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似是故人来


  清晨,云轻映碧天。
  “小懒猫,起床啦!”阮郁一大早穿戴整齐,站在欧阳慕玫的床边叫她。
  欧阳慕玫的样子确实像是只小懒猫,侧卧在床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证明她已经醒了,听得见阮郁在说什么,但她就是赖在被窝里不出来。
  阮郁抿嘴一笑,拉开她的被子要咯吱她,却见她着衣极少,被子一掀,她那雪白的迷人胴体立时露出,乌黑的秀发四散的贴在身上……阮郁逗道:“Oh, verybeautiful!”
  “谢谢。”欧阳慕玫知道自己是睡不了了,问她,“今天刚星期几呀?”
  “星期日啊。”
  “那你让我起那么早干什么?我这星期又是被人冤枉又是被人杀的,好不容易安全了,你居然狠心连觉都不让我睡好!你这副凶蛮的样子真让我觉得自己身处于公元前476年以前的时空。”
  “你直接说我像奴隶社会的奴隶主不就完了?”
  “哎——跟你在一起的好处就是:怎么骂你也不用担心你听不懂。”
  “昨天是你说让我教你练武术的……”阮郁叹了一声说道,欧阳慕玫一听马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不学就算了……”欧阳慕玫开始穿好衣服,“……你接着睡吧。”
  待阮郁说完,欧阳慕玫已经万分神速的穿戴整齐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嘴里连呼:“我学我学,师父我错了,我不该睡懒觉的,您别生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住宅楼,阮郁说你想练武术得从基础练起,今天马路上挺清净的,你就先练练长跑吧。咱们的事务所离家也近,以后你上班就跑着去吧。欧阳慕玫十分听话,听她说完撒腿就跑,阮郁在她旁边跟着。头一个一百米不觉什么,跑到二百多米的时候,她就觉得腿有点沉,到了三百多米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接着她面红耳赤,随之大汗淋漓、呼吸艰难、气喘吁吁……越跑越慢,又跑了一、二百米,她实在受不了了,不禁停了下来,冲阮郁一个劲的摆着手,就是说不出话来,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行了……不跑了……”
  阮郁自是面不改色,忍俊道:“跑这么两步就这样了,你还练轻功呢?”
  欧阳慕玫连咳嗽带喘,一双小手在胸口上又拍又揉:“你……你告诉我,得跑多长时间啊?”
  “干什么?”
  “你……炒股也得让人明白做的是短线、中线,还是长线啊……”
  “嗯,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从三岁开始练的,到现在二十多年了……”
  “二……”欧阳慕玫简直要吐血了,早知道昨天晚上问明白了多好?
  “不想练了?”
  “不不不……嗯,师父呀,咱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我不想练轻功行吗……”
  阮郁板着脸说:“你不是说佩服楚留香吗?‘楚留香轻功天下第一’……算了,你要练什么?”
  “您看您教我暗器行不行?就那个‘弹指神通’啊、‘满天花雨’之类的……您看……”
  阮郁佯嗔皱眉道:“这也得从头练呀?”
  “那个那个……我跟詹姆斯练过射击,准头是没问题的……”
  “那么臂力腕力指力呢?”
  欧阳慕玫张口结舌。
  “行了,你这么娇气我就知道你练不成,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本世纪之内给我答复。”
  欧阳慕玫挠挠头,一看她们的律师事务所已经在前面不远处了,便说:“咱们先进去歇歇行不行?喝口水……”阮郁见她实在太狼狈了,忍不住扑哧一笑,没办法只得点头。两个人要过马路,见有辆车驶了过来,便在路旁等着让它先过去。
  欧阳慕玫笑着正要说话,突然阮郁神情一变,抱起她就腾空而起向远处翻出。欧阳慕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耳边早已响起了一阵阵枪声,那刚刚驶近的小汽车里竟伸出四、五支枪管,不住地向她们扫射。
  猝遇偷袭,饶是阮郁武功出众,但手无寸铁,又要保护欧阳慕玫,便也只得在枪林弹雨间一味躲避。好在路旁不远处有座假山,阮郁护着欧阳慕玫飞奔过去。与此同时,好像竟还另有一个人也是被袭的目标,那人也是一路翻腾,眨眼间也蹿到了假山后。
  阮郁忽然见到那男人的一刹那,一双黛眉令人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 意外之余竟似还夹杂着一丝心烦。虽此刻“同是天涯沦落人”,却也没有理会他。那人向她点头一笑,遂也继续全神防备起车里的杀手。枪声惊动了路边住宅楼里的居民,有人报了警,不久警笛声隐隐传来。车里的杀手久攻不下,耐着阮郁和那男人的武功又不敢靠进,又知道警察快来了,只得先驾车逃走了。
  欧阳慕玫松了口气,从假山后直起腰来,这才注意观察和她们一起避难的那个人。
  这是个穿一身黑西服的年轻男子,仪表不凡,英俊倜傥,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冷。
  欧阳慕玫喃喃问阮郁:“那些人要杀的是谁?是我们连累了他,还是他连累了我们?”
  阮郁淡淡道:“多半是咱们连累了人家。”
  那男人微一摇头:“我想,我们都是暗杀的目标。阮小姐。"他故意在"阮"字上加重读音,似乎觉得这一字大堪玩味。
  阮郁盯着他道:"*阮*在中国的姓氏之中并不算特别。先生贵姓?"
  他早知对方会有此一问,却先故意笑而不答,另辟话题:"我可不可以问问,阮小姐得罪的人是不是黄康?"是。黄康是个很难缠的人,好在阮小姐文武双全,让他的人屡屡失手,佩服。不过……那男人笑了笑:示有兴趣。
  他不语地看了阮郁一会儿,扫了一眼欧阳慕玫,对着欧阳慕玫回答了刚才本是阮郁提的问题:"我叫何霁。"
  “我叫沈玫。”欧阳慕玫冲他微笑回应,却见他的目光早已不在了自己身上。她感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心里有些不快,她遇到过的对她赞美奉承的异性无数:他们见了她眼睛里立时会露出惊艳之色。此刻这个男人却偏偏一望可知是对她完全不感兴趣的,甚至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她气不过他的与众不同,同时她倒对他产生了兴趣。当下故意问他:“这么说,你也得罪过黄康啦?”
  何霁不置可否。
  阮郁柔声告诉她:“昨天一闹,黄康要杀我的事已经不算是个秘密。如果他同时还想对付什么人,最好能在同一个场合把我和那个人一起杀死,这样警方多半会认为那人是在黄康的人杀我时受了连累,而不会对其死因多加探查,这会给黄康省许多麻烦。”
  “这个老狐狸。”欧阳慕玫不由骂了一声。
  警察很快赶到,封锁了刚才枪击的现场,又把三人叫去盘问了半天刚才的情形,一切折腾完毕,已经快到中午了。
  三人从公安局走出,何霁道:“两位不介意的话,我请两位一起吃午餐好吗?”
  阮郁礼貌道:“不用麻烦了。”
  何霁见她拒绝,说:“难道你们不好奇我为什么和黄康结怨?”
