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大雪纷飞的索比堡


  一九四O年隆冬的奥地利,正刮着无情的大风雪。大格罗克纳山脚的小镇索比堡,所有的原居民已被逐,强迫迁往南部的意大利边境城市。庞大的工程就快接近完成阶段。这一个营地,可以收容来自德国各地的三万名犹太人。
  普拉夫拿着哈兹姆博士设计的蓝图,与凯特尔坐在炉火前,讨论毒气室改建的细节。格拉茨拉着伊娃,走到留声机的大喇叭旁,挑选心爱的唱片。
  “他应该在今夜回来的?”伊娃走近窗口,凝望着被几盏探射灯照得通明的营地,幽幽的说。窗外大雪纷飞,连鬼影也没有一个。
  伊娃正想转身之际,雪地上出现一条黑影,朝她置身的大屋走来。黑影冒着在大风雪前进,恍如夜行的鬼魅。
  这个被元首命名为索丝堡的犹太人集中营,并非一般的集中营,而是进行元首最新实验的秘密基地。能够越过大格罗克纳山五度严密防线的人,身分必定非比寻常。
  普拉夫、格拉茨、凯特尔和伊娃,早已坐在被炉火弄得温暖如春的大厅中,等待希贝格执行灭口任务归来,便展开利用犹太人进行秘密实验的大计。
  “这个人不是希贝格……?”伊娃惊叫道:“你们快过来看看!”
  其余三个男孩子,登时冲到伊娃的身边,发现在大风雪中朝大屋走来的,是一名老头子。
  “我最讨厌老人!”普拉夫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自己是永远青春常驻,绝不会老去的一样。他一边说,一边从枪袋中拔出LUGARP.08,瞪着雪地上的黑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格拉茨与凯特尔此际亦已握着MAUSER手枪。凯特尔闷哼一声,说:“整个第三帝国,就只得元首一个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进行实验。”黑影越走越近,大家都看见他的手上,提着一具大皮箱。
  “索比堡是由我们五个人统治,外人休想插手。”格拉茨冷冷地说。
  普拉夫一手将窗帘拉上,与格拉茨及凯特尔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把手枪插回枪袋里去。
  大门外面,传来一阵的敲门声。
  普拉夫打开那一扇木门时,暴风雪连随被卷进大屋之中。
  “元首万岁!”站在门前的老者,高举右手叫出纳粹党口号。“元首万岁……”普拉夫打着老头子,冷冷地官式回应道。
  老头子不由分说,未待普拉夫请他入屋,便已老实不客气的一直走到大厅中的壁炉前,脱下黑漆漆的皮手套,站在掩映的火光下,吐出一句说话:“是元首派我来主持大局的。”
  普拉夫站在原地,“砰”一声关起大门,对老头子冷冷地说:“哈哈!如此的大人物,连座驾也没有,要徒走来到索比堡?”

