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冒充


  少女非但没有缩手,而且还恰到好处地回握,两人的手紧贴,陈名富感到有一股力量在身体中产生,这股力量可以使他有胆量去做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也无法知道自己这时候脸上的神情如何,只是在那少女的眼波流转之中,像是清清楚楚听到少女在娇嗔:君失态了!
  陈名富立刻聆教,松开了手,又硬生生把视线从少女的俏脸上转了开去,在他视线移开的一剎那,他还看到少女现出动人的俏皮神情,像是在说他:“孺子可教!”
  陈名富只感到一股甜情蜜意把他浸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总算使他恢复了听觉,卢振中正在说话,说得很快,他看到卢振中已经坐了起来,神情比刚才好了许多。
  卢振中说了很多才停了下来,等候陈名富回答,陈名富却完全没有听懂卢振中刚才所说的话。他只好照实道:“对不起,我听不懂南方话。”
  卢振中现出了奇怪之极的神情,甚至提高了声音:“南方话?我刚才说的是日语!你不会说日语?道圣没有教你日文?”
  当陈名富听到卢振中问他“你不会说日语”时,他手心已经在冒汗,他望向正盯着自己、一脸惊讶之色的卢振中,想到要假冒另外一个人,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不如趁早坦白,说自己并不是他们在等待的游救国。
  可是陈名富转念一想,如果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卢振中这位垂死老人一定失望、伤心之极,真正会死不瞑目,自己不应该让老人家临死还要承受如此深切的痛苦,所以不能够把事实说出来!
  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心中另外有一把声音在冷笑:别自欺欺人了!你说为了不想老人家失望才继续冒充游救国,这种话你骗鬼,鬼也不会相信!你想一直冒充游救国,是为了眼前的美少女!是为了她!是为了她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陈名富自然而然又向那少女望去,少女同样也有诧异的神情,修眉的肩尖微微向上挑,看来又另有一番风韵。
  如果卢振中不是接着又问了一句“道圣没有教你日文”的话,陈名富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有了这一问,他就顺着卢振中的口气回答道:“没有,他……家父没有教我日文。”
  陈名富在回答中,犹豫了十分之一秒,说出了“家父”这两个字来、说明他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冒充游救国到底了!
  卢振中很奇怪,追问:“为甚么?为甚么他不教你日文?”
  这时候陈名富不但手心冒汗,连背脊上也开始冒汗,他实在回答不上来,只好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为甚么!”
  当他这样说了之后,他心中直叫:完了!完了!他眼前也一阵发黑。
  却不料卢振中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神情大是感慨,居然有气力扬手在枕头上拍了一下,道:“高人!高人!道圣真是高人,行事犹如天马行空,非常人所能预测,往往含有深意,也不是常人所能了解!像我和他离别之后一直有书信来往,忽然之间他音讯全无,神秘莫测之极,还好我深知他的为人,现在果然他把一位乘龙快婿送到了我面前!”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望向少女,脸有得色:“阿鹊,阿爹没有骗你吧!你看看救国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既然是游道圣的儿子,人品自然一等一,你能有这样的丈夫……”
  卢振中语还没有说完,少女就娇嗔轻轻顿足:“阿爹,我甚么时候说你骗过我!”
  陈名富听了如饮醇缪,心想南方少女果然成熟,绝无忸怩作态,自然大方,真是可爱之极!
  卢振中显然高兴之极,呵呵笑着,又对陈名当道:“你看我这女儿怎么样?”
  陈名富由衷地道:“只有‘天仙化人’这四个字方可以形容!”
  卢振中笑得更欢:“只是从小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好。”
  陈名富自然而然编谎,谎话出口,流利无比:“家父说过,是卢伯伯的千金,人品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
  他套着卢振中的话来称赞,卢振中更是乐不可支。那少女也满心喜欢,泛起笑容,如奇花初放,陈名富如沐春风,想说些甚么可是又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反而那少女口角含笑,先对他道:“我叫喜鹊──卢喜鹊。”
  陈名富刚才听卢夫人和卢振中叫女儿,“阿鹊”两字,在他听来就像是“阿角”,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卢家千金的芳名如此别致,叫作卢喜鹊!