  “这个警察会更感兴趣。”
  欧阳慕玫奇怪阮郁为什么这样对何霁,阮郁平时并不是如此冷淡的,她心里实在对何霁很好奇,便劝阮郁:“我们听一听他说也好哇──看在咱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的份上。”
  来到餐厅,何霁开门见山道:“我希望阮小姐和我联手对付黄康。”
  阮郁总算眼露疑色,表示愿闻其详。何霁随即说了他和黄康结怨的原委──
  他以炒股票和房地产为业,因为投资准确手段高明,不长的时间里就已经拥有了上亿的财产。
  一天,一家白血病基金会的代表找到他,请求他为慈善事业慷慨解囊。他很爽快地捐了几万元;可不久那个基金会又找到了他,说有人把祖上的地产捐给了基金会,但基金会现在资金紧张,急需出售这片土地换得现款,不知道何先生是不是有兴趣购买?见何霁表现出了兴趣,他们又开始介绍,其实他们要卖的只是城外的几座荒山和一片荒地,不过他们找到资料证明,政府很快会在那里修建高速公路,到时那些地产的价值就成倍上涨。而基金会所要的价钱很低,那么大的一片有潜力的地只要两千万,只是要求尽快把钱一次性付清。
  何霁精明过人,没听他们的片面之辞,自己雇人对这个基金会和那些地产做了一番仔细调查,想不到费力查出的结果却是:那个基金会根本是个国际性的诈骗集团,至于那些地产的价值会上涨云云,全是他们捏造的。
  他正要拒绝基金会,却突然又接到了受雇考察那些荒山荒地的人的报告:虽然没有高速公路要从那里穿过,但那里的价值却真的是不可估量──因为在那里发现了丰富的金矿。何霁一听大喜,自然要赶紧把“金山”弄到手,同时更想整整那帮骗子。便立刻找来基金会的人表示要收购那些地产。但又说,我投资股市,现在手头没那么多流动资金,我可以先给你们一部分我手里的股票,这些股票价值1300万,但是现在都在升值,过不了多久就会升到2000万,到时候你们把他们抛了就行了。当然了,万一这些股票没能升到2000万,我一定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的。他所说的几种股票,正是当时也被阮郁、姜婉盈同时看中并正在炒做的那些。
  那些人开始不乐意,但一查后确实知道这些天股市上那些股票正在猛涨,此刻看着那些股票是1300万买的,其实早已经升到了远不止1300万的数,他们财迷心窍,也就一口答应了。果然没几天后,1300万的股票就已升到了2000多万,何霁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快抛。可那会儿股价正上扬不止,不知有多少人在出高价抢购呢,傻子都知道攥着它们就能发财,他们哪舍得抛呀?
  何霁说,现在你们手里的已经是2000万了,抛不抛是你的事,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双方签了最后的文书,地产是何霁的,2000万基金会也拿到了手,从此再不相干。
  随后基金会手里的股票长势疯狂,从2000万升到了三千五百多万,最后一直到五千多万,把那一干骗子乐得几个月都睡不好觉。整天听着股评,美滋滋的想着要按股评家们的话,自己手里的股票怎么着也能升到八、九千万,弄不好还能上亿呢。他们整天四处诈骗,却并没有多少股票操作经验,更不真懂得什么叫"盈不可久",到了前天,他们的股票已经升到了5410万了,这数整个一"我死耶"!他们还挺迷信的,想凑个整儿,心想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变成5800万,多吉利的一个数啊……
  但阮郁、姜婉盈、何霁等人可不会等着他们的,见时机一到,立刻把手里的股票全砸了出去,紧接着另一些聪明的大户一看不妙,也跟着出手,霎时股价暴跌,眨眼之间五千多万降到了三、四千万,到这时候不少人还相信不过是小幅回荡,一会儿站稳了还得反弹上涨。但接着他们的钱就变到了2000万、1000万……这帮人傻了!把大眼儿、小眼儿一个个瞪得老圆,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天光美不颠儿颠儿的一边看着手里的股票价格长了翅膀似的往上飞,一边暗笑何霁那个“大傻瓜”,还哪有心思去了解什么操作程序?
  等他们想起来"股票是能抛的",再没头苍蝇似的在交易所里四处乱撞,最后在大拨潮水一样疯了般的股民里挤来挤去,总算随着大伙把股票抛了出去时,几种股票都已跌破了历史最低点,他们一看手里的钱,所剩不过三、四百万了。
  他们心里感觉跟割了肉似的,毕竟是骗子的脑袋,不算太傻,立刻明白了是何霁在耍他们。马上就要找他算帐。当下抄了家伙就去要教训何霁。何霁武功高强哪怕他们,三下两下反把他们收拾一顿。这些人一看亏吃大了,不甘心,就去找后台老板了。他们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黄康。
  黄康得到消息,派人去调查何霁,不久就发现了“金山”的秘密,这一下气得眼都红了。一日之内便几次三番派人去杀何霁,逼他交回“金山”,无奈何霁为人机警武功又好,黄康总是无法得手。最后他竟想到一招:借何霁以股票买地的事告他欺诈。一方面准备用正道方法解决,一方面依旧不住派人暗杀何霁。
  欧阳慕玫心想:"前天姜阿姨说,做那些股票的除了她和阮阮外,还有两个庄家,估计指的就是何霁和那群傻瓜骗子了。她还说好像有个至少投了上千万的人没来得及撤出来,恐怕也是那群骗子啦……哎,姜阿姨真是厉害!爸爸说当年妈妈的股技神出鬼没,不知道是不是就和姜阿姨一样呢……"想着想着又向阮郁偷偷吐吐舌头:"假如我那天没带手机,把你股票出手的时机耽误了,你恐怕也得跟那群骗子一样惨了。"
  不过黄康这种人竟会要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倒是蛮有意思。
  表面看,基金会倒霉关人家何霁什么事?欧阳慕玫和阮郁却都明白,何霁这家伙实在太可恶!
  --他是给了基金会价值千万的股票买了他们的地不错;但实际上是他在炒做初期,强把基金会带入股市,用他们的钱烘高了自己看中的股票价格,等于基金会不自主的用自己的钱给他抬了轿子,相当是骗来了一个千万大户来帮他的忙。其后股价上扬到了两千多万,他叫基金会抛,实际他不可能不清楚那些人此时的心理,不说是那些贪财图利之人,任谁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在那个时候甘心让股票出手白送给别人的。何霁利用了他们的贪心,自有把握他们不会中场退出。最终基金会赔惨了,他却从股票炒作中赚了个天文数字,还得到了一座价值连城的金山──比起基金会出卖土地的实际所得,他的收获实在是多得难以估量。
  不过客观的说,何霁给基金会的确实是绝对有利可图的股票,而且也确如合同所定,升到了2000万,尤其那个时候何霁抓住时机,把买卖之间的手续全部搞清了,文件合同一应俱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那个时候起,何霁所承诺的2000万全到了基金会手里,而基金会手里的股票就和何霁再无关系了。此外,股票后来从2000万升到五千多万的过程中,基金会有无数次抛手的机会,他们没这么做以致在股市惨败,纯属他们个人意志的决定,何霁并没有对他们有丝毫的干涉。再加上他们刚开始卖地时制造假消息说政府要在那里修高速公路,本身就是欺诈。
  黄康真要派人告何霁,这个案子肯定有的打!
