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外文字,多有一字数义的,汉字尤然。多年之前,曾写了一个故事叫“蛊惑”,就完全抛开了粤语的原意,而解作“蛊的毒惑”。
  这个故事叫“神机”,究竟想说的是什么呢?可以有许多联想,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神机妙算”,但当然不会是那个意思,太容易叫人想到的内容,不够曲折离奇,不合好故事之道。(下一个故事,若是“妙算”,倒也十分有趣。)
  “神机”可以解释为“天神所赐的机会”,可以解释为“神奇的机器”--那就更可以把联想扩展开去;是什么机器呢?若是神奇的纺织机,可以织出五色缤纷的天锦,穿在仙女身上,在天上翩翩舞过,引得地上的人翘首以望……
  常被人问:写了这么多幻想故事,怎么一直有新的故事可写?看看以上所举的例子,就可以知道,只要肯动脑筋去想想,幻想故事的题材无穷无尽--因为人的想像力无穷无尽!
  那么,“神机”这个题目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自然不会一下子说出来,要看整个故事,才会知道。若是故事看到一半,甚至看到九成就知道了,那也不会是好故事之道。
  甚至开场白,好故事和坏故事都可以有开场白,但如果开场白太长了,肯定影响故事的好坏程度,所以: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天气极好,可是索利爵士的心情却坏到透顶。他在宽大的办公室中不断来回踱步,已超过二十分钟,而且每当踱近他那张巨大的、堆满了各种各样文件的办公桌时,都要狠狠踢上一脚,发出砰然巨响。索利爵士是一个公认的怪人,要不是他人那么怪,他也不会担任那个怪职位。他的职位,隶属国防部情报组织--这要从他的出身说起。他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最年轻的出色情报员,战后,也一直留在情报本部工作,职位越来越高,获颁爵士勋衔之后,索利将军也就成了索利爵士,而他获得少将军衔的那年,还不过卅岁。
  看看他全副戎装,雄姿英发的三十岁那年的照片,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人人都会有岁目不饶人之叹。毕竟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今,也超过四十年了!
  先不急形容一老年人的外型,索利爵士负责一个独立的部门,他的资格老,脾气又怪,使他几乎不必对任何上级部门负责,上级部门可以不管他,也就不会去管。
  镑国的情报组织之中,多有像索利爵士负责的同性质的部门,这种部门,没有专门的名称,情报组织喜欢用数宇来作部门的代号,像这种部门,多半会被称为“特别第一处”,因为这个部门所处理的,都是一些十分特别的事件。
  举例来说,有至少三十具,或更多,被发现的外星人尸体,就由美国国防部的特别处作保管,并且负责严格的保密工作。
  一切特别的、怪异的、不可解释的、其他部门不理会的、需要特殊理由作异乎寻常研究的事,总会在其他部门束手无策之后,交到索利爵士这个部门来。
  那样说来,这个部门的工作,岂不是繁忙之至?可是事实恰好相反,索利爵士十分清闲,因为事情一到了他这个部门,没有人再对解决问题存任何希望,索利爵士去进行也好,无限期搁置也好,都不会有人过问,他甚至完全可以根据他的个人兴趣去决定进行或不进行!这件令得索利爵士心境坏到透顶的事,自然是他有兴趣去进行的。可是整件事,简直乱八七槽,一塌糊涂,莫名其妙,连分类都无法分类,这才令得索利爵士那样思路缜密、头脑精明、见多识广的人,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索利爵士桌上的文件中,已经十分详细地报告了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早上,雾相当浓,公路上塞满了车子,行进的速度极慢,于是,心急的驾驶人,一到了有可以转入小路的路口,就离开了大路,转入小路。
  那条小路相当崎岖,车子行驶其上,跳动不已,可是先后驶上了这条小路的三辆车子,速度都相当的高。
  在这三辆汽车之中,一共有五人,在出大路转入小路之时,他们根本不认识,也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有其中一个,或许他的名字被另外四个人听到过,因为他是一个并不很成功的小说家,专写神秘小说。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使这五个本来绝不相识的人的命运,发生了许多纠缠和关系--不,应该说四个人,因为其中有一个人不再存在,怪事就发生在这个人的身上。
  五个人,分别驾驶三辆车,在浓雾中,在小路上疾驶,这种情景,简直普通极了,会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呢?
