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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林启荣破洋枪队 赖汉英攻岳州城


  
  清将自恃兵精,
  嘲笑义军无能。
  孰知大将赖汉英,
  暗刀早插敌胸。

  且说石凤奎、石镇伦二将兵败,退到岳州城内。偏巧,驻在岳州的大将石祥祯不在,前些天奉命率兵一万西援武昌去了。岳州的兵力十分不足。二将无奈,只好闭城不战,并差流星探马向翼王告急。没料到,信使刚出岳州,就被湘军拿获了。左宗棠从信使口中了解到,城中兵少,布防空虚,便命曾国荃全力攻城。
  曾国荃调来西洋大炮十门,日夜猛轰,终于把顺昌门攻破。石凤奎、石镇伦见敌众我寡,无力抵抗,急忙引兵退走,岳州城就这样失陷了。
  左宗棠、曾国荃进城后,张榜安民,恢复旧制,向曾国藩报捷。
  消息传出,湖南震动,那些豪绅官吏、地主老财、绅商巨贾,都把曾国藩视为救星,纷纷捐款慰问湘军,又给曾国藩披花挂匾,匾上写着“江山保障”四个大字;还有人吹捧曾国藩是“社稷干城”,不知怎么溜须好了。
  湖南巡抚骆秉章和长沙知府金大卫对曾国藩更是大加褒奖。骆秉章送了一副亲笔题子的锦樟,上写:
  
  运筹惟幄,
  决胜千里。
  袖吞乾坤,
  善断兴衰。

  金大卫送来一面颂扬旗,亲笔写道:
  
  知天文晓地理神机妙算;
  明阴阳懂八卦善能用兵。

  曾国藩手拈胡须,踱着方步,欣赏着各种颂词,那个美劲儿,就甭提啦。又一想:这毕竟还是仕绅官宦写的,价值不大。要是皇上的亲笔该多好哇!
  话分两头。且表石凤奎、石镇伦二将,丢了岳州,逃回安庆,来见翼王。石达开大怒,手拍桌案喝道:“自本王奉旨出师以来,攻必取,战必胜,五路大军迭次报捷。唯有你们两个不给我争气,丧师失地,损兵折将,连丢数城。还有何脸面回来见我?推出去斩了!”
  石凤奎免冠叩首道:“我等无能,给天国丢人现眼,本应效死在战场。今日活着回来,是为了向您禀报一个重要军情。容我们说完了,死而无怨。”“讲!”石镇伦往前跪爬一步,禀道:“我军进入湖南,势如破竹,攻城占地,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竟从长沙杀出一支湘军。据说这支湘军,是满妖头咸丰感到旗人无能,把隐退多年的原吏部侍郎曾国藩请出来创办的。人员齐整,器械精良,很多人都使用洋枪洋炮,打起仗来十分凶悍,与我们所见过的妖兵,极不相同。再加上我们不会用兵,才落了个丧师失地、大败而归。特提请翼王,今后用兵,要加倍注意,以免重蹈覆辙呀!”石达开怒道:“身为大将,必须料天、料地、料人,掌握敌情,知己知彼,随机应变。只因你们贪功心切,麻痹轻敌,才有今日一败。还敢巧言遮辩!”
