力的印第安矮马驮着。
  现在还看不见温内图,因为他作为侦探骑马先行了。老枪手选择了直通森林和那片林中空地的道路,老铁手和他的陪伴者们在那儿曾同犹他人相遇。猎人们从一些迹象看出,白人在这儿被印第安人俘获了。于是他们立刻准备跟踪,也许可以助一臂之力。
  他们预料不到在这一带巡逻的犹他人已磨刀霍霍,处于战争状态了。不论是温内图还是老枪手,都懂得如何同这个部族和睦相处,两人均相信在那儿会受到友好接待,可以为被俘的白人说句好话。
  红种人在哪儿安营扎寨,这事他们不十分清楚。但他们熟悉那片湖,由于它四周环境优美,适于建造宿营地,所以他们相信在那儿可找到犹他人。尽管有对印第安人怀有好意这个前提,但事先没有观察过他们,就在他们面前亮相,仍然是完全违背西部地区习惯的。所以,温内图便骑马先行,去侦察情况。当队伍刚刚抵达小溪两岸岔口处,这位阿帕奇人便折回来。他骑马奔驰,老远就示意人们要止步。
  这是个不好的预兆,于是老枪手便迎着他喊道:“我的兄弟,你是要警告我们。你见到犹他人了吗?”
  “我见到他们和他们的宿营地了。”
  “你不能在他们那儿露面吗?”
  “不能,因为他们处于战争状态。这事我从他们脸上涂油彩,而且许多人集结在一起这些现象中看出来了。鉴于现在不是宰杀水牛和大规模狩猎的季节,因此那只能是战斧,那么多人正围着它。”
  “人数多吗?”
  “我看得不太清楚。湖畔大概有三百人,各帐篷里也许还有一些。”
  “湖畔?有那么多人吗?出了什么事?也许是围捕鱼群吧?”
  “不对。围捕鱼群时,人总是往前走动。可犹他人静静地站着,冷静地观看着水面。我认为,这是性命攸关的一场游泳。”
  “你根据什么来作这样的推测呢?”
  “有根据。犹他人在脸上涂了油彩,以示准备战斗,他们把身边的白人看作是敌人,要将俘虏杀掉。但是红种人不让他们的敌人快速死去,而是慢慢地折磨他致死。时常让他为生存而同一个处于优势的敌人争斗。他们让一名俘虏游泳,以延长他的死亡,延长他对死亡的恐惧。”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们先发现了四个,继而又发现了两个白人的足迹,合共六人。犹他人不会让他们统统都游泳,而是让每人以另一方式为自己的生存而抗争。我们得赶快去救他们,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这位阿帕奇人莞尔而笑,回答说:“这些白人中有一条汉子,他和他的人马都不会轻易地让人宰掉的。”
  “你指的是谁?”
  “老铁手。”
  “什么?”老枪手大吃一惊,“老扶手,你不是要同他在银湖相会吗?难道他已到了这里?”
  “老铁手严守时间,像天上的太阳那样。”
  “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说他在这里呢?”
  “我昨天就知道了。”
  “怎么没有对我说呢?”
  “沉默常常比说话好。要是我昨天说了,他的枪在林中空地上‘说了话’,那你们就不会保持冷静,而是要快速向前冲。”
  “他的枪‘说了话’?你是怎样知道的?”
  “我们在搜索森林边缘和林中空地上的草时,我发现一棵小树上有弹孔。子弹出自老铁手那支亨利牌短管猎枪。这事阿帕奇人十分清楚。我的朋友想要吓唬红种人,而且他们也很怕他的枪。”
  “你要是指给我看看那棵小树该多好呢!哼!如果老铁手也在这几个白人中间,那我们当然用不着太担心了。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请你们跟着我来,一个跟一个地骑马前进,以免犹他人在发现我们的足迹时能够数出我们是多少人。”
  阿帕奇人说完,便让他的马掉头朝右走,他只顾往前走,却没有回头看看人们是否尾随着他。
  如上所述,小溪两岸是岔开的,它们作为先是低矮、随后越来越陡峭的山脉包围着湖四周的平原。平原上没有树木,但山坡上长满了树木,林木长到谷底,其边缘是稀疏的灌木丛。温内图一边在这些灌木丛后面和在树木下面寻找掩护,一边登上右边的山坡。这个山坡形成了平原北面的边界,西面与那座为湖提供水源的山峦毗连。
  他们就这样骑马绕过平原,从东边来到西边,来到小溪旁,置身于树下,他们可以从树木中间窥见宿营地。他们在那儿下了马,把马拴好,在柔软的青苔上,躺下休息。这儿成了悄悄窥探敌人营地的好处所。
  他们看见犹他人站在营地南边。随后又见到两个男子离开人群,拼命朝南奔跑。老枪手拿起望远镜,通过望远镜望去,喊道:“一个红种人同一个白人赛跑!红种人遥遥领先,他将获胜。白人是个矮小的家伙。”
  他把望远镜递给阿帕奇人。温内图从望远镜里刚刚见到那个矮小的白人,就惊叫起来:“嗬!那是瘸子弗兰克!这个矮小的英雄必须为保存自己的性命而奔跑,他哪能超过红种人呢。”
  “是瘸子弗兰克吗?”老枪手询问道,“我们不可袖手旁观,坐视不救,而必须作出一项决定!”
  “现在还用不着,”阿帕奇人说道,“还不存在危险。有老铁手在他身边。”
  由于一些树木遮挡住了视线,他们无法通观赛跑的整个路程。两名参赛者在右边消失了。人们期待着他们的归来,当然相信红种人首先露面。但是人们后来惊奇地看到,小矮个子取代他首先出现,完全是悠哉悠哉的样子,仿佛是一次散步似的。
  “瘸子弗兰克先到!”老枪手喊道,“这怎么可能呢?”
  “估计是使用了诡计,”温内图答道,“他获胜了,我们将来会知道他搞了什么名堂。你们听见犹他人怒冲冲地大叫大嚷了吗?他们离开那里,返回营地去了。你们瞧,那儿站着四个白人!我认识他们。”
  “毫无疑问,”老枪手说,“那是老铁手,高个子大卫,胖墩儿耶米和矮小的瘸子弗兰克。”
  这几个名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些人本来就认识其中的一个或多个,另一些人也曾听到很多关于他们的情况,因而对他们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直到温内图对老枪手说:“我们的朋友们身上还有武器,因此不可能发生糟糕的事。你们留在这里!我设法去了解一下事情如何发展!”
  他手中拿着望远镜,消失在树木之间。过了半小时后他回来报告说:“营地中心有一场决斗。犹他人紧密地靠拢在一起,我无法看见格斗者,但见到瘸子弗兰克,这小矮个子正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把几匹马牵到帐篷后面,给它们上了马鞍,看样子,几个白人要离开那里。”
  “悄悄地?这么说,要逃跑啦?”老枪手问道,“我们在这路上等候呢,还是迎着他们走去。”
  “都不行,”阿帕奇人摇着头答道,“你可以想想:如果白人逃走了,红种人会怎么办呢?”
  “他们会跟踪追击。”
  “如果要跟踪追击四个或者六个人,这需要多少斗士?”
  “二十到三十个。”
  “那好!我们将轻易地战胜这样一群人。但如果我们让犹他人瞧见我们,那么他们整个部族将跟踪追击我们,那时必定要流很多血了。”
  “言之有理!可是这么一来,红种人会从足迹中看出我们的人数的。”
  “他们可以看到他们前面的足迹,但见不到他们后面的足迹。”
  “哦,你是说我们尾随着他们吗?”
  “你听!那是什么?”
  从营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紧接着看见四名骑手从帐篷那儿飞驰出来,那是白人,他们选择了湖的高处尽头这个方向,可见他们打算来到小溪处,然后沿着小溪逆流而上。
  “老枪手跟我来!”温内图作出了决定,“其他白人兄弟牵着马儿快速进入森林深处,在那儿等候我们回来。你们可以把我们的牲口带去。”
  两人在树木的掩护下,沿着山涧向高高的岸边走去,一直走到一个可以俯视营地,而又不能从营地那里被人看见的地方。他们在那儿站住。
  这时,老铁手同他的伙伴们已飞速策马来到湖畔附近,也就是在山下,而阿帕奇人和老枪手则站在山上面。突然有说话声从上面传下来:“嘿!我的白人兄弟们,请停住!”
  老铁手一行勒住了马,抬头仰望,“温内图,温内图!”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的,我是温内图,”阿帕奇人答道,“这儿还有我的白人兄弟们的一位朋友。”他让这位身强力壮的猎人往前走了几步。
  “老枪手!”老铁手惊叫道,“是您?太高兴啦!光是你们两人吗?”
  “不。我们一共有四十名猎人和伐木工。你们将在我们这里见到一些友好的熟人。可现在还不是畅谈的时候。你们要到银湖去吗?”
  “是的。那就同我不谋而合了。”
  “很好。你们骑马继续往前走。你们的追击者们过去后,我们跟着来,这样就把他们夹在中间了。”
  “妙!”老铁手嚷道,“在这儿遇到你们,实在是走运!你们在上面能够见到营地吗?”
  “能够。”
  “要注意,免得我们遭到突然袭击。我想最简明扼要地向你们报告有关情况。”
  他尽可能简要地报告了。接着,温内图说:“我的兄弟沙利熟悉那个深谷,白人称它为黑暗峡谷。从这儿走要五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峡谷的中央是一块开阔的圆形地方,其周边的峭壁仿佛直冲云霄。老铁手想起了这个地方了吗?”