  他立刻回答道:“我叫……”
  他在说了两个字之后,略顿了一顿,很自然地道:“救国──游救国。”
  他这一自认是游救国,就再也不能转圜,从此,世界上就没有了陈名富这个人,原来的陈名富变成了游救国。
  小郭把“故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把陈名富冒充游救国的经过,说得十分详细。在事先他又有“设身处地谁都会这样子”的说法,目的很明显,都是为了证明陈名富的人格并非卑鄙。
  可是当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的时候,我首先大摇其头。因为小郭所说陈名富决定冒充游救国的经过,并不能证明他的人格没有问题。就算他和卢喜鹊一见钟情,卢喜鹊也真的喜欢他,他也不应该冒充他人,而应该把一切说清楚。
  如果卢喜鹊爱他,他们一样可以成为夫妻。
  白素显然知道我的想法,她向我望了一眼:“若是那位卢喜鹊小姐从此得到了美满的婚姻,卢振中老人又带着喜乐离开人世,那么陈名富冒充他人的行为,似乎……似乎……”
  白素看来也很难下结论,她向小郭望去。
  小郭知道白素的意思,立刻道:“他们夫妻,恩爱无比,数十年如一日。游救国(陈名富)还健在,卢喜鹊在两年前安然去世,并无子女。”
  小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卢喜鹊在婚后的一生,当然总体来说,卢喜鹊在遇到了陈名富之后,生活十分美满幸福。如果没有陈名富的出现,她未必能有这样的生活。然而是不是就此可以说陈名富冒认他人的行为没有错呢?
  这件事情连我和白素都很难下断论,温宝裕和红绫当然更加说不出甚么结论来。
  我始终认为陈名富的行为有不当之处,所以冷冷地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人冒充别人生活,会活得安乐、开心!就算游救国死了,不来找他算帐,还有别的人会来拆穿它的把戏。要是游道圣忽然来看看儿子,他怎么办?”
  小郭道:“陈名富想过这个问题。”
  陈名富当时铁了心,冒充了游救国,卢振中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催着办喜事。
  有钱好办事,喜事在三天之后举行,热闹非凡,卢振中居然奇迹地多活了半年,才在充满喜悦中去世。
  而陈名富在这半年中,日子过得知梦如幻,简直无法在心理上和现实联系起来。
  他娶得了如花美眷,新婚生活,甜蜜得无法形容。而且他很快就发现妻子不但美丽温顺,而且学养惊人,精通日文、英文、法文,是当时城市中唯一一家大学的高材生。
  而卢振中则继承父业,是一家规模不大,可是底子很厚实的银号的东主。在虞振中去世之后,陈名富和卢喜鹊就顺理成章成为银号的主人。
  陈名富虽然顶着他人的名字,可是他很上进,不但努力工作,而且努力学习,一年之后他就可以用英语和洋人沟通,而且他的工作才能也在管理银号上得到了发挥。
  他对银号最大的贡献是在战争演变到了成为世界大战之前,就把银号的资金,转移到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到日军攻陷这个城市之后,银号没有任何损失。
  而在战后,他又把银号发展成为银行,而他,游救国(陈名富)也一直是这家银行的董事长。
  他不但爱妻子,也对岳母孝顺,而且对岳家的所有人都照顾备至,以致整个家族都对他十分尊敬,就算真的游救国,只怕也不能做得更好!
  小郭又一次在叙述中维护陈名富,我冷笑一声:“刚才我的问题是;难道他不怕游道圣突然出现?你扯得太远了!”
  小郭吸了一口气,他看出了我的不满意,道:“你总要让我把事情一件一件说清楚。”
  我冷笑:“你只说这个冒牌货的好处,叫人听了感到古怪。”
  小郭没有和我争辩,他道:“陈名富在冒充了游救国之后,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游道圣可能出现。对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想好了应付的办法。”
  我扬了扬眉:“他倒是真不简单,以找看来这个问题最棘手,他用甚么方法来应付?”