  国舅赖汉英在一旁躬身说道:“二位将军失利,论理当斩。不过,并非他们所愿。请翼王念他们对天国忠心耿耿,饶恕了吧!”众将也一齐走过来给二人求情。翼王无奈,才免了二将的死罪,每人记大过一次,削掉兵权,留在帐下赎罪。
  二将千恩万谢,退在一旁。石达开向他二人详细询问了败阵的经过,对湘军有了初步的了解。心中暗道:曾国藩哪,贼妖头,我石某倒要会会你是何许人也!他要亲自领兵攻打湖南。
  石达开刚要传令,“报!”就见一名信使慌慌张张走进帅厅,跪在面前:“启禀翼王,东王诰谕到!”说罢,用双手把一份公事呈到桌上。石达开一看,在黄信套上插着三根鸡毛,就知事关十万火急,不由得暗自吃惊。忙把公事展开,定睛观看:
  
  真天命太平天国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杨,为诰谕翼王五千岁回师灭妖,援救天京事。
  据查知,清江北大营、江南大营,连日调兵遣将,欲攻天京,其势甚大。经天王恩准,特命你火速回师援救。千万。

  翼王看罢,低头沉思。他知道:清军围攻天京的目的,在于解安徽、江西、湖北之危。真要把西征大军撤走,就等于前功尽弃,但又不能抗谕不遵。究竟怎么办好呢?他思虑片刻,把东王的诸谕交给众将,说道:“你们都看看,替我拿个主意!”众人看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赖汉英寻思了一阵,躬身说道:“禀翼王,卑职以为,既要回去救援,也不能放弃西征。”翼王道:“你的意思是两路分兵、牵其首尾?”“正是这样。”赖汉英道:“天王和东王,都盼翼王回师。看来,您是不能不走了。假如翼王相信,就把西征的事交给我吧!”
  翼王沉思不语。
  石达开对赖汉英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是广东花县人,与洪秀全是同乡。因他姐姐赖淑珍许配了洪秀全,他便成为国舅了。赖汉英出身贫苦,素有大志,颇通文史,兼知医理。他参加了金田起义,授医官,职同军帅,永安封王之时,他升为殿右四指挥,独领一军作战。太平军攻占武昌后,他与罗大纲同领水军,升殿右四检点。天京建都后,授封夏官副丞相。通过几年艰苦磨练,赖汉英学会了不少军事知识,也积累了不少作战经验。这次西征,他表现得很突出,多次立下战功。石达开对他也很器重,但对他能否独立指挥全军作战,还拿不准主意。
  赖汉英见翼王没有立刻答复,觉得很难堪,脸涨得通红,又进一步说:“卑职自不量力,说了过头的话,请翼王原谅。不过……我觉碍还有点把握,相信自己能担得起这副重担。要不获胜,甘当军令!”翼王数遍属下各将,的确没有谁能超过他了,便说道:“好吧,我走之后,你就替代主帅吧!”“遵命!”赖汉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翼王接着严肃地说:“西征胜败,关系到天京的安危和天国的命运,决不能等闲视之。遇事要与弟兄们商议,不可刚愎自用,更不可骄做自满!千万不要忘记,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关系着千万弟兄的生命啊!”赖汉英也正色道:“卑职一定牢记翼王的训谕。”“这就好。”翼王接着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湖南。湘军确是我们的劲敌。曾妖头老谋深算,善于用兵,你要格外小心。”赖汉英称是。
