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诺埃拉走进自己的卧室,走过大厅时她一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坐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尽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实在难以理解早上伯爵还那么和颜悦色谈笑风生的,而现在突然变得那么无情和不讲道理。
  他怎么可以强迫她嫁给并不爱的人?
  他怎么能摇得她一阵阵晕眩,并且扬言如果不服从他就要使用武力?
  这一切真令人难以置信,想着想着她又一次落下眼泪。
  她真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从他们那儿找到安慰,而最要紧的是逃避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决……不嫁给他……我决……不!”她喃喃地说。
  她感到仿佛被投入了监狱,永远失去了自由。
  她在自己房间里呆了有一个多小时,这时奶妈推门进来。
  “你在这做什么,诺埃拉小姐?”她问,“我还以为你在楼下,因为马夫正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诺埃拉问。
  奶妈进来前她已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不愿让奶妈看到她刚才在哭。
  但是也许她说话的声调变了,奶妈走向前来问:
  “怎么回事,亲爱的。什么事使你心烦?”
  诺埃拉此时感到心烦意乱,也不愿谈起,反过来问道:“马夫……找我……干什么?”
  “老爷刚收到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诺埃拉问。
  “我想他给你留了张条子,”奶妈说,“等一下,我去取来。”
  奶妈走出房问,诺埃拉不知道伯爵为什么要写条子给她。
  后来她绝望地想,如果伯爵真的给她留下条子,那毫无疑问是要告诉她不要再吵闹了,一定要嫁给斯蒂芬爵士。
  “我恨他们……两个!”她望着镜子里的身影说。
  然而她知道她本人并不恨伯爵。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听他讲话。
  如果让她坦白地说,那么这城堡对她来说这样有吸引力的原因,就是在这儿能和伯爵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毁掉了所有的一切。
  她想对伯爵大发雷霆,说他不公平,他没有权力象暴君那样对她发号施令要求她服从。
  奶妈去了一会,然后回来说:
  “他们正在音乐厅找你,我刚才下楼穿过走廊才找到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信封。
  诺埃拉接过信,看到信封上是伯爵苍劲工整的笔迹,写着她的名字。
  拆开信时,她觉得手在颤抖,有好一阵纸上的字在她眼前晃动。
  “亲爱的诺埃拉:
  我刚才得到消息,罗勃特叔叔,也就是爸爸的弟弟,去世了。他住在离这儿二十里远的地方,婶婶要我马上赶到那里。
  我责无旁贷,今晚启程,安排好叔叔的葬礼后明天就回来。
  因为现在是服丧期,所以你的婚姻要推迟一段时间。因此我想你不必为此事再烦恼了,等我回来后我们再商量。
  你的哥哥
  林顿”
  诺埃拉读过信后觉得仿佛金色的阳光突然透过乌云放出异彩。
  她很了解他,知道倍中他写的关于婚姻的那一段,实际上是向她道歉的表示。
  现在她怀着一种希望,希望他能更通情达理。也许她能说服他,她愿意将来结婚,但不一定非嫁给斯蒂芬爵士不可,哪怕他是合适的人选。
  她又把信从头至尾读了一遍,用不同于刚才的语调问:
  “老爷已经……离开了?”
