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天,仆人把行李装上篷车之后,尼克再次检视他的人生,发现他并不喜欢他所看到的。他已经三十二岁,拥有足够的财富可以获得他想要的任何事物,而且发誓要保护一个受他监护的婴孩。但是,他的表现仍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责任,也没有任何牵绊,除了他自己之外,不关心其他事物。
  他很快必须考虑再婚。凡妮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并不期盼再找到像她那样的女人。或许他这次应该挑选一个美国妻子。他注视伊芙的裙据消失在上方,忍不住绽开笑容。温暖的阳光照着地的背,甜蜜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使尼克再次感觉生气蓬勃,并在凡妮死后首次展望未来。为了珍娜,他必须挑选一个有社会地位的妻子,不能娶个爱尔兰女仆,更何况她无法生育。对狄伊芙这种女人而言,有其他更适合她们的地方,而且绝对不是在他好朋友的床上。
  尼克吹起口哨,了解他真的高兴返回他的农庄,不必再忍受他鄙恶的社交圈。
  他大步走进屋子,监督仆人加快动作。他已经许久不曾感觉这股期盼。
  他们终于出发,在穿过树林、越过溪流时,伊芙开始怀疑尼克的情绪为什么高亢。他常常急驰到前方去勘查地形,好像一点都静不下来。
  他再次回来报告情况时,她忍不住注意到他的胸膛有多么宽阔与结实,没有丝毫的赘肉。她提醒自己他是个富有而高贵的男人,与她置身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不论他有多么英俊,都与她毫不相干。
  在尼克俯向马车告诉她他要去何家时,她再次提醒自己。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金发上,伊芙忍不住想起杰瑞害羞的妹妹或许会在看到他时立刻昏倒。她把他的外套和背心递给他,他抛给她一个狡猾的笑容。
  她真想赏他一巴掌。他离开之后,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恶劣。在她冰冷地漠视尼克礼貌的告别时,迈可给她一个怪异的神情,但理智地保持沉默,经验告诉他不要在她生气时招惹她。
  伊芙靠向不舒服的座位,朝窗外的树林破起眉头。她知道尼克为什么要去何家。他迫不及待地想确定杰瑞不会在她回来之后再次犯下相同的错误。他只是在做她请求他做的事情,但是,他大可不必显得那么高兴。她正抛弃一生只有一次的好机会,这个机会甚至比她抓住东明结婚时更好。尼克可以不必显得那么兴高采烈。
  安妮已经抱走她怀中的珍娜,伊芙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便欣赏沿路的景致。嫩绿的树叶为树林换上新装,温暖的和风带来薰人的花香,盛放的野花点缀着沼泽和原野,伊芙无法再生气,完全沉醉在美景之中。
  她爱这里。她一向讨厌都市的拥挤、吵闹和肮脏。置身在这里时,她几乎可以想像自己再次诞生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可以按照她自己的希望塑造她的人生,不必再生活在她的父亲给予她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刺激而充满挑战,自从东明去世之后,这是她首次开始感觉她或许可以掌握她的人生。
  婉拒杰瑞是她自己的决定,而且是正确的决定。跟东明在一起时,她并不快乐,即使他可能比杰瑞更加温柔与体贴。她显然并不适合结婚。投宿在她母亲小旅舍的房客并非全都是贫穷、残酷或可恶的男人。有一些一前途无量的律师,还有一个计划参加众议员的选举。她从来不认为他们具有任何吸引力,不像她的朋友,她们似乎深受丈夫或男友的吸引。在男人注意她时,她总是感觉恐慌之至,并设法掩饰自己,所以,如果她结婚,显然只会为这个世界再增添一个不快乐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找到一个安居的家庭和一个让她抚养的小孩已是托天之幸了。即使她的雇主有时会用男人的眼光注视地,思想成熟的伊芙也了解男人看归看、做归做。尼克的脾气暴躁,但是她已经知道如何对付他。她不认为他会伤害它,现在又有迈可在一旁,她可以百分之百安心。她的世界终于十全十美,而且可以由她自己来决定是否要保持这个样子。
