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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误走棋盘唐军受阻 弃暗投明兄妹归唐


  扫北王罗通催马摇枪来到山前,抖丹田喊了一声:“唗,胆大的山寇,尔等吃了熊心咽了豹胆,竟敢截国家的官军,叫你们的头领快到马前受死!”话音刚落,就见喽罗兵往左右一分,正中央闯出一个人来,沙哑着嗓子:“你咋呼什么呀,你觉着你是官军,爷爷没拿你当个屁。”
  罗通一愣,心说这人在哪儿说话哩?低头一看,喝,已经过了马前了,因为个儿太矮,扫北王没注意,只好把战马倒退了几步,定睛瞧看,见此人年约二十挂零,高不满四尺,粗倒有两搂;圆脸蛋花里胡哨,一又眼闪着亮光,头上戴虎皮扎巾,鬓插英雄胆;身上穿虎皮战裙,背背百宝囊;脚蹬一双破靴,掌端黄金大根,虽然貌不惊人,颇有豪爽气概。罗通看罢大枪一指:“呔,你就是山寇吗?”“你这人说话可文明点,别山寇长山寇短啦!你们大唐朝胜了,封王封侯,要是战败,跟我有啥两样!告诉你,带来多少东西统统给我留下倒还罢了,牙迸半个不字,我叫你棍下做鬼!”“胆大的草寇,竟敢口出狂言,你要听我良言相劝,把道路闪开,是你的福分;如若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嘿嘿,你有什么本领竟敢口出狂言,报名再战!”“我乃扫北王罗通是也。”“你是罗通?好啊,我可等上你了。来吧,你要把我这条大棍赢了,我放你们过山,要赢不了这条大棍,你是来得去不得!”二人话不投机,各举兵刃,战在了一处。
  罗通心高气傲,压根儿就没把此人放在眼里,恨不得一枪结果对方性命,抖大枪奔心就刺。小矬子转身不见。罗通刚要拨马,矬子在背后双脚点地跳在空中,双手抡棍向罗通背后砸来。罗通听见恶风不善,大枪往身后一背,就听见嘡啷啷啷一声响亮,大棍砸在枪杆上,把罗通震得两臂发麻,几乎栽落马下。罗通心说:“这小矬子劲儿可不小,我还得认真对付。”罗通与矬子枪来棍往,互相刺杀,一高一矮,罗通吃了大亏。在马上往下刺就得弯下腰,小矬子身子灵活,左蹦右跳,专打马腿。一个没注意,“啪”的一声两条马腿被打折了,战马摔倒在地,罗通也被摔落马下。他刚想爬起来,矬子一蹿来到近前,大棍往脖子上一摁:“别动,动一动我就把你砸死。儿郎们,绑!”喽罗兵往上一闯,罗通被生擒活拿。矬子大棍一摆,收兵回山。
  唐营的军兵万没想到先锋官会被一个山寇拿住。众军兵一声喊往上就攻,被山上用滚木礌石、强弓硬弩打回来了。军兵没法,只得离山五里扎寨,飞报二路元帅得知,暂且不表。
  小矬子掌得胜鼓回到聚义大厅,往椅子上一蹦:“来啊!把扫北王推上来!”喽罗兵答应一声,罗通倒剪双臂,被推了进来。小矬子看着罗通嘿嘿一笑:“罗通,看样子你还不服气,你不服高人可是不行啊!我就是把你放开咱俩重新比试,你也不中。你今被擒,有何话说?”“要杀开刀,何必多问!”“我要杀你是太容易了,不过我不想那么办。你要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马上放你回营,怎么样?”“你有什么要求?”“罗通,我听说你们的二路元帅、十宝大将、龙虎状元叫薛丁山,是吗?”“正是。”“我还听说薛丁山有个妹妹叫薛金莲,对吗?”“不错。”“今儿个我要求的就这个事。看着没有?本寨主老大不小的了,还没有娶媳妇,为什么不娶呢?因为我眼光高啊,一般的人我看不到眼里。我听人说薛金莲长得花容月貌,文武全才,我羡慕得不得了。我又一打听,她那岁数跟我这岁数差不多少,要给我当个媳妇,那真是天生的一对。扫北王,大概你比那薛丁山还大一辈,你是个老前辈了,你说句话还比较有分量,你给我当个媒人怎么样啊?要愿意的话,马上我就把你放回去,将来我也忘不了你的好处。扫北王,你愿意吗?”这话可把罗通气坏了,心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家伙脸皮有多厚!别的不知道,薛金莲我能不知道吗?那姑娘真是一等的人才,你瞅你这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这话怎么说出来啦!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吗?