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永恒星上




  这个发现,使我们兴奋,革大鹏纠正了航向,飞船穿过了这个云状物--那只是一大团气体,直径大得惊人,飞船在这团气体中,足足飞行了一天多,所以有足够的时间,通过光谱分析仪器这一大团气体的成份。
  分析的结果是,这一团气体的主要成份,竟是气体的镍。
  那也就是说,这团气体的温度之高,足以令得镍成为气体。
  幸而飞船的外壳,是特殊耐高温的合金铸造,要不然,我们早也成为气体之中的一股气了。
  在穿过了这一大团气体之后,又是十多天,只看到空际,然后,我们看到了另一个星体。
  那个星体看来极其美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在经过了长时间“旅行”之后的心理作用。那星体扁长形,发着一种灰蒙蒙的光华。
  它一在荧光屏中出现,他们便忙着计算了。
  格勒立即计算出,它的体积和地球差不多大小,而星体的表面有一种他分析不出,在光谱分析仪器上出现一种奇妙的颜色,因而无以名之的气体。
  这个星体的引力,也和地球相仿,因之要在这个星体上降落,也并非难事。
  我们几个人进行了一个短暂时间的商议,我们决定在这个星球上降落,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奇特的星球。革大鹏驾驶着飞船,渐渐地向那个星球接近。
  两天之后,我们已经可以通过远程录像仪,十分清楚地看到那个星球表面上的情形了。
  我们看到,这个星球,是被一种淡青色的空气所包围着的,因这看来,有点像在地球上,天气极好,万里无云的时候。
  而在那淡青色的气层下面,我们看到无数发光的晶体,那些发光的晶体,究竟是什么形状的,我们还看不明白,但是从闪耀不定的光芒来看,它一定是多面形的。
  格勒不断地运用各种仪器探测那星球的表面上的一切情形,他又测出那星球的表面上,温度十分低,远在冰点之下。
  又过了一天,我们离得那星球更近了,在远程录像仪的反映景象的荧光屏上,我们所看到的,已不是那个椭圆形的星体全部,而只是它的一部分。我们已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在远处看来,如同小粒钻石也似的发光晶体,事实上十分巨大。
  那种晶体的形状十分奇特,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立体物,而那种晶体的形状,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大约只有两三种变化。
  由于那晶体的形状,几乎只有那两三种,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晶体,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忽发奇想:“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会不会是这个星球上的人所住的房子呢?”
  革大鹏立即道:“房子?房子为什么要造那成那种奇怪的样子?”
  格勒苦笑道:“什么人会住在这样的房子中呢?”
  我觉得不服气:“我们看来,觉得奇形怪状,但是地球上的房子,几乎全是方形的,从别的星球来的人,看到了之后,不也一样觉得奇怪么?”
  法拉齐又吃惊起来,他慌张地问道:“有人么?这个星球有人么?”
  正当他这样惊叫,我们忍不住想要笑他的时候,但是笑容才在我们面前展开,便都凝住了,远程录像仪的录像镜头,本是自动地在调整着各个角度的,所以在反映景象的荧光屏上,我们所看到那星球的表面是缓缓地移动着。
  当我们想笑法拉齐的时候,我们看到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广场。
  那个广场整个都是发光的晶体所铺成的,看来像是一个阳光照射的大镜子,而在这个广场之上,停着不少灰黑色的东西。
  这种东西,即使是我们(我的意思是指我和白素),也可以看出,那是许多类似飞船的太空交通工具,虽然它的形状十分像香蕉,和我们惯见的火箭和太空船形状,大有分别。
  革大鹏吃惊的时间最短,他立即按下了一个掣,在飞船的周围,立时出现了一层紫色的光芒。这是利用高压电所产生的保护光,这种光芒,可以抵敌殒星的袭击,但是不是能抵敌这个星球上的“人”的武器,那却不知道了。
  法拉齐叫道:“我们快掉头吧,这个星球上有人!”
  格勒的面色也不免发青:“我们是在寻求宇宙中奇异的震荡,我想还是不要在这里降落的好!”