  “当然啰。”
  “我的兄弟,你可以骑马到那儿去。要是你越过了黑暗峡谷,你就可以停在峡谷的那一边。峡谷非常狭窄,两个骑马者无法互相躲开。借助你的亨利牌短管猎枪,你一人就可以抵挡住千百个犹他人。倘若敌人到了那里,既不能前进,又不能后退,因为我紧跟在他们后面。”
  “好的,我们接受这个意见。但您首先还要对我说说:为什么你们那么多人骑马涌向银湖呢?”
  “我要向您说明一下,”老枪手答道,“那儿上面有一座丰富的银矿,但坐落在缺水的地方,如果我们弄不到水,那就无法开采利用,于是我便想到把银湖的水引去。要是此事成功,我们就可从矿山中得到百万元。我带来一位工程师,他首先该鉴定,并在可接受的情况下阐述技术上的各种问题。”
  老铁手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说道:“一座银矿?谁发现的?”
  “我本人也在场。”
  “唔!你们把湖水引到矿山去,那你们做了一笔事半功倍的交易!湖底有财富,相比之下,您的银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实在太可怜啦。”
  “噢!您是说银湖宝藏吗?您知道些什么情况?”
  “比您想象的要多。您以后会听到的。您本人不是也谈到过这宝藏吗。您从谁那里听说的?”
  “从……以后再谈吧!你们快跑!我看见五个骑马的印第安人从营地来了。”
  “呸!没有什么好怕的。这大概只是先头部队,他们要死死地盯住我们。大群人马将很快跟着来。因此,前进!在黑暗峡谷再见!”
  老铁手同他的同伴们快速离开。老枪手和温内图弯下腰来观察那五个犹他人。他们骑马来到,跑过去了,目光注视着前方和地上。
  现在,这两个人回到他们的伙伴们那儿去。伙伴们已回到森林中,正在山涧流入湖的入口处等着。老枪手正要把他同老铁手所讨论的事告诉他们,突然看见许多犹他人妇女正走近湖岸。她们手中拿着钓具。他用一个独特的手势使温内图注意到了她们。
  妇女们走近了。显然,她们不想在湖岸上,而是想在山涧入口处钓鱼。她们并排地在灌木丛旁边坐下,把钓杆伸出来,便相互攀谈起来。她们好像不知道钓鱼人是不可以说话的。温内图悄悄向她们爬去,在她们旁边的灌木丛后面躺下来。他就这样躺了大概一刻钟,然后回去报告说:“如果这些妇女不学会更好地沉默,她们永远两手空空,钓不到一条鳟鱼。那五个骑马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斗士,要跟踪老铁手的踪迹,短时间内将有其他五十人随后赶来,由大狼率领。”
  “这么说他没有受伤?”老枪手问道。
  “老铁手那一刀使他右手瘫痪,呼吸停止。当然,他随后恢复了呼吸,而手的瘫痪并不妨碍他亲自指挥追击。今天,犹他人在整个地区分散打猎,寻找野味儿,因为明天要把营地拆掉。”
  “营地挪到哪里?”
  “妇女和儿童们进山到老人那儿去,她们在那儿安全。斗士们跟随大狼去寻找各犹他人部族的集会地点。”
  “这个地点在哪里?”
  “这些妇女似乎不清楚。我无法获悉更多的情况。所知道的,就我们的目的而言,已足够了。”
  “除了等待大狼同他的部队过去,别的我们什么也干不了。”
  人们等待着。一个小时后,大狼同他的人马终于到来。他们骑马过去了,根本就没有往树下瞧一眼。他们人人都荷枪实弹,一副十足好斗的派头。酋长右手缠着绷带,脸上涂的油彩比早上还要厚。用羽毛点缀的战袍,从双肩下垂到马背上。但头上缺少了山鹰翅膀的装饰物。大狼被打败了,想要将功补过后才再戴上这样的标志。
  十分钟后,温内图先独自一人尾随这些犹他人,又过了十分钟,其他人才动身。
  他们走的路当然谈不上是一条真正的道路。人们总是在水边逆流而上。春天洪水泛滥时,流水冲刷了岸边。被冲掉的石头和树干,俯拾皆是。因此,人们只能慢慢地前进,特别是埃伦·帕特森乘坐的轿子,只能艰难地被抬着越过这样的障碍物。过了山坡后,就好走些了。最高的斜坡已跨过去了,水流越平缓,山涧环境就越少遭到破坏。
  到黑暗峡谷的路线,要经过埃尔克山最狭窄的地方,横穿过山脉。要穿越没有矮树丛的原始森林。分散开来的树干把树梢连成一个茂密的树叶顶棚,只有个别地方阳光可以穿射进去。地是松软的,有腐烂气味,能显现出深深踩进去的足印。
  老枪手同他的人马从湖那儿起程时,时钟指向十点。直到下午一点,几乎只穿越了森林,随后又穿越一片带有矮树丛的草原,这使白人感到高兴。如果草原很开阔,就得同犹他人保持较大的距离。草原时常往下倾斜成为山谷,山谷那边又得往上攀登。随后又要穿越森林,但时间不长,因为几分钟后就到达另一边的边缘。阿帕奇人在那儿停下来等候他的伙伴们。
  在白人眼前展现出一片无与伦比的景色。他们已经穿越了埃尔克山脉地区,现在面前就是格兰德河连同它的峡谷地域。三片黑色的呈斜面状的岩石平原,从左边、右边和骑马者们停住的地方彼此下倾,好像三块巨大的、在底下彼此连接起来的石板似的。石板的坡度很大,表面很平滑,人无法坐在马鞍上停住。要俯看深深的谷底,那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一条山涧从两面倾泻进谷底,却没有以它的水分培植一棵树,一棵灌木,甚至一根草茎。两条山涧在底下汇合,消失在一条岩缝里。
  “这就是黑暗峡谷,”老枪手指指这条岩缝说,“它之所以得到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既深又狭窄,阳光无法射下去。在它的深处,即使是大白天也几乎同黑夜一样。你们瞧瞧那下面!”
  他指向山涧在岩缝中消失的那个地方。那儿有一些很小的人影在走动。那是些骑马的人,他们实在太小,观察者觉得他们几乎不到膝盖那样高。他们是犹他人,刚刚在岩缝中消失。这条岩缝几乎是垂直地从一面巨大的石壁裂开的。石壁上面是一片辽阔的平原。该平原被那座远处望去朦朦胧胧的大山——布克山脉封锁着。杜乐往深处看看,说道:“要我们到底下去?这事只有修建屋顶的工人才能做到。这样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要是谁坐下来,有人推他一下,谁就可以滑到底下去了。”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下去,”老枪手说,“你们下马,抓住马的缰绳,抓得紧些,得像坐雪橇那样滑下去。没有滑动的东西和制动的器具,要刹住,只能采用‘之’字形路线滑下去。要滑过这边来又滑过那边去!”
  老枪手这个建议被采纳了。如果沿着笔直的方向下去,就难免不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故。“之”字形路线的走法还是可以的。然而这样的走法需要的时间远远超过半小时。人们终干到了底下,排列好队伍,准备向峡谷挺进。这儿的峡谷很窄,除山涧外只能容纳两名骑马者。温内图还是打头。老枪手跟在他后面,英国佬卡斯托尔泊骑马与老枪手并排前进。随后便是猎人们,再后面便是伐木工们,他们把工程师和他的女儿夹在中间。自伊格尔泰尔战斗后,带班师傅沃森和许多工人都加入了这个队伍,队伍因此扩大了。
  在峡谷里前进是不许说话的,因为在这峡谷里的任何响声都会产生比在露天中大得多的回声。马蹄声就可能使马儿们成为“告密者”。由于这个缘故,温内图下了马,穿着他那双软皮鞋走在伙伴们的前头,他的马由一名伐木工牵着。
  那好像是一次骑马穿越地狱的出游。前前后后均为狭窄的裂缝,脚下是硬邦邦的布满石块的岩石和黑森森的、神秘莫测的山涧,左右两边是陡峭高耸的岩壁,它们仿佛在上头连接起来,高得不见天日。越往前挺进,空气就越沉闷,日光变成了苍茫暮色。
  峡谷很长,永不到头!有时变得稍微宽一点儿,可容纳五六个骑马者。随后岩壁又紧密靠拢,令人有窒息之感。甚至马儿也觉得阴森可怕,惊恐不安地打起响鼻来,力图急速往前冲,以摆脱这种困境。
  过了一刻钟又一刻钟。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十门大炮同时轰鸣。随着响声大家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驻足不前。
  “天哪,到底什么事?”工程师帕特森探问道,“是岩石崩坍吗?”
  “那是枪声,”老枪手解释道,“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留下几个人照看马!其余的前进!下马!”