  “大约已在半小时前离开了,”奶妈回答,“我想他走前找过你,没找到,就走了。”
  诺埃拉此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心里明白,她一直害怕晚上再遇到伯爵而继续进行争论。
  现在至少到明天,或者至少在服丧期满之前,她是自由的。
  “老爷告诉我,”诺埃拉对奶妈说,“他的罗勃特叔叔去世了。”
  “在我上楼来以前约翰森先生已经告诉我了。”奶妈回答。
  “我们要为他服丧多长时间呢?”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她忧虑地等待奶奶回答。
  “我想大约应该是四到六个月吧,”奶妈回答,“但这要问问伯爵,人们对这有不同的习惯。”
  “那当然可以暂缓一段时间了。”诺埃拉想。
  “葬礼时你要穿黑衣裙。”奶妈说,“我想葬礼过后你可以只在其他衣服上系条黑腰带,也许头上要扎个黑绸揩,这样来表示哀嫁。”
  诺埃拉没有说话;
  她心里想,只要不嫁给斯蒂芬爵士,她宁愿穿黑衣服,甚至是服丧也行。
  她没想到这个假叔叔死的时间这么巧,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间了。
  奶妈又说:
  “你一个人不必去下面餐厅吃饭了,约翰森先生已建议你在自己的闺房中进餐。”
  诺埃拉知道闺房与她的卧室相连。
  但由于这城堡里房间太多了,看不过来,而且在楼下她可以和伯爵呆在一起,所以她对那间闺房看过一眼。
  这时奶妈打开中间的隔门,她看见都房间实际上非常漂亮。
  用锦绣装饰的墙壁上有一个金框镜子,室内摆着法国式的家具,壁炉上点缀着德国德累斯顿的瓷器。
  “我感到在这房间里很高兴,”诺埃拉笑着对奶妈说,“如果你能和我一起进餐我会更高兴。”
  “那可不行!楼下那些人会吓一跳的,”奶妈说,“我要保持我的身份!”
  诺埃拉楼住奶妈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你的身份就是和我在一起,”她说,“你使我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奶妈赶紧说:“好了,不要自寻烦恼了,能到这里来不挨风吹雨淋,肚子饱饱的,我们就很满足了。”
  诺埃拉笑了,这真象奶妈的为人,讲话总是那么实际。
  因为她想忘掉和伯爵不愉快的口角,就拿起一本书读起来,一直读到晚餐开始时分。
  有两个仆人在旁侍候着,她觉得饭莱十分香甜可口,她真希望妈妈能看到她现在的处境。
  当她吃完饭,仆人走后,她不知道是否该上床睡觉了。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仆人进来手里端着银盘,盘子里放着一封信。
  “这是给您的,小姐。”
  “谁写的?”诺埃拉问。
  “我不知道,小姐。”
  等仆人走后她看看信,信上写着她的名字,她猜想一定是斯蒂芬爵士写的。
  她想再也没有其他人会给她写信了。
  虽然她曾经接到过伯爵朋友的妻子们的两份邀请,但那都是写给林顿的,没直接写给她。
  这时她真想把那封信扔到火里烧了。
  后来她提醒自己要理智些。
  再说这样做可能会使伯爵更加生气.
  她打开信,立刻怔住了。
  信笺上中央有一句话。
  “立刻到四方来朝殿见我!”
  她疑惑地想;这信准是写给其他什么人的。
  这封信不是象她担心的那样由斯蒂芬爵土写的,而是来自贾斯伯·雷文。
  当他们向北进发在伦敦暂住时,她曾见过他的笔迹。
  没错!他大写字母的方式与自己的写法不同。
  这时她心里一悸,她不知道他想叫她干什么。
  她原以为伯爵已把他送走,不大可能再见到他了。
  然而现在他这封信无异是命令,她不敢不从命,她站起身来望了望窗外。
  已是黄昏了,初升的星星微弱地在天边闪烁,她知道月亮不久就要升起来。
  “我得去见他一面。”她想。
  她担心,如果不去见他,他会到城堡里来要求见他。
  她到隔壁的卧室披上漂亮的伯斯力布围巾。
  她知道这时奶妈正在楼下和其它仆人一起吃饭,现在神殿那儿只有一个当班的仆人。
  她顺着侧楼梯下来穿过通向花园的门,这个门她曾走过。
  虽然建筑物已洒下长长的影子,树木也呈黑色,但她不难穿过草坪。
  她从那辉煌的喷泉边走过,泉水仍不断地喷向空中,这时她来到四方来朗殿。
  这是一个四面带爱奥尼亚式门廓的圆顶建筑物,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叶尖。
  建筑内部因白色和金色交织而显得更加堂皇。墙壁呈白色,柱子和楣梁呈黑色和金色,非常吸引人。
  可是诺埃拉无心观看,只想着有个人在暗里等她。
  他从一个柱子后面闪身出来,夜光穿过窗子射进来,照在他脸上,看上去十分阴险可怕。
  她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跑开。
  “晚上好,诺埃拉!”贾斯伯说。
  “你……为什么要……见我?”诺埃拉低声问,“一定是搞错了吧?”