  我和白素紧紧地握着手,老实说,我的心中,也不想继续再向前航去。到一个有高级生物的另一个星球上去,这究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谁知道那些高级生物他们对生命的观念怎样呢?但总不会和我们有一丝一毫地相似,那倒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但是我们看到革大鹏坚定的面色,他操纵着动力系统的双手,甚至不震动一下,我不免为我自己的胆怯,感到惭愧。
  所以我的心中虽然不愿到这个星球上去,便是我却没有讲出来。
  这些人中,除了革大鹏之外,最镇定的大概便是迪安。革大鹏其实也不是镇定,他只不过是好强,或许他的心中,也十分害怕,但是他却仍非要前去一看究竟不可!
  我向迪安望去,用目光向他询问他的意见。迪安将头伸近传译机:“我想这星球上没有人,要不然,这些东西就上来欢迎了!”
  法拉齐道:“没有人?那些东西,难道是天生的?”
  迪安补充道:“我指没有人,是说现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
  法拉齐道:“这星球中的人,已经完全死亡,和我们……我们的地球一样了?”
  迪安道:“我不能肯定。”
  革大鹏扬起了左手来道:“一切有关的人准备,我们应在这个广场上降落。格勒,这广场的硬度是多少,快告诉我。”
  格勒立即道:“是二十四点七,足够降落有余了。”
  革大鹏又道:“那发光的晶体是什么?”
  格勒苦笑道:“不知道,光谱仪上出现的颜色,是完全混杂的的波状,那是地球上所没有的一种东西,看来倒有点像……冰块。”
  革大鹏回头瞪了格勒一眼,他是个受过严格的科学训练的人,格勒那一句“看来像是冰块”的话,太不科学了,所以才激怒了他。
  飞船的飞行速度,已在渐渐地减慢,而利用那星球的引力,向前飞去,到了更接近那星球表面的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忙碌了起来。
  我和白素则在注视着那个荧光屏,星球表面上的情形,愈来愈清晰,我们看不到一点点生物,所看到的,全是那种发光的晶体,几乎整个星体的表面,全是那一种奇妙的东西。那个广场,在我们的飞船,渐渐接近的时候,才发觉它的面积,远在我们的想像之上,它几乎占那星表面的八分之一!
  试想想,那就等于在地球上,大过整个美洲了,整个南美洲,只是一幅铺满了晶体的广场,这多么难以想像!
  要在那么大的广场上降落,并不是一件难事。
  尤其是飞船是操纵在革大鹏这样一个熟练的驾驶员手上,因之飞船停在广场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震荡。
  飞船停下来,我们几个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是我们在作跨出飞船,探索这个奇妙的星球,作遇到一切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准备。我们沿着飞船的走廊,离开了主导室,但是却不立即离开飞船。
  我们根据仪器测得的资料,作了一切准备,我们带上了特殊的防寒设备,又戴上了氧气罩,这才由革大鹏打开了飞船的大门,我们利用个人飞行带从飞船的大门出去,落在那广场之上。
  那广场无疑是“人”为的,因为它全是十尺见方,平滑无比的一块一块结晶体铺出来的,比起这个广场的建筑工程来,地球上的七奇,等于只是孩提的积木而已。
  我们还未来得及俯身去观察一下,我们所站着的那晶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突然之间,我们每一个的面上,都现了愕然的神色来。
  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个星球的表面,完全是死寂的。
  但是,在我刚一站定的那一刹间,我的脑中,却“感到”有人在说话。而只是“感到”。这是一种奇妙而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是在梦境之中一样,但这种形容,当然也是不贴切的,因为即使在梦境中,我们总也是“听”到人家讲话,而不“感到”的。
  但这时候,我却的的确确,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感到”有人在说话。而且,从别人的脸上的神色来看,他们当然也“感到”有人在说话了。
  我所“感到”的话是:“欢迎你们来到永恒星上!”
  我和白素失声道:“永恒星!”我们两人讲得是中国话,而且是家乡话。
  革大鹏和格勒也叫道:“永恒星!”他们讲的是他们的语言。
  迪安也叫了一声,我听不懂,但我敢断定,他叫的那声,如果通过传译机的话,那么一定也叫的是“永恒星!”这表明我的猜测不错,我们都“感到”了同样的一句话:“欢迎你们来到永恒星上!”
