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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我被一股吸力弄得撞向挡风玻璃,登时金星直冒。耳际传来一声巨响,我在昏迷中感到汽车已撞穿“眠猫庵”的大门。脑袋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随即已丧失知觉。 “这家伙原来一直在跟踪我?”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格拉茨大声地说。 “他醒了,”普拉夫走近榻榻来,冷冷的问我:“你是什么人?” “是来救你们的人。”我勉强从榻榻上爬起来,理直气壮道。 “你鬼鬼祟祟,跟踪我来京都,到底有何目的?”格拉茨执住我胸前后衣服,怒道:“是不是他们派你来的?” “他们?”我强忍着痛楚,瞪着这名怪老头道:“你是指施毒咒的人?” “你什么也听到?”普拉夫拔出WATERP.38,指着我的太阳穴,狠狠地说:“刚才的确有人躲在后花园,原来就是你这个家伙。” 我发出一声闷哼,道:“倘若不是我,恐怕你们全死在那一种蓝光之下。” “蓝色?什么蓝光?”普拉夫一手执住我的头发,一手将古老德国手枪指着我说:“别再编造故事了。” “你以前替元首做事,就是喜欢这样招待犯人的,对吗?”我接着冷冷道:“哈哈,将我关进集中营吧。” 我随便一句无心的负气说话,竟令得两名怪老头大吃一惊。格拉茨倒退一步,抱着那一具残旧的大皮箱,牙关打震:“你怎会知道的?” 他真是不打自招,我不禁因反客为主而失笑。 普拉夫徐徐放下WALTERP.38,瞪着我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更不理会你已知道多少秘密,但这里没有你的事,请你立即离开。”站在门外的浅野光男和小仓纯子,一直不敢搭腔。他们看来已被温文尔雅的海姆教授的反常举动,吓得发呆。再听到我提到什么元首和集中营的事,就更是大感意外。 “何神父,我从未打算跟踪过你,”我霍然由榻榻米上站起来:“只不过是那一宗计程车的交通意外,和上野车站附近面店的一碗汤面,将我们扯在一起的。” “什么交通意外?”普拉夫问格拉茨。 “我接到你的电话,从山城的教堂赶往机场途中,计程车发生意外,我为免事情闹大,从医院的急诊室逃出来。”格拉茨道。 “不,”普拉夫拍着格拉茨的肩头,道:“是你记得可怕的毒咒会在这个月降临,才会不顾一切赶来跟我会合。” “毒咒的确已经降临,”我走近窗前道:“我亲眼看见这一幢别墅,被一团蓝色光点所包围。我驾车撞向他们,才会弄成这样。” 普拉夫走到我的身旁。冷冷地说:“我们听到一声隆然的巨响,走出花园,发现你的汽车撞破大门,掉进水池里面,可没有遇上你讲的蓝色光团。” “是我打乱他们的计划,”我耸一耸肩道:“你们应该多谢我才对。” “还要我放好送来的那一个神秘包裹,”格拉茨从榻榻米上站起来,道:“你这个记者,太过多管闲事了,返回你的城市吧。” “别以为只有你两个被施下毒咒,”我白了格拉茨一眼:“我居住那个城市的几百万人,亦正面临前途倒数的厄运,情形比毒咒可怕。你俩当年可以从德国选出来,匿居世界各地,可怜几百万人,却没有地方可以逃,无法逃避毒咒的支配,这不是更可悲吗?” “世界上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悲惨的命运,”普拉夫凝望被夜色笼罩的比睿山,道:“不用你去提,我与格拉茨为当年犹太人所做的事,已经件悔了半个世纪。” “格拉茨?”光男问道:“谁是格拉茨?” “就是这一位何若望神父。”我打量着身分神秘的怪老头,道:“我没有介绍错吧?” 格拉茨轻轻点头,望向站在窗前的普拉夫,道:“普拉夫才是海姆教授的真名字。” “既然毒咒已来临,似乎也无保守秘密的必要了,”普拉夫叹一口气说:“在黎明来临之前,就让这几个年青人听一个故事吧。” “故事?”纯子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是你们的身世?” “一九三三年的冬夜,”普拉夫并没有回答小仓纯子的问题,只顾自说自话:“一辆豪华房车,载着五名小孩子,在德国柏林的街头上疾驶……” 门禁森严的古堡 普拉夫曾经说过,从没有后悔过年青时候所做的事,但又说为当年所做的,忏悔了五十一年?听起上来好像很矛盾,其实正说出一段不为人所知历中的荒廖感。 他口中的五个小孩子,其中两个必定就是自己和格拉茨。这五个孩子的命运,都是身不由已,生命的每一个细节,全是由另一班支配他们的人写上去,根本自己就完全不能作主。 他们的故事,就是我听罢普拉夫与格拉茨的回忆后,经过整理之后写成的。 豪华房车冒着大风雪,将五个天真活泼的雅利安小孩,送抵柏林市郊一幢灯火通明的古堡。古堡门禁森严,豪华房车要经过多重的保安检查,才能够抵达古堡的大门。在通往大门的碎石小径上,两旁的电灯柱都挂有鲜红的长形布条,中间是一个雪白的圆形,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符号。