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凯淇站在阳台上,沉浸于月光中,她可以听到浪涛拍岸的声音。海风吹拂着她干燥的头发,这是数周以来她第一次摆脱酷热之苦。她听到卧房门开启的声音。是杰克,他带着两杯酒进来。
  “这一定是你第一次穿牛仔裤,而我第一次穿淑女式的衣服。这些日子来我一直穿牛仔裤,而你一直穿西装。我……我这些衣服是在蒙塔买的。”她咬着下唇,发觉自己说得太多、太快了。他走向她。
  “我必须买些冷饮回来,这里简直像个大蒸笼。
  安第斯山就仁慈多了,温热但从不潮湿。我想,我想……或许我买了冷饮就会好些,可以带着去跳舞,或……”她舔着干燥的嘴唇。他沉默地望着她。她又说:“我很抱歉,我感到……我似乎无法放松。”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问道:“你为了和他去跳舞而买酒的吗?”
  “他?”
  “你那个考古学家朋友。”
  “我买酒是因为……我想你可能会来。然而,你没来……我感到自己很傻。我……”
  “你知道我会来的。下楼来,琳娜。我想让你看看月光下的海洋。”当他们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时,她完全无法看见屋子了,她似乎是站在一个只有沙子和棕桐树的荒岛上。这栋房子完全隐藏在棕桐树之中,它有一个厨房、一个客厅和两间卧室,杰克和凯淇的行李各占一间。
  她手拿着酒,眼睛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我不想和你分房睡。”她的视线越过他,看着大床上她孤零零的行李。
  他去碰她的杯子,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他轻声说:“如果你今晚和我分享一张床,那是因为你选择做我的女人。”她触摸他的手臂。他轻轻吻她。
  她忽然笑了出来:“我在担心晚餐,我告诉我自己你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的。我实在饿死了。”要是月光再亮些,她想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微笑。
  他温柔地说:“你想我们从行李箱里拿出的篮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将篮子拿到长廊。凯棋将食物拿出摆在矮桌上。这几天她热得几乎吃不下东西。而现在在这个小岛上,在微温的海风中,她变得胃口大开。
  用过餐后,凯淇道:“我来收拾一下。”
  他拉住她,不让她起身:“还不用收。来这里,琳娜。我要你躺在我的怀里。”他将她拥入怀中。他一手抚摸她的身体,另一手理进她的短发中。
  她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肩膀。“你听,”他低声说。”
  她听到海洋在沙难上呢哺,听到树叶在风中细诉,她听到鸟鸣声,还听到他由急促慢慢转为平稳的心跳声。她将脸贴在他的喉咙上,并感到他在轻吻她的头发。“宁静,”他轻轻说道,“我们不常有这么宁静的时候。”
  她不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她要把握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她说:“我们曾经有过平和的心清,在几年前。”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下头来给她一个长吻:“那时候你还是个女孩。”他紧贴着她的唇说话:“自我从英国回来发现你已是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平静了。”
  “那时候你吓坏我了。”
  “那时候你答应我弟弟的婚事。一整年,经过英国的严冬,我都在想着你。当我离开时,你正遭受丧父的打击。或许我的想法很疯狂,认为你在丧父之后留在秘鲁是为了我。我打算,当我回来时……要向你提出求婚。”她的心在砰砰地跳。
  “是你告诉我,我多么配不上狄加,而我认为那些原因也让我同样地配不上你。”
  “是的。但我自大地认为我们的情况会有所不同的。在我们做爱的那个下午,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去见我父亲。我知道他会毫无选择地把我赶走,但我认为你会和我一起走。我相信你爱我,而且那个时候我认为……相信我可以圈住你不定的灵魂,而你也会不顾一切地跟我在一起。”
  “但是当你回来时?”她闭上眼睛。“或许你希望他将你赶走,但你一定也知道,他最终还是会要求你回家的。那时候怎么办,杰克?当我这个捉摸不定的灵魂被锁住时,你仍然想要我吗?我吸引你的地方不就是因为我不同吗?金发而且捉摸不定。这在你的世界里是不可能找到的。你喜欢这个,因为你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并不适合你的世界——因为你多年来都待在美国和英国。你的某个部分想要我,尽管在你内心深处也许并不这么认为的。”他没有回答。
  她在他温暖的臂弯中渐渐睡着了,醒来时,仍在他温暖的怀中,但换了个地方。“这是在哪里?杰克。”
  “睡吧,琳娜。起风了,我将你带到你的床上,那儿温暖些。”她将脸枕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欢你带着我。”
  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会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琳娜。”现在他们都在她的房里。他将她放在床上,打开床头灯,准备离开了。她试图留住他。
  “这电灯用的是什么能源?”
  “太阳能,白天时利用太阳能充电。”他轻抚她的脸。“晚安,小姑娘。”
  “我不是一个小女孩了,杰克。我是一个女人。”
  他托起她的下巴:“你工作得太辛苦了。”
  “因为天气太热、大潮湿了,我不是故意要睡着的,”她撒娇地说。他的手移到她的喉咙上。“你还要留在墨西哥多久?”
  “两周。”
  “拍照?”
  “还有冲洗照片。我在这里找到一间暗房。”
  他要她,但他要将她单独留下而离去。为什么?
  “这一个月你在哪里?在农场吗?”他是否像她渴望他一样地渴望她?
  “在利马。还有巴黎。”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
  她的声音带着恐惧。“你有没有……有没有去找一个女人?”
  “你在嫉妒吗?”
  “那里,那里有没有别人?”
  “如果有的话,你会嫉妒吗?”
