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他带引他们从英德利凯托身边走过去,过了电梯门口,来到一扇标明“屋顶”的门。出这扇门爬上一段楼梯就来到了屋顶。一架有房间大小的公司拥有的直升飞机,带着吉尔的闪电标志,停在一个平台上。
  吉尔请战斗小组坐到后排的四个座上,自己戴上一个安全头盔,爬进前座,做个手势让驾驶员坐到旁边座位上去,由他来驾机。
  他通过无线电查问了气候状况,然后通知空中管理机构,直升飞机要起飞了。
  他看看大家都已系好了安全带,便开始起飞。
  他们遇上了风向常变的顶头风,不过吉尔轻松地把飞机驾得很平稳。
  战盔把身子深埋在座椅里享受着飞行的乐趣。当他见到熊山就在前头时,知道已飞了一半路程了。
  此时,本来交叉手臂坐着的驾驶员,收到吉尔经过头盔对话机发出的指令,动弹了一下,立起身来,取下头盔,进入后舱。
  他拍拍战盔的肩头。
  战盔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驾驶员不想大声喊以便压倒嘈杂声;他只是用大拇指做手势让战盔到前舱去。
  战盔爬进前舱,吉尔朝他点头示意他戴上头盔,坐到吉尔的旁边来。
  吉尔的话声很响。“你来飞一段怎么样?”
  战盔咧嘴笑。
  “那就把你的双手压在我的双手上。”吉尔说。
  战盔身子微朝前倾,跟着吉尔的动作,来感觉机器的反馈,感觉人的力量的体现。
  没用多长时间,战盔很惊讶自己已能掌握驾驶的技能了。
  吉尔看来意识到他已准备好了。“想自己试试吗?”
  战盔点点头。
  “那好!”吉尔说,“我的手从你的手下滑出来,你接过去——走!”
  直升飞机略一歪斜,战盔双手一掌握,就又平稳了。
  过了几分钟,尽管有一群野鸭飞来,风向不定,战盔觉得更有把握。他把这群野鸭驱赶得四处逃窜。
  吉尔说话声像雷鸣一般进入他的耳朵。“作为第一课,已经够了。我要接过来——走!”
  战盔不高兴,但这点不高兴还不足以抹去满脸笑容的全部痕迹。
  吉尔轻声说:“你喜欢感到有权,我的年轻朋友。我很理解从别人手中接过权力的乐趣。”他指指左面雷暴前常见的雷雨云砧。“如果我还有富余时间,我喜欢在它们中间穿过去。我喜爱骚乱,喜爱同周围的事物斗一斗。”
  闪电与雷声留在了后面不远处,但它们似乎使吉尔的嗓音增强了。或者是当他说话时,他双眼中射出的火焰使他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他的双眼又成了原先那样的一对黑洞了,像要把战盔吸了进去。战盔战兢兢地摸了摸药囊。
  吉尔微笑着朝前看,“力量。你会觉得你越有权力,越想有更大的权力。有一次我听艾克顿勋爵说:绝对的权力绝对腐蚀人。我回答他说:‘约翰,绝对的权力赦免自己。’你,伦道夫,必须学会何时耐心地使用权力,何时无情地使用权力。记住这一点,去开好纳法兹部族会,让会议批准我们的协议。”
  吉尔别过头去指指后舱里的人。“对于雨云那样易受影响的年轻人,对于像强弓和双影那样寻找刺激的女孩子,取得支配地位不难。但是,一位像银鹰那样老练世故的妇女,可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才是对你真正的考验。如果你连一个妨碍你获得部族和繁荣的老太婆都对付不了,那么你还怎能去领导部族的子孙后代呢?”
  战盔拉长了脸。会议必须赞成这个协议。如果银鹰说服会议拒绝这个协议,他就要失面子,就再也不会成为纳法兹的酋长了。如果银鹰要挡路,她必须走开。
  “我想我能对付得了那个老太婆。”
  “只是‘想’?”
  战盔耸耸肩。这个人要我干什么?下一个铁的保证?
  “你听说过不确定原则吗?天下没有确定的事情。”他为自己摆脱了困境而沾沾自喜。
  吉尔嘲讽地说:“没有确定的事情?今早签订的声明也包括不确定原则吗?”
  战盔又显出不确定的神色了。
  吉尔叹了口气,眼睛朝上翻,望着天空。“你同火鸡在一道的时候,很难像鹰那样冲天飞去。”他似在自言自语。然后,他重重地看了战盔一眼。“红种男子轻易不开口。一位伟大的战士会害怕对抗酋长妻吗?”