  小郭道:“陈名富的办法是,如果游道圣出现,他就立刻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请求游道圣和卢喜鹊的原谅。他相信卢喜鹊喜欢的是他这个人的本身,与他叫甚么名字无关,而且卢喜鹊已经很快的对他从喜欢变成了深爱,所以卢喜鹊这方面没有问题。游道圣方面,他的方法是向游道圣叩头,拜游道圣为义父,保证代替已死的游救国侍奉游道圣,使游道圣在失去了亲生儿子之后,可以得回义子,他相信游道圣也会接受──虽然游道圣根本没有出现过。”
  我听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连声道:“无耻!无耻!”
  小郭看到我的反应,竟至于涨红了脸,大声道:“怎么会无耻?”
  我冷笑:“为了保全冒充的身份,就肯认人做父亲,不是无耻,莫非高贵?”
  小郭还是很生气,可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甚么来。
  小郭虽然没有出声,可是神情十分恼怒。
  我和小郭相交超过三十年,认识他还在认识白素以前,虽然有时候我们也会意见不合,可是却从来也未曾出现过眼前这样的情形,我可以肯定小郭如此维护陈名富,必有重大的理由。而我在没有弄清楚这个理由之前,就不断肯定陈名富无耻,实在很不应该,不是对朋友之道。
  然而虽然我明白自己很有不是之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口才好。
  我们都不出声,气氛变得很僵。白素在这时候打破了僵局,她道:“陈名富的方法很合情合理,我也相信游道圣如果出现,一定会接受陈名富成为他的义子。找更相信陈名富心中其实盼望游道圣出现,因为游道圣如果出现,他就可以坦白一切,从此心中不再有秘密──人心中如果有巨大的秘密,就绝对不会真正快乐,心理负担会越来越重,终于会崩溃。”
  小郭在向白素大鼓其掌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郭接下来又说了至少三分钟恭维白素的话,不必覆述了。我知道小郭不能直接骂我,他称赞白素有见地,就等于间接在骂我没有认识了。
  然后小郭又道:“事实上,游道圣虽然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可是在结婚十周年的那天,陈名富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向卢喜鹊坦白,卢喜鹊虽然感到意外,可是立刻原谅了陈名富,而且替陈名富保守这个秘密。在她临死的时候,她还特地对陈名富说,她一生愉快幸福之极,一大半是由于她嫁了一个好丈夫!”
  这一点倒很出乎意料之外,我停了一声,没有说甚么。
  白素却问:“陈名富的父母呢?还有陈名富如果对自己的行为有信心,他应该主动去寻找游道圣!”
  小郭激动得高举双手:“他就是委托我去找游道圣,我才认识他们夫妻的!”
  这又出乎意料之外──当白素提出陈名富会去主动找游道圣时,我认为绝无此可能,却不料陈名富真的有这种行动。
  我“嗯”了一声,随口问:“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小郭大声道:“二十五年之前,我的侦探事务所才成立不久之后的事情!”
  我听了,心中很不是味道,也提高了声音:“原来如此,你居然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真好!真好!”
  小郭又涨红了脸:“开始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委托人,我没有必要向你提起。后来他们两夫妻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们,并且要求我们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们既然答应了,当然就应该遵守诺言。”
  他这样说,更令得我气恼,我认为我和小郭这样的交情,应该是到了无话不可说的地步了,却原来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的心口像是被甚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时之间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当然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素在这时候问:“你说‘我们’,除了你,还有……”
  小郭吸了一口气:“还有我的妻子。”
  他说了之后,顿了一顿,又道:“我相信游救国夫妇由于心中有这个秘密,承受了很大的压力,需要抒解,又在长期交往之后,感到我们夫妻可以保守秘密,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的。这也是他们认了我妻子为干女儿之后的事情。”
  我越听越不是味道,一开口,语气自然极坏:“原来这陈名富很有认干亲的瘾头,他自己想认游道圣做干爸爸,又收了尊夫人做干女儿!”
