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便跑前跑后地忙活开来,不时地叱骂几声那些医护人员,催促催促刚被降职的上校,而现在的上尉呢?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柯拉,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柯拉渐渐地看到了那块封闭的领地——那是所有侦探作家们做梦都想看的地方。
  ……已故国王就是在西边的那座塔楼上被害的,这也是柯拉刚刚呆过的那座宫殿的一部分,只不过属于宫殿的侧楼而已,它建于中世纪某个年代,那时的风格是崇尚简洁、实用、坚固。
  到这里他们已经不再需要任伺轻便马车或者向导了,步行就可以走到六座塔楼中的任何一座,这些灰色的塔楼全部是用大块圆形石料堆砌而成的,它们的外表很容易让人想起中世纪西欧的骑士,他们身穿铠甲,手持三角形盾牌,与各种飞龙猛兽厮杀在塔楼周围,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或者只是在周围徘徊,只待在塔楼上闲逛的美人一笑,便可把信物向她抛去以示忠诚。
  前上校坐在轮椅上由医护人员推着走在前面,柯拉和副官一行紧随其后。副官极力想讨好柯拉,因而不停地讲述着一些与塔楼有关的轶闻野史或者粗俗的玩笑,毫无疑问,他讲的都是些血腥味十足的纽黑尔韦齐亚星球王位争夺战之类的故事。
  上校的后脑勺直挺挺地高耸出椅背一大截,充满敌意似的对着柯拉,以至于柯拉左躲右闪,一直不敢正视他。
  “六世纪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吉姆随口说道,“当时的吉杰翁国王出征讨伐一群山地异教徒,而把自己美丽的夫人吉涅维耶娃留下来看守他的金银财宝。”
  “你们这实行的是单一夫妻制吗?”柯拉问。
  “我们这儿有各种各样的婚姻制度,”吉姆忙不迭地说,从他的回答中柯拉看出他并没有听懂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国王打仗去了,可是吉涅维耶娃却一个人留了下来……换句话,也就是说她自个儿留了下来……”
  “不务正业的家伙,你懂个屁!”以前的上校——现在的上尉头也不回地大声喊了一嗓子,“也请您多读点史书好不好!人家原文可是用抒情叙事诗的形式来讲述这个吉涅维耶娃的故事的!你懂吗!”
  “我当然懂啦,但是奥尔瓦特小姐不喜欢那些拗口的诗句嘛。”吉姆回答。
  “她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奥基·列德便拉开了歌剧中的长腔对着周围的人们唱起了这段抒情史诗:“我要歌颂爱情,歌颂爱情……”
  “歌颂!”吉姆身受感染也大声响应道。
  “国王出征,王妃留守……”
  “王妃留守,王妃留守!”穿着战靴的医护人员齐声唱道。
  “金银财宝、美丽宅院交给自己的吉涅维耶娃看守!”
  最后几句大家齐声高歌,吉姆也在一旁接二连三地捅柯拉的腰肋,暗示她也加人进去和大家一起唱。但是柯拉始终没有加入。
  “国王在战场上砍下了敌人的脑袋,对敌人还要心慈手软吗?不,他给敌人以……”
  突然,一阵男声合唱超过了刚才的声音:“妻子不贞,夜不能眠,吉涅维耶娃。”
  轮椅也随着歌剧高潮的到来而越走越快,在奥基·列德的指挥下除了柯拉之外的所有人都用力踏着正步。
  “吉涅维耶娃,夜不能眠,没有眼泪,”上校换了一种嘶哑的声音领唱道。
  吉姆也换了一种柔和的假声:“她早睡早起。”
  “迎接朝阳!”医护人员齐声合唱。
  “思念丈夫!”上校的低音重又响起。然后紧接着是第三次领唱:“邻近的城堡里住着一个黑发男爵,他是远方乌鸦族的后裔……”
  一路高歌,大家推着轮椅走近一了座坡势极缓的小山丘,到了长满青苔的古老的塔楼门前。
  上校还想继续唱下去,但是柯拉阻止了他,说:“这只来自远方的小乌鸦,也就是那个男爵引诱了你们的吉涅维耶娃尔后又遗弃了她是吗?”
