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总是很僻静。
  这棵大树至少有五百岁了,传说它是这一带的保护神。大树巨大的身躯挡住了晨光,每当我站在这儿,都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象一粒沙,在茫茫人海之中,孤独而顽强地为生存而奋斗,也许哪天便被风吹得没了踪影,就似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我就这样站了很长时间,才微微低下头,在树下有一个石头供桌,香炉里有刚点燃的香,香炉两旁各有一块石板,下面压着很多小纸条,有的是些小孩子的生辰,这是家长们祈求树神能保佑自己的孩子健康、长寿,象树神一样枝繁叶茂﹔有的则是青年男女求姻缘的。
  唉,竟将幸福寄托于一个不存在的“树神”……
  但这里没有我要找的,而前天我压在这里的那张纸条却不见了。
  难道,那讨厌鬼出事了?
  我才不为他担心,只是货交不出去,我的麻烦就少不了,但我却不知道怎样和讨厌鬼上面的人联络,只能等着他来找我。
  “喵……”一只花猫在树上叫,结果引来附近的狗在树下狂吼,猫的背拱的象罗锅桥,嘴里“呵呵”地象是蛇在吐信。
  但狗显然不以为然,只可惜上不了树,只能在地上转圈。这只狗的运气不太好,因为我手里没有骨头,甚至连馒头也没有,只好用石头,正打在狗屁股上,狗回头冲我呲牙,我一瞪眼,它便夹着尾巴跑掉了。
  “嗨!下回最好在我手里有骨头的时候再见面。”
  我幷不讨厌狗,但我更喜欢猫,也许因为自己就象一只四处流浪的野猫吧。
  “哈!真是有缘。”这只猫竟是前天救过的那只。它的运气也真不太好,总是被狗逼得无处可逃。现在它大胆地走过来,闻着我的脚。
  “如果我有家,一定会收留你,可惜咱俩是同病相怜。不过至少我可以请你吃顿饭。”我伸手去抱它。
  “小豆子!小豆子!”从谁家的院子里传来呼唤声。
  小猫飞快地跑远了。
  原来它有家……
  时近中午,找个僻静的小酒馆,要一壶酒几碟小菜,开始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似乎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我虽不怕,但那个小捕头总找麻烦,可真让人受不了。
  他那块玉到底在哪见过?那个女人又是谁?而刘皓却说那是他的传家宝,难道有两块玉不成?我的头又在隐隐地疼,不过酒精已在渐渐麻木我的感觉,所以我可以继续回想。
  ……那是她丈夫送给她,可他又负心,那么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妹妹?不象。我的朋友?还是,我的爱人……
  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将思绪转移到那个“小杨”身上。
  “太阳社”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传说他们专对付坏人,帮助穷苦人,那么王世德会不会是他们杀的?如果“太阳社”真的很大,如果这个“小杨”真的是太阳社的,那么现在他们一定知道他在李大夫家,他们也一定会调查我的来历,这样,我也许可以从他们那儿知道我的过去。
  我扔下一锭银子,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李大夫仍旧和蔼可亲:“你救的人已经醒了。”
  我暗暗在窗外观察这个人,由于失血过多,面色很苍白,瘦瘦的脸,应该说长得很漂亮,难怪那个娘娘腔对他情有独钟。不由暗自庆幸自己相貌平平,倒省去许多麻烦。
  我可不愿让他把我当成大恩人,一走进去便道:“你醒了?我救人可不白救,看你伤的这么重,还要留些钱治伤,就便宜点儿,二百。”
  他微微一愣,道:“怎么,我就值二百俩银子?”
  “我可没说是银子,我说的是黄金。”
  他有些为难:“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金子。”
  我心里暗道:“就知道你没有。”我故做为难地挠挠耳朵,“那就折合成银子吧,算一千两银子。”
  “可以。”他掏出银票。
  “两清了。”我拿着银票就走。
  “请等一下,在下杨光,还没请教……”
  “除非你还想让我再救你,否则还是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我越神秘,他就越会对我感兴趣,就越会四处找我,他们这些正义的大侠都是“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还”的。
  “等一下,你背后背的可是七巧盒?”