  一听了小郭刚才的话,当然可以明白何以在叙述的经过中,小郭处处维护陈名富了。
  我说的那两句话,虽然没有任何骂人话在内,可是鄙视和不以为然之意,却谁都可以感觉得出来。红绫就立刻道:“爸,别那么说,我也是秀珍干妈的干女儿。”
  我没有说甚么,只是冷笑几声。
  如果说刚才曾经一度气氛很僵,那么现在已经到了几乎翻脸的地步了。白素又想调和一下,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小郭满脸怒容,霍然起立,伸手指看我,大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向你说起过和游救国夫妇的交往,所以不高兴。可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甚么样的人!”
  这家伙我看是吃错了甚么药了,竟然说出这样不伦不类的话来!白素不但连连向我打眼色,而且来到了我的身边,可是仍然不能阻止我勃然大怒。
  我喝问:“我是甚么样的人?”
  小郭应声回答:“你对任何事情都要追究,不论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也不理会别人是不是想保守秘密。事情给你知道了,就他妈的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立刻回敬:“你全说对了!奇怪的是现在你他妈的为甚么又把这种陈年臭事拿来告诉我这样的人!”
  白素也罕有的提高了声音:“两位,有孩子在!”
  红绫伸了伸舌头:“不要紧,他妈的──不算是粗话。”
  温宝裕接着道:“就算是他奶奶的,也还不算是粗话。”
  他们这样说,当然是想大家轻松些,会发笑,可是由于冲突相当严重,所以不起作用。
  在我的质问下,小郭双拳紧握,突然之间神情变得沮丧之极,声音干涩,道:“谁叫我有事情要求人!”
  说了之后,他转身向门口就走。一看到他的这种情形,我就知道他真的有十分严重的事情需要帮助。而他来到,并不爽快把事情说出来,显然是早就知道我听了他和陈名富的交往一直没有告诉我,会使我不高兴,所以才曲曲折折的“说故事”,谁知道结果还是不免如此!
  而若非他需要求助的事情十分严重,他也不会如此委曲。
  我不知道他有事情要求助,还可以登发脾气。知道了他需要帮助,再发脾气,就不是人了。
  这样一想,立刻心平气和,在小郭还没有伸手去开门的时候,我就很诚恳地道:“小郭,你不要走,是我不好,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小器,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说看,红绫已经一跃而起,在小郭的身后将他一把抱住,提了起来,在我面前把他放下。小郭苦笑:“你们父女二人,也太霸道了。”
  我也苦笑,同他鞠躬:“如果我霸道,怎么曾向你鞠躬道歉!”
  小郭也向我一鞠躬:“是我不好,先说粗话!”
  他说着,还向红绫和温宝裕瞪了一眼,两个小家伙做了一个鬼脸。
  气氛总算好转,小郭走了定神,准备开口,厨房那边忽然传来了老蔡的喧哗鬼叫,一时之间也听不清楚他在叫些甚么。当叫声从厨房迅速向客厅移来的时候,更是震耳欲聋。
  老蔡撒手撒脚走了出来,看到了我们,一面拍手,一面顿足,叫嚷道:“真是见鬼了!这水龙头这几天也不知道发甚么神经,要不就是出来的水比老太婆……”
  不等他说完,我和白素已经齐声大喝:“老蔡!”
  老蔡两手一摊,大声道:“现在索性没有水了,叫我怎么淘米煮饭?”
  白素笑了一下:“那就不要煮了,我们出去吃,你要是不想去,我们替你带吃的回来。”
  老蔡不以为然:“这没有自来水,日子就难过!”
  白素道:“报上有登,最大的蓄水湖出了些问题,暂时不能供水,所以才会如此。这蓄水湖本来负责供应全城六成的食水,现在全城供水都紧张无比,我们只好忍耐一下。”
  白素真有耐性,详细解释给老蔡听,老蔡还想纠缠不清,我大声道:“老蔡日我们有要紧的话说,你别打岔!”
