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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情的玩笑再开一次


  
  吕不韦与赵姬的爱情玩笑改写了秦国的一段历史,楚国的春申君依样画葫芦照做一遍,然而结局却一点也不浪漫。

  秦王许久都没有去后宫看女儿华阳公主了,其原因固然是忙,不过更主要的因素是他心情不好。他亲自点将任命的年轻有为的将军李信去伐楚,结果打了败仗,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
  “唉!真丢人,攻赵代魏灭齐克燕……就没有打过一次败仗,这下,面子叫李信给我丢尽了。早知如此,不如派老家伙王翦。这个李信,口出狂言,说二十万人包能攻下郢都,活捉楚王。现在,看他怎么说?”秦王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喊道:
  “左右,快去把李信叫来见朕!”
  尉缭见秦王一脸杀气,快上前一步奏道:
  “大王息怒,伐楚失利,李信轻敌固是原因之一,但……”
  秦王知道尉缭下面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
  “又是你那老一套,什么楚国有春申君啊,要有长远灭楚计划啊……眼看两年过去了,究竟如何?”
  尉缭语塞,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但他并不服气……
  记得两年前秦王下令攻楚,尉缭劝阻道:
  “楚王以春申君为相,治国二十年,国富民强,兵多将广。要攻楚,必先杀了春申君,使其内乱;否则,难以取胜。”
  秦王说:“那楚国城坚兵利,一时间如何能杀得了他。”
  尉缭说:“小臣早有一计在此,只是实行起来恐怕大王误解,故迟迟未能奏报。”
  秦王说:“只要能除掉春申君,不管你用什么计谋,朕也不在乎。”
  尉缭听了,走近秦王座前,低声向他如此这般说了一气。秦王连连点头,说道:
  “秦国的统一重于泰山,爱卿不必多虑,就按你的计划去办,只是时间要抓紧。眼看楚国这么张狂,朕实在等不得了。”
  尉缭领命,立即去安排。
  楚国原来是战国时代强国,只因王室内部争权夺利,国势日衰。到楚考烈王时,任命春申君为相国,几年时间,国力大增。又因占据长江一带富庶地带,经济实力甚为可观,诸侯各国不敢小视它。秦国虽然强大,也曾派兵攻讨几次,但多是各有胜负,秦国没能捞到多大好处。
  楚春申君是战国时候与齐孟尝君、赵平原君、魏信陵君齐名的贤相,他广招天下奇才贤士,多达数千之众。他对宾客礼遇有加,待遇优厚,各用所长,大家对他也十分敬佩。愿为他出谋划策尽力效命。就连荀卿这样的著名人物都投在他门下为他服务。春申君把楚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全国上下乃至诸候各国对他都称赞不已。
  一晃,春申君为楚相已二十余年。
  这天,春申君去参加一个宴会后回府,他的马车在郢都街上缓缓地前行。车中的春申君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又想到宴会上与大将燕项碰杯的情景。“燕将军,这次反击秦军入侵,杀得李信和蒙恬抱头鼠窜而去,全靠将军的神勇,我代表国人向将军敬一杯。”说罢,春申君高举酒筋与燕项猛地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燕项取过酒壶,亲自为春申君斟满一觞,也把自己觞中斟满,然后高高举起,对着大厅中的客人大声说道:
  “末将燕项此次取得抗秦胜利,一靠楚大王洪福,二靠相国运筹。末将按相国指令,避秦军锋芒,迂回攻打秦国南郡,使秦军首尾不能相顾,故能取得胜利。末将代表全军将士,向相国敬一杯!”