  这又是十分奇妙的,如果是“听”的话,那么就存在着语言的隔膜,对方所讲的,如果是一种你所不懂的语言,那么你就蝗不懂,就像我和迪安之间一样。
  但如果不是“听”,而是“感到”,事实上根本没有语言,也没有声音,那就根本没有言语上的隔膜了,每一个人所“感到”,当然是他所知道的,要不然,就不会“感到”什么了。
  我们几个,几乎是同时叫出来的。
  接着,我又“感到”有人在说话了:“是的,永恒星欢迎你们来,你们可以说是永恒星上的每批访客,我们当然欢迎。”
  法拉齐忍不住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说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革大鹏粗暴地道:“胡说,什么声音也没有!”
  法拉齐道:“是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有人在讲话!”
  我大声道:“我们无意中来到这个星球,如果表示欢迎的话,你们在哪里?”
  我最后一句话,鼓足了勇气,才讲出来的。
  因为随着这一句话所出现的,可能是不知什么形状的怪物。
  我们都屏气静息地等待着。
  但是我们却没有见到什么,我们也没有听到什么,只是“感到”一阵笑声,一阵十分好笑,也可以使相信毫无恶意的笑声。
  在“感到”了这阵笑声之后,我们每一个人的神色,都不禁松驰下来。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却又感到了极度的恐惧:我们已来到了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们见不到任何生物,但我们却可以“感到”有人在“讲话”,有人在“笑”,而且,那“讲话”和“笑声”,还那么容易操纵我们的情绪!
  我们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要“他们”是有着恶意的话!
  我的恐惧感,迅速地传给了别人,每个都感到,在这个星体之上,我们实在连一丝一毫,最低限度的安全感都没有。
  然而,也在这时候,我们又感到了一些“话”:“你们放心,虽然你们脑电波的频率,是如此之低,如此之容易受影响,但是你们绝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我们是永恒的,我们在一个永恒的星球上,永恒地存在,任何东西,只在怕被人伤害,已被人伤害的情形上,才会伤害别人,我们既是永恒的存在,绝不怕有人来害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伤害人?”
  我喃喃地道:“永恒的?那是什么意思?”
  革大鹏道:“永恒的生物?”
  白素扬起了双眉:“你们自称是永恒的,我不信宇宙间有永恒的东西!”
  白素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脸上突然红了一红。
  我们都可以知道白素脸红的原因,因为我们在同时,都“感到”那讲话的人在说:“你对宇宙的事,知道多少呢?”
  革大鹏道:“既然没有恶意,那我们不妨可以见见面,为什么还躲着呢?”
  我们立即又感到了回答:“我们全在你们的周围。”
  我们大吃一惊,四面看去,什么生物也没有。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像力的人,我已经想到,这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或许小得像蚂蚁一样。我们都被地球上高级生物大小的概念束缚了,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其他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也必然要和我们一样大小。
  所以,我立即向地上看去,希望发现一些微小的生物。
  但是,我却仍然未曾看到什么。我虽然有想像力,但我却难以想像,一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会是我们肉眼所难以见到的微生物。
  革大鹏几乎是在怒吼,他道:“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们?你们的身子有多大,你们是什么样子,你们是什么?”
  我们都得到了回答:“我们实在不是什么,也没有什么样子。”
  这时,连革大鹏也不得不以手击额,怀疑自己是在噩梦之中了。
  我们可以接受时间上的颠倒,但却没有法子接受有一种“没有样子,不是什么”的生物概念!
  白素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表现出她女性特有的镇定:“解释得明白一点好么?我们是属于两个不同的星体的,请原谅。”
  回答来了:“当然可以,先请你们相信,我们绝无恶意,然后会给你们看一些东西,并且希望你们,不要吃惊。”
  我苦笑着道:“我们已经吃惊够了,只怕也不能再继续吃惊了!”
  我又立即感到对方的反应:“当然你们会吃惊,正如刚才那位小姐所说,我们属于两个不同星体,对所有的一切,具有不同的概念,当你们看你们从来也未曾见过,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像的东西时,怎么会不吃惊呢?”