  三十多人尾随着他,人人手里拿着猎枪。没有走几步,他们就看见温内图背对着他们站着,正架好银管猎枪准备射击。
  “放下武器,不然我的魔枪就要开口说话啦!”人们不清楚这声音来自何方,不知道是从上面抑或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放下武器!”有人用犹他人语言再次大声喝道,以致这短短几个音节在狭小的岩缝里变成了隆隆的雷鸣。
  接着又连响三枪。人们听见,这些射击均出自同一枪管。这必定是老铁手那枝亨利牌短管猎枪,其响声在这里自然如同大炮的轰呜。紧接着,温内图的银管猎枪也一闪一闪地发出光来。被击中者们先是叫嚷,继而嚎叫,仿佛地狱里的一群群魔鬼都被释放了似的。
  老枪手赶上了阿帕奇人,现在他可以看到他面前是什么,是谁了。岩缝有一小段路拓宽了,形成了一块圆形地方,也许可容纳百名骑马者。这儿也是天色昏暗,但尚能看见犹他人的人群。
  那五个先行的犹他人斗士做事欠考虑,他们在这儿停住等待他们的人到来是个错误。如果他们继续前进,那么站在那一边的四个白人就会被迫跟他们打招呼,那五个人就可能向后逃跑,以警告他们后来的人。但由于他们等自己的人赶来等了那么久,现在他们统统都被包围了。在岩缝的那边,老铁手举起他那亨利牌短管猎枪,瘸子弗兰克在他身旁跪着,使大卫和耶米可以在矮子肩膀上射击。红种人没有遵照老枪手的要求立刻放下武器,所以枪声接连响了。五名犹他人躺在地上,其他人几乎没有招架的余地。他们的马儿由于枪声的隆隆回声,变得害怕起来,他们要驯服这些受惊的马忙得不可开交。
  “放下武器,不然我又要开枪啦!”再次响起了老铁手的声音。
  从另一边又传来了喊声:“老枪手和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在这里。你们如果想要保住你们的性命,那就缴械投降吧!”
  没有一个犹他人胆敢反抗。他们呆头呆脑地朝前朝后望望,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候,杜乐轻快地从温内图和枪手身旁经过,快速向酋长走去,把他的猎枪枪口对着他的胸脯,大声喝道:“把枪扔掉,不然我就扣动扳机啦!”
  大狼凝视着这个胖乎乎的模样奇特的人物,好像见到一个魔鬼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左手手指松开,让枪掉了下来。
  “还要扔掉战斧和短刀!”
  大狼也遵令照办了。这时,杜乐纵身跳上大狼背后犹他人的马上,把这个遭遇奇袭者的胳臂捆绑起来,然后从马上下来。酋长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他像在梦里。他的做法产生了效果,他的手下人也都听天由命。像他那样,同样被解除了武装,任凭五花大绑。事情进展得格外迅速,绑上最后一名红种人,捡起缴获的武器后,便继续行进。猎人们骑马打头,接着是红种人,伐木工们压阵。
  温内图与老枪手同老铁手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头。他们俩默默地把手伸给他,这是暂时仅能表示的问候。“杜乐姑妈”和瘸子弗兰克骑马走在俘虏们前面,其实两人的关系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亲近。两人默默无言,谁也不开口说话。过了一些时候,杜乐把脚从马镫里抽出,倒过来坐在马鞍里。
  “哎呀,好家伙!这是什么意思?”弗兰克问道,“先生,您要演喜剧吗?也许您早先在一个马戏团里当过小丑吧?”
  “没有,先生,”杜乐答道,“我之所以倒过来坐,是因为我们可能要犯错误。您好好想想,我们身后有五十个红种人骑马!这很容易发生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我以这样的姿势坐着,就能监视他们,并且我手里拿着枪,必要时,就给他们一颗弹丸。”
  “唔!您的话,言之有理。要是我也掉过去,我的马不会见怪的。”
  一分钟后,他也倒过来坐在马鞍上,以便能够监视红种人。这两个奇特的骑马者难免会时常相互看看。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友好。显然,他们相互有了好感。默默无言地行进,这只是一会儿。瘸子弗兰克终于无法沉默下去了。他打开了话匣子;“要是我询问您的尊姓大名,请不要见怪。我觉得我好像曾经见过您。”
  “在哪里?”
  “在我的想象中。”
  “嗨!谁会料到我活在您的想象中呢!我要支付多少租金?解约通知的情况又如何?”
  “完全随您的便。可今天我没有想到会见到您本人。倘若您正是我想象中的人,那么我曾听到过许多有关您的趣事逸闻。”
  “好吧,您认为我是谁?”
  “‘杜乐姑妈’。”
  “您在哪儿听说过这位‘姑妈’的?”
  “在我同老铁手和温内图一起到过的好些地方,诸如:黄石地区,还有埃斯塔卡多平原。”
  “唔,原来如此!瘸子弗兰克先生,我也听到过有关您的传闻。阿帕奇人谈到过您,而且今天当我们在犹他人营地前躺着时还把您称作为一位小英雄呢。”
  “一位——小——英雄!”弗兰克复述道,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开心的微笑,“一位——小——英雄!这我得记下来!我是谁,您猜对了。但不知我是否也猜对了呢?”
  “毫无疑问。可您到底是怎么猜到我是‘杜乐姑妈’的呢?”
  “是您的着装告诉我的,还有您的举止。我听说,‘杜乐姑妈’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刚才见到您那样对待犹他人酋长时,我心里马上这样想:那就是他!”
  “很荣幸,很荣幸。我听您说话,您是个德国人吧?”
  “是的。恰好来自中部地区。是萨克森人!”
  “真神!萨克森什么地方人?柯尼希赖希?阿尔滕堡?科堡·哥达?迈宁根·希尔德布尔格豪森?”
  “柯尼希赖希,柯尼希赖希!您这么熟悉这些地名,难道您也是一个德国人?”
  “那还用说!而且我也是来自萨克森,也就是萨克森的阿尔滕堡。”
  “哎呀!”小矮个子用他家乡的方言插话道,“也是个萨克森人,而且还是个阿尔滕堡人?这可能吗?您来自阿尔滕堡城,还是来自农村?”
  “来自朗根·洛伊贝。”杜乐也用他的阿尔滕堡方言答道。
  “朗根·洛伊贝?”弗兰克问道,他的嘴一直张着,“是朗根·洛伊贝·下海因吗?”
  “是的。您熟悉这个地方?”
  “为什么我不该熟悉?我在那儿有亲戚,我年轻时曾在他们那里逛过两次教堂落成纪念年市。您听我说,那儿的教堂落成纪念年市按照阿尔滕堡的习俗举行。要烘制糕点,长达十四天。常常是一村的年市刚过去,另一村的年市又开始。所以,那儿的人们普遍都谈论阿尔滕堡地方风味食品。”
  “说得对!”杜乐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会烘制,因为我干过。您有亲戚在我们那里吗?他们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
  “完全跟您一样,他们叫杜乐!都是些近亲。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曾有一位监护人,其已故的儿媳在朗根·洛伊贝又结了婚,后来离开了人世。她的继子有个姐夫,那就是我所指的人。他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什么都能干,总能使自己度过难关,并真诚地把他的孩子们拉扯大,而且……”
  “停一下!”杜乐打断他的话,一边靠拢过来抓住弗兰克的胳臂,“他有孩子们吗?”
  “一大堆!”
  “您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不,记不起来了。但老大我还能想起来,因为这个家伙对我有好感。他叫巴斯特尔,因为阿尔滕堡方言把塞巴斯蒂安读成巴斯特尔。我认为,他还附带叫作梅尔希奥。这个名字在阿尔滕堡是很流行的。”
  “对,非常对!塞巴斯蒂安·梅尔希奥·杜乐!您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吗?”
  “不,可惜不知道。”
  “那您瞧瞧我,您朝我看看!我就是他,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您?”小矮个子问道。
  “是的,是我!我就是巴斯特尔,而我还记得一清二楚,谁在我们那里逛了教堂落成纪念年市。那是莫里茨堡的表兄弟弗兰克,他随后当了森林管理助理员。”
  “那是我,是我本人!老表,这么说我们作为同宗同族的人,在异国他乡,在这荒山野岭里碰到一块儿了!老表,过来,我得紧紧地拥抱你!”
  “是的,我也得紧紧地拥抱你!”这一个把胳臂伸过来,那一个伸过去。由于两人倒过来坐在他们的马上,拥抱自然有些困难,但在万不得已时都克服了。他们并不在意怀着敌意注视着他们的俘虏们那涂了油彩的脸色,而是愉快地并排骑马,背朝前,谈起幸福的青少年时代。如果不是队伍停止前进,他们的攀谈还远远没有结束。人们已来到岩缝的尽头,岩缝从此通向一条较大较宽的峡谷。
  虽然太阳已深深地沉下去了,它的光芒再射不到峡谷的地面,但起码仍有光亮和流动的空气。骑马者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条峡谷也许有二百步宽,谷底有一条狭小的河,很容易涉水而过。小河沟旁长着青草和灌木丛,还有几棵树。
  让红种人从马上下来,然后又被绑住双脚坐在地上。现在才是人们尽情地互相致意的时刻。
  老枪手的队伍随身带着些干粮,先把这些食品吃掉。接着该决定红种人的命运了。温内图、老枪手和老铁手都准备释放他们,但其他人要求严惩。英国佬说:“决斗、个人交锋结束时,他们应该让你们自由。如果他们没有这样做,反而追捕你们,要谋杀你们。这种图谋应受到惩罚。”
  “您想要怎样惩罚这种图谋呢?”老铁手问道,“总不该处以死刑吧!”
  “不。”
  “处以拘留、监禁?”
  “呸!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这大概是我们所能采取的惩罚中最糟糕的一种,因为对于印第安人夫说,没有比遭受殴打更大的侮辱了。那样他们会在整个大陆跟踪追击我们,以此报仇雪恨。”
  “那就处罚他们!取走他们的马和武器!”
  “这样做太残忍。没有马和武器,他们会饿死或者落到他们敌人的手里。”
  “先生,我不理解您!正是您,考虑问题不该如此宽宏大量,因为他们对您犯下了罪行。”
  “而正是因为他们对我、弗兰克、大卫和耶米犯下了罪行,我们四人才有权决定他们的命运吧。”
  “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勋爵一边说,一边生气地转过脸去。但他马上又转过脸对老铁手说道,“我们打赌好吗”
  “赌什么?”