  翼王把大印交给赖汉英,当众做了交代。接着,带领五万太平军,回奔天京。
  赖汉英送走翼王,回到行辕,点鼓升厅。大将林启荣、韦俊、石凤奎、石镇伦、苏三点等三十多人都到了。赖汉英坐在虎皮椅上,怀抱令旗,威严地说道:“汉英受翼王的委托,临时执掌帅权,重担千斤,实在有些担不起来,全靠各位弟兄辅佐。愿诸位一心一德,为天国效忠!”众将同声回答:“请大帅放心,我等誓为天王争光,为大帅效命。”
  赖汉英道:“我军在安徽、湖北、江西三省,进军都很顺利,唯在湖南受挫。本帅有意全力攻打湖南,对付湘军,以了却翼王之念,不知各位弟兄意下如何?”各位将领都同意这么办。赖汉英决定由罗大纲总统安庆军务,余者都随他出征湖南。
  一八五四年四月,赖汉英率大兵五万,水陆并进,杀奔岳州。水军战船两千多只,压江而下;陆军犹如长龙,旌旗蔽日遮天,非常威武壮观。进入湖南境内、势如排山倒海。水军攻占了城陵矶,步兵攻占了擂鼓台,直逼到岳州门口,湘军大震。
  湘军原准备乘胜进兵安徽,攻打太平军。为此,左宗棠已回长沙,向曾国藩请示去了。岳州城由曾国荃、罗泽南和塔齐布三将把守。他们没有料到,太平军这么快就杀回来了,而且声势很大。曾国茎道:“前日发匪虽然受挫,看来元气未伤,这才卷土重来。我等千万要把岳州守住,休让长毛深入!”塔齐布冷笑道:“此次自投罗网,正好一网打尽。就由我来收拾他们吧!”罗泽南道:“此言正合我意。九弟可守城,我与塔将军出战。”曾国荃点头同意,同时派出专人,调褚汝航率水师攻打城陵矶。
  次日寅时,罗泽南、塔齐布二将,点兵三千,杀出岳州,来会太平军。双方在擂鼓台西北摆开战场。塔齐布对罗泽南道:“贼兵势大,人马超我数倍。将军可用洋炮守住阵脚,用洋枪护住中军,看我去战长毛贼。”塔齐布说罢,催马抡刀,来到两军阵上。
  塔齐布是满洲镶黄旗人,托尔佳氏,字智亭,初为镶黄旗三等侍卫,后调湖南长沙任都司。因助骆秉章守城有功,升游击,署中军参将。曾国藩创办湘军,物色名将,骆秉章就把塔齐布推荐给曾国藩了,现为湘军前敌总指挥。塔齐布骄做自矜,目中无人,对太平军视如草芥,所以才跳出来讨敌骂阵。
  塔齐布骂完了阵,立马观瞧:见对方阵内驰出一员猛将,头包红布,身披赤袍,光着右臂,胯下压骑大黑马,掌中握着一把铁鞭;一张又圆又黑的大饼子脸,扫帚眉,大环眼,塌鼻子,大鼻子头。一张又大又厚的蛤蟆嘴,钢须倒竖,密如乱草,二目闪着凶火,让人看了先有三分畏惧,他就是太平军的猛将林启荣。
  林启荣是广西人,后迁湖南。太平军第一次进入湖南时,报名参军。之后,屡建战功。从伍长、卒长、旅帅、军帅,一直升到土官正将军。西征后,又屡建大功,经翼王保奏,升任殿右八指挥。林启荣以骁勇著称,马快鞭疾,性如烈火。他一看讨阵那个敌将,人高马大,力猛刀沉,站在阵前好像半截黑塔,剽悍异常,就知道不好对付,便在赖汉英面前讨下大令,去战敌将。赖汉英允准。林启荣的眼睛都红了,哇呀暴叫,飞马抡鞭,直冲过来。
  塔齐布也是一员猛将,岂能示弱!拍马舞刀,前来接战,两人杀在一处。太平军擂鼓掌号,给林启荣助威。湘军摇旗呐喊,为塔齐布壮胆。俩人刀鞭并举,大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败。
  湘军总先锋罗泽南恐塔齐布有失,麾动三军,直杀过来。太平军大将苏三点也麾兵应敌。霎时地动山摇,双方展开了一场激战。
  太平军一直所向无敌,士气饱满,上得阵来。犹如生龙活虎。湘军初出茅芦,最近连获大胜,更是将骄兵狂。所以,这一仗打得旗鼓相当,不分强弱,双方都付出了很大代价。眨眼之间,死尸盖住了地面,鲜血染红了沙土。
