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逃出九天


  我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绕到祖尼亚背后,一手扭住了他的右腕。
  “你……你是那个冒……冒险家原振侠?”祖尼亚歪曲着脸,痛苦地问。
  “是!我就是原振侠!你不要叫,否则扭断你的手腕!”我提出警告。
  祖尼亚不住地点头,纨垮子弟多吃不得苦。
  “罗娜!你坐到那边去!”我指了指角落的沙发。
  罗娜乖乖听话,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罗娜!你这个贱女人,居然出卖我!”祖尼亚悻悻然地大骂。
  “别冤枉好人!这位漂亮的女士受了我催眠,已进入了迷惘状态。”
  我解释着。
  “催眠?”祖尼亚疑惑地瞪着我。
  “你不老实说出来,后果一样。”
  “你要我说什么?”
  “计划的内容——那木乃伊在哪里?”
  “呀!你连这个也知道了?”祖尼亚一脸惊讶。
  “说吧!小真健斯先生!”我冷冷地。
  “你听过以后,打算怎样?”祖尼亚问。
  “这个——”我不禁犹豫起来:“假如是有害于人类的计划,我必定把它粉碎!”
  “如果是有益于人类呢?”
  “刚才罗娜说那是“征服世界”的计划!”我望向罗娜。
  “那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放开你的手,我把全部计划告诉你。”
  我慢慢地放开手,站在祖尼亚身边,一有异动,随时把他制服。
  “说!那计划到底是什么东西?”
  祖尼亚点了一下头:“那是基督再临人世,人类双手令基督再临。”
  “行吗?”我朗声问。
  “这有何难哉!我们的专家鲁宾斯坦医生已经研究了三十年,十年前已成功地研究完成了从人类细胞再生完整个体的技术。”
  “那不是复制吗?”我不屑地。
  “不是复制!复制有什么了不起!啊!”祖尼亚叫了起来,显然他看不起“复制”。
  我瞪视着祖尼亚,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人类的“狂妄”和“自大”。
  祖尼亚往下说:“复制要倚赖生物细胞,我们的细胞再生术可远远超过这水平。原振侠!举个例,如果你不幸被炸死了,遗体被炸成粉碎,然而只要还有一个细胞留着,我们都有办法令你复活。”
  我有点不服气地说:“那是指有活的细胞留下来,如果细胞本身死了——”
  “哈哈哈!”祖尼亚截住了我的话头:“就算细胞死了,只要“痕迹”尚存,那也行!”
  ““痕迹”?”我不明所以。
  祖尼亚骄傲地笑了一下:“我再举个例:我们的再生技术,已发展到超高水平。一个死了千年以上,只留下一堆白骨的人,我们一样可以令他复活,换言之,只要取得构成人体的一部分,我们都可以把死去的人还原成他生前的样子。”
  “这真教人难以相信呀!”我虽然是医生,也曾参加过不少重要的医学会议,仍然无法接受祖尼亚所说的言论,那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还原个体的技术,早于六十年代完成,却局限于植物和两栖类等低等动物,而且细胞万一死灭,构成遗传因子的DNA和RNA就会迅速腐烂分解,那又怎可能用于“再生”技术上呢!
  祖尼亚道:“遗传因子不过是由四种磩构成的,可以用计算机分析,还原!”
  “那么说,细胞虽死,只要取得遗传资料,就可以磩作为基础,构成人体的遗传因子,令死人复活了?”我把祖尼亚所说的稍稍整理了一下,用拙劣的言词复述了一遍。
  “对!”祖尼亚泛起微笑:“你可知道这发现对人类历史会有什么重大的影响?”
  “愿闻其详!”我回答。
  我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鲁宾斯坦开拓的科学技术,其实就是把人从“死亡”中解放,换言之,“死亡”从此不存在世上。人即使死了,也可以令他复活,于是,过往在地球上曾生存过的人,包括显赫一时的历史人物,只要有他们一块骸骨,就可以令他们重回人间。
  还有,疾病也将不存在于这个世上,连死人也可以复活,还有什么病不可治了!