  “赌的是:要是您宽容地对待他们,他们会不会以怨报德、恩将仇报?”
  “我不打赌。”
  老铁手主张同红种人达成一个稳妥的协议,大家越来越倾向于接受他这个建议。光是同酋长一人谈判是不够的,他的斗士们也必须亲耳听见他所说和所承诺的话。出于对他名声的考虑,也许他会忠实履行他的诺言。
  “大狼对他自己的命运是怎样想的?”老铁手用犹他人的语言问道。
  酋长默不作声。
  “犹他人酋长胆战心惊,所以他没有答话。”
  这时,酋长带着愤怒的眼光盯着老铁手的脸说道:“白人说奥符茨·阿瓦斯害怕,那他就是个撒谎者。”
  “你竟敢如此回答!你根本就无权谈论撒谎,因为你自己撒了谎。”
  “这不符合事实。”
  “事实如此。当我们还在你们营地那里时,我问过你:如果我获胜,我们是否自由。你是怎样回答的?”
  “说你们可以走。”
  “难道这不是一派谎言吗?”
  “不是,因为你们走了。”
  “可你们跟踪我们!这你还要抵赖吗?”
  “我们要骑马到集会地点去,并非跟踪你们。”
  “那你为什么派你的五名斗士尾随我们的踪迹?”
  “我没有这样做。我们把战斧挖了出来,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就得小心谨慎,提高警惕。我们让你们撤离,遵守了诺言。可你们却袭击我们,把我们的东西统统拿走了,并且还杀掉了我们的五个斗士。”
  “当我们骑马离开时,你的守卫者为什么向我们开枪?”
  “他们不清楚我对你们作过什么承诺。”
  “你的所有人马都知道你的允诺,为什么他们人人都发出战争叫嚣?”
  “这些叫喊不是针对你们的,而是冲着守卫者发出的,要求他们不要再射击,是我们的一番好意,你却把我们说得那样糟糕。”
  “你擅于机敏地为自己辩护。可我能提出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你有罪。我们蹑手蹑脚地绕着你的营地走,窃听了你的部下的谈话。我们知道你们要杀我们。你们该为此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酋长不答话了。
  “我们一点也没有伤害你们,而你们却想要我们的命,你们真是死有余辜。但是我们不是凶手。你们甚至还可以重新获得自由,收回你们的武器,然而你们得为此答应我们,今后不伤害我们在座的人中任何人的一根毫毛。”
  “你这番话是你的舌头说的,还是你的心说的?”酋长一边问,一边向老铁手投去半信半疑的、审视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表里如一,不会口是心非,我的舌头从不会说出不同于我心里的话。你准备对我作出保证吗?”
  “准备。”
  “你也准备以抽和平烟斗的方式发誓吗?”
  “奥符茨·阿瓦斯准备。”大狼迅速回答,不假思索。从中可推断出,他作的保证是严肃认真的。由于他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油彩,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出来。
  “现在就可以依次轮流抽烟斗了,”老铁手继续说,“要作的保证,我先说,你得跟着说。”
  “你说吧,犹他人酋长会复述的!”
  这种乐意作出保证的态度,似乎是一种好的迹象,老铁手对此感到由衷的高兴,但又不得不提出补充警告:“我希望你这一回说话老实。我一贯是红种人的朋友。因此,我考虑到了犹他人曾遭受攻击,不然你们就不会那么便宜地幸免于难。”
  酋长独自出神,没有抬头看说话者。老铁手从脖子上取下他的烟斗,塞进烟丝。点燃烟斗后,他就为酋长松绑。这位犹他人必须站起来,朝众所周知的六个方向把烟吹出去,同时说道:“扬帕地区犹他人酋长大狼代表他自己和他的斗士们说话。他对他面前的白人,对老枪手、老铁手和所有其他人,还对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说话。所有这些战士和白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和兄弟。他们永远不会受到我们的伤害。我们宁可死去也不会承认他们把我们看作为他们的敌人。这就是我的誓言。我的话完了。Howgh!”
  他坐了下来。现在,其他人也从他们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烟斗依次传递,嘴嘴相传,直到大家都抽了。甚至小埃伦·帕特森也抽了。接着,红种人收回他们的武器。如果可以相信他们的誓言,那么这样做并不是冒险行为。尽管如此,白人还是尽可能地小心谨慎,他们每个人都把手置于自己的手枪旁边。酋长把他的马牵过来,对老铁手说:
  “我们将返回我们的营地去。”
  “哎呀!你们不是要到犹他人集会地点去吗!现在你承认了吧,你们骑马出来,完全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你们把我们拦住了,我们再去也晚了。我们只好折回去了。”
  “穿过黑暗峡谷吗?”
  “是的。再会!”
  酋长上马,然后进入岩缝里,没有回头瞅瞅。他的人马默默地尾随着他。
  “这个家伙肯定是个流氓!”年老的布伦特尔说,“如果他脸上的油彩不是涂得手指般厚,那就可以从中看出他的虚伪。朝他的脑袋给一枪,那是最明智的。”
  温内图听到这些话后答道:“我的兄弟可能说得对,但是行善比作恶要好。夜里我们留在这里,现在我去跟踪犹他人,以偷听他们的谈话。”
  说后他消失在岩缝里。
  现在大家都觉得比早先舒畅和自由些。该拿犹他人怎么办呢?把他们统统杀掉?不可能!费劲地把他们作为俘虏带着到处去?同样不可能!现在责成他们维持和平与友谊,把他们打发走了,这是上策。
  白天行将结束,尤其是在这峡谷里,天黑得早。几名男子出去为营地篝火寻找干柴。老枪手和老铁手分头骑马外出侦察,前者在峡谷里朝南由上而下,后者朝北,由下而上。他们得小心谨慎。两人走完了相当的路程,并未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便回来同其他人一起共进今天这顿凑合的夜餐。
  温内图晚些才回来。尽管黑暗峡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也认得路。他说,犹他人把在峡谷里躺着的他们的人的尸体带走了。他尾随他们到岩缝的那一边,清楚地见到他们从陡峭的岩石低洼处骑马往上走,然后消失于上面的森林中了。
  尽管如此,在黑暗峡谷中还是设立了岗哨,以防遭到任何袭击。另外两名守卫者,分别站在主峡谷处营地上方和下方一百步处。
  当然要讲述的事还很多,人们躺下休息时已经过了午夜。老枪手在睡觉前去查看各个岗哨,弄清楚他们是否保持警惕,并安排好了换班的次序。随后把篝火熄灭,峡谷里变得黑咕隆咚,鸦雀无声。
  温内图曾清楚地见到,犹他人消失在上面的森林中。但他们没有穿越森林,而是在林中停留下来了。酋长叫人把尸体从马上取了下来。他走到森林边缘,朝岩缝下面看去,说道:“我们正被人监视。那下面肯定站着白人狗,他要观看我们是否真的返回我们的营地。”
  “难道我们不是这样做吗?”副酋长问道。
  “你像草原的亚洲胡狼那样智力低下吗?”大狼训斥他道,“我们应该向这些王八蛋报仇。”
  “可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朋友和兄弟。我们跟他们一道抽过和平烟斗了。”
  “烟斗是谁的?”
  “是老铁手的。”
  “既然是他的,那誓言就只适用于他,而不适用于我们。为什么他那样笨,不用我的烟斗!这你看清了吗?”
  “大狼一贯正确。”那个男子答道,他完全赞成酋长吹毛求疵的说法。
  “明天早晨,白人的灵魂将进入黄泉之下,以后他们得在那儿伺候我们。”酋长继续说。
  “你要袭击他们吗?这样做我们的人数太少,而且我们也无法穿过峡谷回去,因为他们严密地监视着峡谷。”
  “那我们就寻找另一条路,把我们所需要的许多斗士叫来。‘湖畔树林’边不是有的是红种人男子汉吗?继续往上不是有一条路横穿峡谷吗?白人似乎不可能熟悉这条峡谷。死者和他们的马留在这里,同时你们中的两人也留下来作看守。我们其他人则骑马朝北边去。”
  人们将执行这个决定。“湖畔树林”虽然狭小,却是一条要走数小时之久的林带。犹他人向那儿飞驰而去,山坡渐渐地往下倾斜,直到一条横向山谷。大狼通过这条山谷到达白人所在的主峡谷。当然,经过三英里的路程,这条山谷才通到老铁手和他们的伙伴们的营地上面。一条狭小的分支峡谷,从山谷对面切入主峡谷,这条主峡谷并不完全像黑暗峡谷那么狭小,今天白人同红种人曾在这儿相会。大狼同他的人马直奔主峡谷。他似乎很熟悉路,尽管天色昏暗,他也没有迷路。
  上述那条分支峡谷没有山涧,它延伸到山上。不久,红种人就来到广阔的岩石平原的高坡上。有许多分支的峡谷网,都与此平原相连。月亮高挂在天上,光芒四射,照亮了这儿的平原。平原左右两边都是岩石,可作为防护性的岩壁,地面越下倾,它们就变得越来越高。前面出现浓密的树梢,树梢下燃烧着许多堆篝火。那是一片森林,一片真正的森林,位于被暴风扫平,被太阳晒干,干枯成石的平原上面或里面。这片森林的存在,仅仅归因于地面凹坑。暴风在其上空呼啸而过,却冲击不着它。雨水可以在这里蓄积,于是便形成一个湖,湖水浸透土壤,有利于树木生长。这就是“湖畔树林”,大狼就是要到那儿去。
  这儿篝火堆很多,根本不需要借助月光认路。这里呈现一派活跃的营地生活景象,而且是一种军事营地的生活。看不到帐篷,见不到茅舍,人们见到的许多红种人斗士躺在篝火旁他们的毯子上面,或者躺在光秃秃的地上。马儿在其间吃草。这就是所有部落的犹他人群体集合出征的地点。
  大狼来到头一堆篝火处,停了一下便下马,示意他的人马在这儿等候,向一个坐在篝火旁的人呼叫纳纳普·内夫这个名字。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元老酋长。无论如何,元老酋长是指各犹他人部族的总指挥。这位元老站起来,领大狼来到湖边,那儿燃着一堆大的、同其它篝火隔开的篝火。四个印第安人坐在那里,人人都以鹰毛来点缀着。其中的一人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脸上没有涂油彩,现出了无数道深深的皱纹。满头长长的银丝一直垂到背上。毫无疑问,此人最低限度也有八十高龄了,却腰板挺直,自豪和精神抖擞地坐着,仿佛像还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他的眼睛敏锐地盯住来人,却一声不吭,不打招呼。其他人也是默默无言。大狼不声不响地坐下,直瞪瞪地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长老终于开口说话:“树干秋天扑下叶子。但如果它此前失去叶子,那它就毫无用处,成了废物。三天前它仍有叶子。如今这些叶子在哪里?”