  摇摇晃晃中,春申君似觉耳边还有赞美词的余音,唇边还留有美酒的余香。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就到家了?”春申君问。
  车夫回道:“禀告相国大人,有一老者跪地拦车。”
  “啊!问他什么事。”
  “他说有要事亲见大人。”
  春申君撩开车帘一看,果见一白发老者跪在车前,便说:
  “老先生请起,有何事求救于我,不妨道来。”
  老者抬起头来说道:
  “相国大人,小民无事求救助,倒是为了救大人,才冒昧求见。”
  对这种危言耸听的话他听多了,春申君并不在意。不过他觉得这老者谈吐举止不俗,非乡野无赖,便吩咐左右牵过马来让他骑了,一同回府细谈。
  到了相府,分宾主坐下。献茶毕,老者说道:
  “小人乃越国人氏,名李园。今见相国有难,特来相救。”
  春申君听了笑道:“不知难从何来,请李先生直言。”
  李园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春申君说:“左右皆我之心腹,但说不妨。”
  李园这才说:
  “算来,相国居相位已二十余年了,然而楚王无子,百年之后,只能立兄弟为王,那时恐怕就没有相国的地位了……”
  春申君听了,心中一惊。这李园果然目光犀利,一语中的。其实,对此事我何尝不忧。自己为楚考烈王任命为相国后,一心为巩固他的权位,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是他死后,任何一个他的兄弟继位都没有我的好果子吃。考烈王啊考烈王,你也太不中用,后宫那么多女人,怎么就没本事给她们布下种?我还在民间为你物色了好几个身体健壮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女子,也都个个落空,真叫人空着急。眼看,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抓紧时间想办法,怕就来不及了。这位李园千里迢迢从齐国专为此事而来,说不定会有什么高招,不妨先听听他的。但这等大事,岂能让第三者知道?想到此,便屏退左右,把李园让进另一间会客室,好让他大胆地讲。
  宾主重新坐定后,春申君说: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请先生放胆讲。”
  李园说了:
  “相国二十多年为楚王尽心竭力,然楚王无子。百年后另立新王,相国必失宠,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我有一义女,名叫小桃,年方十五,天姿国色,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想把她献给楚王,但他无生育能力,故在下心生一计,将她献给相国,待有了身孕,再将她献给楚王……”
  春申君初初听了觉得好笑,细细想来却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说:
  “李先生,吕不韦的结局,你恐怕不会不知道吧?”
  李园说:“吕不韦与赵姬之事的败露,主要是他们原先在邯郸的关系已早为人知,后来又未能严守机密。而今此事,除相国、在下和小女外,再无人知。”
  说罢,李园跪于地下,指天发誓。
  世上男子谁又不贪爱女色?春申君亦不例外,何况,此事又关系到他的政治前途,岂有不动心的,于是说道:
  “难得李先生一片好心,那就不妨一试,如事成,定当厚报。”
  当晚,一乘小轿把小桃从相府后门送入,春申君见了,果然美貌无双,妩媚无比。要她弹唱一曲,琴音软软,歌声甜甜。春申君听了,更是销魂,忍不住一把将她挽入怀中,拥入红罗帐里……
  那春申君虽然有了些年纪,但体力健壮,小桃很快受孕。
  而这时,春申君却犹豫了,他实在太舍不得她了。
  小桃虽是个初度春风的女孩子,但因从小受教坊调弄,学得风流无此,十分讨人怜爱。两人正在如鱼得水情意浓烈的时分手,实在难以割舍。
  李园得知后,向春申君说:
  “相国大人,请听在下进言:自古有女人是祸水之说,却也不假。但依我看,那只是对那些意志薄弱的男人而言的;如果意志坚定,处理得当,女人不但不会是祸,反会带来享用不尽的福。目下,相国如果能断了这份儿女之情,那便是终身之福;如果贪图一时之欢,误了大事,必祸及一生,后悔莫及。请相国三思,切勿功亏一篑。”
  这时的小桃,也在义父的指示下对春申君说:
  “妾本一风尘女子,与君相遇,实为一生中之大幸;然妾命薄,不能侍奉君终生。今去了王宫,时时不忘君之旧情。如有来生,定与君作夫妻,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春申君无奈,咬咬牙,把小桃送进宫里,献给楚王。