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从汽车中钻出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瞪着黑夜的古堡,口中呼出一阵白烟:“真骇人。” “伊娃,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另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孩子,走到小女孩的面前道:“我普拉夫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对,不用怕,还有我格拉茨。”又一名小孩从车厢中钻出来。 身穿军服的胖子,走近车门道:“希贝格和凯特尔,你两个快出来,别让总理久候。” 豪华房车的车厢中,再钻出两上男孩子。五个小孩在胖长官的带领下,走进仗着两头石兽的拱门,穿过一条好像没有尽头的长廊,来到古堡的大厅。头发斑白的管家,正端出一瓶琥珀色的陈年佳酿,放到一张小几上。火炉里的干柴烧得正旺,不断传出“啪啪”声。 骷髅计划最佳人选 胖长官吩咐五个小孩一字排开,立正挺起胸膛,眼睛望向前方。 火炉前面的天鹅绒椅子上,伸出一双手,接过管家递给他的水晶酒杯时,发出两声干咳。“总理大人,他们都来了。”胖长官高声向背着各人的大人物报告说:“每一个小孩都是纯种的雅利安后裔,是进行‘骷髅计划”的最佳人选。” “蠢材!”一个人从椅子上霍然站起来,让巨大的影子投到这批黄毛小子身上:“我派他们到美国,潜伏在他们的国家,要小孩长大后,成为他们的一分子,成为典型的美国人!” 胖长官瞪着这个人,就只懂喘着气,一句说话也不敢再讲下去,额角更开始渗出冷汗。 管家替这个人抹掉溅在晨楼上的酒,便识趣地步出大厅。四个小孩吓到低下头,就只剩得那个叫伊娃的女孩,偷偷望了这个人一眼。 胖长官尊称做总理大人的,投在墙上的影子高大威猛,其实真人却相当矮小。最突出的地方,是他骂人时,额前那一撮摆动的头发,还有嘴巴上蓄着的四方胡子。 总理大人走到五个孩子的面前,语气变得极和蔼可亲:“孩子,抬起头来。” 五个小孩乖乖的把头抬起,望着总理大人,露出训练了三个月的笑容来。总理大人轻抚着小女孩一头金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森伊娃,”小女孩不慌不张地答:“故乡是慕尼克,总理大人你好。” 总理大人露出嘉许的笑容,抚摸着伊娃白里透红的脸庞道:“你喜欢美国吗?” “不喜欢,”伊娃倒答得爽快:“我喜欢德国,我长大后要为祖国效力,为雅利安人争光。” 邪恶种籽散播地球 “不愧是祖国明日的栋梁,”总理大人蹲下来,将伊娃拥在怀内,双目闪出妖异的光采,在炉火的映照下变得异常恐怖:“不过,尽管你不喜欢美国,也得要喜欢,我要你在那个国家成长,为祖国效力。” 古堡大厅上的五名小孩,又怎会知道眼前这一位总理大人,将来不但成为统领整个德国的纳粹党元首,更成为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恶魔,将人类推向苦难深渊的千古罪人? 这一年的一月下旬,当他被委任为德国总理后,就开始进行一连串的部署。他的野心,当然并不限于统治整个德国,又或者全个欧洲,而是要称霸这个世界。因此,他必须深谋远虑,将邪恶的种籽散播到地球上每一个国家,好待他日派得上用场。这一个冬夜,也许连他自己也猜不到,美国会成为头号敌人的。无论如何,他和得力助手希姆莱,已制定一个“骷髅计划”,将全世界分成十三个目标,把十三批雅利安小孩混进十三个国家,让他们在当地的社会各个阶层成长,长大之后成为潜伏在第三帝国以外的最出色间谍和特工。 总理大人走到格拉茨的面前,又再蹲下来问他:“你平日喜欢什么玩具?” 格拉茨率直地答道:“枪,我喜欢各种的手枪,长大之后希望成为枪械专家,或者军火专家。”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总理大人轻轻拍着格拉茨的肩头,道:“好孩子,我向你们保证,你们都成为祖国最英勇的军官。”说罢,又走到普拉夫的面前,问道:“你最讨厌什么人?要哪人在世界上消失?” “犹太人。”普拉夫不假思索地答道:“他们是寄生虫,是带菌者,会为人类带来残废。” “答得好,”总理大人露出满意的笑容,走到希贝格和凯特尔的面前,狠狠地紧握拳头,歇斯底地大叫:“犹太人是人类社会的渣滓,我要杀清地球上每一个犹太人,要犹太人在世界上完全消失,永远消失。” 站在一旁的胖长官,当时还以为总理大人是一时气愤,才会向几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演讲关于灭绝犹太人的言论。又怎会想到,盛怒的总理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在十二年之内,的确将六百万名犹太人关进集中营,把这群可怜的俘虏,全部活生生折磨至死。