  纳粹新人类理论

  格拉茨、凯特尔和伊娃跟普拉夫步伐一致的,走近脱下皮大衣的毛帽的老头子面前。
  站在发出“辟辟啪啪”声的柴火面前,是一个六十来岁、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他头顶几乎已经全秃,只剩下一小撮寥寥可数和白发。穿在他身上的,是一袭裁剪得体的西装,再加上碎花的蝴蝶结,外形十足一名大学教授。
  “让我介绍自己,”老头子几乎并未介意,几个包围着他的年青人那种不友善眼神:“我的名字是奥格斯堡·海姆,是柏林大学的人类学系主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姆教授,幸会幸会。”格拉茨伸出手来,堆起一副虚伪的笑容,跟老头子握手道:“阁下的《纳粹新人类》论文,我曾经拜读过。”
  海姆教授张开双手,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元首命令你们执行的秘密实验,完全是根据我研究的理论所发展出来的崭新概念。”
  这老头子一边说,一边提起地上的大皮箱,然后将它重重的放在壁炉旁边的小几上。
  “倘若实验成功,”海姆教授的语气中充满自信:“元首统治下的第三帝国,将会拥有人类历史上最精锐的军队,永远不会战败的无敌兵团!”
  海姆教授打开那一具大皮箱,里面装着几册厚厚的巨型笔记。老头子掀起其中的一本,翻到中间一页,拿出一个夹着的信封,派给普拉夫道:“是元首亲笔写的委任信。”普拉夫接过信封,首先注意到左下角的元首办公室标志,在整个第三帝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标志存在的人,相信不足一百名。
  这是一个深蓝色的地球,而在地球的顶部,则站着一个左手拿盾、右手拿长剑的骷髅。在地球的底部,是AH两个英文字母。
  普拉夫将信封翻转,发现信封是用火漆封口,而火漆之上亦压有一个相同的AH图案。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撕开信封,掏出淡黄色的信纸,打开一看,果然是元首的笔迹。
  这四个喝纳粹当奶水长大的青年人,只要看到这笔迹一眼,便可以肯定这封信并非冒充,而的确是出自元首之手的。
  普拉夫拿着信纸的双手,忽然颤抖起来。格拉茨、凯特尔和伊娃早已包围住他,急不及待阅读信中所传达的信息。
  “我们不会被你架空的!”格拉茨抬起头来,指着海姆教授喝道。
  “我要返回柏林,问清楚元首!”凯特尔道。
  伊娃冲到海姆教授面前,冷冷地说:“索比堡的死亡营是属于我们五个人的。”
  海姆教授一手抢回普拉夫拿着的元首的密函,打量着包围住自己的四个年青人,道:“你们胆敢违背元首的最高指示?”
  “骷髅计划”的孩子,早已对被人支配命运的事,感到出奇的压倦。”墙角突然传来第五把声音:“我们五个人,由今夜开始,要反过来控制别人的命运。”
  “希贝格?”伊娃惊叫道。
  海姆教授发现墙角的黑影,正想伸手拔出胁下的手枪时,墙角的黑影早已扣下手中的LUGARP.08扳机!一声枪响划破奥地利地区的午夜,将一颗子弹送进海姆教授的眉心。当他双目突出,还想看清楚是谁向他开枪时,已被普拉夫拔出另一柄手枪的影子再投到死者的背部,又再加上一枪。
  “听说元首患上精神分裂,我不相信这是他的决定。”从风雪归来的希贝格将讲的一切”
  “糟老头?普拉夫走近海姆教授折尸体,冷笑道:“什么糟老头?我从未见过什么糟老头?”
  “不,一个月后,元首将收到海姆教授在毒气室遭遇意外的报告。”格拉茨瞪着尸体道。
  五个年青人合力将海姆教授的尸体,抬到这一座建于死亡营中央的大宅后面,冒着席卷而来的大风雪,掘出一个大坑,将他们谋杀的老头子尸体,埋进里面,并且在泥土上吐出五口浓痰。

  乘捕鲸船往圣诞岛

  “海姆教授?”我恍然大悟,道:“普拉夫后来就利用遭他杀害这人的假身分,逃到日本京都,当起人类学教授来的?真正的奥格斯堡·海姆教授,已经比其余的犹太人更早命丧于索比堡的死亡营。”
  希贝格虽然呼到我的说话,却没有任何表示,因为我们乘坐的渔船,已在暮色之下驶近另一艘货轮,名字叫“黑色珊瑚号”。
  当我们抵达马尔代夫的马累岛后,又再转乘一部走私军火的飞机,去到印尼爪哇岛上的万隆。一星期后,我们花掉大笔的黑钱,混进一批前往南太平洋的法国雇佣兵当中,乘坐军机抵达法属社会群岛的大溪地。
  这一批法国雇庸兵,任务是前往法国政府设于南太平洋的核试基地,执行巡逻工作的。
  在大溪地,我们又再登下一艘捕鲸船,朝北面的圣诞岛进发。
  “你肯定凯特尔会在那地方?”我望着南太平洋蔚蓝色的海水道。
  “肯定,”希贝格站在甲板上,迎着舒畅的海风答道:“我肯定他在那里等我。”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格拉茨化名做何神父时,寸步不离的那一具大皮箱来。
  “真可惜”我轻叹一声说:“制造纳粹新人类”的方程式,已随飞机残骸坠到海底。”
  世事就是如此难以想像。
  一个在东方某殖民地山城隐居了半个世纪的神父,真正的身分竟然是纳粹战犯?而与他形影不离、拥在怀中死抱不放的大皮箱,里面放着的,竟是制造一种新地球人的秘密方程式!
  我抬头望向万里睛空,对希贝格说:“幸好实验失败,否则人类的历史便要改写。”
  “谁说实验失败?”希贝格说道。
  “什么?”我吓得张大嘴巴,呆了半晌,深深吸一口带着味的海风,问他:“……如果成功的话,德国就不会沦为战败国吧?”
  “成功与失败,只不过是一线之差,”希贝格幽幽地说:“宇无名,你这个问题,恕我未能回答。一直到今天,我仍不知道实验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一脸狐疑问他。
  “一切可要从一九四二年春天说起……”希贝格用他诡异的眼神,把我再次带返奥地利大格罗克维山脚的小镇。