  这倒让我吃了一惊,我转头道:“你说什么?这是我的琴盒,什么七巧盒?”“我只想提醒你,”他似是很关心的样子,“这盒子不祥,你要多加小心。”
  “一个木头盒子,有什么祥不祥的?有病。”我很快地走出了李大夫的家,边走边想:自从我看到这个盒子,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死了那么多人,而我却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锅,倒真是有点儿“不祥”。
  “叱!谁怕谁啊!它不祥,我比它还不祥,谁碰到我谁倒霉。”
  现在又有钱了,可以好好玩几天,顺便等着太阳社的人来找我,但别碰上那个……
  刘皓又挡住了我的路。
  看见我他似乎很高兴,但马上又是一本正经的捕头模样:“我还是要抓你回去。”
  我也一本正经地答:“我还是要逃走。”
  “这次你逃不走了。”
  “是么?”我看了看四周,隐隐地刀光剑影。
  小捕头道:“你还是不要反抗了,既然不是你干的,就跟我回去查个清楚吧,免得受伤。”他的神情倒是很真诚。
  我冷冷一笑:“跟你走,当然不会受伤,只是死路一条。”我故意大声道,“你以为他们伤的了我吗?你也试过,有用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要做强盗、做杀手?”
  我也轻轻叹气:“你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要做个小捕头?这是命!是由不得你我选择的。我告诉你,我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为了逃命也可以不顾一切,你又何必让他们来送死?”
  “可我总觉得你不像滥杀无辜的人,你几次都可以杀我,可我却仍好好地站在这儿……”
  不等他说完,我堵他道:“那是因为我不想招惹官府里的人。”其实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知道那个丁家二少爷的姑父是什么人?是当朝的刑部尚书,你已经招惹到官府了。”
  “我说过丁二少不是我干的,你们不能因为没人认罪就抓我当替罪羊吧?”我真的有些生气,刑部尚书有什么了不起?没想到你也是个势利眼。刑部尚书?逼急了一块杀!
  刘皓似乎感觉到我心中升起的杀气,手向刀摸去。
  我暗自感觉着周围的情况:至少有三十几个人,如果只是这些倒还好办,麻烦的是这个小捕头。我暗暗盘算着逃走的计划,可惜七巧盒在套子里。如果我一动,他们就会进攻,那样我就会很被动。
  忽然,在我的感觉中,那三十几个人纷纷倒下。怎么?有人来帮我?是讨厌鬼?不对,他的功夫没有这么好,不过,现在的机会正合适。
  “小捕头,我没功夫和你聊天了,回见吧!”我一蹿上了房顶,可他却没跟上来,还微微摇头,为什么?
  一张大网向我罩来。
  原来如此,这就叫“天网恢恢”么?我用掌向网上劈去,网应声而破,于是我就破网而出,飞快地向市中心奔去。
  “他知道连寒铁链都捆不住我,为什么还用这么普通的网来罩我?难道他故意要放我走?”我不禁微微一笑,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不想抓我,为什么又几次三番地找我麻烦?定是网后面有什么出奇制胜的东西,结果由于我有高人相助,他的计划才没成功,那么他现在一定气的要死。可看他的样子不象这么坏的人,也许只是被上头逼得紧了,所以才装模作样给上头看……
  为什么这个小捕头搅得我心神不宁,而我总能原谅他?这就是所谓不打不相识?