扫北王越想越气。“呀呀呸!矬鬼,太不要脸了。你惦记薛小姐,心高妄想!让我罗通当媒人,更是妄想!少说废话,今天我被你抓住,要杀你就开刀,皱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罗通,别给你脸不要脸,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我这压着火呢,我要不压火,就应该把你们老罗家万剐千刀!你明白吗?”罗通一想,是啊,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哩,临死得弄个清楚。罗通说道:“山贼,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跟我说一说?”“怎么不敢?我爷爷乃夏明王窦建德,我父窦永山,我乃窦一虎是也!”一句话说出,罗通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书中代言:窦建德本是贞观天子李世民的亲娘舅,也是隋末起义军中的一个反王,自立为夏明王。瓦岗英雄归唐之后,李世民为削平群雄,使天下一统,与夏明王打仗,罗成枪挑窦建德。窦永山子袭父职,又挑起了夏明王的大旗,后被罗通刺死。窦一虎无家可归,带着他妹妹窦仙童和他爹爹的一部分班底,来到棋盘山落草。窦家兄妹都受过名人传授,满身武艺,又有上万军队,西凉国也奈何他们不得。他们在这里专劫往来官员、过往军需和大的客商,无论是西凉还是唐朝,都不放过。
  书里表过,言归正传。罗通知道自己落入仇人之手,料定必死无疑。窦一虎被罗通几句话刺得火撞顶梁。此人虽长相不强,但心地不错,他给罗通讲的是实情话,没想到被罗通顶了回来。“好个罗通,你与我家有两代冤仇,我就是把你杀了,也不为过,但我认为过去是各为其主,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所以就不计较此事,让你给我保媒,往后咱两家重新修好,没想到你竟敢骂我!新仇旧恨,本寨主岂能容饶!来呀,把他推出去大卸八块!”“喳!”喽罗兵往上一闯,把扫北王架出去了。罗通把眼一闭,等着杀头。窦一虎刚要下令,就听背后有娇滴滴女子的声音:“刀下留人。哥哥,杀不得。”窦一虎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妹妹窦仙童。他把脸一沉:“仙童啊,我没跟你说过不让你到前边来吗?有事等我退出大厅以后再单独跟我谈,你怎么到这里溜达?快回去。”“哥哥,你别生气,你说这话我没忘。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才来的。”“有什么情况?”“哥哥,我刚才听说你要杀人?”“是啊,我在山下抓住了罗通,他是咱家的大仇人,能不杀吗?”“哥哥,杀不得呀。平时你也常说,冤仇宜解不宜结,咱跟老罗家有国仇没有家仇,如果你把罗通杀了,这仇恨何时了结?”“妹妹你不知道,他羞臊我,要不羞臊我,我能杀他吗?”“哥哥,他羞臊你什么呀?”窦一虎就把托罗通保媒,被罗通骂了一顿的事讲了一遍,“就为了这事,我才宰他。”窦仙童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哥哥你消消气,要是因为这几句话,也不值当把人给杀了。再者说你要把罗通给杀了,刚才你提的要求,更达不到目的了。人家老罗家、老薛家都是一家人哪!往后你还怎么求亲呢?”“妹妹说得有理。依你之见呢?”“依小妹之见,你把他放回来,好好招待,赔礼认错,再作商议。”“他要不答应给我保媒呢?”“他要不答应还有妹妹我呢。你把他软禁在山上,妹妹领兵带队赶奔山下,指明点姓去见二路元帅薛丁山,再见见小姐薛金莲,我一定想方设法给你玉成此事。哥哥。这你还不放心吗?”“有妹妹帮忙,我就放心了。来人,把扫北王放回来。”
  罗通设想到死而得活。窦一虎起身离座,给罗通解开绑绳,搬了把椅子让罗通坐下。窦一虎转身就拜。“扫北王,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人性情粗野,多有得罪,扫北王高抬贵手、千万原谅,小可窦一虎礼过去了。”说着话躬身施礼。