  革大鹏道:“好,我们准备吃惊,你们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我们感到的回答是:“在我们博物院中,这博物院是在……照你们地球上的所谓光阴来说,是一亿多年以前所建造的了,你们等着,有飞艇来了。”
  我们才“感到”那句话之后不久,一艘香蕉形的东西,便无声无息,快到极点地来到了附近,停了下来,那“飞艇”十分大,足有四十尺长,一停下来之后,像打开了一扇小门,出现了一个小洞,那个洞,大约只有一尺半见方,我们们不禁为之愕然。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脑中又有了感应:“对不起得很,这种飞艇是一两千万亿之前的东西,那时候,我们已进化得十分小,所以门也开得很小,要请你们挤一下,才能进去。”
  我们之中,怕没有一个明白,“进化得十分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们在那个“博物院”中,看到了这个永恒星上生物的“进化史”,我们才明白,然而当我们明白了的时候,我们只觉得身子烘烘地发烧了,一种如梦的感觉,几乎令我们感到自己并不存在。
  我们进了那飞艇,飞艇中并没有人,但是飞艇却立即起飞了。
  革大鹏在飞艇的前部,略为看了一下:“他们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飞艇是接受一种极其微弱的无线电操纵的。”
  我们又感到了笑声。
  然后,飞艇停了下来,我们被“请”出飞艇,来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晶状体之前,我们又被“请”在一个小洞之中,进了那个闪闪发光,形状怪得难以形容的“建筑物”之内。
  里面十分空洞,用来建筑那座建筑物的晶体,是半透明的,所以内部十分光亮,我们只看到有几条长长的通道,不知道向何处。
  我们被“请”坐,当我们坐下来时,我们都得警告:“请不要吃惊,你们所看到的,完全是模型,虽然他会动,但那完全是假的,你们第一个所看的,将是七十六亿年之前的我们,那时,我们的星球是在银河系的边缘,距离你们地球有五十万光年,但是我们已觉察到地球上有发生生物之可能了。”
  我们的心中都苦笑着,当这个星体上的高等生物,已然可以知道五十万光年之外的地球上的情形之际,地球上的原始生物,只怕还未曾发生!
  他们比我们进步多少倍,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估计得出来的。
  我们屏气静息地等着。
  在一条通道中,无声无息地滑进了一块方形的晶体来,在晶体之上,“坐”着一个怪物。
  说“他”是“坐”着,这未免是十分好笑的。我们地球人的概念,是屁股接触实物,承受了身体的一种姿势,便称之为“坐”。可是,那怪物的全身,只是紫酱色的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他”是坐是立,实在是没有法子分得清楚的。
  我们六个人,在不由自主之间互相间都紧紧地握住了手。
  那个已可以知道五十光年之外的另一个星体的“人”,实在是难以形容,如果一定勉强要形容的话,那么各位试试将一只跳虱放在一百倍的显微镜之下,那么所看到的形象,或者可比拟于万一。
  那“人”有两排眼睛,充满着灵气,闪耀着紫色的光芒。
  这种眼睛,表明这种生物,的确是一种极其高级的生物,绝不是普通的怪物。
  大约一分钟,那“人”退了回去,另一个通道中,又滑出了一个“人”来。
  我们所“感到”的解释是“这是五亿年之后的我们,以后,每交替一个模型,便是五亿年,请你们注意我们形体上变化。”
  第二个来到我们之前的模型,和第一个大体上差不多,但是却少了一些须状的东西。
  以后,每出来一个,形体便小了许多,而且“他”的形状,也越来越简单,唯一没有变更的是那两排眼睛--我说两排,是因为它们的确是两排,而不是若干只,那显然是科学越来越发达,一些不必要的器官,完全退化了。
  到了第十二个模型时,变化得特别显著,那种高级生物,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圆形的“身体”,“身体”之上,便是那两排眼睛。
  我们又同时感到了有人在作说明:“生物的进化,便是表现在器官的退化之中的,如果举地球上的例子,我想你们比较容易明白,猿人进化到人,尾巴退化了;软体动物中,头足纲的鹦鹉螺,是有贝壳的,然而进化了的乌贼,贝壳便已退化到了软体之中。当然,这种退化,必须经过许多代,长时间的演变,几亿年!在这个模型对上的五亿年中,由于我们发明了用脑电波操纵一切,是以我们的肢体,几乎全因为没有用处而退化了,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的头部。”
  这个模型退了回去,第十三个模型又来了我们的面前,圆形的“身体”变成长条形的了,又小了许多。
  而第十四个模型,那“身体”已不见了,只有两排紫光闪闪,看来十分骇人的东西。
  第十五个模型,是最后一个,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紫色发光体,小得如此出人意表之外,而且形状也是接近圆形,就像是地球人的一个眼珠。
  当第十五个模型退了回去的时候,我不禁失声道:“那么,你们如今是什么样子?”