  那楚王虽说没有生育儿子的本事,但对玩耍生儿子的游戏却很热衷,当夜便与小桃共寻鱼水之欢。那小桃把讨好男子的本事全都用上,把个楚王侍候得如坠入云雾之中,竟然乐不思政,一连数日都忘了上朝。
  转眼过了一两个月,当楚王得知小桃有了身孕,更是乐得不知所以。七八个月后,小桃生了个白胖小子。楚王见了,喜不自胜,立刻封了太子,将小桃立为王后,李园自然也就成了国丈。
  一切,都在尉缭的意料之中。但结局,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看来,你还不服气,”秦王不满地望着尉缭说:“你派去的李园现在都当了国丈了,可是春申君还在当他的相国,一根头发也未动,莫说他的人头了。”
  面对秦王严厉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尉缭不服也得服,只有回道:
  “小臣知罪。”
  这天,李园正在国丈府内闲坐,门下来报说:“有自称是国丈大人的家乡人求见。”
  一听是“家乡人”,李园就知道是谁来了,说一声“有请”,忙起身相迎。来人是同在尉缭府上作门客的张一,李园把他让进内厅。
  坐定后,李园问道:
  “张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想必是尉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李兄说对了。尉大人本欲修书让我带来,只怕一路关卡隘口盘查,便命小弟口头传达他的指示。他对李兄有如此成绩很是满意。只是因为秦军吃了败仗,大王甚是恼怒,下旨尽快除掉春申君,早日灭楚,故尉大人叫我来传达大王旨意。望李兄及早回话。”
  李园听了说:“其实,春申君离死期已不远矣。”
  张一不解,问道:“春申君虽说已进入老年,但身体尚好,何以说死期已近?”
  “张兄有所不知,楚王近日病重,不久于人世。他一驾崩,王位必传位于不满一岁之小太子,而楚王的众多兄弟都已知道小太子是春申君的种,一场争位斗争在所难免。春申君虽为相国,但兵权掌握在楚王兄弟手上,他岂不是死期已近?”
  张一听了说:
  “李兄所言极是,只是秦王严令及早杀了春申君,时间拖久了,王命难复。”
  李园说:“既然大王要快,我立刻操办,请张兄回秦后回复尉大人,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定将春申君人头献于秦庭。”
  张一听了,说道:“有了李兄这句话,我便回去复命去了。”
  说罢,起身告辞,李园也不挽留。
  从表面上看,不挽留张一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能久留,然而实质上李园怕张一呆久了看出什么破绽。因为此时的李园已是楚国国丈,再不是尉缭门下的一个宾客。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回到秦国,最多封个御史、郡守之类,比起高高在上富贵无比的国丈来差远了。再说,还有更好的机遇等着他,他绝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楚相国的宝座正在向他招手,他要坐上去试一试。
  话分两头。
  且说春申君有个门客叫朱英的,侠肝义胆,忠诚刚直,这天拜见春申君,开门见山就说:
  “相国,在下蒙大人厚爱,招为宾客,委以郎中,锦衣玉食,已多年矣。今见相国脸色灰黯,百日之内必有灾祸临头,特来相告,以报衣食之恩。”
  春申君听了问道:“不知我将有什么样的灾祸,请先生赐教。”
  朱英说道:
  “当今之世,由于长时间的战乱和社会动荡,世界变得复杂纷繁捉摸不定,往往有出乎意料的祸和出乎意料的福。今相国就处于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时代,侍奉一个随时可能出意外的楚王,难道,您不想有个出乎意料的人来帮助您对付意料外的事吗?”
  春申君被一连串的“出乎意料”弄糊涂了,便说:
  “先生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请讲清楚点好吗?首先这出乎意料的福,何指?”
  朱英说道:
  “大人当了二十多年相国,由于楚王嬴弱,朝政部交给您,您名为相国,实为楚王。而今,楚王病重,危在旦夕,百年之后,相国又辅佑年幼的小王,大权更是集中在您的手上,与楚王何异?这不是您出乎意料的福吗?”
  春申君听了点头,又问道:
  “那出乎意料的‘祸’呢?”