  “我一直等着我那好心、慷慨的表哥外出,”他回答,“当我得知他今晚不在城堡里,我就抓住这个机会。”
  一闪念间,诺埃拉知道在城堡里一定有他的心腹向他报告伯爵的动静。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他走到一扇开着的窗子前。
  她不知如何是好,也就跟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问:
  “你……为什么要……见我?”
  “我想要你帮个忙。”
  “要我帮忙……?”
  “这很简单,”贸斯伯回答,“你那所谓的哥哥欺骗了我,只给一点钱就想打发我,因此我想得到我应得的一份——不管他同意与否。”
  诺埃拉吃了一惊。
  “你不是说……你要从城堡……偷什么东西吧?”
  “我打算愉的东西多了,”贾斯伯回答,“这样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不,……当然不可能……我怎么能……干这种事?”
  “那很简单,”贾斯伯嘴唇抽动了一下说,“除非你不想继续呆下去而暴露你的身份。”
  诺埃拉心头一惊。
  “你是在……威胁……我?”
  “当然,我是在威胁你,”贸斯伯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可爱的小骗子,你只有听从我的命令,除非你想和你的那两个疲于奔命的老仆被赶出去饿死。”
  他把诺埃拉吓唬住了,可以看出他很得意。
  “你怎能……这样……卑鄙?人家对我一直很好,你怎会想让我……帮你……去偷人家的东西?”
  贸斯伯狞笑着。
  “那好,”他说,“你们这些人都知道没钱的滋味,所以我想找些东西卖,这城堡里东西很多,伯爵不会记得。”
  “不,当然会记得!”诺埃拉坚持说,“伯爵知道……他所有的东西,即使你拿了一件最小的装饰品,仆人也会发现并报告伯爵的。”
  “东西不见了,林顿又有什么办法。”贾斯伯说。
  “你自己已陷得这么深,我相信你该不会向他报告失窃吧!”
  他恶毒地说。
  突然,诺埃拉小声叫起来。
  “我想出一个主意,”她说,“你没必要偷什么了,我可以帮助你!”
  “那怎么可能呢?”贾斯伯问。
  “今天下午伯爵告诉我,他父亲给女儿留下了一大笔钱,只要他女儿回到家来就可以得到达笔遗产。”
  一时间贾斯伯没开口。然后说:
  “这当然是我没意料到的事。当然,钱一到你的手里时,你愿帮助,那我非常感激。”
  “我发誓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诺埃拉以为他接受了她的建议,于是这样说。
  “我可不是傻瓜,”贾斯伯狡黠地笑着,“你的钱是托管给别人的,只能给你一点点来买衣服。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诺埃拉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开口。他接着说:
  “我需要的是现金!我马上就要用,这才是我的本意。”
  “可是……你……一定不要……去偷!”她央求着,“我……不能……帮你。”
  “你必须按我说的做,”他强硬地说,“你只要把花园的门打开让我进来,也就是今晚你走的那个门,然后等我走了你再把它锁上。”
  诺埃拉感到自己有些发抖。
  “为什么一定要我那么干?”
  “对我来说这样更安全,”贾斯伯说,“等他们发现失窃时,我已远走高飞了。”
  “这不好……我知道……这不好!”诺埃拉喃喃地说。
  “不要再争了,照我说的做!”贾斯伯狠狠地说,“伯爵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他可能……等安排好葬礼……明天回来。”
  “葬礼!什么葬礼?”
  “他叔叔罗勃特去世了。”
  她看出贾斯伯瞪着她,好象不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你是说那个罗勃特·雷文死了?”过了一会儿他问。
  “林顿说是他父亲的弟弟。”
  没想到贾斯伯听到这儿高兴地叫起来。
  “罗勃特·雷文死了!”他用明显的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我可没想到!我还以为他还会拖几年呢!”
  “为什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诺埃拉问,
  “这当然与我有关,你这笨蛋!”
  “怎么会呢?我……真不明白。”
  贾斯伯想开口,突然改变主意说:
  “不要你来问,你只是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明天……。”
  “明天?”诺埃拉叫起来,“我以为你今晚来!这要安全的多……林顿……他不在家!”