  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是说大狼没有戴上鹰毛。它隐含着责备。
  “明天,这个装饰又将引人注目,并在腰带上挂上一二十张白人的带发头皮!”大狼答道。
  “大狼不再戴上尊严的标志,他是被白人战胜了吗?”
  “只被一个白人打败,但被这样一个人打败:其拳头的威力比其他所有人的手都强。”
  “那只能是老铁手啰。”
  “那就是他。他现逗留在附近,身边还有许多人,诸如:老枪手、温内图,那个高个子猎人和肥胖的猎人。他们是一支大概五十人的队伍。我此行是要给你们捎来他们的带发头皮的。”
  长老不禁“嗬!”的叫了一声,其他人也异口同声地“嗬!”的叫起来。纳纳普·内夫那年迈的面容上露出紧张的神情来:他脸的皱纹几乎看不见了,“大狼可以讲讲情况!”他向来人这样要求到。
  大狼满足了长老的这一要求,讲的时候他竭力使自己和自己的行为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其他人纹丝不动地坐着,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以这样的话结束了他的报告:“纳纳普·内夫还得支援我五十名斗士,让我带他们去袭击这些狗屎堆。在曙光出现之前,必定要把他们的带发头皮挂在我们的腰带上。”
  长老的皱纹再次显现,他眉头紧锁,鹰嘴鼻似乎变得格外瘦削,轮廓更清晰,“还在曙光出现之前?”他问道,“这是一位红种人斗士说的话吗?白人的目的在于毁灭我们,现在,由于伟大的神明已把他们中最显赫、最高贵的人物交到了我们的手里,他们该像母亲怀抱中的孩子那样迅速而又无痛苦地丧命吧?我的弟兄们对大狼的话有什么要说的?”
  “务必将白人绑到刑讯柱上。”其中的一个酋长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们必须活捉他们。”第二个酋长说。
  “他们越是有名气,受的痛苦就该越大。”第三个酋长补充说。
  “我的弟兄们说得好。”长老赞扬说,“我们要活捉这些狗。”
  “老酋长要考虑到他们中有些什么样的汉子!”大狼警告说,“一切恶魔都隐藏在他们的武器里……”
  “够啦!”长老怒冲冲地插话说,“纳纳普·内夫知道这些人有什么能耐和本领,可我们有足够的斗士把他们压死。我让你带走三百条汉子,你要把活着的白人给我们带来。你身边已有五十名斗士。这样,每个白人就要对付七个敌人。你们必须在他们醒来之前成功地奇袭他们,把他们绑住。携带足够的绳索!现在你来!由我挑选你要带走的人。”
  他们站起来走了一圈,从一堆篝火走到另一堆。三百条汉子很快就集中在一起,此外还派遣五十人去看守马,这些马不能被带到紧靠白人的地方。大狼向斗士们说明有关情况,描述了形势,并分析了他的进攻计划。随后红种人上马,沿着大狼来时的那条路回去,当然只到主峡谷。他们在那儿下马,把马儿留下,让那五十人看守。在既定的力量优势情况下,这次行动似乎毫无危险。充其量白人的马可能借助嗅觉察觉到蹑手蹑脚的红种人的到来,并通过急躁不安和大声打鼻响使之暴露。这有什么法子对付呢?这个问题他不是低声地对自己说的,而是高声地提出来的,周围站着的人都听见了。这时一个斗士弯下腰来,拔起一株植物,向他递去,说:“这是迷惑嗅觉的灵丹妙药。”
  酋长熟悉这种植物,那是紫苏。在遥远的西部地区,时常是几平方里范围内,都长满了紫苏。甚至在这条阳光能照射到其谷底的峡谷里,这种植物也是很茂盛。那人的主意可行,马上被采纳了。红种人用紫苏擦他们的手和衣服。这样一来就产生了浓烈的气味儿,使得迷惑马儿嗅觉的一事大有希望。此外,大狼还觉察到,从谷底上来的一股微弱的气流,对犹他人是有利的。
  他们又踏上了三英里长的征程。起初,他们还可以气昂昂地迈步前进。但是路程大约过半后,就得小心点了。他们轻手轻脚地行进,像蛇爬行那样:尽管有六百只脚,却听不到丝毫的噪音。没有一块小石子被踩动,也没有一根树枝被折断。突然,走在前头的酋长驻足不前。他看见警卫的篝火还在燃烧,那恰好是老枪手视察岗哨的时候。酋长在白天就已察觉到在营地上面和下面各设立了一个这样的岗哨。
  他低声指令止步,示意只要两人跟随他。他们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很快就爬到了上面岗哨的位置。守卫者正目送离开自己的老枪手离去,突然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另外四只手扭住他的胳臂,抱住他的大腿。他无法呼吸,失去了知觉,而当他苏醒时,发现自己已被捆绑住,嘴里塞进了布团。一个印第安人坐在他身旁,正用短刀刀尖顶住他的胸口。
  篝火现在已熄灭了。酋长再次吩咐两名斗士来到他身边。现在需要干掉下面的岗哨,这样就得从营地旁经过。所以三人蹚水穿过山涧,向山涧那一边——那儿没有白人——匍匐前进。可以断定,两个岗哨设在离营地大约同等距离的地方,这就不难估计要走多远的路程。小溪波光闪烁,而蹚水者的蹚水声可能成为天机的泄露者。因此,红种人在小溪那边仍继续爬行一段路,然后涉水过来,又吃力地继续爬行。不久,他们便见到了第二个岗哨。站岗者站在他们面前六步远的地方,脸转向一边。短短一分钟,一个猛扑,他也被制服了。那两个红种人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大狼独自涉水回去,以指挥主要的进攻。
  白人的马儿分成两组,分别处于营地与岗哨之间。直到现在,它们都很安静。但是,如果印第安人在它们旁边经过,尽管有紫苏的气味,它们必定也会产生怀疑。所以,大狼认为让他的人马同样蹚水过去较为妥当。涉水过溪一事做得很出色,一点儿噪音都没有产生。大家在对面都趴了下来,爬了一百步的路程,直到置身于营地对岸的地方。最大的困难在于那么多人必须在狭小的地盘里活动,而且要静得一点儿噪音都听不到。当他们面对小溪那边并列地躺着的人和马时,马儿开始变得急躁不安起来。这时就需要迅速行动,“前进!”响起了大狼压低的命令声。
  红种人快速越过了小河沟。白人们全都刚刚进入梦乡。他们紧靠在一起躺着,使得三百个印第安人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他们五六个或者更多的人一起扑向一个白人,把他拽起来,然后将他扔给站在他们后面的人,以便再去抓第二个、第三个和第四个。对白人们的袭击是那么快,以至他们刚睁开眼睛,就已落到印第安人的手里。按照印第安人的习惯,每次向敌人发动进攻总有喊打喊杀的嚎叫声陪伴着。这一回,犹他人却一反常态:不声不响地行动;只是当白人大声叫嚷后,他们才发出尖锐刺耳的喊叫声,这叫声通过黑夜传到远方,又从峡谷的岩壁多倍地传回来。
  被捆绑的俘虏杂乱地堆在一起,在黑暗中无法区分他们的身躯、胳臂和腿。只有老枪手、老铁手、温内图和少数人尚能及时地一骨碌跳起来,使自己背靠岩壁获得掩护。他们用短刀和手枪对付占优势的敌人,进行自卫。而他们的敌人则不可以使用短刀,因为他们要活捉白人。他们被红种人团团围住,终于没办法再进行反抗。他们被掐住脖子,被按倒,也像他们的同伴那样被捆绑起来了。红种人发出一阵欢呼叫喊,宣告了他们袭击成功。
  随后,大狼命令点燃了一堆篝火。当火光照亮战场时,红种人发现自己方死伤二十多人,“这些狗为此要忍受十倍的痛苦!”酋长威胁道,“我们把他们的皮从身上一片片地割下来。他们该令人毛骨悚然地死去。把白人的尸体、马儿和武器带走!我们必须返回去了。”
  “谁来拿老铁手的魔枪?”有人问道,“它会给碰到它的人带来灾难。”
  “我们把它留下来,在它上面立块碑,以免红种人去碰它。枪在哪里?”