  “国丈李园实在是相国大人一手提携起来的。他向大人献小桃,有孕后又转献给楚王,主意全是他出的。可是他背地里却散布许多对相国不利的话,而且他府上养了不少勇士,其用心叵测。看来,一旦楚王驾崩,他必有所动作,要杀相国灭口,篡夺楚国王权。”
  “啊!”春申君听了心中一惊,难道李园会这样做?我对他不薄呀?看他那忠厚老实的样子,该不至于吧。何况,这些事抖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朱英……他看了一眼朱英,又问道:“还有,先生说‘出乎意外的人’,又是何指?”
  朱英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春申君一揖到地说:
  “相国大人对小臣义重恩厚,大人有难小臣不能坐视。现在,楚王病危,一旦归天,李园必对大人下手,小臣愿为大人除掉李园,做一个在您心目中出乎意料的人。”
  春申君思虑片刻后说:
  “朱先生怕是多虑了,从我与李园的交往看,他不像是有野心的人,而且我对他恩重如山,他怕不至于忘恩负义对我下毒手吧。郎中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
  听了春申君的话,朱英一阵心冷,悔不该把一腔热血卖给不识货的人;也怪自己太痴,刚才明明从他的眼光里看出了对自己的不信任,可我还是不自觉。罢罢罢……可是,当您春申君再一次想起我朱某人时,就来不及了。
  沉默了片刻,朱英再一次向春申君深深一揖,转身退去。
  当晚,朱英收拾了简单的衣物,竟不辞而别,从此不知所踪。
  哪怕是再精明的人也有失误的时候。
  春申君做梦也没想到他恰恰就死在他最信任的、与他有着非同一般关系的李园手上。
  后来谈到这段历史的人都为春申君扼腕叹息,如果他听了朱英的话,那楚国的历史将是个什么样的状貌呢?秦国的历史又将会是怎样呢?可是,历史没有“如果”,只有“遗憾”……
  事情发生在朱英不辞而别的第三天。
  那天下午,春申君守候在楚王病榻旁,但见楚王脸色蜡黄,气息奄奄,无力地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春申君说:
  “受卿相楚二十余年,与寡人结下生死之交。现在,我特去矣,遗诏传位于小太子,我就把他交付与你,请教导他成人,以保楚国江山之永固……”
  “谨遵大王旨意,臣将誓死效忠王室,竭力辅佐幼主,请大王放心。”春申君说着,又偷眼望了望怀抱小王子在一旁哭泣的小桃。恰恰这时小桃也在偷眼看他,四目相对,默默无语。谁也猜不透此时他们心中有些什么想法。
  眼看楚王已昏昏睡去,他忍不住想过去紫紧搂抱着她亲上一口,他很久没有尝到她那令人销魂的口中的香味了……但他终于忍住,他觉得现在正处在一个紧要关头,历来老王将逝,新王未立时,最容易出事。他要抓紧时间去作出布置。主意已定,便匆匆走出楚王寝宫,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向宫门走去。正走之间,忽听后面喊道:
  “请相国留步”。
  春申君转过身去,见国丈李园紧追上来,口中不停地叫“相国留步。”
  春申君停下问道:“国丈唤我何事?”
  “大王已驾崩。”撵上来的李园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刚才我还见到大王,还聆听了他的旨意哩!”
  “可是现在已经归天了,请相国快去看看。”
  春申君听了,一阵难受,忙随着李园往回走。刚跨进楚王寝宫外的棘门,只听身后李园大喝一声:
  “壮士们还不快出!”