  “我本打算这样,”贾斯伯说,“但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我要伯爵回来——真的,这十分重要。”
  他仍用刚才吓了她一跳阴险可伯的腔调说。
  她只想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也许就能更容易地猜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他好象下了决心,说:
  “好了,现在听着,不要搞错。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要揭发你。我十分清楚,我那表哥会如何来对付欺骗他的女人。我警告你,你会被赶出去重新变成穷光蛋的!”他劈头盖脸地说着,使诺埃拉轻轻发出了一声抗拒。但贾斯伯不容她分说,又说下去:
  “也许你爸爸的那个马弁会活下去,但是你叫‘奶妈’的那个丑老太婆就会在你眼前死去,你看着她死去,一定很高兴吧?”
  “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
  “当然,”贾斯伯说,“你很漂亮,你无疑会找到一个男人保护你,可是绝不会有男人和你结婚;”
  诺埃拉知道他是有意伤害她,但由于她认识到了这种侮辱的后果所以马上说:
  “我已说了……我照你的话……做。”
  “对,而且要尽力做好!”贾斯伯说。
  “可是我想你该今晚来,”诺埃拉坚持说,“门开着,你可以跟我进城堡,我就回到我屋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你这不是轻而易举的吗?”贾斯伯嘲笑地说。
  这时天几乎全黑了,但她感觉出他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她,审视她,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突然他喊了一声。
  “怎么啦?”她问。
  “我把手指割破了,”他回答,“把你手帕给我。”
  诺埃拉在腰带上摸到一块奶妈在吃饭时给她的手帕。
  当她把手帕抽出时,她想起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仅有的几件东西,不是用伯爵的钱买的。
  这是她母亲做的,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她的,手帕的一角上绣了一些花,中间还有她的名字。
  她犹豫着,这时贾斯伯把手高高举过窗台,她不情愿地说:
  “你自己有手帕,我看见就在你的袖口里面。”
  “把你的给我!”他粗暴地说。
  没等她把手帕递过去,他一把将手帕抢过去缠在手指上。
  她认为这太粗鲁了,但知道说也没用。
  “好!现在听我说,不准出半点差错。”他说,“等明天林顿上床睡觉后——注意,一定要弄清他已上楼,在自己的卧室里——然后把花园的门打开。”
  他说得很慢,好象是一边思考一边说:
  “我在外面等着,如果楼梯上没点灯,你要给我带路,把我带到你的卧室前走廊上,带到我那慷慨的表哥的套房。”他再一次用以前那种阴森可怕的声调说,诺埃拉感到浑身在颤抖。
  “回去吧,”贾斯伯尖声说,“注意不要被人看见。如果有人看见你,问你到哪儿去了,你就说你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明白吗?”
  “明白……”诺埃拉呆板地回答。
  “还不走!你等什么?明天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你会后悔。”
  他又一次威胁她,因为她再也不愿听了,就急速转身走了。
  她摸黑从神殿中走出来,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
  天空中已布满群星,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面前城堡的角楼和塔尖。
  当她急急忙忙地走过绿色的草坪时,她觉得每一步都使她松一口气,离可怕的贾斯伯远了一步。
  他就象一条毒蛇,她想,她除了恨他没有其它任何好感。
  她从花园门进了城堡,插上门日,象走出来前一样锁上,跑上楼到了卧室里。
  当她走进卧室时,奶奶正等着她。
  “你到哪儿去了?”
  “楼下。”诺埃拉回答。
  诺埃拉没有反驳,她继续说:
  “我以为你在图书馆看书呢!”奶妈说。
  “现在你该上床睡觉了,多休息对身体有好处,不要再看书了,要不到我这年纪你眼睛会瞎的。”
  诺埃拉以前不只一次听过这话,亲切中感到了一些安慰。
  她让奶妈帮她脱掉衣服。
  到奶妈吹熄了灯时,她才想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并向她讨个主意。
  可是她知道这只会让奶妈担心,让她一夜睡不好觉,那样就太不应该了。
  “晚安,奶妈,”她说,“不要忘了为我祈祷。”
  “不会的,”奶妈回答,“我肯定,你为你妈祷告时她能听见,如果世上真有圣徒的话,那就是她。”
  当奶妈关上门,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时,诺埃拉开始向她母亲祈祷:
  “帮帮我吧……妈妈……帮帮我!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部是……错的。现在贾斯伯想从城堡中偷珍宝,这会闹出乱子来的,而且……也许我会……被牵连进去。”
  她想到这儿,心中一阵战栗。
  她一遍又一遍的祈祷,过了很长时间才唾着。
  第二天早晨回忆起昨晚与贾斯伯见面的情景就象做了一场恶梦,她真不敢相信真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时奶妈问:
  “我昨天给你的手帕在哪儿?”
