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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也分不清了,到底是朱之正要免去职务,不那么热衷公务,有更多时间陪着杜小棣,使她有说有笑呢;还是因为那个关了一年的巩杰,要释放出狱,她为了不使朱之正尴尬,故意在努力冲淡难堪的气氛,在谈笑风生呢?好像他们结婚两年多来,小日子从来没过得这么滋润。
  ——但这个世界是好别扭,好别扭的。虽然他们结合了,而且还是彼此都付出了代价的婚姻,那个坐牢的年轻人的影子,哪怕是这对老夫少妻最最忘情的那一刻,也好像是抹煞不了的存在。有了太阳的同时,就有了阴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尽管快活,又好像并不十分快活,何况巩杰要走出牢门了呢?
  于是就有了这个逃避阴影的行动计划。
  是她那小脑瓜琢磨出来的,她搂着他,她爱他,她真心愿意朱之正少一些烦恼,免职的事就够他受的了。
  这是多好的春天啊!要不是不怎么爱动脑筋的妻子,给他出了这个怪别致的主意,差点就错过这个好季节了。“小棣,过去在研究所做技术工作,忙得没有一年四季,如今在衙门呆久了,干脆连春夏秋冬,都失去感觉了。”
  穿着乳黄色风衣的杜小棣,回过头来向他嫣然一笑。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孔,要不是路旁有行人的话,他真想抱住她亲一下。他很高兴有这股激情,真正的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冲动,不完全是性的欲念,而更多是爱的感觉,这使他有点子小小的惊讶。这种二十年前,或者三十年前有过的浪漫,居然还未在心中死绝,虽然离古峪尚有一段路程,已经产生出不虚此行的满足。“小棣,你怎么认识古峪这位曲大娘的?她们家有咱们落脚的地方吗?”
  “那是一个挺大的果园,好几套大瓦房,还有场院,还有看守果园的窝棚,是一个足可以浪漫的地方,歌舞团下乡体验生活,经常在她家住的。”
  “没有记错的话,小棣,就是你们搞的那个挨批的节目吧?”
  她没有接碴,他能理解她不愿回答,不过又想,也许她跑在前面,不曾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其实巩杰要释放的消息,还是他最早知道,最先告诉她的。他也并没有告诉她,能够提前获释,正是他这个主管这档子事的领导,做了很大努力的结果。朱之正说来还是脱不掉知识分子气,有了释放的准确信息,马上通知两位有关的人,一个是巩杰以前的未婚妻,即现在身边的女人,一个是巩杰的生身父亲,也就是退下来的老部长,谁知都碰了壁,两个人表现出同样的漠不关心的冷淡。
  老前辈早把儿子当叛逆了,可以理解;但她,已是他妻子的杜小棣,会完全忘情早先那个热恋过的意中人么?当然,顾忌着丈夫的嫉妒,本来心里有疙瘩,这个总夹在夫妻生活当中的第三者,够麻烦的了,她即使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怎么说,他到底年轻——”
  “你也并不老呀!”
  “小棣,你真的不嫌我?”
  “看你,又来了!”
  “真的,我能让你满足吗?”他在她满足的时候,偶然也试探性地在她耳边问上一句。
  她确实不是那种很会动心机的女人,很自然地点点头。
  他也忐忑地问过:“那他一定让你更快活了?”
  “谁?”她不讳言,她就这样地坦率,她有过不止一位的情人。
  “就是那一位——”
  “你计较那些事情吗?”她反过来问他。
  他说什么?他答应过不伤害她,永远不!因此,这使他有一点黯然神伤,她并没有忘记那个姓巩的编导,一个比他年轻得多的,也潇洒得多,也英雄得多的囚犯。
  人,是有记忆的动物,他,想开了,别难为她了。难道一定要她讲一些他爱听的话,明知是哄,还要从哄中找寻安慰么?
  ——算了,面具这种东西,在两人世界里,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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