  “原振侠!你可看过《圣经》?”祖尼亚问。
  “看过。”
  “基督不是说过在你们意想不到的日子里,我将重临吗?”祖尼亚瞇着眼睛:“那就是说祂会通过我们最新的科学技术回到现代社会来。”
  “混账!”我骂了起来。
  “什么混账不混账!《圣经》真的是这样记载嘛!耶稣基督必然复活,到了那时候,所有死者都会从坟墓里走出来,接受最后审判,之后,获得永生。”祖尼亚越说越兴奋,以致脸都红了。
  “利用这方法复活的人,都是假货。”我一瓢冷水淋了过去。
  “原振侠!你还说看过《圣经》,那你可记不记得致克郎人的第一封信第十五章第三十五节——”
  我当然记得,这封信保证了基督和所有死者都会复活过来。
  “不是我们胡吹的,《圣经》早就预言了这一点。”祖尼亚洋洋自得地说。
  “你们真的能得到永生?”
  “当然——”祖尼亚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我们已解开了生命本质的秘密,要永葆青春,真是易如反掌,你看罗娜——”祖尼亚指着默坐不动的罗娜:“你猜她今年多少岁?”
  我转头去看罗娜,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活脱脱是一个大美人。
  “最多不过卅岁!”我肯定地回答。
  “哈哈哈!”祖尼亚笑了起来:“卅岁?多加五十年吧!她是一九一八年生的。”
  “……”
  “不相信吧!”祖尼亚拿起再桌上的酒杯,呷了一口威士忌:“对我们这些能自由操纵遗传因子的智者而言,要返老还童,真的是太容易了!
  原振侠!你不是曾亲眼目睹你的女友急速老化吗!”
  “呀!苏珊,她……你们把她怎样了!”我这时才想起了苏珊。
  “放心!她还平平安安地在“神圣世界”里过活。”祖尼亚平静地.
  “让她老化的鲁宾斯理,今年已过了一百岁,怎样!看不出来吧!本来他大可把自己弄得更年轻一点,可是这老头子是个怪人,他说这样够了!原振侠!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我们作对吧!干脆加入我们。你是这个世界上的精英,我不想毁灭你!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给你永远的生命和花不完的金钱!怎么样?值得考虑一下吧!”
  “的确吸引!”我岔开话题:“快把计划说下去!”我越来越感到兴趣。
  “我们准备令耶稣复活,不仅这样,我们还要让他亲口向世人宣告新世界已来临,之后,我们会以美国为首,在全世界创立我们的教堂,掌管生与死——”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祖尼亚狠狠地瞪着我,怒声问。
  “世人会相信你们的话吗?现在世界上的人,没一个见过耶稣,他们会相信你们复活过来的是真耶稣吗?”
  “人们相信奇迹!我们已令约翰.甘乃迪、慧云李复活,这不正是强而有力的证明吗?”祖尼亚朗声列举他们的“丰功伟绩”。
  “好!就算你对!可是复活过来的肉体跟本人生前,难道了无异致吗?还有记忆,本人后天通过学习得来的知识,又怎样呢?”
  “原振侠,你真枉称是本世纪跟卫斯理先生并列的大冒险家,对科学知识,真可说贫乏无知之极!我们既然能令人复活,区区记忆和知识又奈得我们什么何!听着——记忆这东西,充其量不过是量与质的排列,只消费心重排一遍,就解决了问题,我们绝对可以令记忆再生,而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插入知识。”
  “哦?那么,那个“神圣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我们可以令记忆再生,但总也会有不完整的部分,所以我们要追寻耶稣的正确体验。”
  “你是说一待耶稣复活,就把他送到“神圣世界”去!”
  “对!我们要他好好学习,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救世主。”
  “那么岂非一定要得到他的细胞?”我好奇地问。
  祖尼亚点了一下头。
  “可是耶稣复活后不是升天了吗?世界上那会有他的遗体?”
  “原振侠!你居然相信耶稣升天,那真可教我失望!那太不科学了!”祖尼亚讽刺地。
  “你——”我吃了一惊,两眼狠狠地盯着祖尼亚。
  “我告诉你,地球上真的存在着耶稣的遗体,是东方教会的教徒把“它”藏好的!”
  我驳斥道:“可是耶稣复活升天是基督教的基本教义,假定耶稣遗体被制成木乃伊保存下来,教义岂非就被推翻了吗!”
  祖尼亚避开我的问题,反问:“原振侠!你是基督教徒吗?”
  我摇摇头:“我对宗教毫无兴趣。”
  “那你为什么为基督教辩护!”
  “那不是辩护,但我读过《圣经》——”
  “你是指耶稣木乃伊这件事!”