  阮郁盯着何霁问:“你的意思是,如果黄康的人起诉你,要我来做你的代理人?”
  “是。不过,”何霁莞尔道,“黄康知道阮小姐会帮我,一定不敢再来和我打官司。”
  “他一定会另想办法。”欧阳慕玫接口道,想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我是他,当务之急就是先想办法逼阮阮不敢接这个案子。”
  阮郁一声冷笑。
  何霁道:“沈小姐说的很有道理。阮小姐武功虽好,但并不是没有顾忌──比如,他可以绑架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要挟。”
  阮郁不说话。欧阳慕玫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何霁和阮郁都不答,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异口同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们说什么?”欧阳慕玫不解的看着他们。却发现两个人的目光都凝在了自己身上,他们的神情竟出奇的相似。不知怎的,欧阳慕玫在这两个人的同时注视下,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心里立刻感到了不祥。
  何霁住的地方和阮郁的公寓极近。二女别过他,回到家里,靠在沙发上闲聊。
  欧阳慕玫问:“阮阮,你看何霁那家伙怎么样?”
  阮郁一笑。
  欧阳慕玫对何霁有气,说:“要不是因为对付他的是黄康,我一定免费去帮告他的人,让这个何霁好好赔一笔。”
  “你跟他有仇啊?”
  “哼,谁叫他对我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呀?”
  “哼!”
  “人家不就是意志坚定,没像其他男人那样对你神魂颠倒吗?”
  “那他也不能那么冷淡啊。咦,对了,他看上去对你倒是蛮有兴趣噢。”欧阳慕玫的一双妙目顽皮地眨了眨,“我有一种感觉──你们以前认识。否则你为什么一见面就对他那么冷淡?”
  “哈哈,对他冷淡才证明我不认识他。”
  “我不相信我的感觉这么不灵敏,别忘了,咱们已经认识六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何霁财大势大,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帮忙?我看啊,是不是他对你心生爱慕,故意想通过这个案子来接近你?哎呀,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接触自己喜欢的女人。嘻嘻……幸亏你只是个律师,你要是个医生,他还不得趁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再特意单跑到你这儿医治……”
  阮郁脸色一沉,没有言语。
  “哎呀,我开玩笑啦!算我胡思乱想好啦,别生气嘛。不过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怎么一提这个人你就生气?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吧。”
  阮郁瞪了她一眼。
  欧阳慕玫还要接着“诱供”,门铃却不知趣的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欧阳慕玫跳起来,一边走一边哼唱:
  “俗尘渺渺 天意茫茫 将你共我分开
  断肠字点点 风雨声连连 似是故人来……”
  本是首被梅艳芳低婉唱来的歌,由她一唱却是说不出的娇柔和媚,轻快得如同《步步高》。
  阮郁一皱眉:“你唱什么?”
  欧阳慕玫回首娇笑着用粤语报出歌名:“《似是故人来》。”
  阮郁在她转过头后,现出几丝苦笑。
  欧阳慕玫打开门,见是个满脸富态的中年男人,她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他是蓝鹰公司董事长刘枫,上回她在阮郁的办公室外遇到他时,阮郁刚帮他讨回了一笔数额可观的赔款,他去道谢。
  刘枫一看有人开门就急急地问:“请问阮律师在不在?”
  欧阳慕玫正在猜他的来意,想起上次阮郁提醒过他要留意别人收购他的公司,但他没听进去,莫非现在真出事了?她心里好奇,还隐隐有几丝幸灾乐祸,想要证实自己的推断,忙说:“哦,请进刘老板。”
  刘枫没有和她见面的印象,奇怪她怎么认识自己,本来如果借这种疑问和一个漂亮女孩打趣几句是蛮有意思的,但他现在着急,哪还顾得上这个?进了门就三步并成两步地急匆匆去找阮郁。
  一看到阮郁,还不等阮郁开口,就抢着道:“阮律师,对不起,今天是周末……不过我实在没办法,来不及了……我是傻瓜,上回没听您劝……”
  欧阳慕玫看他语无伦次的实在好玩,忍不住一笑。阮郁道:“别急刘老板,先坐下来再说吧。”
  “阮律师,我真的很急哇。”刘枫坐下来,“我的职员刚探到消息,岭峰公司明天就要正式宣布公开收购我的公司……”
  欧阳慕玫一听到岭峰公司就眼睛一亮,笑问:“是楚笑岳?”
  “是呀是呀……”刘枫应了她一声,又求阮郁,“阮律师,您无论如何要帮帮我!”
  阮郁本来对他没什么兴趣,但见欧阳慕玫因听到有楚笑岳参加就兴致勃勃的样子,便问:“刘老板,可以先让我知道一些具体情形吗?”
  “当然。岭峰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有‘蓝鹰’23%的股份了……”刘枫详细说了一遍岭峰公司和蓝鹰公司的具体情况,随后又说了几遍:“阮律师,您得帮我……”
  “刘老板,”阮郁歉意地说,“楚笑岳是个兼并高手,要和他较量很难短时间结束。我最近个人有些麻烦,恐怕没有精力帮你,真的很抱歉。”
  “阮律师,我知道有人在算计您,昨天的报纸我都看了。不过,这关系我的公司的存亡,您……”
  阮郁还是拒绝。刘枫忽然灵机一动,一看旁边的欧阳慕玫,心想这两个人住在一起一定关系非比寻常,如果让欧阳慕玫接手这件事,就算她斗不过楚笑岳,要紧关头,阮郁为了不让好友惨败难堪,肯定得暗中相助的。当下忙道:“阮律师,我信得过你的律师事务所,如果您本人没有时间,能不能派其他律师去帮我?比如,这位小姐?”