  我混迹在川流的人群中,心中一片混乱,我该到哪去?出城是不可能的,除非硬闯。我摸摸怀里的银票,还是找个客栈等到明天早上,再去看看是不是联络的上。这个七巧盒简直就是一颗随时都可能把我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炸弹?是什么东西?这个词无疑是从我封闭的记忆大门的缝隙中溜出来的。但当我要用力将那缝隙开的再大一些,那可恶的头疼又开始折磨我。
  我用力敲敲脑袋,弄得周围的人都吃惊地望着我。我扫了他们一眼,人群竟“哗”一下散开,就象退潮一般,难道我竟这样可怕?!
  背后一阵疾风,头痛搅得我反映迟钝,想转身已经来不及,我一下被按倒在地,这是什么招式?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头顶上,我要翻身,耳中传来“唔~”的低吼。
  天!原来是一只狗。难怪周围的人都躲到一边。我简直又可气又可笑,可说身经百战的我,今儿竟让一条狗踩在脚低下。
  接着,我又看到了一双大脚,还有“哗啦啦”的铁链声,以及那个让我头疼的声音:“现在你有功夫和我聊天了?”
  这只狗的劲还真大,而且它的嘴一直离我的后颈不到半寸,我都可以感觉到“呼呼”的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刘皓的手指离我的穴位也已不到半寸。
  忽然,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我也立刻从刘皓的手指下滑开,一翻身跳起身,才看见一只花猫趴在大狗的身上,咬着狗背不放。
  这狗简直比小牛犊还大,一跳一跳,回头去咬花猫。
  我有些呆了,这竟是那只叫小豆子的猫!
  “小豆子?!”刘皓显然更吃惊,刚想上去阻拦,可狗嘴已经咬住了猫的脖子,猫在惨叫。
  我一蹿上前,手指一点狗的脑门,狗立刻倒了下去,我抓起小豆子,飞快地蹿上房顶,全速向前奔去。
  小豆子在我怀里不停地呻吟,我不禁暗暗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又怎么斗得过那狗?”
  我终于又奔到了李大夫的家。大厅里有三个病人。
  李大夫看见我,丝毫都不吃惊,只笑笑,又低下头给病人把脉。
  小豆子的呻吟声已几乎听不见了!我抢上前去,把小豆子放在李大夫的面前。病人都在不满:“一只猫有什么大不了,也来看大夫。”隐隐还有咒骂声。
  但当我一掌将一把椅子打成十几块之后,大厅内就只剩下我、大夫和小豆子。小豆子的脖子在流血,我的心却在抽紧。我愣愣地盯着小豆子,看着大夫给它治伤。渐渐地,在眼中,黑白相间的小豆子变成了一片金黄,象阳光般灿烂的金黄色,那是“淘气”~一只机灵活泼的小猴子~但那长而柔软的毛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泽,鲜血沿着毛流到我身上。我的心如失去亲密朋友般在刺痛。
  一个狰狞的面孔,一把奇异地闪着邪恶黑色光芒的刀向我砍来,我已无路可逃!一道黑影如闪电而至与刀光同时隐没。
  那是“帅哥”~一条浑身漆黑的狗,它扑击敌人是多么勇猛,它望着我的眼神却又那么温柔。
  难道这就是我一直不讨厌狗的原因?
  但它们都因我而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只要同我有关系的一切都最终被毁灭?!
  我不怕死,但我无法忍受我所爱的人为我而死!
  “不!决不!!”
  ……
  一连串的噩梦。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人们在绝望中尖叫。一具具干尸向我扑来,用它们的牙齿咬我的脖子,咬我的胳膊,吸干我的血。
  我便也变成了一具干尸。
  我不由惊醒,从噩梦中摆脱出来,一身大汗。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李大夫右手举着银针,正望着我的胳膊发呆。
  我一动,他也才惊醒。
  “小豆子怎么样?”我简直不敢问,却又不能不问。
  李大夫指指床头,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盒子,小豆子躺在里面,它的身体还在一上一下地呼吸,而且很平稳。
  我就象刚刚跟高手大战了几百回合,虚脱般坐在床上。
  李大夫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你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怎么会躺在床上,而是先问一只猫的情况?”