  诺埃拉清楚地记得贾斯伯把它拿走了。
  “他甚至到这种地步,偷走我的手帕而不用他自己的。”她想这样回答,但她明白不能说出来。
  下楼后,她偷偷观察各个客厅,想看看他可能会偷什么东西。
  也许是那些精致的法国米勒玫瑰瓶,诺埃拉知道,连同那些绿色的扣金子的托架是无价之宝;也许是那些翡翠和水晶装饰品,伯爵告诉过她也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在另一问房里有一个柜橱,里面陈设着各种鼻烟壶,许多鼻烟壶上都镶有钻石或其他宝石,他知道这些都是珍品。
  后来,当她看到那些画和肖像时,一想到这些东西都可能被偷走,她真想叫喊一声。
  这些都是雷文家族史的一部分。
  绝不可以让多少代人保存下来的珍品被这个家族的一个败于毁于一旦。
  “如果这个贼被发现,”诺埃拉想,“我也不好办。”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格外小心避免牵连进去。
  因为她一直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担心和烦恼,所以整整一天她都精神恍惚地在城堡里游荡。
  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抚摸着那些瓷器和小摆设,好象是在向它们告别。
  她看着那些画,生怕再看时就只剩下画框了。
  直到晚餐前,伯爵才回来。
  那时她正在客厅中等他,通常他们七点三十分左右在客厅里见面。
  他走进屋来身着晚装看上去十分潇洒。
  他穿着乔治四世时就流行起来的瘦腿裤,在诺埃拉看来,远比那短裤和长丝袜更漂亮。
  “诺埃拉,很抱歉离开家这么久。”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来。“可是在那要办的事太多了,大大出乎我的意科。”
  “听到你叔叔去世的噩耗我很悲痛。”诺埃拉说。
  “我们的叔叔。”伯爵纠正说,但他仍然微笑着,然后他又继续说:
  “他去世前没有什么痛若,这最好。他第二个妻子非常贤慧,很镇定,所以许多事就好办多了。”
  “他有孩子吗?”诺埃拉问。
  “有四个女儿!”伯爵回答,“当然,这很遗憾。”
  他说着接过约翰森送进来的一杯香槟,呷了一口:
  “那么这一整天你都干了什么呢?”
  “没于什么,”诺埃拉回答,“我只等着你回来。”
  “你看上去有些忧虑,”伯爵突然说,“在我留下的条子中已告诉你了,不要再担心了,至少今后六个月之内不用烦恼了。”
  诺埃拉的心高兴得直跳,不知不觉双眼放出兴奋的异彩,说:
  “谢谢你……这样……使我……更高兴了!”