  人们拿着火把去寻找,却没有找到这枝短管猎枪。红种人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于是便去找老铁手问个究竟。刚才在战乱中醒来跳起来时,有人从老铁手手里把短管猎枪夺走扔掉了,然而他拒绝给酋长明确的答复。扬帕地区犹他人白天曾亲眼看到他手中拿着这枝枪,无法理解它的消失。酋长感到不寒而栗,急速命令道:“你们把俘虏们绑在马上,然后离开这里!恶魔把魔枪拿走了。此地不可久留,免得魔枪向我们发送它的子弹。”
  这道命令马上被接受了。从战斗开始算起,到迷信的红种人起程,时间仅过去了一个小时。
  大狼不可能知道老枪手还设立了第三个岗哨,而且是设在黑暗峡谷里。站岗的人就是杜乐,两个小时后才有人替换他。瘸子弗兰克自愿陪伴他,以便同他聊聊家乡的事。他们在黑暗中坐着,低声地交谈,不时听听岩缝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们听见峡谷出口处传来一阵可疑的噪声,“你听!”弗兰克对表兄弟悄悄地说,“你听见了什么吗?”
  “是的,我听见了,”杜乐同样低声地证实道,“是怎么一回事?”
  “肯定是我们许多人都起来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那肯定是许多人,起码是二百人的踏步声……”
  杜乐突然惊慌地停止说话、因为现在传来了喊叫声。
  “天哪!那是搏斗!”瘸子弗兰克猛然跳起,“我认为我们遭到了袭击!”
  “是的,我们遭到了袭击!”杜乐表示同意,“一定是红种人恶棍来了!”
  这时响起了印第安人那尖锐刺耳的喊打喊杀的战斗嚎叫声。
  “上帝保佑我们!的确是他们!”弗兰克喊道,“向他们冲过去!快同我一起出去!”
  他拽住杜乐的胳臂,想把他拉走。但是这个以机灵而出名的猎人制止他:“别走!不要那么快!印第安人在夜间发动袭击,他们势必集中了许多人,我们必须尽可能小心谨慎。先看看情况怎样,随后就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我们必须趴下来,匍匐前进。”
  他们爬到峡谷出口处。这里虽然很暗,但他们还是看出他们的同伴完蛋了,红种人的优势过大。他们的左边展开了搏斗。老枪手、老铁手和温内图的枪声劈啪地响,但时间不长,便响起了数百个犹他人为胜利而发出的欢呼声。岩缝出口处畅通无阻,“快跟着我来,到小溪那边去!”杜乐低声地对表兄弟说。他尽可能快和小心地向前爬行,弗兰克尾随其后。爬行时后者的手碰到一个硬邦邦的长的东西:一枝有扳机的枪。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老铁手的亨利牌短管猎枪!他把此枪带走了。
  两人顺利地来到小溪岸边,随后到了对岸。杜乐拉着瘸子弗兰克的手往前走,向下朝着南边的方向走。他们能成功地逃跑,是因为天色黑暗,又因为在印第安人大吵大嚷时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小溪与岩壁之间的距离很快就变得非常狭窄,所以杜乐喊道:“我们又得到蹚水对岸,那儿的路大概会宽些。”
  他们涉水过溪,继续奔跑,时而碰到岩壁,时而撞到四周围堆放着的石头,跑到再也听不见印第安人声音的地方时,杜乐停了下来。这时瘸子弗兰克抓住他的胳膊责备道:“你终于停下来了,你这个老滑头!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并且还卑劣地诱骗我跟着跑呢?难道你根本就没有荣誉感吗?”
  “荣誉感吗?”杜乐问道,他跑得气喘吁吁,“这东西我不缺少,谁愿意保住荣誉感,谁首先就得设法保命,所以我就跑了。”
  “可这样做是根本不允许的!”
  “是这样吗?为什么不应该允许呢?”
  “因为我们有义务拯救我们的朋友。”
  “噢,原来如此!你究竟要用什么办法去拯救呢?”
  “我们得向红种人冲去,狠揍他们,把他们刺倒。”
  “狠揍和刺倒!”杜乐笑道,“那我们除了同样被俘外,什么也做不到。”
  “被俘?也许你是说我们的同伴们只是被俘获,并没有被击毙、捅死和打死?”
  “对,他们没有把我们的人杀害,这是肯定的,你听见了枪声吗?”
  “听见了。”
  “谁开的枪?大概是印第安人吧?”
  “不是。我所听见的,是手枪的响声。”
  “你瞧,怎么样!印第安人根本就没有使用他们的猎枪。他们企图活捉白人,以便以后折磨他们,所以我就跑掉了。现在我们俩得救了,与我们同样被俘比起来,我们可以为我们的人多做些事。”
  “你说得对,老表,这样我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就落地了。你了解我,难道我瘸子弗兰克会在同伴处于危难时临阵脱逃吗?不,不会的。我宁愿投入到混乱不堪的战斗中去。我现在还十分激动。”
  “说实在的,我也害怕,但我不会让自己惊呆的。我们从容、耐心地等着吧!”
  “这事说起来容易。不知都是些什么印第安人?”
  “当然是犹他人。大狼没有返回他的营地,他知道附近还有其他犹他人,于是通过其它途径把他们找来。我们不清楚他现在朝哪个方向走,我们不能在此逗留,得继续前进,直到我们找到一个可以隐藏的地方。”
  “往后又怎么办?”
  “往后?我们要等到天亮。那时我们就查看足迹,尾随着印第安人跑,直到我们清楚可以为我们的朋友们干些什么。来!”
  杜乐拽住弗兰克的胳臂,因而碰到了短管猎枪,“怎么?”他询问道,“你有两枝枪?”
  “是的。当我们涉水爬行时,我发现了老铁手那枝亨利牌短管猎枪。”
  “很好,太好啦!它对我们很有用处。你也会用它来射击吗?”
  “毫无疑问,我同老铁手很熟,我很了解他的枪。如果我们的任何一位朋友受到一点儿伤害,印第安人和整个西部地区可就倒霉啦!我是个善良的人,但如果我发起火来,会把整个世界史批判得狗血喷头。”他握紧拳头,威胁地朝后面抖了抖它。
  他们俩一直在沿着峡谷走,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峡谷向西拐弯。并且有一条分支山谷从这儿汇人主峡谷。杜乐站住说:“别走!这里我们得考虑一下如何走法,向右还是向左走。”
  “关于这一点,毫无疑问,”弗兰克说,“我们得进入分支山谷,因为可以断定红种人留在主峡谷里。要是我们躲在分支峡谷里,那他们必从我们旁边经过,我们就可以及早紧盯着他们。你不这样看吗?”
  “唔,这个想法真不赖,尤其是月亮恰好在分支峡谷上空,还能把我们的路照亮。”
  “月亮把安慰送进我的心坎儿里。我们追随它那惹人喜爱的光亮吧!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得有个地方能够稳妥地躲藏起来,也许亲爱的月光会引导我们来到这样的地方。”
  他们跳过小溪,钻进分支峡谷里,现在这里没有流水,然而有迹象表明,这条狭小山谷的谷底在其它季节则成了一泓水池。他们现在的方向是正朝西。他们沿着这个方向大概走了半小时,突然站住。展在他们面前的并非开阔的平原,而是一片森林,一片真正的森林,这是一个陌生人难以预料的。树梢遮天蔽日地笼罩在稀疏的林中矮树丛上,使得月光只能穿射进个别地方。这就是“湖畔树林”,犹他人曾在这里安营扎寨。
  “湖畔树林”所在的低地,恰好从北向南延伸,同主峡谷是平行的。在这条主峡谷与这片森林之间,有两条联系的通道,即两条分支峡谷,一条大狼曾利用过它,一条杜乐与弗兰克现在正穿过它。这两条东西走向的分支峡谷同主峡谷与“湖畔树林”构成了一个长方形,里面是高大的岩块,水流在岩块上侵蚀出其垂直的深深的通路。
  “一片森林!一片有真正的灌木丛和树木的森林!”弗兰克惊叹道,“我们根本无法再碰见比这更好的地方,因为它有隐蔽的处所,就像在庞大的山毛榉树下一样。你不这样看吗?”
  “不,”“杜乐姑妈”答道,“我觉得这片森林可疑甚至是可怕的。我没有胆量,谁更了解这儿有片森林,是我们还是红种的家伙呢?”
  “印第安人。”
  “对。他们与我们一样清楚,我们可以在森林里躲藏起来,印第安人肯定也会。印第安人必定就在附近,我不是对你说过吗?”
  “是的,大狼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
  “这些人现在呆在哪里?在荒凉的、光秃秃的峡谷里,还是在舒适的树林里?我相信我有理由要非常小心谨慎。快到对面去,在矮树丛下弯下腰来听听有什么动静。前进!”
  他们快速来到对面,蹲坐下来窃听,什么也没有听到,连树叶都没有摇晃。但杜乐吸了一口气后低声说道:“弗兰克,你闻一闻!有烟味儿。你说呢?”