  话音刚落,两边窜出四五条大汉,提剑向春申君杀去。
  这时春申君脑际闪过一道朱英的影子,只是悔之不及,转过身来望着李园,说一声:“你……”
  话音刚落,一剑便刺中他的咽喉,那剑一弯,春申君的人头就被挖了下来。他的两个随从,也被乱剑杀死在棘门之下。
  随即,李园命卫士包围了相府,把春申君的家人门客悉数杀绝。
  第二天,楚王驾崩,在李园一手操办下,立小太子为王,是为楚幽王。李园自封为相国,总揽楚国朝政。
  尉缭探得消息后,觉着事情可能有变。那李园既当了相国,执掌楚国军政大权,哪里还想回秦国?想想别无他法,只有先派人去试探试探,晓之以大义,说之以利害,让他一心向秦。于是马上修书,任命张一去楚国会见李园。
  张一行前辞别尉缭时说道:
  “小臣此去凶多吉少,如有意外,望大人对我的老母及妻儿多多照顾。”说着,已泣不成声。
  尉缭听了,心中一惊,这张一居然也看穿了李园。但事已至此,这一步棋又不能不走。也许李园不至于此吧?心里这样想,口中却说:
  “张先生不必多虑,想那李园现在已执掌楚国大权,你的安全岂不是更有保证了。”
  张一听了笑道:
  “但愿如大人所言。只是依小臣看,李园这人野心勃勃,深藏不露,如今既已达到目的,岂肯轻易放弃相位。他久居秦国,了解秦国军事实力,一时还奈何楚国不得,说不定还想与秦国决一雌雄,争夺霸主地位哩。故而小臣此去恐难完成大人交给的任务。最后,恐怕只有以死报效大人了。”
  “先生不必悲观,凭先生的口才与智慧,是能说动他的。我这里等候先生将春申君的人头带回,以便向秦王交差。”
  “托秦王的福,借大人的吉言,但愿一切顺利。”张一说罢,拱手告辞而去。
  到了楚国郢都,见到新上台的相国李园,张一送上尉缭的书信。
  李园看罢,冷笑一声说:
  “这尉缭只不过是秦国的一个大臣,怎么对我楚国堂堂相国如此说话?什么‘足下、先生,’什么‘以义为先’,还是上司对待下级的口气,真岂有此理。你回去告诉他,春申君是我楚国人,他犯了我楚国的法,被处死后首级留在楚国示众,与秦国无关。”
  张一听了怒道:
  “李园,你眼下虽为楚相,实乃秦臣,你应当忠贞不二地为秦国效力。请你按尉大人的指令,将春申君的人头交出来,让我带回向秦王复命。”
  李园也怒道:
  “张一,你未免太迂,当今世道,以武力强者为霸,尉缭想得到春申君的人头,请他派兵来取。”
  “如此说来,你是抗命不给的了?”
  “你说对了。”
  “那好,”张一说:“你既然这么说,我只有以死报效秦国了。只是,这样一来,你李园的名声就更不好了,谁都要骂你一声逆贼!”
  “放肆!”李园气极,命左右道:“快将这个秦国的奸细押下去,打入死牢!”
  “哈哈哈,”张一一阵狂笑,说:“谁是秦国的奸细你李园最清楚!”
  一句话触动李园痛处,忍不住去墙上取剑,张一见了说:
  “那就请你快快把我杀了,我用我的人头去复命。”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说罢,李园一剑向张一胸口刺去。
  以上这些细节,秦王尚不知道,他只听说李园杀了春申君,当了楚国宰相,心里很是高兴,便传尉缭进宫问话,他说:
  “尉卿果不负朕的期望,用李园杀了春申君,所立幽王又是一个吃奶的孩子,朝政定然皆在李园的掌握中,叫他赶快写了降表,押上幽王来降,免去我许多兴师动众之劳。尉爱卿立下如此大功,朕当重赏。”
  可是尉缭听了却立即跪下,伏地不起,口称:“死罪,死罪。”
  秦王感到奇怪,问道:
  “爱卿何罪之有?”
  尉缭只得将派张一去楚国的经过,以及李园背主杀友的情节一一奏报。
  秦王听了拍案而起,怒道:
  “这李园竟背叛秦廷,杀我使者,罪该万死。朕命即日起兵伐楚,取了李园狗头,方消我心头之恨。”
  盛怒之下的秦王,胡须眉毛,根根倒立了起来,吓得群臣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这时尉缭又站出班列,向秦王奏道:
  “臣以为此时不宜兴兵伐楚。”
  秦王一看,又是他,心中无名火起,反问道:
  “难道李园的事就此罢了,任他飞扬跋扈,藐视我大秦?”