  这一下把罗通闹愣了。窦一虎说:“你不要多疑,我确实是把你放了。还是那句话,老罗家跟老窦家的冤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我这开始,决不再翻老账,咱们重打鼓另开张。不过方才我提出一点要求,你这一顶我,我有点上火,后来我妹子一说我又想通了。扫北王,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要说现在我就把你放了,还没到时候,你委屈委屈,先住在棋盘山,我决不难为你。等我把这门亲事定下以后,我再送你回唐营。来人,把扫北王请下去,好生招待。”“是。”
  罗通到了现有没有办法,成了人家的俘虏了,让人家押到跨院儿,严格看守,暂且不提。
  单说窦一虎。他对窦仙童说:“妹妹,你方才说了,你要见十宝大将薛丁山,你什么时候去?”“妹妹我现在就去。”这一下可把窦一虎乐坏了,马上传令,点喽罗兵三千,并亲自送窦仙童下山。
  窦仙童领兵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可她想的和窦一虎想的是两码事。自从父母双亡之后,她跟随哥哥到这里落了草,但女孩家落草总不是长久之计呀。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窦仙童已到了找丈夫的时候了,窦一虎也不放在心上。但这话又不好跟哥哥明讲。窦仙童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婚烟,没少掉眼泪。近来她也听说大唐朝发来了二路人马,领兵元帅是龙虎状元、十宝大将薛丁山,据说此人年不过二十,长得相貌非凡,更兼武艺超群,窦仙童就动了心了。她暗自寻思:若能将终身许配此人,自己和哥哥的前途就都有希望了。没想到哥哥出了这么个事,给她提供了机会,她这才欢欢喜喜下了山。离山约五里之遥,看到了唐军的大营。窦仙童停住人马,列开旗门,亲自上前叫阵,指名点姓要薛丁山出战。
  唐营中薛丁山正在生气。大军还没到锁阳,先锋官就被草寇活擒,这还如何救驾?连草寇都战他不过,还怎样大战苏宝童!二路帅正在生气,探马进来禀报:“报元帅得知,营外来了一伙山寇,为首女贼讨敌骂阵,口口声声要元帅临敌。”“再探再报。”“得令。”薛丁山怒不可遏,马上传令开兵亮队。程咬金与众将阵前观敌。五千人马列开旗门,薛丁山一马蹚翻来到阵前,手托大枪往对面观瞻,见对面果然有一支人马,服装兵器虽五花八门,但军容整齐,威武雄壮。阵前一匹桃红马,马鞍轿上端坐一员女将。就见这员女将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瓜籽脸尖下额,弯弯的眼眉,一对水汪汪的杏核眼,鼻似悬胆,口若桃花,银牙似玉,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头上戴七星花战盔,顶梁门飘洒红缨;身披九吞八扎连环甲,外罩百花袍,腰束玲珑带,凤凰裙遮住双腿,下穿镶牛皮战靴,手中平端一口绣绒大刀。别看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马上一坐,盔甲全身,眼角眉梢带着千层杀气,百步威风。薛丁山看罢暗自称奇,没想到占山的女匪竟有这等人物。
  窦仙童一看唐营亮队了,心里格外注意。但见唐军左右一分,当中绣旗高挑,旗下闯出一员白袍小将。她定睛观瞧,见来人跳下马,身高八尺挂零,中上等身材,细腰宽膀;脸上看是白里透红,粉里透白,水灵灵的大眼炯炯有神,在阵前一站,犹如银娃娃;往身上看,狮子盔张口吞天,竹角铠五体遮掩,素罗袍藏龙戏水,八宝带福贵长眠,胸前挂护心宝镜,肋下悬玉把龙泉,梅针箭赛排孔雀眼,犀牛弓半边月弯,凤凰裙双遮马面,鱼禢尾钩挂连环,掌中枪神鬼怕见,胯下马跨海登山,真好像哪吒三太子翻身跳下九重天。
  窦仙童看罢赞不绝口,心想,这位甭问,定是二路元帅薛丁山。若能把终身许配此人,今生今世就有希望了。
  程咬金在后头一看:“嗳,有意思啊。”老程心里说:这一对真是郎才女貌啊。真没想到当山大王的女子竟会长得这么出奇。老程在后头扯开大嗓子喊开了:“呀呔,丁山,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动手?老瞅什么,你在瞅画儿吗?”