  老蔡还是十分不满,不过总算走了开去。
  小郭这才道:“游救国夫妇没有儿女,而我们又没有父母,所以交往久了,感情和一般朋友不同,这才认了干亲的。”
  刚才我曾出言讽刺,这时候自然不敢再说甚么了。
  我很想问小郭究竟有甚么事情要求助,可是白素施眼色叫我不要开口。
  小郭顿了一顿,继续往下说。
  原来陈名富冒充了游救国之后不多久,就想联络自己的父母,可是那时候战火连天,完全无法获得家乡的消息。不多久这个环境特殊的城市也被日本军队占领,更加无法有任何行动。
  等到战争结束,陈名富由于把资金转移得好,所以银号很快就恢复元气。
  陈名富先开始寻找他的父母,然而得到的结果,十分悲惨,他的家乡经过日本兵的蹂躏之后,十室九空,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完全没有了消息。
  陈名富派出去的人,拍回来的照片,根本看不到一所完整的房舍,不但父母不知下落,连稍为有一点关连的人都找不到了。
  陈名富又企图和当年学校的师长和同学联络,也同样没有结果。只知道全体师生的确全都投入了抵抗敌人的战斗,而结果可能同样悲惨。
  陈名富那时候还没有向妻子卢喜鹊坦白他冒充游救国的事情,所以这一切都在偷偷进行。他曾从卢振中的遗物中找到以前游道圣写来的信,有一封附有地址,是河北唐山。
  陈名富也派人到唐山去过,可是根本没有那个地址。也没有人知道有游道圣这个人。
  等到陈名富向妻子说出了自己冒充他人的秘密之后,寻找的规模更大,可是也没有结果。
  后来,他们找到了小郭,把寻人的任务交给小郭,等到他们和小郭夫妇的关系发展到很亲密的时候,小郭当然倾全力想把人找出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找到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渐渐地变成了完全没有可能。
  小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摊了摊手。
  我们虽然已经听小郭说了全部故事,可是仍然不知道他目的何在,更不知道他要向我们求助甚么。如果说他想我们帮他寻人,那么老实说,他自己找人的本领远在我们之上!
  由此可知他一定另外有事,所以我们都等他说下去。
  小郭搓着手:“最近在游救国──陈名富……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无法帮他解决,所以来向你们求助……”
  他说到这里,向我望了一眼:“我知道你一定会寻根究底,所以才先把有关游救国──陈名富的一切告诉你,当然他是同意的。虽然我认为现在发生的事,和以前的事没有关系。”
  我们四人齐声问:“最近发生了甚么事情?”
  小郭的神情很犹豫,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我笑道:“吵架也吵过了,还有甚么不好说的!”
  小郭苦笑:“是事情本身很难说明──近来,最近一个月来,游救国,我习惯称他游救国,事实上那么多年来,他也习惯自己是游救国而不是陈名富……”
  他还想解释下去,包括白素在内,我们一起叫道:“废话少说!”
  小部吸了一口气,又顿了一顿,这才通:“最近一个月来,游救国老是感到有一只鬼跟着他。”
  小郭神情严肃,说得十分认真,可是我们一听,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郑而重之地说了半天,结果却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小郭的样子越是认真,就越是好笑。
  四人之中又以红绫的笑声最大,简直可以把整间屋子中所有玻璃震碎。
  小部也在笑,不过却是苦笑。
  就在各人的笑声之中,我隐约听到了门铃声──它可能已经响了很久,为笑声所掩盖,所以听不见。
  我一面笑,一面道:“有人来了。”
  红绫跳了起来,过去开门,笑着道:“看啊!就是跟着游救国的那只鬼来了!”
  她打开门,也没有看清楚门外是谁,就冲着门口做了一个鬼脸,倒把门外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我向门外望去,看到在门口连退了三步的那人,是青年警官张泰丰。这张泰丰近来连连升级,已经代替了黄堂的位置。
  我也觉得张泰丰很能干,对他颇有好感。这时候张泰丰看见扮鬼脸的是红绫,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我第一眼就留意到张泰丰的神情十分凝重,笑了之后,仍然是如临大敌。
  红绫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进来。看张泰丰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是顺便来看望我们,一定是有事情而来。果然他才一进来,就直来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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