  “大王息怒,臣说此时不宜伐楚,不是说就任李园嚣张,而是说此时出兵伐楚杀李园,已来不及了。”
  “此话怎讲?”秦王问。
  尉缭解释道:
  “想那李园一时得逞,利令智昏,全不想他所辅佐的幽王并非考烈王亲子,且尚在襁褓,无所作为。楚诸公子都对王位虎视眈眈。李园其人虽野心不小,但才智平平,其地位岌岌可危。如等大王发兵杀到郢都时,他怕早就被诸公子亲王剁成肉泥了。”
  秦王听了,觉得有理。加之秦国连年用兵,人乏马困,急待休整。近年又闹灾害,粮饷也困难,便打消了攻楚的主意。
  果不出尉缭所料,不到半年,李园就在宫廷争斗中被杀。在短短时间内,楚国国君由幽王而哀王而荆王,走马灯似地换了好几茬。
  到这时,尉缭才向秦王建议伐楚。
  这两天秦王心中有些烦躁,伐楚的准备工作已大体就绪,但任命谁为主帅呢?他在李信与王翦之间举棋不定。李信上次打了败仗,等着雪耻,委他当元帅,他会拼死效命。但他究竟年轻了些,加上复仇心切,难免不产生急躁冒进情绪;王翦年纪虽大了些,但他经验丰富,稳扎稳打,胸有成竹。任务交给他,稳操胜券。只是上次伐楚,他一定要六十万大军,方同意出任主帅,我一气之下选择了只要二十万兵马的李信,那老头儿倔脾气发作了,打报告告老还乡了。要想他出山,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秦王没了主意,忽然,他想到尉缭,不如找他来问问,看他主意如何?想到这里便喊道:“小棋子,过来。”
  正在外面侍立的小棋子应声走近秦王的御案前听命。这小棋子害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仍被派在秦王身边听差。
  “快去传我的话,马上把尉缭给我召进宫来”秦王说。
  “是。”小棋子答应一声,飞快出去了。
  不一会儿,尉缭来到秦王面前,叩拜毕,秦王问道:
  “朕召爱卿有一事相商,这伐楚主帅,你看谁最合适?”
  尉缭回道:“李信勇气可嘉,但急躁了些,又因上次伐楚失败,更易莽撞。故依臣下看,还是王翦更合适。”
  秦王听与自己看法一致,心中甚喜。便说:“可是这个倔老头因上次没听他的,他赌气告老还乡了,现在隐居在频阳乡下。朕想,还是你去请他出山,你看如何?”
  尉缭忙说:
  “大王之命,小臣本该依从。只是那王翦是几代老将,脾气又有些古怪,小臣位卑言轻,怕请不动他。依臣之见,如能由大王亲自出面去请,他是不会推辞的。”
  秦王听了暗笑道,这尉缭一向为人忠厚,怎么竟耍起滑头来了?我要他去,他反倒要我去……不过,他的话也在理,上次,是我没听王翦的意见,他才赌气告老的。这次我秦王亲自登门,给他一个面子,看他怎好驳回我?
  “那好,就听你的,朕亲自登门去请。”秦王无可奈何地说。
  “只要大王御驾亲临频阳,他王翦一定会出山。”
  尉缭说罢,起身告退。
  此时天已黄昏,秦王忙了一天,十分疲倦,信步走出庭院,见一轮皎月从东方升起,这才想起今天是十五,又想起今晚有宫廷晚会。前几天高渐离来奏报,说专为秦王准备好了一台精彩的歌舞晚会,请他去欣赏。
  这高渐离也是,当初何必那么孤高?大概这一年多野性有所收敛,言谈举止顺从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眼下,诸国大都扫平,大势所趋,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只要他真心向着我,我是不会亏待他的。
  “哼,人啊,也真贱!”
  不知怎的,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说罢左右看看,没人听见,只有小棋子远远跟在后面,他向他喊道:
  “小棋子,快去叫他们准备车辇,朕要去颐阳宫看晚会。”
  “是。”小棋子答应着,飞快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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