  老程一句话把薛丁山提醒了。他脸上一红,可不是吗,忘了这是战场了。薛丁山双脚点镫,马往前提,把掌中大枪抖三抖晃三晃;“呔,对面来的女子报名再战,因何将我们先锋官生擒活捉?”
  窦仙童听罢,也好像刚从梦中惊醒:“对面这位将军,你说话小点声,打仗归打仗,谈话归谈话。你别问我,我先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十宝大将、龙虎状元、二路元帅薛丁山是也。”
  “呦,真是你呀,那好,你听我说说我是谁。抓扫北王罗通的,就是棋盘山总辖大寨主窦一虎,我是他的妹妹窦仙童。薛丁山哪,我看这么办得了,咱们一无冤二无仇,为什么我哥哥要抓罗通呢?我们不为别的,就为了要你们的粮草、军需和金银。占山的山大王不靠抢,我们喝西北风吗?抓罗通是个误会,把他抓到山上一审讯,我们这才明白。你放心,我们对扫北王一点都没有难为,供他好吃好喝,只不过暂时把他软禁在山上。我哥哥这次没下山,派我来见二路元帅,有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答应了,咱们满天云彩都散了,我把扫北王罗通送下棋盘山,你看如何?”“什么条件,你说吧。”“说起来话长呀。我们为什么要当贼,为什么要占山,走这条路是被逼无奈呀,可叹天地虽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你想谁愿意当贼?尤其像我们女孩儿家,更不乐意落此不好听的名声,但是没有办法。假如二路元帅能高抬贵手,把我们收留,我们感恩不尽,愿把棋盘山的一万人马都交给你,任凭你改编,听从你的指挥,另外还能帮助你赶奔锁阳解围救驾,你看如何?”“姑娘,此话当真?”“这有闹着玩儿的吗?这里是两军阵前呀!别看我是个女孩子,说出话来决无更改。”“那可以。你要说到这,我薛丁山敢向你担保,我是二路元帅,执掌生杀大权,我说话就能做出决定,答应你的要求,你马上把人马领下棋盘山,将来建功立业,我一定在万岁面前保举你们的官职,你看如何?”“谢谢二路元帅。不过,话我还没有说完,要我们归降,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讲。”“这……二路帅,这是战场,讲话多有不便,你来看。”窦仙童往山里一指:“那个地方比较僻静。能不能请元帅的金身大驾,随我到树林,然后我再把心腹话对你说清。”
  薛丁山一听哈哈大笑:“丫头,你可真是诡计多端哪!你想把我骗进树林然后把我拿获,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十宝大将焉能中你的诡计?有话你就在这说,没话你就拿命来!”“呦,你横什么!不允许人家把话说完。你想想,我身为女孩子,进唐营多有不便。你是名门之后,我爷爷也做过王子,若你同意,我愿将终身许配于你,咱们共同驰骋疆场,为国家出力,你看如何!”薛丁山听罢冲冲大怒:“呀呸!你这脸皮能有多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自己给自己提亲,真是匪性难移,休要胡说八道,着枪!”说着话他摆大枪分心就刺。
  窦仙童一看薛丁山翻脸了,自己也有点挂不住了,心想就凭我这模样,给你提亲,你就是不乐意,也不能出口伤人哪!窦仙童火往上撞,双手抱刀,使了个怀中抱月:“开!”刀背碰到枪尖上,嘡啷一声把薛丁山的枪拨开了。姑娘欻就是一刀,薛丁山使了个举火烧天式,把大刀架住。就这样二人韂镫相摩,刀枪并举,战在一处。薛丁山本领出众,窦仙童武艺高强。这一个想把对方治服,那一个想让对方投降。两个人奋力拼杀,各不相让。十多个回合过去,并不见高低上下,两个人都不免暗自称奇,夸赞对方本领强。虽然是真杀实战。谁也不想把对方刺伤。又打了二十个回合,窦仙童气力不支,刀法渐乱,薛了山则加紧了进攻。