  他把手放在她胸部的上方。他可以感受到她急剧的心跳。“你感到心痛吗?想到我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会让你痛苦吗?”
  她痛苦地问:“你有另一个爱人吗,杰克?”他忽然走到窗户旁边。
  “我是因为公事到巴黎去。”他背向着她,看着窗外,“你到过巴黎吗?”
  “没有。”她的手指扭续着床单。没有其它的女人,现在她是唯一的。
  他温柔地命令道:“闭上眼睛。”她照做了。他走近她,轻轻触摸她的眼帘。“黑眼圈,”他轻声说。“你一定没有睡好。是我的错吗?”
  “是的。”她大声地说。然后她又低声道歉:“我很抱歉。”
  “现在,睡吧!”他弯身吻她,接着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当她醒来时,月光已经隐没了。四周黑暗、寂静、温暖。她走进浴室做了个简单的梳洗。她走出房间,靠着触摸和她房间发出的微光向前走。
  他的房门关着。
  为了防她吗?她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将门打开。感到冷风吹在脸上,她这才发现窗户是开着的。
  如果他让房门开着,很可能房门会被风吹得砰然巨响。这才是他关上房门的原因。
  她的心跳加速,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在夜里走到一个男人的床边。
  杰克说过,如果她要和他分享一张床,那么,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杰克?”她轻声喊着。
  “过来。”杰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摸黑走到床边坐下。他握住她的手。
  “今晚我不想一个人。”她低声道。
  “我躺在这里,祈祷你会来,又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但如果你没有来的话……”他捧着她的脸,将他的双唇盖在她的双唇上。这是她这一生一直在渴望的。
  她将手移到他赤裸的胸膛上。“我不要你离开,”
  她喃喃低语着,“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要你也留下。”
  “这次我必须让你做决定,”他拉下她的罩衫,亲吻她的肩膀,“在这件衣服下面你什么也没穿吗?”
  “你自己找答案吧……”她轻声道。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背,然后游移到她的前胸,将她拥入怀里。
  “我好高兴你来了,”她轻声说。
  “当我在电视上看见你时,我知道你得到了你要的——成功、独立。或许还有其它的男人。但我必须让你知道,你需要的是我。”
  她温柔地说:“只有你,没有别人。”他吻着她的喉咙。
  “或许我还不敢相信这个。这些年来,我只知道,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停止过痛苦。”
  他脱掉她的束缚。他抚摸着她炽热柔软的躯体,接着吻遍她赤裸的身体。她的欲火被点燃,她轻唤他的名字,他用西班牙语叫她再狂野些……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淹没在黑暗中…
  当阳光照在床上时,她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时看见旁边的枕头是空的。他不在。他以前总是先起床,并去为他们弄咖啡。她起身走进浴室淋浴。他们还有两天,她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必须小心翼翼地不去破坏这两天。她和他在一起越久,她似乎越想要一些她原本认为不属于她的东西-一个家、杰克的爱,和他的孩子。她打开水龙头,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个痛快。杰克跟她提过两次结婚的事,但每次他又都告诉她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他甚至没有提到他家里那方面的问题。
  她是那个从狄加的婚姻中逃开的女人,如果如今她又要嫁入他们家,杰克的父亲和艾玛会怎么想?那个已经嫁给狄加的女人又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待这个曾和自己丈夫订过婚的女人?凯淇不知道杰克和狄加两兄弟的关系如何,但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转向杰克怀抱这件事对他们兄弟的关系绝对没有益处。
  有上干个他们无法再进一步的理由。也许其中最强有力的理由是;昨晚杰克用西班牙语和英语对她呢哺的“我爱你”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如果他真的爱她的话,他们就能找出在一起的办法;如果他不爱她……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有继承人,有孩子和太太,如果不是她的话,就一定是其它的女人。到时候他会要她做他的情人吗?她能够拒绝他吗?
  她走下楼,看着他。他正在小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他转过身来,她看见他的黑眼珠里闪着光芒。她微笑道:“我醒来时,就期待闻到咖啡的香味。”
  “临时凑合的,这儿没有一级咖啡豆,”他俏皮地眨眨眼,“你知道怎么弄吗?”
  “我能用任何语言说明煮咖啡的方法,但你怎么可能逃得掉学习这个呢?我知道露莎和艾玛会把厨房里的事情弄得妥妥当当的。但在你的旅途中,一定有机会自己走进厨房的。”
  “你错了。”他将咖啡粉递给她。她将咖啡粉和水装入煮咖啡器里,并点上酒精灯。
  “在法国我是可以理解的,我曾在那里看过一种奇怪的电器,专为连洗盘子都有困难的男人设计的,更别说是煮咖啡了。但在英国呢?”
  “我住在出租公寓。”
  “房东太太会来照料你吗?”她搅拌着咖啡粉,“4匙就行了,你明天可以自己煮咖啡了吗?”
  他笑道:“我已经多年没碰这些东西了。”
  “在加拿大呢?加拿大女人可不是受气包。”
  “强悍得像工头的老婆。”他向她做个鬼脸。“真是沙文主义。”
  “而你,是个美丽、热情的女人。”
  他弯下身来吻她。“我喜欢在床上喝咖啡,”她轻声道。
  “我要带你去一个非常安静、高雅的饭店,那里有很棒的咖啡。”
  “有送到房间的服务吗?”
  在他们吃过早餐后,他起身准备去检查飞机。在他走到她身后时,她做了一个鬼脸——他留下她洗盘子。
  杰克很自然地认为她会料理琐碎的家务事,这令她很不舒服地想到,他们两个的世界是如此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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