  罗泽南一见这种阵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说:好厉害的长毛!也就是我们湘军,要是别的官军,早就惨败了。他发现太平军人多势众,硬拼定会吃亏,便想用火器取胜。想罢,一拨战马跳出圈外,命人鸣金收兵,调洋枪队迎战。湘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响几下锣,是怎么个退法,记得清清楚楚。锣声一响,“哗啦啦”便往左右疾退,把太平军闪露出来。紧接着,湘军队里,门旗一分,五百洋枪队,突然闯出来,对准太平军猛烈射击。枪声震耳,子弹呼啸,太平军顿时倒了一大片,乱了阵脚,林启荣的左臂也受了伤。
  别看林启荣长了个凶相,心可挺细,点子也不少。他听石凤奎、石镇伦说过,上次就吃了洋枪的亏,以致大败。他想:洋枪这玩艺儿,打远不打近,越跑越吃亏;假如杀在一处,洋枪也就用不上了。他大吼一声,好像雷呜:“不准退,给我顶住!冲啊——”说着,他头一个顶着枪子儿冲了过去。子弹在他身旁飞过,“吱儿,吱儿”直响。他的战马中弹,林启荣从马上摔了下去。可是他来了个“鱼跃”,又站起来,几步就冲到湘军洋枪队前,抡起铁鞭,拼命抽打。洋枪队一阵骚动,火力减弱。太平军随主将杀了上来,挥舞刀矛,展开了肉搏。洋枪队抵挡不住,被太平军赶得鸡飞狗跳墙,损失惨重。塔齐布和罗泽南见势不妙,忙鸣金吐兵,败回岳州。
  林启荣杀性大起,也忘了伤痛,引军直追到顺昌门外,占领了官厢。
  且说罗泽南、塔齐布。他二人败回岳州,见着曾国荃就说“好厉害呀,好厉害!”他二人说完了经过,曾国荃也很吃惊。他们感到手中兵力太少,马上派人去长沙求援。
  次日,太平军向岳州发起猛攻,打得空前激烈,曾国荃、罗泽南、塔齐布亲自督兵守城。他们倚仗洋枪洋炮,击退太平军的多次进攻。
  曾国荃等三个骄狂至极,站在城上百般讥讽挑逗。曾国荃跟望城下,冷笑着说:“长毛子,有种的上来。看你们靠什么进我的岳州城?”罗泽南也朝城下拖着长音,挑逗着说:“长毛!你们倒是攻啊,打呀?爷爷等得不耐烦了。有种的上来,爷爷请客,八个菜,两壶酒。”塔齐布也高声喊叫:“听说你们靠天父保佑,今儿怎么不灵了?大概你们的天父上妓院嫖娘们儿去了吧!”“哈哈哈哈!”守城的湘军,也不住地狂笑。
  林启荣听了,气得“噢噢”直叫,在城外跳着脚骂道:“清妖!你们也听着,等爷爷杀进岳州,扒了你们的皮,拿你们的狗肉下汤锅!”清兵听到骂声,“啪!啪!”一阵子弹射来。林启荣赶紧躲进掩体。
  枪声过后,林启荣一怒之下,亲自指挥全军,拼命攻城,也未攻下。又攻了两日,也毫无进展,反而死伤弟兄三四千人。这天晚上,主将赖汉英率领众将来了。林启荣向他禀报了全部经过,赖汉英叫他不要性急。
  次日天明,太平军没有攻城。林启荣和苏三点诸将,陪着赖汉英察看了阵地。他们顺着新挖的战沟,来到离城最近的一座掩体里。
  这个地方离城不到三百步,原来是座烧锅,房屋高大,砖墙坚固。经过几次大战,烧锅黄了,东家跑了,房子大部分都塌了。太平军利用这个旧址,修了几座堡垒,挖了几道战壕,四通八达,把顺昌门封锁得严严实实。
  诸位要问:湘军在城上备有西洋大炮,不早就把它摧毁了?孰不知,那时大炮的威力,和现在的大炮相比,差得多得多。另外,那个烧锅旧址,范围很大,修的掩体很多。把这个掩体打坏了,还有那个。何况,坏了的还可以修好嘛!