窦仙童一看难以取胜,便想出了新招,二马对头她虚晃一刀,拨马败走,并回头喊道:“薛丁山果然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败阵去也。我那边设有埋伏,你十宝大将决不敢追我。”窦仙童绕阵奔山环而去。窦仙童明明是激将法,薛丁山年轻气胜如何肯服?挺枪催马随后赶来。转过两道山场,来到一片树林,薛丁山再要看时,窦仙童是踪影皆无。薛丁山把马带住向四周观看,就见山连山岭这岭,山岭重叠怪石横生。古木廊林,野草有一人多高。他心说不行,我别上当了,她既败走也就算了。想到这薛丁山把马一拨,想退出去,谈何容易!来时光顾追啦,哪记着道儿,现在想走不知从哪条路走,要不怎么叫棋盘山呢!这里就像下棋的棋盘一样,山势错综复杂,要不是本地人,根本就出不去。薛丁山越走越迷,心里着急,见道催马就走。也是慌不择路,走着走着觉得马下一空,连人带马“扑通”一声,掉进了陷坑。这坑深有一丈七八,坑底布满了柴草、白灰,人马一掉下去,“噗”的一声白灰冒起,呛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窦仙童一见薛丁山中计陷入坑中,赶紧从山环中出来,吩咐喽罗兵速将薛丁山搭上来,怕时间长了把他呛坏。埋伏在陷坑周围树上、草丛中的喽罗兵全拥了上来,手里拿着两丈多长的钩杆,二十几把钩杆一齐伸到坑里,一叫号,把薛丁山连人带战马钩了上来。战马被牵过一旁,人却被钩杆摁着,又过来一伙喽罗兵,把薛丁山打掉头盔,抹过二臂,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大枪捞上后也放在一边。有人把陷坑顶上的芦席重新铺好,伪装以后,退立两厢。
  窦仙童看着把一切安排好了,喝令喽罗兵退出林外,她来到薛丁山近前,翻身下马,面带微笑:“二路帅,让你受惊了。摔着了没有?”
  薛丁山心里很不服气。只见他剑眉倒竖,虎目圆翻:“呸,丫头片子,要有真能耐把某家抓住,我也服你。闹了半天,竟使用这种诡计,我死了也不服。”“薛将军不要不服,也不必生气,你身为元帅,难道还不知道战场之上虚实相间吗?无论什么办法,能把对方赢了就行。现在你虽然是我的俘虏,但我决无杀你之意,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马上就把你放了。你不要以为我自己提亲就是什么下贱之辈。因为我的父母都已下世,这种事又不好向哥哥开口,这才亲自提出,主要是我羡慕你们薛家是国家的忠臣,我这才……”
  “不要往下说了,这事我决不会同意。今日既是被擒,杀剐存留随你的便,要我答应亲事你是痴心妄想。”
  “薛丁山,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就开刀吧。”
  窦仙童被薛丁山激起来了,用手一摁绷簧,锵啷啷抽出三尺龙泉,只见寒光一道,向薛丁山的脖子砍来:“薛丁山你记住,明年今日即是你的周年!”薛丁山把眼一闭,脖子一伸,一语皆无。窦仙童的宝剑挨着了薛丁山的脖子停住了,她只是吓唬薛丁山,哪里舍得杀他呀!可是薛丁山挺硬,就是不承认这门亲事,这使窦仙童骑虎难下,心想,眼下要有人给说句话有多好。
  正在相持不下,就听树林外一阵大乱:“站住,再往前走就要开弓放箭了。”“弟兄们别误会,我要见你们小姐,有话同她说。”窦仙童一听有人找她,正好缓和一下眼前的局面,吩咐一声:“何人找我,放他进来。”“是。”喽罗兵答应一声,闪开道路,只见从树林外跑来一匹战马,马鞍鞒上端坐一位银须飘摆的老将军,薛丁山一看正是鲁国公程咬金。