  战盔瞪眼望着这个白种男子。印地安人头一次过感恩节就都是吃火鸡。清教徒们要不是能吃上火鸡,他们早就进大海喂鱼了。
  吉尔腾出一只手来捏捏战盔的肩膀。“这才更像。我又见到战斗精神了。坚持下去。一开始怀疑自己,权力就要溜掉。把怀疑扔掉,把不确定扔掉。相信你自己。首先相信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你一定会做到。”
  后舱里几个人有些骚动。战盔听见他们互相在喊:
  “莫莱索普!”他朝右边看去,见到了那座圣山。
  飞机围着圣山转,下面就是他们的村庄。
  吉尔缓缓地在上空盘旋。他不断对自己发出“啊,啊”的音,似乎是从对被毁的土地的凝思中逃脱出来,这片被毁的土地就像一个战场,战场的土堆中埋葬着许多尸体,这些尸体只能供养着一些可厌的荨麻和有毒的杂草。然后,他把直升机停在了村边一块平地上。
  “在会议结束以前,”银鹰正在讲话,“还有几件事情。
  不要在春天砍树当柴烧。鸟兽也许要在树上筑巢。等到夏末或初秋。”
  她没有指出姓名,也没有冲着什么人的面,但埃弗雷·双影和莫莱·雨云两人把眼睛垂下来了。
  银鹰做了一个苦笑。“今后没有这么多的树可供鸟兽筑巢了。”
  这时,直升飞机的噪声搅乱了会议的严肃气氛。除了银鹰,所有的人都跑出屋来看个究竟。
  她哀伤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这一定同伦道夫·战盔、玛丽·双影、汤姆·雨云、菲利斯·强弓的行动有关。人们已捡到战斗小组从吉尔企业集团大厦窗子里散发出来的传单,无线电播放了传单的内容,电视上也演播了。
  “新波士顿茶叶集会,”哀伤的连祷文的最高潮是吉尔企业集团对纳法兹土地的摧残。
  尽管她痛恨暴力与破坏,她也止不住地心潮滚滚。因为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白人获知实情,不符合白人的法律,为此,严厉的惩罚就要降落下来了。她正是召集这次会议来讨论这次未经批准的擅自行动及其后果。
  她们刚刚作出决定,凑集一笔赎金,如果白人不打算指控太严厉、赎金不是太高的话。如果一个战土的赎金超过一百美金,那就付不起了。如果他们得不到公民权利所允诺的免费律师来处理这个案件,那么请律师也就根本谈不上。
  她为此脑袋都大了。年轻人嘲弄老办法,对吗?毕竟是老办法把纳法兹维持到现在。
  她听到人们正在纷纷回会议室。她捶自己的胸。白人的大鸟只能带来坏事情。
  但当人群接近会议室时,她听到了高兴的鼓掌声。她忍住没有起身到门口去。
  她仍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尽管她见到白人的大鸟把战斗小组安全地带回家来了。
  最初,战盔不去看她的眼睛。后来,一个老年白人男子带着一种神气的派头脚步重重地跨进门来,战盔似乎从这种气派中吸取了力量,才直直地、挑战地望着她的眼睛。
  “银鹰,这位是简·B·吉尔,吉尔企业集团的头头,污染我们土地的HHG化学品公司的老板。他带来一份建议,我们必须听听。”
  银鹰浑身绷紧。“我们可以听,并不是必须听,而是因为我们要听听别人说些什么,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
  老年白人微笑着。这个微笑并未使银鹰上当。它使她更加警惕。吉尔是用它来配合他的狡猾。
  银鹰朝他点点头。“讲。”
  吉尔讲了一遍。
  吉尔凭直觉明白他的说话与目光应当集中在哪些人的身上。他的目光常常落在埃弗雷·双影与莫莱·雨云两人的脸上。
  开始讨论这项协议,这两个人紧跟战盔,用吉尔刚才讲过的语言带头大讲堆放废料的好处。
  辩论进行了一个小时。银鹰看到了情况的发展也看到了结局将是什么。她顿觉疲乏,老了,疲倦了。
  她已讲出自己的意见,她明白自己的立场。她已听了大家的谈论,但她不喜欢这种解决办法。她的脸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暗淡。
  她深感羞耻,她的人民这么愿意出卖给白人,这么愿意看轻自己,受到白人叮当作响的钱币袋子的诱惑就放弃了自己的传统。但看来也不能全怪人民。金钱的诱惑力太大了。
  最后,银鹰发现自己是个孤立的反对者。会议投票批准协议时,她低下了头,挥手解散了会议。看来这是她最后一次领导活动了。
  战盔主管协议的推行,同吉尔协商把堆料地点如何围起来以及清出道路和运送的具体细节,并要考虑到符合环保规定。
  银鹰费了好大劲才站起身来,走回家去,即使已极度累乏,她仍立即去做祷告。
  修理工刚把窗子修好,吉尔就回到了办公室。