  闲话休叙。且说赖汉英站在防护墙后,手举西洋望远镜往对面察看:见岳州城果然坚固高大,城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个个黑乎乎的炮口,对着官厢。城上也修了许多掩体,留着无数箭眼和枪眼,城门紧闭,城墙下是一道两丈多宽的护城壕。看来,要是硬攻,肯定不易拿下。
  赖汉英一边看着,一边打主意。过了片刻,忽问左右:“掘子军调来没有?”苏三点回答说:“刚从安庆来到,正在用饭。”“你派个人,把他们的营官叫来!”“是。”苏三点派亲兵去了。
  林启荣问道:“丞相准备用地雷?”赖汉英点了点头:“像这样难攻的坚城,必须叫土营治它。要不,得死多少人呢?再说,湘军不比其他官军。他们手中,洋玩艺儿较多,硬干是要吃大亏的。”一个姓袁的指挥说:“一定要抓紧时间破城。倘若长沙的妖兵到了,就更难对付了。”“是啊!”赖汉英一边听着,一边继续往城上观瞧。这时,身后有人跑来:“主帅,土营营官到!”赖汉英回头一看,来的正是鲁国进。
  前文书说过,这个鲁国进是湖南长沙人,二年前参加了太平军,负土营全责。两年来,转战南北,为天国立下了大功,被天王授封为恩赏指挥。经他手培训了一支五百多人的掘子军,个个都是挖洞能手。他的两个徒弟张贤仪和杨玱福被东王留在天京,鲁国进率领一部分人随翼王西征。前一个时期,鲁国进配合罗大纲炸开庐州,名声大震,被擢升为殿左三检点。这个人出身贫苦,对天国赤胆忠心,从来不叫苦,不争权,勤勤恳恳地工作,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赖汉英笑着对鲁国进说:“听说你刚到,按理应该休息休息;可是,军情紧迫,就委屈你了。”鲁国进笑着说:“大帅大客气了,我就是为打仗来的。闲着没事儿干,更难受!”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赖汉英把望远镜递给他:“你好好看一看,这座城怎样攻打?”鲁国进举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说道:“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呗!”他的意思是说:和攻其他城没啥两样,不外乎是借攻城的时候,冲到城下,挖洞埋药,点火爆炸。赖汉英问:“能不能变个招儿?”鲁国进忙说:“可以呀!”“你再好好看看,变个什么招合适?”鲁国进又把望远镜举起来,端详了一阵,然后说道:“此处离城墙有二百七十多步远。地下是沙土,比较干燥。卑职打算从脚下挖洞,一直掏到城里去……”赖汉英喜道:“你看能办到吗?”“差不多。”“不行,你必须说准确。”赖汉英盯着他的脸问。鲁国进把腰一挺:“能办到!”“需用多长时间?”鲁国进计算了一下,说道:“少说也得三天。”赖汉英摇头道:“不行,太长了。”鲁国进又说:“两天半吧,再不能少了。”赖汉英说:“一天怎么样?”“这个……”鲁国进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赖汉英,心里说:大帅疯了吧,这不是瞪眼说胡话吗?他不晓得挖洞的困难哪,三百来步的距离,得挖多少土?再说,城下那十几丈就更难挖了,城里挖到什么地方还不清楚!天哪,就给一天的工夫,除非神仙吹气儿。鲁国进心里这么想,嘴可没敢说。
  赖汉英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情,刚想说话,就听“轰——轰——”炮声直响。霎时,一颗炮弹在掩体的正前方炸开了,顿时硝烟四起,砖石乱飞,把掩体震得哗哗直掉土。苏三点道:“请大帅回行辕吧,这里太危险了!”赖汉英把身上的土抖了抖,对城上鄙视地一笑,说道:“等着瞧吧,看我进城再教训你们!”他转身离开掩体。除苏三点留在这儿指挥外,其他将佐都随赖汉英回行辕而去。
  赖汉英心急如火,回到行辕,又与鲁国进商量挖洞之事。并命石凤奎把那个最熟悉岳州城内情况的旅帅找来。不大工夫,那个旅帅来了。