  “是的,”小矮个子证实说,“但几乎察觉不到气味儿。只是一丁点儿烟味儿。”
  “因为那是从很远飘来的。这事我们得查看一下,悄悄地走过去。”
  两个表兄弟手拉着手轻手轻脚地往前走。树梢下面漆黑一团,所以他们得更多地依靠自己的触觉。他们越往前走,烟味儿就越浓。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可以见到篝火火焰的地方。现在也可以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了,就好像远处的人声。森林似乎更多地向右边延伸,他们沿着这个方向走去,很快就见到了许多堆篝火。
  “一个大营地!”杜乐悄悄地说,“那是些犹他人斗士,他们正集合,要出征攻打纳瓦霍人。无论如何,这儿集中了好几百人。”
  “不要紧,我们得靠过去。我想要知道老铁手和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我必须……”
  瘸子弗兰克的话被打断了,因为现在响起了许多人的欢呼声。
  “现在他们把俘虏们带来了,”杜乐说道,“大狼从北边来,而我们从南边来。我们务必清楚如何对付他们。”
  他们一直都是挺直腰板迈步前进的。但现在他们必须悄悄地走近,因此,他们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他们来到仿佛直冲云霄的岩壁,它构成了这片森林的东边界线。沿着这堵岩壁,他们并排地继续悄悄地往前走。他们左边有许多堆篝火。他们看见了这泓小湖的南端,在湖的西边岸上燃烧着酋长们的篝火。他们朝这个方向继续爬去,一直爬到一棵高大的树下,其下部的树枝用手能够得着。这时犹他人给上述那堆篝火添了新的干柴,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照射着刚刚带来的被俘获的白人。
  “我们务必高度注意,”杜乐说道,“老表,你能爬树吗?”
  “像一只松鼠!”
  “那就上树去!比起这底下,从上面眺望要开阔得多,好得多。”
  他们一跃而上,爬上去,很快就坐在上面,在树叶中稳妥地隐藏起来。
  俘虏们由于要走路,因此,双脚没有被绑住。他们被带到一堆篝火旁。酋长们,其中有大狼,已坐在那里。大狼已把藏起来的鹰毛取出来,再次插到了头上。现在他是胜利者,又可以戴上他的标志了。他那双带着饿豹神情的眼睛落在白人身上,然而他仍然一声不吭,因为最年长的酋长有权先发言。
  那个长老纳纳普·内夫的目光从一个俘虏扫视到另一个俘虏,最后停留在温内图身上,“你是谁?”他问他,“你有名字吗?你称之为父亲的那条癞皮狗叫什么?”
  无论如何,他料到这个高傲的阿帕奇人根本不会理睬他的。但这个阿帕奇人却从容不迫地说:“谁不认识温内图,谁就是一条靠脏物维持生命的瞎眼蛆虫。你面前站着的是阿帕奇人首领。”
  “温内图并非首领,并非斗士,而是一只死鼠的腐尸!”长老嘲弄地说,“所有其他白人都该折磨致死。但我们要在这里把温内图扔进湖里,让青蛙、蟹、虾吃掉他。”
  “纳纳普·内夫是个老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但我似乎还没有听说过,温内图不会没有受到惩罚就让人讥笑。阿帕奇人首领准备忍受一切痛苦和磨难,但他不愿遭到一个犹他人的侮辱。”
  “阿帕奇人想要对我怎样?”老人哈哈大笑,“他的四肢都已被绑住了。”
  “纳纳普·内夫要考虑到,向一个被捆绑住的俘虏施暴,对一个自由的配备了武器的男子来说,易如反掌,但这是不光彩的。一个自豪的斗士拒绝这样做,如果纳纳普·内夫不愿听这一忠告,那他就要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温内图闻过恶臭难闻,连喜食腐尸的秃鹫都对之不感兴趣的亚洲胡狼的气味吗?你就是这样一只亚洲胡狼。你散发的臭味……”
  老酋长说不下去了。从附近站着的所有犹他人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惊叫。温奈士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朝老人的肚子撞去,使他仰天倒地。随后温内图从容地又回到他的座位去。他的敌人却僵直地、一动不动地躺着。
  众人的惊呼叫喊过后,出现了片刻的平静,这样人们就听到了响亮的声音:“温内图警告过他。可纳纳普·内夫不听,他将永远不再冒犯阿帕奇人了。”
  其他几个酋长起来查看老人的情况。纳纳普·内夫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到一块石头上,把头盖骨撞碎了,他已一命呜呼。红种人的斗士们纷纷涌来,手握短刀,向温内图投去嗜杀成性的目光。人们可能会这样想:阿帕奇人的行为会激起犹他人的愤怒,激起他们的狂叫号哭,其实却并非如此。他们保持沉默,尤其是大狼举手命令道:“回去!阿帕奇人杀了老酋长,是为了让自己快速地、没有痛苦地死去。他可能这样想,你们会狠揍他,迅速杀掉他。可他估计错了。他该遭到还没有人遭受过的那种死亡。此事我们还将讨论。你们把老酋长卷在他的毯子里弄走,以免这些白种狗见到他的尸体而幸灭乐祸!他们统统都该被宰杀以献祭他的坟墓。Howgh!”
  俘虏们被带到森林中一个空着的小地方,那儿点燃着一堆篝火。人们把他们的脚绑在一起,将他们放在地上。六个配备武器的斗士站在周围的树下,监视着这个地方。逃亡似乎是不可能的。
  杜乐和弗兰克坐在其上面的那棵树高酋长们的篝火大约有一百步远,对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他们也能够听明白红种人所讲的大部分话。现在需要找到俘虏们呆的地方。
  在他们从树上下来时,掠夺来的武器和其它物品已被送到酋长们那儿,在他们身边放下来。通过湖岸上的篝火现在只能见到头头们,必定有某个原因使得其余斗士开赴别的地方了。可以听见特有的悲伤声调。有一阵子,人们听见单个声部,随后便是合唱。歌声时强时弱,没有中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杜乐询问他的莫里茨堡老表。
  “这大概是为已故老酋长唱的咏叹调吧?”
  “是的。”
  “这对我们很重要,因为在们这样悲恸欲绝、伤心痛哭时,这些小子很难听见我们的声音。我们无论如何得去寻找我们的人,关键问题是我们得为他们松绑或者割断捆绑他们的绳索。如果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酋长们的篝火——那儿堆放着武器——不太远,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真是幸运,这棵树下黑洞洞的。篝火对我们有好处,因为借助篝火我们很容易看清红种人的人影,从而避开他们。”
  “你说得对。那我们再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我在前面爬。”
  “到底为什么你爬在前面?”
  “因为我在西部地区时间比你长,比你更擅于匍匐潜行。”
  “唉,别说啦!你别抱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你是我亲爱的老表,我愿让你先行。假如前头有人要捅死你,那你只要吭一声,我就可以从背后助你一臂之力。”
  他们从离酋长大约五十步的地方爬过去,悄悄地来到最近的一堆篝火旁,俘虏们就躺在那里。一个红种人多次在他们近旁匆匆走过。有一次,弗兰克得闪电般快地闪开,以免被仓促从旁边走过的红种人的脚碰到。后来,这种来来去去的奔跑声听不到了。那些唱挽歌的人围着死尸蹲坐着,其他人伸展四肢睡觉了。
  两个人来到看守们的背后,这些看守守在俘虏们所在的地方四周。杜乐躺在一棵树后面,弗兰克在另一棵树后面。火焰渐渐熄灭,只发出微弱的光。使俘虏们的身影几乎辨别不清。杜乐朝右边爬了几步,随后又朝左边爬了一小段路,都没看见一个看守。他回到弗兰克身边,悄悄地对他说:“这个时刻似乎对我们有利。你见到老铁手了吗?”
  “见到了。他是离这儿最近的一个。”
  “你爬到他那里去,直挺挺地躺在他身旁,仿佛你也是被绑着似的!”
  “那你呢?”
  “我到老枪手和温内图那里去,他们俩躺在对面。”
  “那样有危险!”
  “也不会比这里更危险。要是老铁手又拿到他的短管猎枪,他会多高兴啊!你快去!”
  火焰已很微弱,仿佛篝火要完全熄灭似的。四周围黑咕隆咚,无法再辨认俘虏们的身影了。
  一个看守给篝火去添新的干柴。在新添的干柴烧起来之前,出现了片刻前的黑暗,杜乐和弗兰克充分利用这一瞬间,各自来到了该到达的地点。弗兰克躺到老铁手身边,把腿伸出去,仿佛他被绑着似的,并将亨利牌短管猎枪推给他身边的人,接着将胳膊收回,以便使守卫者们认为,他们已捆绑了他的身体。
  “弗兰克,是您?”老铁手低声问道,“杜乐在哪里?”
  “他在对面,躺在老枪手和温内图身边。”
  “真是谢天谢地,你们居然找到了足迹,而且还能在天亮前来到!”
  “您事前知道我们来吗?”
  “我希望你们来。当这些小子点燃篝火时,我看到你们没在俘虏们中间。红种人曾去寻找我的猎枪,我很担心他们发现你们。但他们没有找到就回来了,我的短管猎枪无影无踪,不翼而飞了。它对我关系重大。”
  “是的,没有我们,您大概就完蛋了!”
  “不会的。您瞧瞧这边!”
  弗兰克仔细地看去,见到猎人已经能自由活动右手。
  “我解开了这只手的绳子,”老铁手继续说,“一刻钟后,另一只手也将自由。我在一个很隐蔽的小口袋里藏有一把折刀,可以相互传递,这样短时间内我们大家都可把捆绑我们的绳索割断。然后一跃而起,跑去拿武器!这些武器放在对面酋长们身旁。你们找到了我,真是太好啦。你们尾随着红种人来的吧?”
  “不,不是这样。我们溜掉了,一直沿着峡谷走,直到我们进入了一条分支山谷,我们可以躲到里面去。我们打算在天亮时寻找红种人的踪迹,看看能为您做些什么。”
  “照这么说,你们发现了这片森林,本来并不是你们的功劳?”
  “不是,我们本来没有发现这片森林,但由于好运使我们碰上了它。”
  “老弗兰克,您得把您的枪拉到身边,不然很容易被看见。把您的短刀递过来,我用它来解除我身边同伴的束缚。他会把刀传递下去的。”
  “那时候,只要枷锁去掉了,首先就去拿武器,接着跑到马儿那里去,跨上马就跑掉!”