  阮郁哪能看不出刘枫的心思,注视欧阳慕玫询问她的意见。
  欧阳慕玫巴不得有机会和楚笑岳交手,笑道:“就不知道刘老板是否信得过我……”
  果然次日,岭峰公司宣布已握有蓝鹰公司23%的股份,并且要以每股22元的价格公开收购蓝鹰公司发行的股份,预计再收购30%。而刘枫此时占有蓝鹰公司的股份只有不超过36%。只要岭峰公司能说服众多小股东,刘枫董事长的座位就难以坐稳了。
  所以欧阳慕玫帮刘枫把很大的功夫下在了股东们身上,一方面宣称岭峰公司的收购不切实际,不符合蓝鹰公司股东的利益;一方面诱之以利,增加对现有股东派发的股利数额。
  随即委托仲量机构对蓝鹰公司的资产进行重估,估值报告显示:蓝鹰的资产净值远高于岭峰的估算,蓝鹰股平均每股的股价至少在34元以上。蓝鹰呼吁小股东们不要接受岭峰的收购。
  此时,岭峰方面也作出反驳:每股22元的收购价格是全面估计了蓝鹰的物业后,反复斟酌后制定的,建议小股东们接受收购。
  几日内双方都在大力吸进股份。欧阳慕玫说服刘枫,为了避免大量的现金流入,让蓝鹰里一些脱离了母公司后并不影响正常运作的子公司独立;随后,又利用一些剩余资金收购了其他企业的一些岭峰非常不愿意要的公司。一时间,蓝鹰股价上扬,岭峰几次猛攻进展不大,突然抛出了数十万股蓝鹰的股票,意图把估价压到22元以下,以增加当时收购价的吸引力。但大部分抛出的股票都流入刘枫手上,战事陷入僵局。
  不久,岭峰放出风声,有意终止收购。霎时股价一路下滑,蓝鹰趁机继续以许诺的34元价收购了几百万股,最终做到持有股份51.4%,已是稳操胜局。而岭峰则趁早当机立断,在高价位大量抛出了蓝鹰股,虽然收购失败,却也获得了四、五千万进帐,利润颇丰。
  一场仗打完,欧阳慕玫一直在暗中操纵没有露面,可斗得兴高采烈。这天岭峰公司正式宣布收购失败,她接受了刘枫的千恩万谢,全身轻松的走出蓝鹰公司。
  蓝鹰公司外有个花园,叫“玫园”,她每次从这儿过都觉花香扑鼻,遥看园内繁花似锦,她因为自己和母亲的名字里都有个“玫”字,因而在百花之中对玫瑰情有独钟,早想去里面逛逛,但这些天忙着收购的事没有时间。这会儿闲在了,又恰好阳光和媚,于是便踱进了园子。
  园内红、白、黄、紫各色玫瑰争奇斗艳,莺啼蜂舞蝶翩翩。她心里喜欢,找了个花间阴凉处的石墩坐下赏望。一会儿又有几只小鸽子飞了过来,它们一点也不怕她,落在她前面不远处若无其事地挺着胸,昂首阔步。她想去逗鸽子玩,一抬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她诧异片刻,嫣然一笑:“楚先生?”
  “沈小姐?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楚笑岳一怔,立刻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刘枫有高人相助,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在给我捣乱。”
  欧阳慕玫顽皮地吐吐舌头:“本来不想给你知道的。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小心眼生我的气的,是不是?大不了,下回我帮你兼并一个公司就是啦。”
  楚笑岳笑笑:“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啦。其实我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帮刘枫,有没有机会让我挖挖墙角。”
  “那又怎么跑进玫园赏起花来了?”欧阳慕玫好奇问。
  “我本来也是随便走走,可到这儿一看见‘玫园’两个字,就想起了一个刚认识的名字里有个‘玫’字的女孩儿,我找了她好多天,可就是没机会单独见她……想着想着,结果不知不觉就走进来了。”
  欧阳慕玫知他说的是自己,笑盈盈地问:“你找那个女孩儿干什么?”
  “我要好好向她道谢呀。那天她担心我一个醉鬼开车不安全,打电话叫来了那么多人接我。”楚笑岳一脸感激之情,“哎,你知道吗,那天我正开着车,半路上就看见对面一堆车哄地掉头围了过来,仔细一瞧全是公司里的人,一个个开开车窗叫我‘楚总您没事吧’、‘沈小姐说您喝的酒有点多,您坐我的车吧’……本来我是刚侥幸从一个警察手里逃出来,结果他们一叫唤,马路上一个交警立刻就又盯上我了。好在车多,最后大伙一掩护,他也没捉住我……”
  欧阳慕玫被逗得娇笑不止:“你今天可没喝那么多酒吧……”
  楚笑岳笑着摇摇头:“今天还敢不敢再搭我的车?”欧阳慕玫对他心有好感,也就没有拒绝。
  当下他们走到园外,楚笑岳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她就先独自站在那里等。
  一会儿,一辆深蓝色的卧车开了过来,欧阳慕玫心里一乐,这家伙怎么换车了?是怕再和她的车弄混不成?可是车里的人推开车门,却不是楚笑岳,而是问路人:“小姐,蓝鹰公司怎么走?”
  欧阳慕玫一心等楚笑岳,见不是他,便心不在焉的一指写字楼:“那不就是?”
  “哦,原来就在这里。”车里几个人走下来不到他们问的蓝鹰公司,反走近了欧阳慕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欧阳慕玫立刻知道不妙,要挣开逃走,但近前一人已拿出刀子抵住了她,低声威胁:“乖乖跟我们走!”
  欧阳慕玫惊骇之下急思脱身之策,好在很快听到了楚笑岳的声音:“沈小姐!”
  欧阳慕玫拼命喊他:“快救我!”
  楚笑岳一看她出事了,赶紧飞奔过来。那几人见被人看到,怕把事闹大露了行迹,赶紧丢下她上车逃走了。欧阳慕玫蓦地被放开,重心一失就向地上倒去。楚笑岳一惊,加速奔上前抱住了她,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受伤没有?”
  欧阳慕玫本来害怕,但被他抱住,看他关心着急的样子,却忍不住甜甜笑起来……
  “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欧阳慕玫冲到阮郁面前叫着问。
  阮郁懒懒地看了眼她:“有人绑架你。”
  欧阳慕玫呆呆,半天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谁救了我?”
  阮郁想都不想:“楚笑岳。”
  “你……你在旁边偷看到了是不是?当时你怎么不救我?”
  “哈,还用偷看吗?你看你,双眼含春、面泛桃红、心花怒放,谁看不出这是红鸾星动?现在除了楚笑岳,能让你这副模样的还有谁?不用说,刚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欧阳慕玫揉揉自己的俏脸,喃喃:“你还会看相……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有人绑架我?”
  “这个是我早料到的,要不是楚笑岳突然半路杀出来搅局,我的计划早进行的差不多了。”
  欧阳慕玫吓了一跳:“你……你别告诉我,你计划要人来绑架我!”
  阮郁不答。欧阳慕玫回想起几天前,她们和何霁谈话的情景:
  何霁说:阮小姐武功虽好,但并不是没有顾忌。黄康可以绑架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来要挟。
  她问:绑架我?
  何霁和阮郁都不答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异口同声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想着想着不由骇然,瞪着阮郁:“你明知黄康会绑架我,却不提醒!难道你和何霁那天说的‘好机会’就是以我为饵,去钓黄康?”
  “是的。黄康行迹诡异,只有等她绑架了你逼我去见他,才能见到他现身。”
  “不行!我不同意这么冒险!我明天就去……不,我现在就去雇一百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我,我就不信黄康有办法绑架到我。”
  “好大的排场!一百个保镖──欧阳大小姐,你不怕泄露身份?”
  欧阳慕玫气鼓鼓哼道:“安全第一。你那么无情无义,还要我指望你保护我?”
  阮郁也不生气,安慰说:“黄康想要挟的是我,他不敢伤害你的──我难道舍得任你真的去冒险吗?再说,像黄康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你难道不想尽一份力除去他吗?好啦,就当你做件好事,‘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好不好?”
  “这种方法做好事?我倒宁愿去孤儿院捐几千万……”欧阳慕玫嘟囔着,口气却已经松动,“你真的能保证我的安全?”
  阮郁坚定道:“我保证。”
  “万一他们伤害我呢?”
  阮郁神色一肃,沉声道:“如果你有意外,我一定给你报了仇后自杀谢罪。”
  欧阳慕玫心头震动:“别说的这么严重……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蓝鹰保卫战”胜利后,蓝鹰公司大摆庆功宴,董事长刘枫亲自来接欧阳慕玫参加。欧阳慕玫坐着刘枫的车,一路上随口闲聊,不觉间车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城外。欧阳慕玫奇道:“刘老板,你们选的地方这么远?”