  他们抵达农庄时,伊芙发现尼克和杰瑞已经在等候,她设法绽开一个愉快的笑容,抱着珍娜走向育婴室,让他们自己去讨论。
  累积一个月的灰尘堆积在家具和地板上。把珍娜放进她的小床之后,伊芙开始命令仆人清理洪水的遗迹,她自己也开始整理楼上的房间。
  楼下,尼克注视杰瑞紧张地踱来踱去。每一次女人的脚步声响起时,那个年轻人都会转向门口,但是脚步声并未停下来,而是逐渐远去。他朝他的朋友皱起眉头,为他倒了一杯白兰地。
  “看在老天的分上,坐下来喝酒,不要再踱来踱去了,”尼克憎恶地说道,把酒杯递给杰瑞。“你应该前往纽奥良,完全忘记这档子事。我不会允许我女儿的舅妈成为你的情妇,你或许可以开始寻找其他对象。”
  杰瑞愤怒地甩动酒杯,尼克以为酒液随时会洒向他的脸孔,但是杰瑞比他更能控制脾气。
  “我们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无法生育,”他冷冷地说道。“你知道蒋医生已经老迈不堪,而且是半瞎。他曾经宣布雷菲尔已经死了,但是我们都很清楚那个蛋仍活着且已逃往某处。如果她根据的是他的话,很可能有误。”
  尼克耸耸肩膀。“他也可能是对的,不过,即使他错了,伊芙还是不适合你。东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一定吓得半死,所以才会娶她,因为他需要某个可以抓住的人。我虽然欣赏伊芙,却很清楚她不适合我们这种人,如果你想带她回家,你的父亲一定会反对到底。你不像我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否则,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
  “我见过你发脾气的样子,而且不曾射杀你,”杰瑞生气地回答,用力放下他的酒杯。“她是爱尔兰人没错。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呢?”
  尼克耐心地为他自己倒杯酒。“根据伊芙提过的那些事情,我相当怀疑她的家人是所谓的良善百姓。她母亲在爱尔兰时是一个女仆。如果我的直觉正确,她的那个表哥一定也做过某些必须隐藏的事情。我做过一些调查,要过一陈子才能拿到结果。是伊芙请求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杰瑞,不是我从中作梗。她知道你们并不适合,但是她希望保持友谊。不要要求更多并让她为难。”
  “该死!”杰瑞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白兰地,差点被伧死。在恢复之后,他发现尼克靠著书架聆听着从楼上传来的爱尔兰歌曲,疑心升起。“你自己想要她,对不对?”
  尼克从半闭的眼眸斜瞥他一眼。“你必须记得在我面前收敛你的舌头,杰瑞。不论是不是朋友,我都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说这种话。伊芙在这里是因为凡妮要她来,现在则是因为珍娜量要她。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杰瑞走向窗前。“或许我会前往纽奥良。我父亲想在新市区里盖一楝房子。我可以去寻找适当的地点,开始接洽营造商。”
  尼克赞许地点点头,在他尚未回答之前,敲门声传来。两个男人都抬起头,转向打开的房门。
  “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我只是想知道杰瑞是不是会留下来吃晚饭。”闪亮的黑发出现在门口,还有那张细致而美丽的脸孔。她甚至不曾进去,但是空气已经变得较为甜美。
  杰瑞还来不及回答之前,尼克已经摇摇头。“他的家人正在等候他。我已经耽误他太久了。”
  伊芙点点头并消失,悄悄关上身后的房门。尼克同情地注视他饱受痛苦折磨的朋友,但这是最好的做法,对每一个人都有好处。所以他不曾屈服在杰瑞恳求的目光下。
  目睹尼克顽固的神情,杰瑞放下酒杯。“你或许是对的,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马上就走。”
  他们握手道别,杰瑞离开之后,尼克满意地沉思着。他只是在做她请求他做的事情,他的良心完全不必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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