  伯爵看了看她,然后向壁炉前走去,边走边说:
  “葬礼下星期六举行,你也没必要去了。好了,谈点高兴的事吧。”
  “我很愿意……。”
  他们一直聊到吃完晚餐。
  她知道伯爵正在尽力使她高兴起来,更觉得他比以往可爱。
  到了吃完晚餐,在客厅的炉火前又坐了一会儿,她才又担心起来。
  “我想我们应去睡了,”伯爵说,“说实在的,我很累,因为昨晚料理罗勃特叔叔的事情很晚才睡。”
  “那好吧,你一定会睡得很香甜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看到伯爵疑虑地看看她,但他没说什么。
  他们一同朝门口走去。
  这时,大厅中有两个仆人侍候。
  诺埃拉上了授才发觉,他们正准备熄掉墙上银烛台上和天花板上吊灯中的蜡烛。
  她和伯爵走过通向主楼典礼厅的走廊,到达诺埃拉卧室门前时,他说:
  “明天早餐后我们就去骑马好吗?今早我错过了。”
  “我也错过了。”
  她一边说一边拾起头望着伯爵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不愿将视线移开。
  达时他突然说:“晚安,诺埃拉!”说着,他沿着走廊朝在另一头的自己卧室走去。
  走进卧室时看见奶妈正在等她,诺埃拉心中一阵热乎乎的,因为伯爵令人感到愉快。
  脱下衣服,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全身不禁为之颤抖。
  奶妈在那儿好象慢吞吞地收拾她的衣服,而诺埃拉希望她快些离开。
  她要单独好好想一想,做好准备。
  “楼下的人都在谈论罗勃特先生,”奶妈说,“他们都说他为人很善良。”
  诺埃拉没有吱声,奶妈接着说:
  “很遗憾,两个老婆都没给他生个儿子。当然,老爷还年轻,今后会有许多儿子的,所以这也没关系。”
  她吹灭了梳妆台上的灯,问:
  “你知道约翰森先生跟我说什么?”
  诺埃拉费劲听了一下,才知道奶妈在问她。
  “他告诉你什么?”
  “他说,好象是如果老爷没有儿子,那么那可伯的贾斯伯先生就会继承爵号。”
  奶妈提到贾斯伯名字时,诺埃拉心里一惊。
  她知道他正在城堡墙外等她去开门放他进来。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有同伙,还是自己把东西偷走.
  这时奶妈说:
  “晚安,诺埃拉小姐,睡个好觉。”
  “晚安,亲爱的奶妈,”诺埃拉回答,“早上八点叫我。”
  诺埃拉等了一会儿,确信奶妈已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将上三楼去睡觉。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点上一支蜡烛。
  她下了床,披上奶妈放在椅子上的长睡衣。
  这件睡衣很好看,即使让她母亲来挑选,也不会更精致。因为这件衣服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她一直很喜欢。
  蓝色的丝绸象夏日的晴空,四周装饰的小花边,若在小时候她还会以为是出自神仙之手呢。
  “这原本是夏装式样。”约克郡来的那个女裁缝说,“我给小姐做一件天鹅绒的可以冬天穿,并且周围镶上天鹅羽毛。”
  现在因为她心里很害怕,所以觉得很冷,她想穿天鹅绒的会暖和一些。
  她穿上平底拖鞋,走到窗前看看天空。
  不出她所料,一轮明月照得外面的花园有如仙境。
  这时她想贾斯伯正在城堡外等着,就觉得这一切都黑乎乎的很吓人。
  她慢慢地,慢慢地打开房门。
  走廊中只有两三盏灯还亮着,其它灯都熄灭了。
  她毫不费力地看清了路,蹑手蹑脚来到二楼的楼梯口。
  所有的东西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是在最底层,由于通向花园的门旁直到天花板的玻璃窗没有挂上窗帘,因此她可以借助月光走下楼梯。
  走到门口时,她知道贾斯伯正在外面等着,她觉得他就象一头恶兽蹲在那里。
  他会马上冲进城堡,将那些美好的东西摧毁。
  当她迈下最后一步楼梯时不禁想到,如果伯爵知道是她放这“强盗”进来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回到自己卧室时发现伯爵等在走廊上,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她又一次怀疑为什么贾斯伯不趁昨天伯爵不在家时来。
  然而拉开门闩时,她知道了原因——真正的原因,这就象一颗炸弹在她心中爆炸了。
  贾斯伯当然要等伯爵在家,因为他是假定的伯爵继承人,所以他打算杀死伯爵,这种猜测象雷击一样使她感到目瞪口呆。她的心中弥布着疑惑,最后她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然而她已去开锁,拔出下面的门闩。
  此时由于恐惧、厌恶、怀疑,她还没有看到贾斯伯是否从那半开的门进来就转过身跑上楼去了。
  她跑上二楼,这时她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想必须救出伯爵,发狂地穿过走廊跑到他的房间,打开房门。
  她发现房间里不象她预料的那样一片黑暗,月光从开着的,没拉上窗帘的窗子外透射进来,这时她才犹豫一下。
  她惊叫一声,但声音很微弱,她三步并做两步扑到他的床前。
  她可以看到毯子下面他身体的轮廓,她一边用手去推他的肩膀,一边说:
  “林顿!林顿!快醒醒!”