  回答来了:“我们如今,不是什么样子。当你们看到最后的一个模型之际,我们已经因为进步,而退化到只要保存脑神经中枢的一部分,发出脑电波以指挥一切的地步,所以除了这个器官之外,我们别的器官,都退化了。”
  白素尖声道:“以后呢?”
  回答是:“以后的四亿年左右,我们又发展到脑电波可以单独存在的游离状态。”
  感觉中又听得回答:“脑电波可以离开一切器官而单独存在,这是我们跨向永恒的最重要的一环,因为任何器官,都不能永恒存在,在这以后的一亿年之中,我们的最后器官,也退化了。”
  格勒道:“那么你们,你们……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谁说我们没有什么?我们已成功地将我们的星球,推出银河系的边缘,到了永恒的外太空,我们是永恒的存在,你知道电波的速度么?脑电波本身就是一种无线电波,我们摆脱了一切器官的束缚,我们便能以无线电波的速度,自由来往,当你们一降落,我们便全都来到你们的身边了!”
  法拉齐是第一个捧住了头、尖叫起来的人,迪安是第二个,格勒第三,我、白素、革大鹏是同时怪叫起来的。
  我们没有法子不叫,这是完全是无法想像的事,我在刚一降落的时候,觉得无法将一种高级生物设想为微生物,然而,“他们”却比微生物更彻底,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样子,他们只是一种“思想”,一种永恒生存的“电波”,然而“他们”却是生物的,而不是物理的,你能不叫么,你能么?
  我忽然想到,宗教上的所谓永生不死,将人的身子称之为“臭皮囊”,是不值得留恋的东西,将生命喻为一声叹息,而追求一种永恒的精神存在,这不是和“永恒星人”七十五亿年来的进化过程不相上下么?
  这么一想,我首先便安心了许多,我感到了有人在对我说:“这是生物的进化过程,你们大可不必大惊小怪。”我沉住了气:“你们对太阳的变化,知道多少?”
  回答是:“我们知道得很少,因为太远了,而且我们也没有留意观察,我们都变得太懒了,我们正在耽心,这样下去,会连现在的脑电波也‘退化’了,如今我们虽然无形无质,但是却还能在电波检示器中现出形状的。”
  我苦笑了一声:“有即是无,一切‘有’的东西,到头来,总要变成‘无’的!”
  我很久没有“感到”回答,然后,便是革大鹏问:“对于宇宙中的一种震荡,你们知道多少?”
  “那种震荡,是星系的一种大移动所造成。银河系中,包括着数十亿个大恒星,相互牵引成为一体,但整个银河系仍不是静止不动的,有时候会震荡一下——是什么原因,连我们也不知道,这种震荡发生得极快,如果恰好有生物被这种震荡卷入,那就十分有趣了。”
  格勒“哼”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趣,我们便是遇上了这种震荡,所以才一下子倒退了一百年,一下子又超越了无数年。”
  “你们想回去,是不是?那只好碰运气了,你们向银河系飞去,总有机会遇到震荡,很抱歉我们不能帮你们什么,我们的一切,全是脑电波指挥控制的,我们的脑电波的频率,远比你们的高,你们无法使用我们的一切机器。”
  革大鹏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我们一齐向后,退了开来。
  我们出了那扇门,到了飞艇中,每个人的两颊都异乎寻常地灼热,我们是处在一个迷迷蒙蒙的状态之中的,直到我们送回了飞船之旁。
  我们降落这个星球,没有损失什么,我们还可以说,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但是我想,包括革大鹏在内,我们都十分后悔这次的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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