  在未有事故发生之前,自然没有人可以估计得到,就算事情发生之初,也十分寻常,没有人会想到有什么怪事--事情一开始,的确十分普通,在最前面的一辆车,出了车祸,忽然冲出了小路,撞到了一堵墙。
  由于雾很浓,第二辆车子知道前面有车,可是却看不见前面的车子。第二辆车子的驾驶人,就是前面提到过的那个不很成功、出版了几本并不畅销的神秘小说的作家,他的名字是但尼尔。
  但尼尔的说法是:“当然,我知道前面有车子,可是雾太大,我看不到前面的车子。忽然之间,我听到前面的车子有异样的声音发出。接着,就是车子冲出小路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下轰然巨响,自然是车子撞到了什么。我立即紧急煞车。当我踏下煞车掣的时候,我心中还在想:糟糕,在我后面还有一辆车子,一定会撞上我,可是后面那辆车子的驾驶人,技术高超之极,也及时停下了车,只差十公分,没有撞上我的车,我们一起出了车,天……竟是那样的一个绝色美女!身边又有浓雾缭绕。一时之间,我几乎以为那是仙女下凡了,真叫我目瞪口呆!”
  但尼尔的这番话,首先在警局说出,后来在送达索利爵士的办公桌上之后,爵士一下子就看出了一定被警方忽略了的、没有追问下去的关键问题来,接着,他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骂了一句粗话。
  骂粗话是索利爵士的怪习惯之一。
  他一面骂粗话,一面叽咕着:“色狼,卑鄙!”
  不过,再后来,当他也看到了那位被但尼尔称为“绝色美女”之际,他收回了对但尼尔的指责。
  当时,但尼尔看到从浓雾中冒出来的那个美女,目瞪口呆,当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下车,也忘记了前面的那辆车子出了事。
  而那个美女,却一出了车子,就向有巨大声响传来之处,奔了过去,动作十分快,她穿着黑色的轻纱衣服,还有一条黑色的丝巾,当她向前走出去时,黑色的丝巾飘扬起来,裙裾飘荡,更叫但尼尔看得手足无措。
  美女的动作快,接下来另一个人的动作更快,那另一个人也是从第三辆车中出来的,车门一打开,他就如同一头豹子一样,窜了出来。
  窜出来的那个人是一个男子,他一下子就越过了那个美女。
  但尼尔事后,想卖弄一下他作家的笔法,比较夸张一点地形容当时的情形:“那人的行动,快捷如猎豹捉到猎物,一下子就隐没在浓雾之中,那美女的行动也很快,我也赶紧奔了过去,奔出了十公尺左右,就看到了那辆失事的车子--”
  但尼尔看到那辆失事的车子时,先他而到的一男一女,早已在展开行动了。雾虽然很浓,可是现场的情形,也可见大概。
  有一堵砖墙,已经被撞塌了,自然是车子撞上去的结果,在砖墙下,压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的上半身,连头带肩。都被压在倒塌下来的砖头中。
  车子离墙有两尺,一边车门打开,有经验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尼尔自称有经验,因为他是一个神秘小说作家,职业使他需要具有各方面的知识云云。
  但尼尔的判断(后来得到交通失事专家的证实)是:车子撞中了砖墙,反弹开来,在反弹了开来之际,车门被撞开,在驾驶位上的驾驶人被抛出来,恰好被抛进倒塌的砖墙中,于是,他的上半身被压住。
  而在车中,另外有一名女子,当时正由于猛烈的撞击,而昏迷不醒,也看不出她的伤势如何。
  但尼尔赶到的时候,看到那行动矫捷如豹的男人,正试图把压在砖墙下的男子救出来,而那美女,则已经着手把昏迷的女子拖出车外。
  场面十分混乱,而但尼尔的心情更乱,他看到被压在砖下的那男子需要更多的帮助,可是他又想去帮助美女拖那个车中的女人,那样,他多少可以亲近一下那个美女,就算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而就在他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才好之际,他看到那身手矫捷的男子,正拉住车祸发生者的双脚,想把压在砖墙下的人拖出来。
  那并不是很好的救援法,会令伤者伤上加伤,但比较起来,总比伤者长时间压在砖墙下好得多了!