  大楼维修部的主管人知道不会得勋章的,但吉尔看来因某事心情极佳,对主管人点点头表示赞赏,这个大老板的赞赏可是比一枚勋章更宝贵呀。
  吉尔来到自己隐蔽、封闭的办公室,重新获得原有的空气,即那种合成纤维家具的香味,这种香味使雇员头疼、打喷嚏、身体不适。吉尔踌躇满志地微笑。
  他环顾四周。所有被砸坏的T字开头的东西都重新购置起来了。几乎是全部。打字机、桌子、录音带、录像带、电话、电视、温度计、马桶、树、热带鱼、小路灯、电传机、奖杯、水磨石地砖……但墙上有一处空白,那是原先挂拉斐尔用坦普拉画法画的《阿尔马吉顿》的地方。
  微笑还挂在脸上并未消失。他并个想念这幅画,并不后悔牺牲了它。大胆的战盔砸毁的这件宝物,正好是套住战盔的钓钩。
  尽管吉尔同战盔达成协议,把战盔从钓钩上摘下来了,但是毁掉一件无法再生的艺术珍品将使战盔有生之年都负疚不安,受到良心责备。
  吉尔得到了一切,不会承受真正的损失。保险公司会补偿油画的损失,尽管只是钱从这个口袋出来变到另一个口袋去——保险公司也是吉尔企业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除了钱,他对这幅油画已经厌倦,早就想把它拍卖出去。这幅画画的个是一次真正发生过的战争,而是一场想象中的战争。他要的是真东西。看来有关纳法兹堆置有毒废料的交易是正在实现的真东西。银鹰固执,战盔自高自大,他们俩最后撞头时,真正的鲜血就要四溅了。
  凡人都是太容易满足于和平共处,除非他去摇醒他们。自高自大、忘恩负义的人们不懂得他们是如何地需要他,不了解他们应当如何地感激他。战争使地球上过密的兽群减少些,战争使残存者面对最终价值。
  他的眼睛在闪光。披着人的伪装使他受到限制,也使他常常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个性。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他可以回到自己本色上来了。
  他去掉了假脸具。也就是说,他扯掉了按简·B·吉尔本人面孔仿作的乳胶面具。他把这个没有眼睛的面具搁到写字台上,用手抚摩自己的脸,也就是战神阿瑞斯大理石面孔的有生命的脸。“啊——”
  简·B·吉尔是一个卓越的人物,阿瑞斯对他颇为尊重。他占有他的时间还只有几个月。
  阿瑞斯从前的崇拜者——古希腊人,有一个词:“神秘的灵感”,即被神占有,神差鬼使。
  吉尔在“神差鬼使”期间情绪很高,他充满精力与灵感,把吉尔企业集团发展成为一个世界级的超大型跨国公司。但即使是吉尔那样的生机勃勃的身体和强有力的脑筋也不能长久包含阿瑞斯。现在,身体和头脑分了家。
  因此“吉尔”在阿瑞斯的有生命的大理石像上只是一个有生命的乳胶面具。这个“吉尔”同凡人打交道时,阿瑞斯把自己的意志暂时隐藏起来了。
  并不是四面八方来的凡人都对他畏惧、崇拜。他常常发现自己是在对着聋子喊话,对着瞎子挥拳头。
  这时他大步走到窗前,俯视波士顿城。他一眼见到“波士顿茶叶集会”纪念船停泊在港湾内,他的双眼燃起火焰。他也要给他们一个“T”,让他们永远记住。
  他以胜利的姿态向那根高高的主桅杆发去一个响雷。
  他望着火球微笑了。几分钟之后,救火车与警车在街上乱窜、鸣笛。救火船在港湾里曲折疾驰,驶向着火的那条船。
  然后他全身绷紧了。他意识到地下某个深处正在觉醒,爆发了一颗具有与他相匹敌的巨大威力的种子。
  一种轰隆隆的声音,就像一列运货火车开到了吉尔企业集团大厦。脚下的地板凸起来了。大楼摇摆足有三米,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
  地震。
  “喔-嚯,”阿瑞斯喃喃地说。他不安地瞧瞧周围。大地母亲要他明白,是她在主宰着世界。
  银鹰轻手轻脚走过会议室时,屋内灯火还在亮着。她从一扇窗户望进去。
  她笑了。尽管没有正式地移交领导权,她的外甥战盔坐在她的座位上就像是合法似的。她的微笑里不是苦涩而是哀伤。
  战盔有意无意地正在摹仿白人吉尔的癖习,两只手的手指尖靠拢,搭成一个帐篷。战盔在讲话时,就摇晃这个帐篷,——令人想起印地安人角兽皮或树皮覆盖的小棚屋,——无疑是为了强调他的话。银鹰如果把身子更靠近些,是可以听到他在说什么的,可是她不愿意呆在那里偷听。
  不管战盔和堆料地管理组的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从今以后是他们的事了,只要他们能在良心上平衡,能为部族长远的未来谋好事。
  她有她自己的事要做。
  除非在神的高度去看过去、看四周、看未来,有谁能明白某件事的真正原因与真正后果呢?