  刘枫一笑,道:“沈小姐,我忘带手机了,借你的用一下好吗?”
  欧阳慕玫把手机给他,他接过后并没有用,反而突然开了车窗把它扔了出去。
  欧阳慕玫不禁惊愕:“刘老板,你这是……”又见刘枫神色有异,他本来总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此刻却是脸色阴郁,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欧阳慕玫隐隐猜到了什么,干笑着说:“刘老板,你在开什么玩笑……”
  刘枫阴沉答道:“我不姓刘,我姓黄。”
  “黄……黄康!天呐……”欧阳慕玫浑身一震,“怎么会是你!”转目看车窗外,见已经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汽车一路急驰,不可能再有机会让她逃走。她骇然道:“黄康,你别乱来,刚才很多人都看到是你带我走的,如果我出事你脱不了干系!”
  黄康冷笑:“是吗?”
  欧阳慕玫咬着嘴唇,望向窗外,忽发现不远处有一辆和她现在坐的一模一样的车在和他们并排行驶,她若有所悟。须臾,两辆车拉开了距离。那辆车远远落在了后面。黄康拿出了一个遥控器,指头动了动,刹那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面的车爆炸了,烈焰冲天而起。
  欧阳慕玫呆呆望着那“壮观”的景象,喃喃问:“你是黄康,难怪你不在我帮你抵御岭峰收购时绑架我。你要让人们都认为刘枫和我死掉了?你要放下刘董事长的身份了……这样也对,已经有太多人知道黄康就在这座城市,你是该趁他们想到谁是黄康之前消失……”
  公安局里,徐京正忙得不可开交,阮郁来找他,他连招呼的工夫都没有。阮郁到他身前笑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啦。”伸手和他握了握,转身离开了。
  徐京一瞬间发现手里多了点东西,摊开一看是张字条:
  “她没有死,请你尽力封锁消息,免她‘死而复活’后麻烦。其间内情,请到舍下详谈。”
  徐京看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要琢磨,却接到消息:郊外一辆车突然爆炸,发现三具尸体,两男一女,经查是蓝鹰公司董事长刘枫及他的司机,此外还有一名叫沈玫的律师……
  阮郁送走了徐京,在离家不远的快餐店随便吃了晚饭后回家。在门口,她停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开门进去。才一进门,便见四、五个彪形大汉端着枪指住她。沙发上,一个大约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冷笑地看着她。她连眼睛都没眨,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照旧向前走。
  那几个人立刻喝道:“站住!”阮郁不理他们,很快已到了他们跟前。几个人猛地觉出不妙已经来不及了,眨眼间几声“哎哟”、“啊”地惨叫,他们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跌到地上,枪掉了一地,最要命的是其中一支还到了阮郁手里。
  那坐在沙发上的人显然万没料到阮郁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等明白自己要倒霉了,阮郁早就用枪抵在他背上,笑嘻嘻地坐在了他旁边。霎时,一帮人全吓傻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阮郁拿着枪,懒洋洋地说:“这枪好沉,不知道我能拿多久。”
  那人道儿上混久了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拿不住了就开枪呗。当下忙不迭地叫起来:“阮郁,你别乱来!”
  “别乱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的朋友死了,我心里不痛快。难得你们自动来让我出气,我怎么能不领情?”
  “不……沈玫没死,他在黄老板手上。你……你要是乱来,我们让那丫头死无全尸。”
  阮郁故意怔了怔,遂又柔柔地笑了,只是双眸中却冷如冰霜:“这么说,你们不仅擅自闯到我家里,还绑架了我的朋友?”
  她的声音柔和,绝无一丝严厉,那人听在耳朵里却情不自禁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分辩:“不是我干的!我……”
  阮郁很悠闲地问:“贵姓?”
  “任……任恒……”
  “来意?”
  “黄老板要见你。”
  这时,跌在地上的几个人爬了起来,悄悄地要趁阮郁不注意重新拿回枪来,可一捡起枪,不料手腕立刻钻心地疼使不上力气,刚握住的枪又掉了下去。
  阮郁淡淡地告诉他们:“你们腕上的筋骨受了伤,一个星期之内最好别费力拿东西。”
  一帮人脸色惨白。
  阮郁拿枪抵着任恒让他站起来,命令道:“带我去见黄康。”
  黄康的据点是个隐匿在城外乡村民宅中的占地面积非常广的院子,像是旧时大户传下来、现在给几十家人合住的那种,由外望去普普通通绝不起眼。院中许多间平房,给人的感觉是先后盖起来的,东一间西一间的很乱,每一间的式样都特别相似,有那么四五间就在离院门不远处,把后面的情景都挡住了。院内布置,若只在门口看,只是个毫无稀奇的农家院子,
  任恒带着阮郁穿过前面的几间房,到了院子的内部,内部的房子外观还是和门口的几间极似,但越往里走,房内的布置就越是现代化了。关欧阳慕玫的屋子很豪华,本来待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该是挺愉快的,但若在这里坐着被几个荷枪实弹的杀手看住就另当别论了。欧阳慕玫和黄康面对面坐着,黄康并不理她,她一个人无事可做待得无聊,却也不敢主动去招惹黄康。
  千盼万盼,终于听到有人向黄康报告:“阮郁来了。”
  她精神一震,直起身来,一看阮郁走了进来,立刻兴奋地大叫:“阮阮!”
  阮郁瞟了黄康一眼没理会他,笑着走向欧阳慕玫:“怎么样?没吓坏吧?”
  几个杀手见阮郁走近立刻大为紧张,手指扣住扳机吼道:“站住!”
  阮郁微一摇头,停住了脚步。
  欧阳慕玫有阮郁在就十分安心,嘻嘻一笑:“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阮郁随意坐到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笑话: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飞机,上面坐满了要去参加一次会议的律师。恐怖分子威胁说,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就开始一小时释放一名律师。”
  阮郁听了大笑,遂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的小傻瓜,我恐怕你还没有修炼到那种让鲨鱼出于同行间的礼貌而不吃你的境界。”
  欧阳慕玫痛心疾首:“对此我深表遗憾。”
  阮郁笑着正要开口,黄康忍不住了,怒道:“够了!阮郁,我找你来不是听你说笑话的。”
  “难道是看我来自杀的?”她漫不经心地反问。
  “老实说,对你,我很矛盾,”黄康叹了声,“这些年我四处被黄平追杀全是由你而起,我是要杀你报仇;但是,很多事又是必须依仗你才能最好的解决。你是个最出色的律师,许多次我不得不以刘枫的身份找你帮忙,每到那个时候,我就在庆幸好在自己还没有杀掉你。”
  欧阳慕玫哼了一声:“难得有人能把这种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动听。”
  “哦?这次又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阮郁好像有了兴趣,“看来是和‘刘枫’和‘蓝鹰’毫无关系的。”
  “‘金山’的事──我知道何霁和你接触过,你应该已经很清楚这件事。”
  阮郁眼睛一眯:“要我帮你夺回一座金山?”