  老程飞马来到二人面前,从马上跳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老程这是从哪来呀?他从两军阵来。因为他在阵前观敌,已看出窦仙童对薛丁山脉脉含情,老程心里同意这门亲事。他既怕罗通有什么不测,又怕误了锁阳救驾,所以他是急于结束这里的纠缠,以便早日赶奔前敌。待到薛丁山催马追赶窦仙童,老程一看恐要上当,这才安排了一下军队,随后赶来。他满面赔笑,对窦仙童说:“姑娘,我见过很多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可不多呀,你堪称巾帼的英雄,女中的魁首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您是谁呀?”“要问我,大唐朝官拜鲁国公之职,我叫程咬金哪!”窦仙童一愣:“啊,您是程爷爷?”“不错,正是老爷爷。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祖居是哪里人呢?”“老爷爷,我叫窦仙童,我爷爷是夏明王窦建德,我爹窦永山。”“哎哟,孩子,你咋不早说呀!要提起你爷爷,我们老哥俩的交情是太好了。那时候我当十八国联军的都盟主,跟你爷爷常打交道,我们老哥俩出生入死,不分彼此,后来只听说你爷爷、爹爹先后战死,老爷爷我还掉过不少眼泪,没想到现在能见着你们,想起往事,真叫我老头子难过呀。”程咬金说着说着哭起来了,窦仙童也跟着哭了。
  老程哭罢,把眼泪擦了擦:“唉,往事如烟,岁月如流啊!孩儿啦,这一说咱是自己人了,何必动刀动枪的,听爷爷的话,你们占山也不是长法,快把丁山放了,把罗通放了,放火烧山,跟老爷爷赶奔前敌,为国出力,建功立业去吧。”“老爷爷,我早有此心,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什么事?给爷爷说说,爷爷给你做主。”“可是,这……”
  “哦,明白了。孩儿啦,是不是你打算把终身许配给薛丁山?”
  “爷爷您猜对了,是那么回事。”窦仙童说到这儿,脸红了。
  “哈哈哈,孙女,有志气,要找这么个好丈夫多好啊!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这个事不管薛丁山乐意不乐意,我乐意了。”
  薛丁山一听急了,这像话吗?“爷爷您……”
  “得了,小孩子家你懂个屁,慢说是你,就是你爹薛仁贵也得听我的。你们俩往这一站,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呀!你娶个媳妇算什么,早晚还不得娶媳妇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能改。仙童啊,你放心吧。”
  窦仙童心里快乐,但她又一想,薛丁山不乐意,程咬金说这话有没有把握?我别上了当了,空欢喜一场:“爷爷,你说定了,下一步怎么办呢?”
  “这么办吧。仙童啊,婚姻大事也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决定下来。我跟你说,丁山的两位母亲全在营中,我虽然做得了主,也还得跟人家母亲商议商议。但是我敢保险,我要乐意的事,他的俩娘也不敢反对、只不过走走形式回去跟人家打个招呼,你呢,也别太着急,收兵带队暂回棋盘山。你要不放心的话,认为爷爷说话没准儿,你把薛丁山带回棋盘山当押账,怎么样?这事不成你别放他。”
  薛丁山一听,心说程咬金你损透了,怎么拿我当押账啊?可心里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窦仙童一听,知道程咬金不是说瞎话,拿二路元帅当人质。她马上行礼:“爷爷,那我就拜托您了。”“你就放心吧。现在我就回去同他母亲商量,要是明天中午我来拜山,说明大功告成。还有一件,你也要给你哥哥说清楚,一块儿弃暗投明,归顺大唐,咱们赶奔锁阳救驾。”“爷爷,我们一定归顺,为国家效力。”“那好,咱就一言为定。不过你哥哥窦一虎会同意吗?”
  “老爷爷您放心,我的终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我哥哥也答应过,他决不从中阻拦。”
  “降唐的事他同意吗?”