  “什么事?你要干什么?”
  素来警觉的他,立刻醒了。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贾斯伯!”
  “什么贾斯伯?”伯爵疑惑不解地问。
  “他要上楼来……来害你。”
  伯爵瞪了她有一秒钟,好象以为她发疯了。然后说: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赶紧防备一下,藏到窗帘后面去。”
  他指着壁炉那一边开门的窗帘,示意她去那儿藏起来。
  诺埃拉吓坏了,不知所措,乖乖地按他说的去做了。
  她把窗帘拨开一个缝隙,想看伯爵做什么。
  他已下了床,使她感到惊奇的是,他把一个枕头放在毯子下他原先睡觉的地方,把另一个枕头放在头部。然后他把被单拉上来,盖住枕头,她现在才看清虽然月光照在地板上,但床那边还是在暗处。
  她万分焦急,觉得伯爵的动作太慢了。
  他拿起床边椅子上的深色长衫,披在身上。
  然后他藏在那拉开的窗帘后面。
  她看到他站的地方是看不见的。
  这时房间里一片寂静,诺埃拉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在跳动。
  她突然想到:也许是她猜错了?也许贾斯伯并不想杀伯爵?也许此刻他正在楼下装那些鼻烟壶,摘墙上的肖像画。
  正当她怀疑自己做了傻事,并且很难把自己也卷入进去的情况解释清楚时,听到门外有窸窣的声响。
  她全身僵直了。
  从窗帘缝中她正好看见门慢慢地、轻轻地被打开,贾斯伯进来了。
  看上去他就象一团黑影,但这黑影一直向床边靠近。
  他在床边站着看了大约有一秒钟,他以为伯爵正在熟睡,然而这一秒钟对诺埃拉来说就象有一个世纪。
  接着,他用左手从口袋中抽出一个东西,放在床上,用右手抽出一把又长又尖的巴首。
  巴首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他猛力扎向那熟睡“人”的心脏。
  就在此时,伯爵从藏身处跨出一步,说:
  “晚上好,贾斯伯!你真是个不速之客。”
  贾斯伯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好象伯爵把他吓住了。
  诺埃拉可以看见他的脸了,因为月亮正好照在他脸上,惊慌之中看上去几乎有些滑稽可笑。
  当他转身要逃走时,她看见伯爵手中握着手枪。
  “不要忙着走!”伯爵说,“解释一下体的行为吧。”
  “你敢打死我?”贾斯伯说。“打死我你就会因杀害手无寸铁的人而受到指控。”
  “你有凶器,”伯爵说,“你以为那巴首已刺进了我的心脏。”
  “要有证据!你有证据说我刺了你吗?”贾斯伯嘲弄地说。
  “诺埃拉欺骗了你,我可以出庭做证。”贾斯伯大声喊着。
  诺埃拉惊恐之下从隐藏的地方走了出来,好象要为自己辩护。
  贾斯伯看到了她,突然一下从被单中抽出了匕首,不由得使诺埃拉和伯爵都大吃一惊。
  这时,贾斯伯出乎意料地一下子用手臂勒住诺埃拉的脖于,并用匕首逼住她的胸膛。
  “让开,要不我就杀了她!”他一边对伯爵说,一边开始拖着诺埃拉向门口移动。
  “如果你不站住,”拍爵说,“我就瞄准你开枪了,你知道我的枪法很准。”
  “如果体想保护她的话,那么你最好省下那颖子弹。”贾斯伯说。“她不是你的妹妹,只不过是一个骗人的小贱人。”
  他的声音似乎在房间中回荡。
  他又移动了一步,匕首已逼近诺埃拉的胸膛。
  正当她发出恐惧,痛苦的尖叫声时,房间里传出了一声巨响。
  这并不是伯爵射出的子弹。
  这枪声实际上来自贾斯伯的身后,他松开诺埃拉,跌倒在地板上。
  这时她看到霍金斯正站在门口,手中的枪口冒着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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