  “不错,事成之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还有这个──”黄康挥了下手,立刻有人上前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满满一箱港币,“这是一千万,应该请得动阮律师了?”
  阮郁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黄康冷笑:“你是个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我知道你功夫好,但要从我这里闯出去,恐怕希望不会很大。何况,你还要保护另一个人?”
  阮郁微叹:“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这时,有人送上了咖啡,放到了阮郁和欧阳慕玫面前。阮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黄康故意说:“不怕里面有毒?”
  “如果我中了毒,不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喝了咖啡,阮郁道,“我需要你们和何霁交往的全部资料,还有一个安静的环境。”黄康眼露得意之色,答应了她。
  她们被黄康的人带到一间有电脑有床,书房、卧室兼用的屋子。阮郁走进去后扫视了一会儿,径自走到一幅油画前,找到了一个监视器,随即抓下来扔了出去,冷冷地说:“告诉黄康,这种东西会破坏我的心情影响工作效率。他要打赢官司,就不要这样打扰我。”说罢关上了房门。
  屋里只有欧阳慕玫和阮郁两个,欧阳慕玫舒了口气,搂着阮郁撒娇说:“你好狠心,让我到这儿来冒险!”
  阮郁拍拍她的脸:“黄康没有伤害你,不是吗?”
  “你说的,他要用我来要挟你嘛。咦,他怎么会放心让我和你在一起?他明知道你的武功那么好,就一点都不担心你带我跑出去?”
  “我喝下去的咖啡里有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药物,黄康现在当然对我放心。”
  “天呐,你中毒了?”欧阳慕玫这一吓非同小可,“那怎么办?”
  “你忘了?何霁说过和咱们联手的。他很精通医术,他也曾差点让黄康的人下药害死,所以研究出了预防的药物,我来之前已经吃下去了。对了,他给你的另外两样东西怎么样?”
  “这两个呀──”欧阳慕玫像是个得了高级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把腕上一只精美的手表摘了下来,“他给了我这个小电脑以后,这两天我就一直在研究,性能一点不比台式机差,尤其上网通信特别方便。不过这个呢──”她又把左耳上的一个白金耳坠摘下,“它的功用我就不清楚啦,这么小的一个监视器,能不能把我的处境清楚传出去?我一发现刘枫就是黄康之后就把它打开了,你在家里有没有看到我在黄康车上?”
  “看到啦,所以我知道爆炸是假的你没有死,才不至于悲痛欲绝呀。你别把它关上,它的接收装置我已经交给徐京了,现在警方正在关注着咱们。”
  “真的?”欧阳慕玫忍不住拿起耳坠对着自己,眨眼笑着:“徐京,你是不是在看着我?”
  “好啦,你现在不害怕了是不是?还有心情闹着玩。”
  “这个何霁真伟大,他从哪弄的这些小东西?哎,我猜他的来历肯定不简单,不可能只是个房地产商人。”
  “他的身份,你以后会知道。”阮郁总是不愿多谈何霁,坐到电脑前说,“我还是先给他们随便写份起诉书。”
  “对,这是台网机,黄康可以在他房间的电脑前,看到你用这台电脑打出来的每一个字。你还是赶快表面上给他做点事,免得他疑心。”
  “好。你现在就开始用你的电脑设法打入黄康的电脑控制中心。”
  欧阳慕玫点头答应,对着“手表”操作起来。一边在网上“游走”,一边和阮郁聊天:“阮阮,黄康真的会相信你肯专心给他做事?”
  阮郁当然也不会真用心写什么见鬼的起诉书,一边敲击键盘,一边笑吟:“女人是祸水,美好只二回:或为爱情虏,或在临死时。”
  “Dear!别告诉我这种混帐话是由你这颗聪明的脑袋想出来的。”
  “这是希腊的帕拉扎说的,你不知道?”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认为孔老二是最大的混蛋?哦──难道你是说,黄康真的以为咱们是同性恋,所以相信用我──你的‘情人’,还有你的性命来要挟你一定会成功?”
  “说对了。”
  欧阳慕玫哈哈大笑起来。须臾又问:“徐京什么时候带人来救咱们?”
  阮郁蹙眉道:“我看他们不会很轻易的攻进来了。”
  “为什么?”
  “我发现,这里的房子外表相似,又是按照阵法盖的……”
  “阵法?”欧阳慕玫才不相信,“多古老的名词!这都什么年代了?哈,阵法?太极阵?两仪阵?五行六合、九宫八卦?还是天门阵?对了,还有诸葛亮的八阵图!嘻嘻,黄康用的是哪个?”
  “你不相信我的话?”
  欧阳慕玫大摇其头。
  “好。”阮郁随手拿起一张打印纸,在上面画了一会儿递给她,上面一堆横杠、圆圈组成了一个大长方形,“你现在用笔给我在横杠、圆圈之间画出一条路线,从长方形的左下角到右上角。”
  “这有什么难的?”欧阳慕玫拿过笔就画了起来,不料线条画了没多长,马上遇到障碍物被挡住了。她只道一时大意,又画第二条路线,还是不通,不是被圆圈挡了,就是差点穿透横杠。连试数次纸都要画花了,还没画好。她心里一惊,开始凝神静气不敢再大意了,又画了几分钟终于通畅地从左下角画到了右上角。她大是惊奇:“见鬼,你随手画的一些图形,怎么会这样?”
  阮郁道:“你这还是在上面俯视,而不是亲自去走,没有到处都是相似的标志干扰你;而我也不过是只画了一种最简单的阵法简图。”
  “这个院子就是这么布置的?难道即使警方动用直升飞机空降,也不可能顺利抓到黄康?”
  “是,这里的建筑布局由高空看也一定会引起飞行员的视觉错觉。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拿法国国旗来说,明明上面的三种颜色宽度不一,但给你的感觉却是宽度一样。”
  “这么厉害……难怪黄康这个老狐狸放心躲在这里。”她又突发奇想,“传说中的阵法里有许多陷阱的,比如走错到什么地方就会有火喷出来,有毒水、刀山……”
  阮郁笑着说:“用你的话──‘这都什么年代了?’何必用什么水火刀箭?你怎么不想想现代的武器?其实能够轻易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很多啊。你知不知道次声武器?利用接近人脑共震频率的次声波可以影响人脑的正常活动,以致神经错乱、昏迷死亡;与人的某些脏器的共震频率相近的次声波,还可以使脏器受损,让人失去战斗力,甚至送命。当然,在这里这种武器不是很适用,黄康必须要顾忌他手下的人。像适合这座‘迷宫’的武器──比如,某个装置受到碰撞后可能会自动放出破坏神经的化学战剂、失衡剂、致幻剂什么的,用这种武器‘四两拨千斤’不是很方便?”
  欧阳慕玫目瞪口呆,拿起那个白金耳坠,喃喃说:“天呐,徐京你听到了没有?小心啊!”
  阮郁拍拍她,说:“所以你要赶紧想办法攻进黄康的计算机控制中心,最好放病毒扰乱他们的程序让这里的防御机关都失去作用,徐京他们就会方便些了。”
  “OK,没问题。我花过很长时间研究武器控制的。俄罗斯呀美国的所谓军事重地,像什么五角大楼之类的地方我可以来去自如。”
  阮郁一呆,没想到她的破坏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么说你可以随便动用几颗洲际导弹搞出第三次世界大战来?”