  为了得到这样的图像,她必须赶往莫莱索普山——图像之山。她必须在那里斋戒、祈祷,大地母亲才会赐她图像。
  她离开村庄向高山走去。没有携带食品,只有要穿的衣服,以及药囊,和一只她自己编织的篮子。一路上,她捡起枯枝,放进篮子。好的枯枝不易拣到了,因为HHG 化学品漏洒在土地上,使植物都腐烂变朽了,甚至连遥远的莫莱索普圣山也不能幸免。
  圣山极为陡峭,但如果你知底,就能找到一条上山的小径。即使这样,爬到山顶也是十分困难的,她必须经常攀着凸出来的树根树干才能一步步地爬上去。
  空气越来越稀薄、越凉、越纯。她终于到了山顶。一棵被风刮歪的瘦树,便成了她唯一的避风处。她匍伏在地。
  首先,她感谢大地母亲帮助她上了山。然后,她用手脚扒土,在地上筑起一个平台。从篮子里取出干树枝,最干的两根放到一边,其余的一层层架在土堆成的平台上。
  她打开药囊的口,取出一把小刀,一块打火石,一只木制的小小的火绒盒,一袋用玻璃纸袋装着的干药草。她把火绒(撕碎的白桦木干树皮)放在枯树枝堆上,用刀削尖刚才放在一边的两根干树枝,把削下来的碎屑轻轻地搁在火绒顶上。她把削尖的枯树枝再劈成两半,把它们放在最顶上,以便抓住火星后可以引成火焰。她用刀背朝下砍击打火石,同时用身体挡住风。她让火星对准火绒的中央。一旦点着火绒,就能很容易地吹几口气,让火着旺。火烧着了,她便捏一撮干药草撒到火焰上去。
  她盘腿坐着,头和上身略向前倾以便吸进神奇的香味。她很快觉得头轻发蒙。
  柴火的爆裂声,鸟鸣声,都消失听不见了。而沉默又消逝到沉默之后的某种状态;
  某种更深、更静的状态。当她进入梦态后,她的头脑即进入夜晚,触到了大地母亲的头脑。
  奇怪,然而也不奇怪,她的头脑漫游在寒冷、坚硬的群星之中,却更接近她自身的中心。
  啊,我明白了。进入黑暗正是为了看星星。我们的一颗星——太阳,使我们瞎了眼再也看不到别的星。
  几个小时,也许几年过去了,火已熄灭了。炭还在一闪一闪的,它们——或大地母亲的呼吸——使银鹰保持了身体的温暖。
  于是,银鹰见到了图像。
  那不是那种你在云中见到的形象,不是你见到过的岩石中的面孔,也不是像月中玉兔那样的形象。那是一种从黑暗中聚集起来、又映照到黑幕上去的图像。
  头一幅图像里有一位老妇人——她本人?她祖母?——在一个小棚屋前坐在一张熊皮上。老妇人捏着一张方形床毯的边,把床毯翻过来翻过去,瞧着这张床毯会不会长出一截来,好盖住她的外甥,因为外甥正在长高。正当她剪下一角来缝到另一头去,把床毯改成一块菱形毯子时,她外甥却在一旁讪笑,嘲讽她说:“怎么啦,姨妈,你还在犯难想抻长一个人的日子的长度吗?”他抽出他的刀,一刀割断了另一头。他扬长而去,还回过头来毫不在乎地说:“看看那一头吧!”不等他再跨前一步,就倒下死去了。
  银鹰皱起眉头,仍未醒过来。她不喜欢这个图像。那不是她要想从大地母亲求得的图像。她同战盔不和,但决不意味着盼他死去。根本不是这样。她希望他长生——
  但应是一个更和气、更聪明的人。一个配在她去快乐猎场之后领导纳法兹人的领袖。
  恍惚再次加深。这次是在明亮的蓝天下,在一片明亮的棕色沼泽中,她站在一块明亮的绿色土块上。大地的绿色地皮上覆盖着一堆堆破碎的蚌壳、鱼骨、兽骨,标志着这是她的民族世世代代夏天在玛丽麦克河内捕鱼为生的所在。
  接着,图像中的光亮减去不少。她脚下的土堆逐渐长高长宽,成了一块大圆石——
  正在洒着滴滴眼泪的“哭柳石”,酋长契卡塔博曾站在这块石头上为失去土地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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