  “怎么能叫遗弃呢?”上校惊奇道。他甚至转过头来,把气得直翘的胡子向下一拉,“那可是我们的吉涅维耶娃先把他给端了的!”
  “好吧,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可不想和您争。”柯拉轻声细语道,“但是我们眼下已经到目的地了,如果我们想看看你们敬爱的老国王死在什么地方,以及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么在塔楼里面唱歌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我们敬爱他了?”敏感的吉姆突然对政治话题的转换起了疑心,“不错,是有人喜欢他,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他太软弱了,奥基·列德先生,您不这样认为吗?“我认为——都是他把你们这帮人惯坏的!和那些自由分子串通一气。他还勾引自己的女秘书!”
  “噢!噢!噢!”穿着战靴的医护人员威胁地狂呼乱叫起来。
  “为引那个辛季卡女士!”
  “哦,天哪!简直是奇耻大辱!”吉姆叫道。
  “那么他和预言家帕尔凡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呢?”一个医护人员问。
  “嗯,可能要好一些吧。”紧接着吉姆话锋一转,问柯拉道,“是他杀吗?”
  “您也这么认为?”柯拉反问说。
  “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
  “放心吧,等回到星际刑警组织后我会把一切有关情况都讲出来的。”柯拉许诺说。
  “哎呀,干什么非得拘泥于形式呢!”吉姆显得有些心慌起来,“跟杜阿基姆国王先生说一声不就完事了吗,他会决定接下来再去告诉谁的。”
  轮椅那边传来一阵咆哮。上校在塔楼旁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或许他想继续高歌,或许他根本都不喜欢这个吉姆副官。
  塔楼的大门窄窄的,虚掩着。
  “进吧?”柯拉询问大家。
  于是医护人员非常听话地推起轮椅往里走去,只是接连三次都把上校那只打了石膏的伤腿重重地撞在了门上。每一次,上校都痛得发出狮子一般的狂吼,见此情景,吉姆双眉紧皱,急忙伸手捂住了耳朵,不过柯拉倒没有,她极力忍耐着:毕竟调查中出现的任何情况、任何细节都要比参加刚才那样的合唱练习好多了。
  费了好大周折,轮椅终于进人了塔楼里面。
  一楼极其宽敞、空旷。地板上铺满了干草,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壁旁边坐着几名小兵。他们在草上又铺了一层棉被,此刻正坐在那儿玩骰子。看到有客人到来,小兵们也没有一点站起来的意思——只是拿目光朝楼梯口方向示意了一下。
  楼梯通往二楼,直接连结着已故国王的卧室,它紧贴着塔楼的墙壁,盘曲而上,非常陡峭,而且最令人不安的是没有扶手。
  “这里一直没人住吗?”
  吉姆搡了一把上校的肩膀,使得他不得不回答道:“老国王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楼下会有一个排的兵力负责警戒。”
  “那天晚上也有人守卫吗?”
  “当然,怎么啦?”
  “就没发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国王晚上8点钟走进的卧室,”奥基·列德极不情愿地回答道,“然后他从里面反锁上了门,还插上了门栓。”
  “卫兵们都问过了?”
  “该问的都问了,一切正常。”奥基·列德双眉紧皱,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使进去了才能将谈话进行下去似的。不过柯拉对此倒一点也不担心。
  “他们中有人听到什么值得怀疑的动静了吗?”
  “你给我听仔细了,臭丫头!”奥基·列德终于按捺不住发起了脾气,“只要一有人发现不对,他就会立即拉响警报,然后所有人都立刻冲上楼去,明白吗!”