  但尼尔一看到这等情形,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他向砖墙奔了过去。
  然而,他还没有奔到可以去帮忙救人,接下来所发生的事,看得他目瞪口呆,他实在想发出一下又一下惊呼声来,以发泄他心中的恐惧,可是却张大了口,只是全身发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事后,但尼尔的说法是:“我是一个神秘小说的作者,所谓神秘小说,写的是离奇古怪的事,在我的小说中,也常有不可思议的怪事的情节,有时--也自然写得十分诡异可怖,可是那毕竟是无中生有,想像出来的。那时,真正看到了那么可怕的事,算我不争气吧,我除了站在那里发抖之外,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但尼尔在面前走出之际,首先,那个在救人的男人,转头向他望了一眼,雾在那时更浓,一个一个的雾团,像是幽灵一样飘来荡去。然而但尼尔也看清楚了那个男人,有着极英俊的脸,他显然是东方人,双眼十分有神采,当他转过头来时,目的显然不是望向但尼尔,因为他炯炯有神的眼光,并不停留在但尼尔身上,而且,他还叫了一声,也绝不会是在叫但尼尔。这个外貌英俊,有着一头浓密黑发的东方人,用十分响亮的声音叫:“公主!”
  但尼尔在这时,听到已把车中女人拖出来的那美女回答了一声:“我很快就来!”
  但尼尔大声道:“我来帮你!”
  那东方人这才向他看了一眼。
  敝事也就在这时发生。
  一开始之际,但尼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看到的景象,竟然是那个被压在砖堆之下的人,身子正向砖堆移去,他像是正在努力钻进倒塌的砖堆去一样!
  那英俊的东方人,双手正握住了那人的脚踝,想把他向外拖出来,可是他却向倒塌的砖墙前进!
  但尼尔陡然怔了一怔,那东方人刚才的行动如此矫捷,自然可以联想到他体力过人,这时,他的神情已告诉但尼尔,他正在用力向外拉,想把那人自砖堆中拉出来。但是,那人却仍然固执地向砖堆内钻,一寸一寸地钻进倒塌的砖堆去!
  那情形,真是诡异可怕之极,在开始的大约一分钟,他只是张大了口,耳际嗡嗡作响,一动也不动,一分钟之后,他大口喘着气,稍微有了些知觉,那美女已经靠了过来,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你快去照顾那女人!”
  他还没有定神过来,美女已奔到了那东方人的面前。这时,但尼尔已看出,情形比他想像的还要诡异。他以为那个被压在砖堆中的,在向砖堆中钻进去,但现在已看清,那人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过,并不是他自己要进砖堆,而是砖堆中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在拉那人,要把他拉进砖堆之中去!
  那东方人看来正用尽了气力,要把那人拉出来,他由于用力,肌肉膨胀,使得他的衣服,也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在那样的情形下,那东方人等于是在和砖堆之中,那股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拔河,而那被压在砖堆下的人,就是那根绳子。
  来自砖堆之中的力量,显然比东方人的力量大得多,因为那人的身体,正逐渐逐渐,被移进砖堆中。在那人的身体被拉进砖堆的过程中,砖堆上的砖头,有的会滚跌下来,落在不远处,有的会就在砖推上移动,变换着它们原来的位置。
  在浓雾中看起来,那堆砖堆,竟然像是一堆活物,正在蠕动着,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硬要把那个本来只有上半身压在砖块下的人整个吞噬掉!
  但尼尔直到眼看着那人已被拉进到了腰部时,才能发出一下惊呼声来。
  他在那时,只听到美女和那东方人,正在急速地交谈着--使用的是法文,但尼尔听不懂,但是一下子就可以感到,眼前的这一双男女,关系极深,而且也十分相配相称。
  就在但尼尔发出一下惊呼声之后,砖堆中的力量陡然加强,一下子就把那人拉进去了许多,整个臀部都进了砖堆,又有不少砖块跌下来,那东方人也被这一下突变,拉得仆跌在地,可是他的双手,仍然紧握着那人的脚踝。
  砖堆中的力量更大,那人向内移的速度加快--这自然是由于那东方人一仆跌之后,便难以再发力与之相争的缘故。
  所以,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内,那人的大腿、膝盖、小脚,已一起被拖进了砖堆之中,在这两秒钟的时间内,那东方人也被拉得接近砖堆。
  眼看砖堆中不知是什么力量,要连那人的双脚也拉进去,那东方人若是再不松手,就会连他的双手,也一起带了进去!