  “不,我们要留下来。先跑去拿武器,继而跑到马儿那里,动作必须非常迅速,否则会出现乱哄哄、混乱不堪的局面。在短时间里,谁也找不到他的枪、他的短刀和他的其余财产。我们还没来得及到马儿那里,红种人就会扑向我们。谁知道这些牲口是否还戴着鞍子。不,我们得马上到保护伞后面躲藏起来,就是说到酋长们后面。”
  “这当然是一个很高明的想法!”
  “我们坐到酋长们的位子上,那就安全可靠,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但现在安静!篝火又要烧尽了,那样,如果我们活动胳膊,看守们就看不见了。”
  老铁手割断了捆绑他的绳索,也替他身边的伙伴这样做了。后者把短刀传递给了别人。杜乐的短刀已在相互传递中。接着,老铁手低声下达指示:一旦他将篝火扑灭,大家都赶快跑到酋长们所在的地方去。他的指令口口相传,人人知晓。
  “将篝火扑灭?”弗兰克嘀嘀咕咕道,“您要如何完成这事?”
  “这您会看到的。篝火务必扑灭,要不然看守们的子弹就要击中我们。”
  现在大家都躺着,做好准备。一个犹他人站在篝火旁准备又添些干柴,由于添柴使火势短时间减弱。这时,老铁手一跃而起,快速向看守猛扑过去,用拳头狠击他的太阳穴,把他推到篝火里。他多次来回滚动,火焰就这样熄灭了。事情进行得如此迅速麻利,以致在其他看守真正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四周仍一片漆黑。他们发出的警告呼喊为时太晚,因为已解除束缚的白人穿过森林迎着湖边跑去。
  大狼刚刚到他的斗士们那儿去了,其余三个酋长独自坐在他们的篝火旁讨论。这时他们听到了看守们的呼喊,与此同时他们见到获得解脱的人们朝自己跑来。几秒钟后,他们被解除了武装并被捆绑起来。白人去拿他们放在附近的枪。当看守们在树下出现时,他们见到他们的首领躺在地上,几个白人握着已拔出的短刀跪在他们身上。在这些看守后面站着其他一些人,他们拿着已架好的枪。红种人吓得朝后退去,发出了愤怒的叫喊声,这喊声很快就把其余的人都叫来了。白人被篝火照得一清二楚。毋庸置疑,只要红种人一开枪,那些咄咄逼人的短刀立刻就会捅进酋长们的心窝。
  老铁手揪住了最老的酋长,以命令的口气问他叫什么。他答道:
  “你们放了昆普伊,那他就会同你们交谈!”
  ①昆普伊:意为热心肠。
  “你会自由的,但只有在你们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之后。”
  “你们要求什么?要求自由?”
  “不,因为我们已经获得了自由。我们要求……”他的话被打断了。在把酋长们捆绑起来时,他把他的短管猎枪暂时放到了一边。他刚刚又把它拿了起来。大狼站在对面,明智地躲在一棵树后。他一瞥见此枪,不禁大惊失色地惊叫起来:“魔枪!它又在这儿出现了!神灵从空中把它给他送来了!”
  “魔枪!”对面树下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扬帕地区犹他人异口同声喊道。
  老铁手再对昆普伊说:“我们要求你们让我们不受骚扰地撤走。我们在黎明时骑马离开,把你们作为人质带走。一旦我们可以相信不再受到你们威胁,我们就给你们自由。”
  “这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昆普伊哀叹道,“你们是在我们的手里,刑讯柱该在黎明时竖立起来,而现在我们却成了俘虏,你们还要给我们规定诸多条件!”
  “要是你们拒绝接受我的要求,处境会好些吗?你们要考虑到我的魔枪!”
  这一警告似乎产生了格外大的影响,因为昆普伊询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你们骑马要到什么地方去?”
  “出于谨慎,我可以说假话,”老铁手答道,“但我不这样做。我们进布克山,到银湖上面去。如果我们见到你们老实,我们只扣留你们一天。现在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要是你们拒绝,一旦这个期限过去了。那我们的枪就开始说话。我说完了!”
  昆普伊垂下头来。他的注意力转到那几棵树那边,可以听到那儿有压低的声音:“Maiive!”
  这个词的意思是:“往这儿瞧瞧!”声音相当低,是对酋长也是对其他人说的,但对白人毫无意义。尽管如此,老铁手、老枪手和温内图还是悄悄地朝有关方向看去。他们见到的情况非常稀奇。那儿站着两个红种人,手中拿着一块毯子上端的两个角,相隔一定的时间,他们就上下摆动这块毯子。在他们背后,可以见到一堆篝火闪闪发光。这两个犹他人在用这种方式同昆普伊交谈。
  众所周知,印第安人有一种信号语,当然这种语言个个部族是不尽相同的。夜晚,他们会用箭作信号,箭上绑着一束干草,将草点燃,一箭接一箭地射出去。白天,他们点燃篝火,将毛皮或毯子捂在上面,以将烟积存。一旦将毛皮和毯子拿掉或者稍稍掀开,构成信号的烟云就会袅袅腾腾。这是一种电报,跟我们的相似,因为各烟云之间的间歇都有特定的含义,就像我们的标点符号那样。可不要以为一个部落总是使用同样的信号。其实,信号不时变动,以使敌人尽可能难以破译信号语。
  那两个红种人一开始摆动毯子,温内图就走到一旁,站在昆普伊背后,信号就是为昆普伊发的。电报拍了大约五分钟之久。期间,昆普伊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个人站立的地方。那两个人随后走开了。他们做完了传达,却没有想到自已被敌人察看到了。昆普伊现在才发觉温内图站在他背后。这事引起他的注意,他忧心忡忡地转过身来。温内图却装作全神贯注地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这样,昆普伊感到放心了。温内图慢悠悠地向老铁手和老枪手走去。三人一起再离开几步,随后老枪手悄悄地探问道:“红种人对酋长说了些话。我的红种人兄弟看见了和明白了他们的言语吗?”
  “看是看见了,但不是全都看明白了。”温内回答道,“当然意思我是清楚的。那两个红种人是两个犹他人的年轻酋长,他们的斗士也在这里。他们要求昆普伊放心地同我们一道骑马离开。如果我们要到银湖去,从这儿去先要横渡格兰德河,进入鹿谷。那儿,有塔谢、卡波特和维米奴切的许多犹他人安营扎寨,以集合起来出征攻打纳瓦霍人,并等候聚集在这里的犹他人。那我们必定碰到这些斗士,他们将解救人质。从刚才的信号可以看出,他们马上将派一些信使到他们那里去,向他们通报情况。为了使我们无法逃脱,我们一起程,这儿的犹他人就立刻撤离这儿的林中营地,跟踪我们,使我们陷入犹他人群体前后的夹击之中。”
  “瞧!这个计划真不赖。我的红种人兄弟对此要说什么呢?”
  “我承认计划想得周到。但是我们既然了解它,就知道我们怎么办。”
  “如果我们不想走起码四天的弯路,那我们就必须进入鹿谷。”
  “我们将不走任何弯路,但我们也不会落入犹他人的手中。你不妨问问我的弟兄沙利!我同他到过鹿谷。我们在那儿曾被一大群漫游的埃尔克地区犹他人追逐。但我们逃脱了他们,因为我们在悬崖峭壁上找到了一条小径,也许在我们之前没有人走过这条小路。”
  “好的,我们就骑马走这条路!在我们穿越这条危险的山谷之前,我们将不释放人质。”
  一刻钟时间已经过去,老铁手向昆普伊问道:“时间已经过去,犹他人酋长作出了什么决定?”
  “在我把这事说出来之前,”昆普伊开口说,“我必须首先知道你们把我们作为人质要带到多远的地方。”
  “你们应陪我们进入那条鹿出没的山谷。如果直到那里我们都平安无事,那我们就认为你们遵守了你们的诺言,我们就放了你们。”
  “这事你们借助和平烟斗对我们作出保证好吗?”
  “只对你一人。这就够了,因为你以其他人的名义说话和抽烟。”
  “那你就拿你的烟斗来,将它点着!”
  “宁可用你的烟斗!”
  “为什么?是不是你的烟斗同昆普伊的不一样呢?或者你的烟斗只会吹出谎言的烟云?”
  “我的烟斗总是说实话。大狼只想搞欺骗,而你也承担了同样的罪责,因为你给他斗士去抓我们。不行,只能抽你的和平烟斗。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认为你说的不是实话。赶快决定!”
  “那你放了昆普伊,让他可以使用烟斗!”
  “这没有必要。你是人质,就得捆绑着,直到我们在鹿谷释放你。我亲自使用你的和平烟斗,把它举到你的嘴唇边。”
  昆普伊不再回答。老铁手从他脖子上把烟斗取下来,塞进烟丝,将它点着。随后,他朝上、朝下,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喷烟,紧接着,他三言两语地表示:倘若犹他人放弃一切敌意,他将履行所许诺言。昆普伊站起来,朝四个方向转身。他也从烟斗中同样吸入和呼出六次,并为自己和他的人马作出相应的承诺。
  现在,白人和人质的马都被牵来了。此时天色开始破晓。白人认为尽可能快地撤离是合适的。酋长们被绑在他们的马背上。队伍朝分支峡谷进发。瘸子弗兰克和“杜乐姑妈”先前就是从这一峡谷悄悄地来到营地的。红种人保持冷静,但从他们目送白人离开的愤怒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在被什么样的感情支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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