  新人类秘密方程式

  十辆载着三百名犹太人的大卡车,徐徐驶进索比堡死亡营。车上的犹太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来自不同占领区的精壮年青人。
  普拉夫与希贝格穿上当卫队将军的制服,站在建于营中的大宅阳台,观看车队浩浩荡荡驶进广场之上。
  “这三百多头犹太狗,大部分是来自立陶宛与波兰的隔离营,”希贝格翻看手中的文件道:“亦有些是从波兰两个民工营中调来的。”
  十辆大卡四驶进索比堡死亡营时,卷起阵阵的尘土。
  负责押解和看守这批犹太人的,是当卫队的特别行动队。
  三百名犹太人分批从大卡车上跳下,列队站立于死亡营的空地上。由于众人都目光呆滞,站在沙尘滚滚的空地中央,就仿如一群从地狱冒出人间的幽灵。烈日当空,格拉茨与凯特尔同样穿上当卫队将的制服,来到这一群犹太青年的面前。
  纳粹德国版图上众多的集中营,相信就只有这一个,是由四个当卫队将军共同管理的。
  格拉茨抬头望向大宅阳台上的普拉夫与希贝格,露出阴森的笑容。他行近一排犹太青年,象检阅军队的,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应该感到骄傲。元首选中你们来到索比堡,是你们的光荣,也是你们替其他犹太人赎罪的好机会。”
  凯特尔走到格拉茨的身边,插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用像其他集中营的同胞般要捱饿,也不用居住在环境恶劣的营房,更不用忍受剧烈的劳动,因为帝国有新任务派给你们。”
  普拉夫突然转身,笑到合不拢嘴:“哈哈哈!凯特尔这家伙说起谎来,演技比我和你更精彩!”
  希贝格强忍着笑,望向广场上的格拉茨和凯特尔,道:“无论如何,实验总得开始了。”他读出这一句话时,天色突然间黑下来,一大片乌云压在天际。
  当三百名犹太青年,分批人住七个营房时,伊娃所养的一头牧狗,正冲到大宅后园的一株枫树下,拼命的挖,好像树底下埋着什么似的?
  不错,树下的确埋藏着一些东西,那就是元首派来管理索比堡死亡营的人类学家——奥格斯堡·海姆教授。
  这五个纳粹当的青年,将主持实验的老头子谋杀,埋于死亡营大宅的后院,已经有一年时间。