  这个旅帅是石凤奎的部下,在首次攻进岳州的时候,曾在城内呆了一个多月,非常熟悉城内情况。只见他画了一张草图,指指点点地说:“进了顺昌门,直着走是朝阳大街,横着走是顺城大街。朝阳大街店铺林立,非常热闹。顺城大街靠着城墙,比较荒凉。顺城街有个天王庙,又深又大,五六层院子。当初我就领兵住在这儿。这座庙距城墙很近。假如能把洞掏进庙里,那可就太好了。管保神不知,鬼不晓。”赖汉英听了,特别高兴,便决定把地道一直挖进庙内。鲁国进又详细询问了各方面的情况,计算了一下距离,就把地道的出口定在天王庙的正殿前。剩下就是时间了,他们左算右算,最快也需要两天工夫。赖汉英还拨给鲁国进三百精壮弟兄,以便灵活使用,鲁国进着手准备去了。
  鲁国进当晚就选好了地道起点的位置——烧锅的跨院。这地方的四周,有大墙挡着,上面搭上席棚,城上发现不了。
  第二天,鲁国进带领着七十名土营掘子军和那三百名精兵,拿着应用的家什,来到地道的起点,动手干了起来,他们挖的挖,刨的刨,运土的运土,进展得又快又顺利。天近中午,就掏了五十多步远。
  赖汉英特别关心工程进展情况,亲自来监工。他看了一会儿,挽起袖子,也干起活来。弟兄们见主帅带头干活,干劲倍增,一个个豁出命干。掌灯之前,又掏进五十多步。
  为了预防官兵发觉,太平军不断往城上开炮,有时还假意攻城,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挖了一天一夜,已把地道挖到城下了。不过,越往前挖,越困难了。一来是往外运土的距离越来越远,二来是弟兄们的体力消耗很大,又困又乏。有的人手磨破了,有的人肩头压肿了,腰酸腿痛,疲惫不堪。洞里又黑又闷,呼吸十分困难。众人都咬着牙,坚持往下干。鲁国进手提灯笼,站在最前面,忙着看地脉,找方向,指挥挖掘、运土。
  第二天掌灯的时候,赖汉英又钻进地道:只见洞高约四尺,宽约五尺,满可以容得下几个人并肩哈腰通过。赖汉英见着鲁国进,勉励了一番,然后问道:“挖得怎么样了?”鲁国进笑着说:“快挖通了,我估摸二更天以内就能通天。”“好哇!”赖汉英拍着他的肩头说:“通天的时候,千万要留神。若被庙里的人发觉,可就前功尽弃了。”“卑职一定要多加注意。”此时,赖汉英想:该安排进城作战了,呆了一会儿也就匆匆走去。
  掘子军照旧挥舞着锹镐,奋力挖掘。快到二更天的时候,鲁国进估计快挖到头了,他朝着众人一挥手,弟兄们都停止了挖掘。洞里静得怕人,简直变成了一口土棺材。鲁国进侧着耳朵,贴到土上,听了又听。又把灯笼交给徒弟,他自己操起一把尖铲,轻轻地往上挖。挖了几下停住,再听一听。又挖几下,再听一听。他又挖了几下,只觉得尖铲碰上了一块硬东西。鲁国进用手一摸,原来是地面上铺的方砖。他心里一亮,暗道:可算挖到头了。他用手轻轻把方砖托起,一股新鲜空气透进洞里。挨着近的弟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鲁国进探出脑袋,往外面察看:嘿!正是天王寺的正殿前,只见满天星斗,灰蒙蒙的月光,空荡荡的院落,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正殿里点着一盏长明灯,灯光忽隐忽现,偏殿里一片漆黑。据观察,和尚们都睡熟了。鲁国进把洞口开大一些,头一个蹿上地面。弟兄们跟着他,一个,两个,都上来了,黑乎乎地站了一院子,鲁国进把一个叫刘春的旅帅唤到跟前,附耳道:“你赶紧回去,向大帅禀报,就说咱们已经占领天王庙啦,请他快派兵来!”“是,是,是!”这个刘春钻进地道,跑着送信儿去了。
  鲁国进又把几个官佐叫过来,一一做了安排,让大家分头行动。他自己带领一些弟兄把守洞口。众人分成五股,好像燕子一般,轻轻飞进各层院落。
  正在这个时候,正殿的门突然开了,从里边闪身走出一个人来。他往院里一看,就叫唤开了:“来人呀,有贼啦——”夜深人静,能听出老远。太平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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