  “因为它是我的救命恩猫。”我已渐渐恢复,一跃下地,道,“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任何一件事。”
  “为了还一个人情?”李大夫微笑着把我的心里话说完,“你真的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我没回答,只点点头。
  李大夫仍在微笑,却转开了话题:“你有头疼的毛病,是从你的头受伤之后留下的,平常没有半点影响,只是当你一集中精神思考时才会发作,精神越集中,就疼的越厉害,甚至昏厥,就象你刚才一样。”
  我十分吃惊地望着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对我如此了解。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惊讶,自顾自道:“而且你的体质也与常人不同,刚才我想给你扎针,却刺不进你的肌肤,这绝不是‘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护体气功。”
  “你到底想说什么?”打断他,因为我已不敢再听下去。
  李大夫忽很严肃:“我要你留下来,让我治好你的病。”
  我瞪的眼睛快掉出来,忽又觉得好笑:医痴。
  李大夫的眼中闪着光:“我一定能治好你。”
  我只冷冷道:“希望越多,失望越多。”
  但我还是留了下来,既因为我答应了为他做任何一件事,也因为我想照顾小豆子。
  但就在这时,那个小捕头又找了来,还有那条大狗,它的毛也是黑黑的,就象我记忆中的“帅哥”,但我不敢去想,因为我还要对付这个小捕头。
  为什么他总能找到我?难道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刘皓的第一句话竟是:“小豆子呢?”
  “它很好。”我只希望他不要在这里动手,“有话到外面说,别打扰了大夫。”
  刘皓却不动:“我不是来打架的。”
  忽然,他身边的黑狗向我蹿了过来,我一闪身,它却从我身旁跑过,向刚走出来的李大夫扑去。
  我低喝一声,飞身去抓狗,李大夫却笑着摆手。
  狗围着他转,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使劲摆着尾巴,他也笑着摸狗的头,道:“小老虎,最近好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而且可能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刘皓拱手道:“李先生近来可好?”
  “好。”
  我扭头就走。
  “等一下……”
  我没等李大夫说完,抢先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但你记住,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让别人知道。”
  他没再说什么,刘皓也没再说什么。
  我一边望着小豆子,一边喝酒,又一边傻笑。小豆子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摸它的头,叹道:“我真羡慕你,猫之间是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的。”
  “咚咚咚”,有人敲门。
  门幷没有关。门旁站的竟是那个杨光,他的脸色好多了。他缓缓道:“我可以进来吗?”
  “随便。”我又自顾自喝酒。
  杨光坐在我对面,道:“我首先要谢谢你。”
  我低头看着酒壶:“咱们的账早已算的一清二楚,你不用谢我。”
  “不,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钱,否则,你可以把我身上的钱全拿走,又何必连夜送我来看大夫。”
  我淡淡道:“这不是我的原则。”
  “那什么是你的原则?”
  “盗亦有道。我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我极力为自己辩护。
  他却一本正经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真可恶,一下就捅到了我的痛处。我只能用酒杯堵住我的嘴,一只手还漫不经心地摸着小豆子的爪子。
  他看了看小豆子,笑笑道:“你为了报恩,可以答应李大夫任何条件,那我为什么就不能?”
  我瞪着他:“谁告诉你我答应李大夫的事?”
  他又笑笑:“我在窗外听到的。”
  我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只想把他气走。
  他的脸连红都没红:“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把酒杯丢到一边,举起壶一饮而尽,然后半笑不笑地盯着他,道:“好!我要你告诉我:我是谁?”
  他一愣。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会这样问。
  我狂笑,已有三分醉意,脑袋后面的旧伤一跳一跳地:“你连我的底细都不知道,就要报恩?如果我是一个大魔头,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你也去做?”