  “很好,谢谢,”柯拉说,“那么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案发现场吧。”
  “可以,可以,请,”吉姆急忙表示支持道,他可不喜欢柯拉对上校的盘问。仿佛心里十分担心上校一漏嘴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医护人员站在轮椅两旁等待着命令。
  柯拉向上望了一眼——楼梯紧贴着塔楼的墙壁,每一级都足有半米高,竟也半米多。
  “看来只有抱他上去了。”一个医护人员犹犹豫豫地说道。
  上校也向上望了一眼。尽管他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是也完全可以猜到如果这样上楼,那么自己的腰助可就惨了。他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就连目光也痴呆起来。如果说他现在还像一只警犬的话,那么也只能算是一只即将遭受鞭打的警犬了。
  柯拉非常清楚,如果是自己处在奥基·列德的位置,他一定会残忍地把柯拉赶到楼上。所以他一点都不期望柯拉会给自己什么优待。
  可是,上校没有料到如果自己不上去反而会对柯拉更有利些。她本人就是侦探,她会找到一切自己需要找的东西的。
  “您还等什么?”柯拉严厉地质问上校。
  上校眨了几下眼,但最终还是强压住怒火没有发作。
  “把钥匙交给副官先生。”柯拉命令道。
  噢,原来是这样,奥基·列德可算明白过来了。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医护人员不同意:“这怎么行,况且钥匙在我们身上。”
  “难道有人自告奋勇愿意抬着轮椅上上下下吗?”柯拉说,“那么请吧,反正我和吉姆不用发愁。”
  医护人员想了想之后,屈服了。
  “那里的东西什么也别碰!”医护人员命令说。
  “没事,没事,让他们去吧。”这时的上校明显热心起来,阻止他道。
  “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样,总不能孩子似的老赌气吧。”柯拉说,可这话又让奥基·列德不高兴了,他狗一样地呲着牙,好像是从柯拉的话里嗅出了对自己的侮辱。
  国王卧室的门大开着。柯拉停下来,仔细观察起来。门已经被炸药扭曲得高低不平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它的坚固——显然,这是中世纪为了防止破城捶撞击才特意这样建造的。
  房间比以前从屏幕上看到的显得小多了。门的右边是一张简单的床,国王就死在这里,床上没在被褥:它们在被国王的鲜血染红之后就都被撤走了。可以看出,后来再也没人在这间屋子里睡过觉。
  地板上用粉笔画着一个人形的轮廓。国王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看得出,当时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地板上。
  柯拉搜寻着窗户。找到了——窗户也就有30厘米宽,已经用格栅封死,通过它几缕阳光吝啬地射进屋内。行军床旁边的小桌子上立着一个蜡台,满是蜡油。
  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地板用大块的石板铺砌而成。
  “地板检查过了?”为防万一,柯拉问。
  “怎么着,您以为还能从地板缝里挤过去?何况下面还站着卫兵呢。”吉姆感到非常惊奇。
  但是随后他又决定不和这个女子争辩了,走向敞开着的门口向楼下喊道:“地板和天花板都检查了吗?”