  “他早就有这个心。当贼也当够了,只是没有投唐的机会,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焉能错过?”
  “那好啦。丁山哪,我就把你交给仙童,她也不能难为你,明天爷爷赶奔棋盘山前去看你。”
  薛丁山气得直跺脚,但又没有办法。窦仙童带着薛丁山收兵撤退,转回棋盘山。一到山上,消息早已传到了聚义大厅。窦一虎不知道两军阵前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妹子把十宝大将薛丁山给俘虏了,心里非常高兴,亲自列队迎接。
  兄妹二人一见面,窦一虎先迎上前去:“妹妹,祝贺你大功告成。听说你把薛丁山抓住了?”“正是。”“那太好了。咱兄妹俩把他们的先锋、元帅都活擒了,咱这能耐算大透了。快往里请。”进了大厅,窦仙童说道:“哥哥,虽然说把薛丁山抓住了,可不能杀他呀!”“那是自然,我还要和他妹子成亲,怎么能够杀他!”“把他和罗通软禁在一块儿吧。”“好。儿郎们,把薛丁山押下去,和罗通关在一块儿,要好生招待,胆敢为难他们,我可要拿你们是问。”“得令。”喽罗兵把薛丁山押下去了。
  窦一虎凑到妹子跟前问道:“妹妹,我托你的事你给他说了没有?”“我托人办了。”“托谁啦?”“托付老国公程咬金。他说薛丁山的两位母亲都来了,他要跟她们商议商议,要是同意了,他明天中午前来送信儿,咱们就一同归顺大唐。”“行行,只要亲事定下,我就归顺大唐,这山贼也当够了。妹妹你可真行,后边休息去吧。”把窦一虎乐得手舞足蹈,可他哪里知道,窦仙童说的是她和薛丁山的亲事,压根就没提他这一段。
  一夜无话,次日天光见亮,窦一虎早早起来,打扮一番,把聚义厅也作了布置,他坐卧不宁,专候老程到来。姑娘窦仙童也是喜气洋洋,无心做事,静候消息。
  刚到中午,喽罗兵跑进大厅:“报寨主得知,山下来个老头儿,自称是鲁国公程咬金,口口声声要您悬灯结彩,列队奏乐,接他上山,说是给咱们报喜来了。”窦一虎闻听一蹦多高:“快给我头道山门悬灯,二道山门挂彩,随我列队奏乐迎接。”“是。”
  窦一虎亲自接出山口。喽罗兵用手一指:“寨主爷,那个老头儿就是程咬金。”奏一虎抢步上前,跪倒行礼:“老爷爷在上,小孙孙窦一虑给您磕头了。”
  程咬金一看,哟。这位长得这么难看,比我年轻时候还要难看哪!
  “罢了。你就是窦一虎?”
  “老爷爷,是我。”
  “好,里边说话。”
  “老爷爷,我给您牵马。”
  窦一虎也不知道怎么献殷勤好了。把程咬金让到山上,下马以后,他亲自搀扶着进了中间大厅,把正座给程咬金移过来。老程往上一坐,窦一虎吩咐献茶。他连挠脖子带抓脑袋:“老人家,咱爷俩虽然没见过面,我听我妹子都说了,您老人家愿意王成这门亲事,我非常感激。”
  “哎,孩儿啦,你祖父不是窦建德吗?我跟你祖父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他的后代就是我的后代,你们的婚姻大事我能不管吗!”
  “爷爷,您快告诉我,这婚姻之事怎么样了?”
  “实话告诉你吧,已经定下来了。”
  “是吗?我太谢谢您了。老爷爷,我什么时候去接亲呢?”
  老程一愣:“你什么时候去接亲?你妹子的婚事,有你什么事?”
  “啊?我妹子的婚事?此话怎讲?”
  “你怎么装糊涂啊!我是来给你妹子提亲的,你妹子窦仙童不是要嫁给薛丁山吗?”
  窦一虎闻听此言陡然变色,一手推翻了桌子,冲程咬金咆哮“好你个程咬金,你今天竟是为此而来,把本寨主的大事放在一边我岂能容你,儿郎们,把这老家伙拉出去乱刃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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