  他愣愣地看着我,道:“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我不是?”我看着他,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已不是我,而是他,“现在捕头还在外面等着抓我,说有几十条人命在我身上。我不是坏人?天底下还有坏人吗?”我起身到窗前,黄昏的阳光照在我身上,如血。
  良久,他才坚定地道:“我相信那些绝不是你干的,因为一个坏人绝不会为一只猫报恩。”
  我不由一颤,你相信?连我自己都弄不请我到底是好是坏,而你只凭这一点点接触就断定我的为人?
  我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你走吧,就算你是‘太阳社’的,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太阳社’的?”
  “我听见那个人妖说的,但我不想同你们有任何瓜葛。”
  他默默站起身,只在踏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弄清你的身份。”
  我闭上眼,只觉得一阵晕旋。
  “我是谁?”我奔向桌子,将坛中的酒一口气喝光,只觉得后脑勺上的伤象又裂开。
  “管我是谁!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只看见李大夫吃惊而略略生气地说着什么……
  我的头还在疼,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我不想听,但那一字一句往我耳朵里钻﹔我想弄清说的是什么,那声音却又似是呻吟而全无意义。
  我的心好乱、好烦,如有蚂蚁在爬,可偏偏手脚又动不了,只憋得胸口发闷,“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也随即醒了,只见李大夫满头大汗,对着我的衣服上血迹斑斑,他在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真担心他会走火入魔,但他却又跳了起来,奔出屋去。
  天已经黑了,小豆子一切都好。
  烦躁不安,到院子里走走。
  李大夫在书房中,桌子上摞了两尺厚的书,他却皱着眉看着油灯发呆。
  我忽觉得很有些歉意,毕竟他是在为我操心。其实我早不在乎将来会怎样,那些不过是水中花,根本不可捉摸,何必浪费现在的好时光去。
  李大夫看着倒给他的酒,又盯着我的酒杯。忽然,他将酒杯、酒坛统统打到地上。香气随着四溢的酒而弥漫了整个书房。
  我看着他,道:“你怎么能这样糟蹋酒?”
  “再好的酒也是毒药,杀人的毒药,特别是对你。”
  我轻轻一笑:“早晚一死,又何必那么小心翼翼。”
  “因为你答应我给你治病。”他板着脸对我。
  “那又怎么样?我可没答应你不喝酒。”
  “让我治病,就必须听我的。如果你说话算数,从现在起就必须听我的,不再喝酒。”他的声音是那么果断而威严,我不由一愣。
  随之是苦笑,那你还不如给我点儿毒药,让我死了算了。但我没说,只转开了话题:“请问您叫什么?”
  “我?”他微微有些吃惊,“李鸿滨。”
  “哦。”我微微点头,不禁仔细打量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级,个子很高,微微有些驼背,相貌平平却有一股书卷气。
  “你呢?”他又恢复了微笑。
  “……”可惜现在没有酒杯可以塞住我的嘴,只好沉默不答。
  他道:“我要给你治病,就必须了解你,了解你受伤的经过。”
  我仍只能对着窗户发呆。
  他似乎发现我眼中的痛苦,微微皱眉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我!”如被针刺般,目光象剑划过他的脸,“胡说!我告诉你,我是个坏蛋,天下最坏的坏蛋,我杀人、抢东西,无恶不做……”
  “我不信。”
  我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我偶尔做这么一回好人就把你们骗了,你们也太笨了。原来做好人更累,我看我还是做我的坏蛋吧。”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叫:“我不能做好人!我是个大坏蛋,天底下最坏的坏蛋。”
  我转身冲出书房,抓着七巧盒飞快地跑了。我幷非有意要违背自己的诺言,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要逃离这个地方。
  有时,一种奇怪的感觉令我深深恐惧,似乎我只是一只木偶,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动着线,我便随着伸手动脚。哪天那手厌烦了,丢弃了线,我便也就成了一堆废物,一无是处。
  可天下人又有谁不是被命运牵着,演出一场场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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