  历史上的可怕实验

  在这一年之内,五名青年已根据土耳其哈兹姆博士的蓝图,在营中与建了十五所实验室,每一所均负责纳粹新人类实验的各项研究工作,而塞浦路斯拉卡纳博士制造的仪器,亦开始分批安装到不同的实验室中。
  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茶的时候,由他们五个人署名的一封密函,已送到元首的手上。信件的内容,详述毒气室进行测试时发生意外的经过。元首的特使海姆教授在事故中当场死亡,被病毒入侵的遗体已得到妥善处理。
  这五个心狠手辣的纳粹青年,胆敢向尊敬的元首撒谎,完全是因为人性其中的一个特点:占有欲!初时,他们都担心枪杀海姆教授的阴谋被识穿,故此早就计划定逃亡方案,带着从奥地利掠夺得来的一批金砖,潜逃返回曾经生活过的美国。
  谁知密函送出之后,元首不但没以对海姆教授的死因产生怀疑,甚至没有进一步作出任何指示。唯一的解释,是元首已被战略上的问题弄得头昏脑胀,根本已把研究纳粹新人类的大计抛到九霄云外。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局势越乱,就越能为这五个青年制造安定的空间,给他们根据海姆教授皮箱中的几册笔记,进行人类历史上从未尝试过的可怕实验!

  超能脂肪薄膜

  上帝只是创造了人,至于改造人的责任,就由我们去承担。第三帝国万岁,元首万岁——
  以上的引子,正是奥格斯堡·海姆教授在第一册笔记的扉页中,所写下的金石良言。
  所谓“纳粹新人类”,就是将人进行彻底的改造,把人类的生存本能与战斗力,增强至一个从未达到过的最高境界。海姆教授在笔记的首几页中提到,是帝国对苏联和北非的进攻,令他加快实验进度的。假如能够改善人体的御寒能力,不用穿上笨重的战衣,便能在冰天雪里的严寒气温下作战,元首进攻苏联的计划就更快成功。元首将进攻莫斯科的大计,名为“台风战役”,可惜由于恶劣的天气,雪上加霜,德军就是未能将红军打败。
  在索比堡的三号实验室里,拉卡纳博士发明的一具机器中,卷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薄膜。
  普拉夫检查着一组仪器,将一片薄膜撕下,拿到伊娃的身边,道:“薄膜中的脂肪组织,仍然要改进。不过,假如将他们成功植进人体皮层的几个重要部位,而又能够不受身体机能排斥,再能自动合成的话,我们的军队从此便不须穿上任何御寒衣物,就能够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中作战,真是神奇!”
  从当日第一批卡车送来的三百名犹太人,到今天抵达的四百人为止,由他们五个人管治的索比堡死亡营,拿来做实验的犹太人已增至二万多。一号和二号营房,主要是用来做活人解剖,由格拉茨负责,将刚才提过一种编号IVB4的新发明超能脂肪薄膜,植进人体中。
  我听到希贝格叙述到这里时。额上已冒出冷汗!原来用活人做实验,并非只是日本鬼子在中国进行的惨事,与他们同样邪恶的纳粹党,当年亦一样在奥地利从事丧尽天良的勾当!
  “我还以为只有日本人在东北哈尔滨进行细茵武器实验,杀人如麻,原来在地球的另一边,五个纳粹青年,亦一样做着相同的事,甚至更灭绝人性的行为!”我站在捕鲸船的甲板上,狠狠的瞪着希贝格道。
  “宇无名,你刚才提到过哈尔滨七三一部队的事,其实与这件事亦有极重要的关系。”希贝格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你的幻想力再丰富,恐怕亦无法猜到两者之间的秘密。”
  日本的军国主议者,与德国的纳粹狂徒,都是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令到整个地球生灵举行涂炭,而两个黑暗政权当年不为人知的卑鄙行径,我不合不敢想,也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希贝格扬一扬手,问我:“刚才说到哪里去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又变回一片迷惘。
  “你刚才提到一种编号IVB4的超能脂肪薄膜,”我冷冷地回答:“这一个编号很熟,究竟在哪里听过?”
  “估不到你对历史也颇认识。”希贝格翘起嘴角道:“帝国犹太人移民局的移民与疏散计划,同样代号IVB4,负责人是文希曼和希姆莱。”
  希贝格提到的两名魔头,艾希曼于一九六零年,被以色列特工从南美阿根廷绑架回耶路撒冷受审,判处绞刑,替枉死的犹太人报仇雪恨。
  另一个希姆莱,在战败逃走时,则被英军擒获,最后在审讯营中咬下暗藏于口内的毒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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