  “嗯!”我点点头。
  “好吧!我再说得详细一点,你读过的《圣经》,其实大有谬误……”
  祖尼亚跟着说了一大堆有关《圣经》的订正,我听得晕头转向,是以记得并不清楚。只是其中有几点,比较特殊和重要,还留在记忆里。
  其一是有关“圣布”。
  祖尼亚说:“圣布并非赝品,包里耶稣遗体的,的确就是那块亚麻布,不过,包里的时间并不久,所以布上不可能留有耶稣的轮廓。世间一直传说,耶稣离开亚麻布复活,其实那全然不是那回事。最合理的推论是有人把耶稣的遗体盗走,然后把布弃掉。这是唯一正确的解释。”
  “你们美国人有时候真是匪夷所思!”我说:“那些盗走耶稣遗体的人,把遗体藏去了哪里?”
  “大概是藏在耶路撒冷的荒地里吧!这帮人后来汇集结成异端教派,跟倡议耶稣复活的主流派斗争,大本营渐向东移。”
  “好了!他们既然知道耶稣并没有复活,为什么不昭告天下?”我好奇地问。
  “道理十分简单,第一他们对耶稣遗体有所信仰,想据为己有,其次即使有物证,要提出反弹,事实上并不容易。你知道宗教是十分主观的,牢不可破。”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你把耶稣复活过来,那又有什么用,你所做的,不外是一种欺诈!”
  “不是欺炸!”祖尼亚怒吼:“耶稣死了差不多二千年,这二千年间,人类的科学不停地进步,到了今天,我们已能起死回生。我们要凭自己的力量,把耶稣从死亡解救过来,改变世界。人马上进入了一个超越死亡的世界!”祖尼亚讲得异常兴奋,以致手舞足蹈起来。
  “而你即将成为地球之王,世界任由你主宰,你们美国人总爱控制世界!”
  “你说什么!”祖尼亚霍地站起。
  我猛地一怔,发觉自己犯了一个罪无可恕的错误。
  静静的房间,陡地响起了刺耳的警钟声,祖尼亚在他站起来时,迅速地按响警钟。
  剎那间,手上拿着冲锋枪的卫士冲进了房间,他们手上的枪,全指向我。
  我在间不容发之间,身形一拔,闪到了祖尼亚的身后,右手取出尼龙绳,圈住了他的脖子:“叫他们走开!”
  “哈哈哈!原振侠!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成为蜂巢。”
  “不要紧,反正你陪我一起死!”我低叱着。
  祖尼亚陡地爆出了更大的笑声,而卫士们同样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难道你的脖子硬得过我手上的尼龙绳吗?”
  “原振侠!你这个人实在太健忘,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吗?即使我们一起死了,还是可以活过来,当然,复活的是我,而不是你……”
  我猛地一怔,对!他们的科学已发展到只要留下身体某个部分已可“起死回生”,那么,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好!我投降!”我放开手,把祖尼亚推向一边。两个卫士冲上来,分从左右把我挟住。
  “祖尼亚!如果我现在向你求饶,你会放过我吗?”我故意问。
  “太迟了!快纳命来吧!”祖尼亚冷冷地说,一边用手抚摸自己的脖子:“不过,原振侠!我对你的肉体很感兴趣,你的肉体配合我们的好脑袋,那实在太完美了!老实说,你是我遇到过的敌人当中最强的一个。”
  我故意装出怕死的表情,心里却另有盘算。
  “祖尼亚!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死也瞑目!”
  “什么事?”祖尼亚鄙夷地。
  “耶稣的木乃伊在哪里?你找到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就算让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你就要死了。”
  “我知道了,就会心安理得地去死!”我故意拖延时间。
  “——”祖尼亚双眼向天,没有回答。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对!你怕我!”我用激将法。
  祖尼亚凛然色变。
  我在祖尼亚沉思之际,细细打量目前的环境,卫士一共有七人,他们身体结实,相貌强悍,看来都受过严格训练。目前,他们七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因此,凭我一人之力,实在不容易一下子打倒一个卫士,把他手上的冲锋枪抢过来。
  我吸了一口气,望向站在正中的那一个卫士,看来他就是首领。
  突然之间,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再想了一下,不禁“啊”地叫了起来,这个首领就是当我初到“神圣世界”时出来迎接我的史提芬斯。
  我继续刺激祖尼亚:“你对自己没信心,所以抓了我,但还是不敢把所有真相告诉我,想不到真健斯的儿子那么没出息!”