  “早都翻烂了,混蛋!”上校在下面暴跳如雷。
  “看到了吧,”吉姆两手一摊,悻悻道,“他的素质实在太差。”
  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在房里呆下去了。柯拉最后又仔细研究了一下门锁,随后发现,如果从里面上了锁——那么也只有用炸药才能把它弄开。
  柯拉走到放在架子上的弹簧床垫边坐了下来。她应该好好把看到的情况过一遍了。可是吉姆会碍事。
  “您先走吧,副官。”柯拉吩咐。
  “走?去哪里?”这个花花公子一点头绪都没摸着。
  “爱去哪去哪儿,反正先下楼,去上校那。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好好想想。”
  “有这个必要吗?”吉姆不同意。
  “当然有,而且这就是我不同于你们的地方,”柯拉骄傲地回答,“赶快去吧。”
  吉姆耸了耸肩离开了,临走之前又扫视了一遍房间,好像是最后再看看有没有落在屋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以防被柯拉偷了去。
  柯拉向后一倒,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尽力想象着此刻国王就站在眼前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吉姆压低的声音:“一个白痴能有什么发现?她还自诩是个侦探呢。”
  随后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好吧,假设我们可以相信警察,门是反锁的,窗户用格栅封了。屋里没有炉子也没有壁炉,显然排除了顺着烟囱钻进来的可能。现在再看看通风系统吧,可是房间内根本没有这些东西。也就是说只剩下地板了。这些石板足够大足够沉,上面布满了灰尘,石板之间接合得相当紧密,以防有人能从中穿过。而且塔楼的一层还有守卫的士兵。甚至即使他们都睡着了,也会听见那些蓄意谋乱的动静,即而拉响警报……柯拉的思绪不得不改变方向。为什么凶手要选择这种奇怪的武器?对,应当问一问铁钎放到哪去了。铁针……或许,凶手来的时候正赶上国王在烤肉吃,于是他就顺手操起了铁钎?不,不可能,房间根本找不出烤过肉的痕迹,况且国王也绝对不可能这么晚了还在自己的卧室里烤肉吃。
  如果我是凶手,那么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个最不适合作武器的工具当武器呢?柯拉站在凶手的立场上深思着。要知道用铁钎杀人可是非常困难的——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它刺人身体里啊!您看,铁杆都捅弯了。为什么非得用两根铁钎呢?这么说,凶手溜进来的时候手里是拿着两根铁钎了,就像斗牛士拿着短矛一般。
  对,柯拉心想,应该先从铁钎下手。
  她跳下床——啊,躺得都有些冷了。
  走到楼梯口,她问道:“凶器呢,上校?”
  上校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没有理她。
  “吉姆,请您帮上校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柯拉说。
  “奥基·列德先生,”吉姆恶毒地说,“和您说话呢,没听见吗?”
  上校仍然保持着沉默。
  “看来我只好把您的行为报告给国王陛下了。”吉姆说。
  “哦,别,这么粗鲁干什么?”柯拉插了进来,“上校先生只不过是有点心不在焉罢了。他也记不清铁钎放哪儿去了。”
  “别太得意了!”上校大声叫道,“你甭想拿到铁钎!那是我们最最重要的物证!”
  “怎么弄得这么神秘?”
  “因为它们是地球上的东西!上面写得很清楚,它们是地球上的!如果不是上面写着‘马哈奇卡尔市马科马耶夫铁匠铺造,’那么我们星球上的人就算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您的意思是说,在你们星球上根本就不知道烤肉是怎么一回事是吗?”
  “难道你们星球上有骨针吗?”上校顶嘴道。他和柯拉一问一答说着话,却看都不看柯拉一眼,一直把头冲着另一个方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忿恨。
  “从没有人用过铁钎?”
  “我们这里的人第一次见到这玩艺儿!”
  “那么究竟又是谁把它们带到这儿的呢?”
  “奥尔瓦特小姐,”副官吉姆急忙打断说,“你们地球上的人想当然地把我们都想象成了原始人或者不讲法制的人。但事实上你们大错特错了。您为即将举行的对那些地球人的审判而担心,那帮人我们得把他们关到调查结束为止。您也许以为审判毫无根据,甚至完全是莫须有。但是,美人儿,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我们敬爱的国王被一种我们任何人都没有用过,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武器残忍地杀害了的话,那么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就想去以审判地球人为乐。对了,您管这种武器叫铁钎是吗?那么,好吧,您来告诉我,当我们看到国王的身体正是被这种可怕的铁钉戳穿了的时候我们应该把怀疑指向何方?”