  欧阳慕玫挺起胸洋洋得意地点头。
  “哎,难怪詹姆斯那家伙叫你‘小魔女’。”
  两个人各忙各的,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欧阳慕玫欢呼道:“好啦,现在黄康的防御系统全失灵啦。哎,你猜对了,这老东西布置的花样还真不少。我还找到了这个大院的设计图纸,用不用给徐京传过去?”
  “当然。让我先看看。”黄康的阵法当然要比她刚才随手画来逗欧阳慕玫的难得多,阮郁研究了一会儿图纸,在上面标注了几条从不同方向深入院子内部的捷径,让她通过网络传给了徐京。
  欧阳慕玫伸个懒腰无事可做了,正要关上电脑,突然之间又在屏幕上发现了什么,大叫一声:“炸药!这座院子的地下埋着半吨炸药!My God!怎么办?这电脑不能控制炸药,控制器一定在黄康手里,如果警察闯进来逼急了他,他会和咱们一起同归于尽的!”
  阮郁皱眉想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到时候,只好先任由他挟持咱们作人质了。给他一点希望,他就不会舍得引爆炸药去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院子里传来了阵阵枪声:警方和黄康的人交火了!枪声很近,想来是徐京得到了地图和阮郁提供参考的路线,而欧阳慕玫又破坏了黄康的防御系统,所以警方轻易潜到了院子中心才被发觉。
  欧阳慕玫搂紧了阮郁,又是害怕,又觉刺激,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阮郁柔声安慰:“别怕。”
  猛然间一声枪响,有人冲房门的锁开了一枪,接着狠狠把门踢开,黄康带了七、八个人冲了进来。欧阳慕玫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
  黄康凶神恶煞似的一把抓向阮郁,阮郁假装被他的药力控制无力反抗,任由他抓着拖向门外;黄康身后的人照他的样挟持了欧阳慕玫,一起奔了出去。
  黄康带着二女走地道,一路飞奔出好远,想来已远离了那院子。可是因为院子的设计图已经在警方手上,因而待他自以为逃脱地从地道出口钻出时,一群警察早已严阵以待地在那儿候着他了,为首的正是徐京。黄康吓得浑身一哆嗦,发狠地叫喊:“都给我让开,否则我要了她们的命!”
  徐京顾忌欧阳慕玫和阮郁,一挥手,让警察们让出了一条路。
  黄康向前走了几步,想到这样走肯定走不远。便又命令:“我要一架直升飞机,快给我去调!”
  徐京瞪着他没有答话。
  黄康急了,抓着阮郁的左手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向阮郁刺下。
  “住手!”徐京赶紧大叫一声,“不要乱来,我们答应你!”
  黄康停住手,冷笑喝道:“快点!”
  徐京这次来指挥围剿是势在必得,因为知道黄康的据点情形复杂,便也调了几架直升飞机以备不时之需,此刻为了拖延,只好暂且命令架直升飞机过来。飞机从空中降落,停在了黄康身后。
  黄康非常得意,挟持着阮郁先向飞机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机会来了──阮郁肘臂重重撞向黄康,黄康一遇突变立刻开枪。阮郁却在一瞬间已经挣脱了他,伸手在他腕上一拖,他的枪口不由自主地变了方向,“砰”地一声,射出的子弹恰好穿过了挟持欧阳慕玫的那人的太阳穴,那人哼都没哼便倒地气绝。欧阳慕玫吓得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赶紧趁机撒腿就跑,逃到了徐京身边。
  阮郁没有缩手,反到进一步紧扣住了黄康的手腕,一施力,刹时黄康近二百来斤的身子棉花包一样地在空中飞出了好几米,重重掉了下来,一下子他的肋骨就断了好几根,哪还顾得引爆什么炸药,当即就疼得晕了过去。场上局势骤变,黄康其他的党羽群龙无首,只得投降。有几个乱向警察开枪想要逃跑的被当场击毙。
  阮郁同欧阳慕玫搭警车回到市区。欧阳慕玫的爷爷欧阳暄宇早得到报告说宝贝孙女去“深入虎穴,为民除害”了,担忧了半宿,亲自到公安局守侯,一看到欧阳慕玫兴高采烈地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由分说把她抓回家里细问详情去了。阮郁独自回公寓,徐京说要派车送她,她说要一个人在街上走走,没有接受。
  独步街头,晚空苍苍,那遥远的银河,此时看来,清淡而深邃,难怪古人会有“银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之语了。但久望它,它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让人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时光好似会凝于星空之间而不再流走;又似乎只是由于星际难测,浩宇中匆匆一瞬已远胜这茫茫红尘中的千秋万载了──融身其中,谁又能觉出光阴飞逝?举目苍穹,不难想到,千百年前定也有许多古人在夜晚观星望月,而今因果流转,星月依旧是当年的星月,人世却已是几多变迁了……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何霁出现在阮郁身边。
  阮郁早察觉到有人接近她,淡淡一笑:“你猜呢?”
  何霁也遥望起星辰,轻吟:
  “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
  阮郁微微一呆,她刚才确实想到了沈约的这首《夜夜曲》。沉默片刻,她问:“你找我有事?”
  “黄康落网,也算少了我一个心头之患。本该谢你,不过都是老朋友,就不用彼此客气了。”
  “老朋友?”阮郁好笑地重复,又道,“黄康同样是我的敌人,我并没有意帮你什么。”
  何霁悠悠一笑:“好了,别再装下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你吗?你的破绽是:改变了容貌,却绝不肯削弱自己的姿色;作为律师,又把许多的案子都办得太聪明了。这样厉害的女人,实在不能不让我想起我的一个六年前突然在这世上消失的老朋友来。”何霁顿了顿,续道,“你一向很爱惜时间的,何必硬把它耗在掩藏一个再也掩藏不了的身份上?”
  阮郁的脸冷了起来,蓦然抬目,凌厉的眼神里寒气逼人。
  何霁满不在乎从她身上忽现出的杀气,哈哈一笑道:“这样就对了,即使容貌改变了,却还改不掉总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这才是我最熟悉的梁海妮。你如果硬要做出一副对我无仇无怨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用说你觉得难受,我也感到很别扭。”
  阮郁忍不住笑了笑:“我有的时候真的在想,等你被人杀死之后,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像你这么有意思的魔头了。”无意再谈,便要离去。临行时告诉他,“这几年我不过出来玩玩散心而已,所做的一切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庸人自扰。”
  欧阳慕玫想起好几天没去芬卉公司了,思维识别的软件还没正式上市自己的工作就没算完,同时她又很想看看姜婉盈,便一大早就到芬卉公司去。姜婉盈也是刚到,还没坐下就看欧阳慕玫挺高兴地来找她,便问:“玫玫,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才不是好事!差点要了我的命呢!”
  姜婉盈吓了一跳:“什么?”
  欧阳慕玫过去拉住她,兴奋地说,“姜阿姨,我来给你讲讲我这些天的‘历险记’!”