总理大人拖着长长的身影,来到一扇落地长窗前。窗外大雪纷飞,挂在铁柱上的万字旗,正在随风飞舞。沉默占据了大厅的每个空间。 豪华房车台离古堡的时候,刚巧是午夜十二时,正门的一座大笨钟,敲碎寂静黑夜,房车转眼便消失在一条驶往新勃兰登堡的公路尽头。五名被总理大人接见的小孩,在四天之后,来到沿岸城市罗斯托克,登上一艘邮船,越过波罗的海,抵达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潜伏在当地的德国特工,早已为这五名未来兼未成年的同事作出各样安排,有专人向他们讲解美国的资料,一切起居饮食,都是地道的美国生活方式;当然,还包括带有美国口音的英语和自由民主的思想。 半年后,一个传教士家庭,在瑞典经过五年传道生涯,终于返回美国东岸的纽绝。亲友都盛赞最小的女儿梅丹越大越漂亮,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传教士真正的女儿梅丹,早就在三年前因急性肺炎死去,如今借助假身分一用的,其实是一个名叫罗林伊娃的雅利孤儿。其余的四个小孩,亦在以后的半年中,分别送到美国东西两岸,展开“骷髅计划”的序幕。 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普拉夫已经被加里福尼亚州一位议员收养,打入一般平民百姓难以混进的上流圈子。 格拉茨则以孤儿的身分,寄养在堪萨斯州一个工人的家庭,在低下层的社会中成长。不过,别小觑这名工人,他原来是控制整个美国中部工会的领袖,权力绝对可以媲美总统。 希贝格被人送到伊利诺州的芝加哥,追随无恶不作的意裔贩毒头子米齐奥,黑帮中人都称他作“教父亚米”的。当希贝格来到米齐奥家族位于芝加哥市郊的别墅时,教父亚米正主持一个会议,计划暗杀芝加哥的警察局长。 凯特尔是最后抵达美国的一个。他如今的身分是一对科学家夫妇失散多年的儿子,将会随从事飞弹研究的父母,居住在佛罗里达州某个空军基地。 五个身怀纳粹邪恶力量的小孩,分别潜伏在美国各地不同的地点、不同的阶层,静待元首向他们发出指令,来报答祖国的大恩大德。 四年后,也就是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终于爆发,被卷入战火中的国家和地区,达到六十一个,死于战火的军民达五千多万人,一直持续了六年时间。 当年的五个雅利安小孩,如今都已变成典型的美国少年,每天回到学校,都跟同学痛骂纳粹党以及日本鬼子。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却埋藏着黑暗的另一面,他们多么希望元首能够战胜,统治世界。 比较成熟的伊娃和格拉茨,每逢在电台上听到德军发动侵略的消息,就担心自己已被祖国遗忘。五个可能是间谍史上最年轻的间谍,仍默默的等待,等待元首密令的来临。 一九四O年四月的某个清晨,伊娃看见一辆黑色房车,停在大学学校园外面。 一个黑衣陌生人从黑色房车中钻出来,冒着春寒,来到校园铁丝网的面前。 陌生人隔着铁丝网,瞪着正在操场上练习跳远的罗森伊娃。五年前,跟随传教士一家从瑞典斯德哥乐摩返回美国纽约在小女孩梅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凭着优异成绩考人纽约大学地理系。 令传教士爸爸头痛的,并非说服具有神秘身分的女儿改读医科,而是每天约会梅丹的裙下之臣,数目之多令他极为讨厌。大学球队的男孩子,只要约会到梅丹看一场电影,又或者吃一顿晚饭,都愿自动请缨前赴战火连天的欧洲,跟敌人决一死战。教练正在忙于指点两名跳高运动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梅丹道森正朝着黑衣陌生人走去。 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跟一个从春寒中冒出的黑衣陌生人,好像互相能够接通相同的波段,竟隔着铁丝网,展开一段简单的对话。 “是时候回家了。”黑衣陌生人说。 “我还以为被祖国遗忘。”梅丹冷冷地问。 “计划被敌人识破,”陌生人答道:“元首为免你们的身分暴露,派我接“骷髅计划”的孩子回国。” 半小时后,体育教练与其他运动员,发现不见了梅丹影踪,分头寻找一无所获。三天后,警方将事件列为失踪案处理。流言随即传遍整所大学,谓梅丹可能跟男朋友私奔,亦有人推测她被变态凶手奸杀,沉尸于大学校园的湖底。 传教士道森牧师夫妇,当然极为哀伤,不过,他们都心中有数,知道梅丹的确失踪,只是她此刻已回到自己的祖国,为纳粹党效力。 一名传教士女儿失踪之后两个月内,在美国几处不同的地方,亦接连发生多宗人口失踪案。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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