  事情出现的这种转变完全出乎了柯拉的意料。米洛达尔没有为她准备这方面的材料,显然,就连他自己也根本没往这上面去想过。
  “您能详细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谁把铁针带到你们这个星球上来的吗?”柯拉问。
  屋里顿时沉默下来,哦,天哪,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傻瓜的角色!这件案子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吸引,以至于把一切禁忌都抛到了脑后。这下要完了,或许有人该猜想她并不是大家说的那样愚蠢了吧。但所幸的是上校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而吉姆就更不在话下了,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会关心的。
  柯拉放声大笑起来。
  “我猜到了!”她把嗓门扯得很大,“我肯定猜到了!”
  “绝对不可能!”警察嚅嚅道。
  “凶手在地球上买了铁钎,然后带到这儿插进了国王的身体!”
  “那么您猜出这个长途跋涉的旅行家到底是谁了吗?”吉姆问。
  “或许咱们该问问国王身边的人。”柯拉建议。
  “而我们却要问您的同胞们了。”吉姆阴笑着。
  “他们一定说,我们没犯罪!”柯拉喊了起来。
  “不,您的同胞在胡说八道,”上校说,“他们企图否定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企图证明根本没有带来铁钎,也没有烤过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地球人最喜欢吃烤肉了。哈,这回他们完蛋了!”
  “哼,可以想象,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把整个地球都送上法庭。”
  “希望能这样。”上校阴沉着脸说,柯拉明白,果真如此,自己肯定会成为列在审判名单中的第一个。
  “唉,这回我可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好了,”柯拉担白道,“好像一切都清楚了,可实际上又什么都还不知道。”
  “我知道您该去干些什么!”上校气乎乎地叫道,胡子也颤动起来,“趁着我的忍耐还有限度的时候,赶快开溜吧,越快越好。”
  “也许您是对的?”
  “我一向正确。”
  柯拉跑下楼梯,走到轮椅前,向上校伸出小手。
  “奥基·列德先生,对您提供的不可估量的帮助我表示莫大的感激,谢谢您为破案工作所做的一切。”
  “够了!”上校害怕地说,“你别给我下套了,我再也不干了。”
  “不,不用了,您已经偷偷给我指点了一条非常绝妙的线索!”
  说完,柯拉便扔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吉姆和上校,轻快地跑出塔楼,叫住了一个路过的马车夫,他架着一乘装饰非常考究的两匹四轮马车。
  “去哪儿,小姐?”车夫问。
  “照直走!”柯拉命令。
  就在车夫架车开始上路的时候,柯拉回头望了一眼。她看见从塔楼里两个头戴红白相间的卫兵制式帽的卫兵骑着自行车出来了,与此同时宫中另一角也驶出了一辆黑色四轮轿式马车,车上的窗户露出一条小缝,窗帘后面间歇闪过一丝双筒望远镜的光亮。正如柯拉预料的一样,国王怎么会让她一个人自由行动呢。没关系,甩掉他们不就完了。但是一切必须假装成是碰巧发生的,否则他们又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愚蠢了。
  柯拉从腰间的皮带中取出了一个香粉盒,开始往脸上补一些妆,同时调整了一下粉盒里小镜子的位置,以随时观察自行车的情况。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该精打细算了,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这个超级大傻瓜创造出奇迹般的运气。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那辆黑色马车和自行车马上就要在一个十字路口相遇了,而此时柯拉的马车在后面落后了几步,于是柯拉傻乎乎地回了一下头,一不小心,手中的粉盒便掉了下去,粉盒上的金盖子也打开了,香粉洒了一地,再然后就消失在了车轮底下。
  年轻的小姐丢失了心爱的物品,悲痛欲绝,立即轻率地随着粉盒跳下车去,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小心!别压着!那可是我姑姑送我的!”