  那时,那美女急急连叫了两下,但尼尔虽然仍是听不懂,可是此情此景,想也可以想得出来,美女是要那东方人赶快松手。
  看那东方人的神情,还不肯就此放手,眼看着他的双手,要随着那人的足踝,被拉进砖堆去了,那美女徒然扑向前,压在他的身上。
  美女在压到那东方人的身上之前,立刻把双手伸向前,握住了东方人的双手。
  但尼尔看了极为感动。眼前的景象十分特异。
  不知道那砖堆用什么怪异的力量,吞噬了一个人,要是那东方人不肯松手,说不定双手一进了砖堆,整个人也会同样地被吸进去。
  美女这时的行动,意思就十分明显,要是真的有那样妖异的不幸事情发生,我们就一起遭殃!
  也就在美女的手一抓住了他的手时,那东方人松开了手,压在砖堆下的那个人,一双脚上穿着皮鞋,可是连鞋带脚,一下子就进了砖堆之中。
  砖堆在“吞”下了整个人后,有一阵短暂的耸动,像是在欢呼它的成功,接着,就静了下来。
  那东方人和美女,都已一跃而起,两人的视线,都盯着那砖堆,两人互望了一眼,充满了疑惑的神情。
  但尼尔到这时,才能说得出话来,他踉跄走了过来,声音由于恐惧,而变得十分刺耳,他叫:“老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奔到了近前之际,那东方人徒然喝:“别再前去,快送女伤者到医院去!”
  但尼尔犹豫了一下,那东方人的呼喝声中,更是充满了威严:“去!快去!”
  但尼尔不由自主,答应了一声,返身奔向那昏迷不醒的女人--那失事车子的女乘客。发现昏迷不醒的是一个一头红发,相当美丽的少妇,看不出什么表面的伤痕,脸面上略有些青肿,可是,却昏迷不醒。
  但尼尔拦腰抱起了她,放进了自己的车子中,这时,他看到那一双男女,还站在砖堆之前不远处,面向着砖堆。那东方人像是知道他在干什么,向后挥了挥手,要他快送人到医院去。
  但尼尔在事后,表示了相当程度的愤懑:“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的年纪相当轻,又是东方人,可是他向我发命令,我就自然而然服从,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我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子走了!”
  别人自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他又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他曾叫那个美女为‘公主’,显示他也是一个大有身分的人?唉!那个女郎,真是美丽得……叫人窒息,真像是神话中的公主一样!”
  他对话的正是索利爵士,声音冷漠:“谁曾见过神话中的公主?”
  索利爵士这个专门负责怪异的无头案件者,和但尼尔见面,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那天撞车事件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仍然是怪事。
  但尼尔把昏迷不醒的红发少妇,送到了就近的一家小医院,并且立即致电报警,警方人员一到,但尼尔就急急地说:“车子撞到了一堵墙,男驾驶人抛出车厢,恰好被坍下来的砖头压着--”
  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
  由于他那时的神情古怪之极,面对着他的两个警官互望一眼,神情也大为疑惑。
  叫但尼尔说什么好呢?事情的经过那么怪,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事实上,但尼尔自己也在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做了一个恶梦,还是浓雾之中产生的幻觉!
  他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有一些不是很容易明白的事,请警方立刻派人到现场去,现场有一男一女在,可是他们显然帮不了被压在砖头下的那个人!”
  警官有礼貌地说:“请你带路。”
  但尼尔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登上警车,和两个警官一起,再到现场去。在警车中,警官又联络了其余的警方人员,在通话中,知道已有巡逻警员发现了失事的车子。
  等到但尼尔又回到了现场,他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首先,围住那辆失事车子的警方人员之多,多到了超乎常理范围之外--至少有二十个,而且显然有许多高层人士在。
  但尼尔毕竟是个作家,有一定的想像力,一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就想到:啊!失事者必是一个大人物,不然,不会有那么多警方人员来。
  他下了警车,立时有几个警官走过来,可是走过来的警官却不理会他,只是和带他来的警官,低声急速地交谈,显得十分神秘。
  但尼尔想走过去看看那辆失事的车子,那车子看来相当普通,但若不是失事者是一个重要人物,对一宗普通的车祸,警方人员断然不会出动那么多人!可是,但尼尔还未曾接近车子,就被警方人员阻住了去路,这令但尼尔十分愤怒。他大声抗议:“我是三个目击证人之一,别推我!”