  姜婉盈大是关切,正要询问,秘书走了进来:“姜总,会议马上开始了。”
  姜婉盈一挥手:“我有重要的事,这个会让李副总主持。”秘书微感奇怪,退了出去。
  欧阳慕玫想不到姜婉盈这么宠她,又觉不能耽误她正事,忙说:“姜阿姨,我一来就给你捣乱。你还是先开会吧。”
  “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操心。”看来她认为欧阳慕玫的安危才是一等一的事,急急地问,“你快说,什么‘历险记’,有人欺负你吗?”
  欧阳慕玫摇摇头,开始讲起自己这些天连番遇险的经过。她本就口齿伶俐,又是有意表现出自己的“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往往把当时的危险又夸大几分,听来真是惊心动魄,姜婉盈关心她,虽然此刻就看她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还是听得直出冷汗,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她看出姜婉盈的关爱,更是撒娇地突出惊险,说得更绘声绘色。
  总算讲得告一段落,姜婉盈又怜又疼的埋怨:“好几次遇到意外,你怎么还不小心呢?这阮律师也是,明知你不像她那样会武功,还拉着你去冒险。”
  欧阳慕玫听着她纯出自然的亲切回护,心里感动,也不忘给阮郁分辩:“她是知道我不会有事才让我去的嘛,是我同意去的呀。其实,这多刺激……”
  “刺激?”姜婉盈搂住她,责备道,“这样危险,真的出了事怎么办?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
  欧阳慕玫靠在她温暖的怀里,像是找到了自幼失去的母爱,乖乖点点头:“我知道啦。”
  但是姜总经理毕竟太忙,刚推掉了一个会安宁不久,秘书又来通知她:“楚总经理来了。”
  姜婉盈一皱眉。欧阳慕玫忙说:“姜阿姨,他肯定有重要事才来的。”
  “是软件上市的事。恰巧你也在,咱们一起商讨吧。”姜婉盈要秘书去请楚笑岳,发现欧阳慕玫对这个人似乎极关切,笑问,“玫玫,是不是对他……”
  欧阳慕玫脸上有点发热:“姜阿姨──”
  欧阳慕玫和楚笑岳一起出了芬卉公司,楚笑岳说,他们已经把三个思维输入软件组合在了一起,样品刚出来,问她要不要到岭峰公司看看。计算机的事欧阳慕玫绝对热心,当下点头答应了。
  坐在电脑前,楚笑岳把一个椭圆形外观有些像鹅卵石,颜色通红、质地手感很像玛瑙的东西递到她的手里:“拿着。”
  欧阳慕玫攥住它,楚笑岳帮她把字处理软件打开,说:“现在你可以想要写什么了,你想了它就显在屏幕上了。”
  欧阳慕玫眨眨眼睛,一时倒想不出要写什么,忽然心中一动,放下手里的小东西,指着空空如也的显示屏说:“我刚才好像想了一句‘写什么呢’,这上面怎么没出现呢?”
  “那一定是你想这句话的时候,没真正有意把它写出来。其实一个人在一瞬间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念头,这些思维有深有浅。”楚笑岳拿起那个小东西,“它接受人的思维信号时,灵敏度是可以任意调节的。一般编辑文件的时候没有必要让它太灵敏,否则脑袋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都跑到屏幕上来,那还能写什么文件啊。来,我给你调灵敏点,你再试试。”
  欧阳慕玫将信将疑地接过,重新打开开关,把它握在手里,抬眼一看,显示屏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我怎么不知道……真的吗?……研究了那么多年电脑,怎么我就发明不了这种神奇东西……这东西不知得赚多少钱……这楚笑岳居然用工作时间在办公室教一个律师玩电脑,什么总经理呀……他是真喜欢我吗……LOVE……今天晚上吃什么?跟不跟他一起去吃……”她看到后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在刹那间能有那么多的想法,而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越往下,屏幕上的文字越是莫名其妙,她看着实在脸红,赶紧把手里那东西关掉扔开,用力一按清屏键,让那些可恶的文字全消失了。
  不好意思地偷眼看看一边的楚笑岳,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些话。好在楚笑岳脸上毫无表情,眼睛正盯着桌上的一块鼠标垫,似乎刚才走神了,几秒之内根本没留意到屏幕上出现了什么。这是真的当然好;即使是假的,他能如此善解人意,知道她窘迫而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欧阳慕玫也由衷地感激他。
  好半天,欧阳慕玫赧然不语,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楚笑岳已经“玫玫”、“玫玫”地不知叫了她多少遍。她如梦方醒:“这东西太可怕了。要是我,才不会买它……”
  “那是因为你没有正确使用嘛,”楚笑岳笑笑说,“而且,你的定力不够。假如能做到在一段时间内什么都不想,那屏幕上不会出现任何东西。”
  欧阳慕玫娇嗔道:“你净说风凉话,谁能做到心里什么事都不想……”
  “我。”楚笑岳昂首挺胸道。
  “我不信。”
  “那好,看着。”楚笑岳把小东西拿在手里,“喏,灵敏度没变吧?我现在把它打开,你看好。”
  欧阳慕玫盯着屏幕,果然上面半天空无一字。她心下大奇,一会儿看看楚笑岳,一会儿又看看显示器,还不时检查检查楚笑岳有没有“作弊”——这家伙果然是定力惊人。
  过了几十秒,楚笑岳脸上突然现出“坚持不住了”的神色,紧接着,屏幕上清晰的出现了一行大字:“玫玫,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欧阳慕玫一看之下,一张俏脸立刻通红,把头转了开。哎,其实对她说过、表白过那三个字的男人无数,在或明或暗或曲或直的拒绝了他们那么多次后,她早就认为自己不可能再为一个区区的“I LOVE YOU”而羞涩了……偏偏这个男人——他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用这种方式……而她自己,偏偏对他也……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欧阳慕玫不开口,楚笑岳默默地坐在一边,暗暗欣赏着她娇羞时的美丽容颜。`
  回到阮郁的公寓,欧阳慕玫见她正在收拾行李,奇怪地问:“阮阮,你要去什么地方?”
  “苏州。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欧阳慕玫想要详问,可是突然感觉到她不愿意具体说,想来要处理的是她比较隐秘的私事。她平时虽然和阮郁打趣玩笑笑闹不忌,但绝不会强问她不愿透露的事──任何人,总都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当下只是笑道:“你走了谁保护我?”
  “我看你还是不要继续沈玫的身份了,回你爷爷那儿去吧,他那儿安全。”
  “可是,他一天到晚的忙,没空理我,我会被闷死的。哎,本来以为黄康的犯罪集团就是这些天在市里四处捣乱的那伙人,但现在看来不是。爷爷他们还得接着忙。”
  阮郁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忽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话,你爷爷为官几十年,是不是没有什么把柄给人……”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没有人能轻易找到他身上可以用来攻击的破绽,是不是?”
  “你真把我弄糊涂了,我怎么能知道他在官场上的事。咦?有人想算计他?”
  “你以为最近市里接连那么多的大案只是偶然?”
  “你的想法倒和詹姆斯不谋而合。”
  “总之你提醒你爷爷小心吧,他这个市委书记还不错。如果找不到比较正当的理由扳倒他,也许有人会用栽赃诬陷,甚至暗杀……哎,但愿我是过分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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