  有如一只年轻的豹子一般,柯拉纵身向下一跃跳下了车,不过说实在的,姿势的确非常笨拙,一下子把马车夫也弄翻在地,两个骑自行车的一头扎进了马车,也被她撞翻。紧接着,柯拉下车后又一头撞在了那辆黑色马车的侧部,而那辆马车在和一辆急驶而过的汽车相撞之后又散了架,暴露出两名正拿着望远镜监视柯拉的卫兵。
  柯拉收不住脚,向前径直冲过了一所穿堂院,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街上。
  随后,柯拉停下脚步,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损失与受伤情况。
  还好,如果脚上的擦伤不算的话,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就连心爱的裙子也只是皱了一些,沾了一点土而已,基本上完好无缺。这么看来,伟大的消防队员布琼尼先生教的课程自己还没有忘,呵,那可是星际刑警组织最出色的跳跃教官,当时他一直把柯拉当作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
  显然,跟踪者在短期内还不会找到她。但是也不能低估对方的实力:这可是在敌人的家门口作战啊,他们的人不计其数,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些人都对国王怕得要死。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柯拉。
  现在,也只有在这一个短暂的间隔里柯拉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做一回真正自由的人,是的,她得立刻行动起来,把刚才已经盘算好了的计划付诸于现实。
  柯拉对这座城市的平面图了解得非常清楚——早在地球上时她就仔细研究过了。她可以毫不费劲地在十分钟以内找到地球大使馆。她知道,使馆一定被人严密地监视了,电话也会有专人负责监听。本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写一封信扔过使馆围墙那边,但是收信人一定不会相信这封信真的是出自柯拉之手。那人一定以为这又是国王的一个诡计。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去走一趟了。
  柯拉一点也没犹豫,立刻沿着使馆后墙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行动起来。
  围墙很高,街上又没有什么人,因此使馆后面只有一个守卫。也许命中注定他活该成为柯拉的牺牲品吧。
  柯拉从后面悄悄地贴近守卫身旁,猛地一击,就把他打翻在地,然后扒下那人的外衣,把他拖到树后,绑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经过这一通忙乱之后,柯拉确实觉得有点累了,只好倚在墙边喘息了一阵。
  精力稍稍恢复了一些,柯拉重新裹了裹自己的胸部,换上守卫的制服,大腿有点瘦,还有点短,但是也只能将就了,但愿在暗淡光线的掩护下不会有人太注意自己的装束。
  接着她又把那顶插着羽毛的帽子向下压了压,差点遮住眼睛了,随后,平静地走到使馆后墙处那扇不大的小门旁按下了门铃。
  焦急地等待了几分钟之后,门的小孔终于开了,从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快请开开门!”
  “不行,此处禁止人内。”
  “我才不打算进去呢!”柯拉回答,“但这里不知谁丢了一包东西,里面尽是些文件。是你们的吗?您看看吧。如果不是,我还得把它送到警卫局去。”
  听了这话里面不作声了。柯拉完全可以想象到,此时在使馆看门人的心里正在进行着何等复杂的斗争。如果这真是使馆丢的文件呢?找回它——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使馆避免了一次尴尬局面。可万一这是个奸细——万一是有人故意想把这包东西栽赃到使馆,而在街角处早已布好了密探,又怎么办呢?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柯拉索性把自己的王牌亮了出来,她伸着脸凑到门上的小窗口前,故意低声说道:“给倒是可以给你们,但是一定得付我钱!懂吗?”
  “多少?”看门人的心顿时轻松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买卖,——而且只要是拿钱买来的,就一定是可靠的,不会出问题。
  “600个金币!”
  “你疯了!”看门人回答,“600个金币!我们每个星期才付给邮递员300个金币,你要600,干脆去抢好了!”
  “是吗?那好吧,不愿意就算了。”
  “别,别,100行不行?”
  “500。”
  “150。”
  “300,你要不干我就把它送到警卫局去了。”
  “你等等,我得先去问问大使先生。”
  “有什么好问的呀!反正我只再呆三分钟!过了就走!”
  “那怎么办呢?我只有两百个金币。”
  “两百?好吧,好吧,算我倒霉!快拿来!”
  柯拉举起了包着自己衣服的小包裹。
  看门人看了看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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