  他一叫,有一个高级警官转过身来:“三个目击证人?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在哪里?”
  但尼尔怔了一怔,这才注意到,那美女和那气概非凡的东方人和他们的车子已经不在了。
  但尼尔感到十分意外,他一来一去,不超过一小时,在他回来之前,警方人员已经到达,可知那一男一女,可能是已离去了。
  看车祸发生之后,那一男一女那样热心救人的情形,他们至少应该等到警方人员到达之后再离去,何以会忽然之间不见了他们?
  难道他们……和他们的车子,也都被那堆怪异的砖头吞了进去?!
  一想到这一点,但尼尔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立即向那堆砖看去,砖头仍然没有异样,他吁了一口气:那一男一女当然是驾车离开了。
  这时,那高级警官又向他问了几个问题,语气颇为不客气,但尼尔有点恼怒:“我送女伤者到医院去,怎知道那一男一女去了何处?”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他听到一旁,另有一个警官,正在大声打电话:“立即派人到医院去,那车祸的女伤者要是醒了,禁止她和外人接触,尤其是记者!”
  但尼尔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忍不住向失事的车子指了一指:“车子是什么人的?重要人物?”
  斑级警官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那砖堆问:“你说驾驶失事车子的司机,被压在这堆砖头下面?”
  这时--但尼尔才一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警方人员,在撇开那一大堆砖头了。但尼尔犹豫了一下:“事实是,他本来……只是上半身被压在砖推下,然后……才整个人被压了进去。”
  但尼尔的话不是很容易明白,那高级警官自作聪明:“他本来只是上半身压在砖堆中,后来砖墙继续倒坍,才把他整个人都压住?”
  也难怪那高级警官,他立即能作出这样的设想,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但尼尔自觉无法把当时眼看着那人一寸一寸被拉进砖堆去的事说得明白,所以他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这时,专门负责挖掘的消防员也来了,使用了工具,很快地就把整个砖堆搬走--大约花了四十分钟左右。在这段时间中,但尼尔这个神秘小说作家的身边,至少有两个警员,和他十分接近,使但尼尔感到,是警方在对他作监视。那虽然令他生气,可是也无可奈何。他在这段时间内,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发现那堵被撞坍的砖墙,本身就十分怪异。
  一般来说,一堵砖墙,很少单烛存在,总是和其他什么建筑物相联结在一起的。可是这堵砖墙只有两公尺高,十公尺长,却就是在路边的孤零零地一堵墙,看不出它有什么作用。
  被车子撞坍了的,是墙的中间,约有三公尺宽,墙相当厚,所以坍下来的砖头也相当多,足够把一个人的身体,完全埋没。
  不过,不时集中在但尼尔身上的严厉目光越来越多,但尼尔自己也觉出十分不妙了--砖头虽然还未曾完全移清,可是在移到一半之后,已经谁都可以看得出,砖堆下面并没有人!
  警方办事十分认真,尽避已可以肯定没有人,还是把所有的砖块,都移了开去,然后,现场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望着但尼尔,但尼尔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那个被埋进砖堆去的人,竟然不见了!
  他失声叫了起来:“别望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斑级警官凛然道:“是你说,有人压在砖堆下面的!”
  但尼尔用力挥着手,这时,在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恐惧感,那种感觉,使他的行动,看来神经质之至,他仍然在尖声叫嚷:“是我说的,是有人在砖堆下!”
  斑级警官的声音严厉得多了:“人呢?”
  但尼尔声嘶力竭:“我怎么知道?那人……根本是被砖头吞掉的!”接下来的时间中,但尼尔的遭遇十分多采多姿。
  但尼尔先是在极度的恐惧感之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他目睹的一切经过,听他讲的警方人员之中,有的大声喝骂,有的冷笑,有的甚至想打他。
  他说完了经过后,变得更加紧张失常,于是,他被送到了医院,在那里,接受了镇静剂的注射,休息了一会,警方人员围住了他的病床,又听他讲了一遍被高级警官斥为“荒谬绝伦”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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