  “住口!”祖尼亚强抑怒气:“那具木乃伊藏在萨摩路教的“圣院”
  里,我的手下很快就会把它拿过来送到这里。”
  “圣院”——我马上记住了这个名词。正想询问“圣院”的所在,祖尼亚已转过身,双手背放,平静地说:“史提芬斯!把他带走!”
  “是!”史提芬斯应了一声,那两个挟住我的卫士大力把我拖走。
  其它五个卫士围着我,手上的冲锋枪牢牢地指着我。
  我暗暗地盘算脱身之计。
  突然,我大声高叫:“罗娜!起来,射死他们!”
  本来默默坐着的罗娜,霍地站了起来。她手里虽然没有枪,但她一站起,却已吸引了卫士们的注意。
  机不可失!我腰一挫,两脚向左右“啪啪”踢出,挟住我的那两个卫士连“啊”也叫不出来,身体就朝两边飞去。
  我一招得手,右手食指中指并合,插向站在我前面那个卫士的右眼。
  “哎哟!”血从右眼飞溅而出,手上冲锋枪脱手,我一手抄住。
  “大胆!”史提芬斯怒喝一声,手上的冲锋枪“格格”响起,但我的身形比冲锋枪还快,身形一掠,已到了门外。
  子弹打在房门,“啪啪”发响。
  我冲到走廊,天花板上的铁闸门急速降落。我早已料到有此一着,拖过走廊两边的雕像,往地下一放,正好架住了铁闸门,免阻挡退路。
  我一个翻滚,从宽度不到两呎的空隙穿了过去。
  守在电梯门口的卫士一见我到,才慌忙扳枪,但那及我快,“砰砰”,他胸膛上已中了两颗子弹。
  这时电梯门已打开,我闯了进去,按了“B1”掣钮。
  我知道“B1”是直升机机场。
  电梯门关上,我大力地吁了口气,庆幸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这时,中心每一层的警钟都劲响起来,电梯正以高速度下降。
  不到三秒,电梯停了,在梯门打开之前,我立即闪身靠左,贴住梯璧。
  正如我所料,门甫打开,一排子弹扫射进来。
  我趁住枪声甫歇,立即还击,三名卫士应声倒地。我直向机场奔去。
  机场上停着一架直升机。我冲进机场控制室,对住那个控制员大声喝道:“快打开盖顶!”我的冲锋枪已指着他的胸膛。
  控制员按了掣钮。他的手发着抖,显示了他对死亡的恐惧。看来他并不知道有复活计划这回事。
  盖顶打开了。
  我抡起右手,一掌劈了下去,控制员一声不哼就晕倒在座椅上。
  我开枪把控制仪器射砸,这样就没有人再能把盖顶关上。
  之后,我离开控制室,走上直升机。
  我以最快的速度开动引擎,直升机轰隆一声,向蓝天飞去,我把操控杆扭向西南方向。
  “呀!”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直到此刻,我才觉得有一种安全感。
  然而,我的心情并不舒畅,我必须尽早找到“圣院”的所在,把那具耶稣木乃尹抢到手。
  (到那里去找呢!)这时我想到了马奇枢机主教。(也许他会知道“圣院”
  的所在吧!)
  我把航速提高,就在这时候,后机舱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直朝我走过来。
  他就是史提芬斯!他竟然能赶上我的直升机。
  我还来不及反应,史提芬斯的双腕已紧紧地箍住了我的脖子。
  我逼得放开操控杆,用双手去拨开他的手。
  直升机失去平衡,直往下坠。
  “放手!这样我们会同归于尽的!”我痛苦地说。
  “能够跟你同归于尽,那就是我的胜利!”史提芬斯阿呵大笑:“反正我是死不了的!”
  我冷笑一声,屏住气息,跟住头向下一垂,身体歪倒。史提芬斯怔了怔,伸手摸我的鼻子:“喂!原振侠!你怎么啦!难道你这么容易就死了!”大概他真的以为我死了,箍住我脖子的双手,缓缓地放开。
  我哪会放弃这个机会,一转身,右手两指直插史提芬斯的双眼。
  “哎哟!”史提新斯惨叫一声,身子往后倒。
  我立即抓住操控杆,想重新控制直升机,但那已太迟了,直升机已冲向地面。
  我跳离驾驶椅,奔向舱门。
  当直升机离地还有十公尺左右之际,我跳出舱门,直扑地上。
  地上幸亏是一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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