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飞来横祸


  古英寒见顾革裴这么说,哈哈一笑道:“顾门主果是快人,我们也不是来攻城掠地,无须群斗,不然我们奉天寨数千好汉也不会才来这么几十人……只要我们两方各派遣三名好手,来个三战两胜岂不爽快?”
  其实顾革裴心中也是颇有疑惑,对方要是大举来袭,崇义门确实大难临头,可是论到高手,除了古英寒的追魂剑法确实是武林一绝之外,奉天寨的四大旗主连二弟顾革袭也未必是对手,更绝对抵挡不了自己和两位天字辈的师叔,哪岂不是来认输的?顾革裴心念电转,一时却想不出有什么道理。
  门上密道中的田冬看门主顾革裴久久不说话,想到自己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不禁有些发急,转念又想现在长辈们都在前面,应该不会有事发生,虽说如此,他心中还是颇为忐忑。
  这时古英寒见顾革裴久久不答,面带狡狯的笑容道:“顾门主如此费心思量,难道希望大伙儿一拥而上,打打滥仗?”
  顾革裴不求胜、先算败,缓缓的道:“若是输了,那又如何?”
  “简单。”古英寒面露笑容道:“若是奉天寨输了,我们转头就走,三年内不敢再入衡州以南,若是侥幸获胜……哼哼,我们也不敢得罪少门主,只向顾门主讨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顾革裴一愕,皱眉惑然间:“在下不明白,还请阁下说明。”
  古英寒面色一正,大声道:“明人不作暗事,若奉天寨侥悻得胜,请门主交出翠杖。”
  “翠杖?”顾革裴顿了顿才道:“古寨主指的是哪个翠杖?”
  古英寒面露不满的道:“门主别装糊涂,武林中人提到翠杖,谁不知是指大侠欧阳古道留传后世的两物——翠杖玉球中的翠杖?”
  顾革裴面色一正,严肃的道:“古寨主不可胡言乱语,崇义门根本从未见过此物……”
  说到这里顾革裴忽然明白,想来对方自知不敌,全寨前来又劳师动众,所以想传出此话,让崇义门永无宁日,此心真不可谓之不毒,于是顾革裴咬牙道:“阁下为了晚辈之争,居然以这种手段对付崇义门,未免太过肮脏。”
  翠杖玉球,本为两百年前大侠欧阳古道遗留之物,据说其中藏有欧阳古道一生武学精粹:“璇玑心诀”与“大罗八法”,欧阳古道一生罕逢敌手,将两物传子之后便失去踪隐,欧阳古道之子欧阳鸣雷再收两徒,分持翠杖与玉球,两人各自行道江湖,数十年后分别隐居,两物从此失踪,据传持翠杖那一支隐于湖广南部,持玉球那一支则隐于隆中。
  二十年前,隆中玉球重现江湖,在数月惨烈的搏杀之后,终于不知落到何人手中,再度消失无踪,而翠杖却一直未出江湖,若是有人寻获,自然是以位居郴州的崇义门嫌疑最大,古英寒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崇义门日后纷扰无穷,算是一个毒辣的借刀杀人之计。
  田冬自然不知此中关节,听了煞是糊涂,翠杖玉球是什么东西?为何一提此事,门主就骂对方肮脏?转头与如儿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是疑惑的神色,只觉得他们一直说些两人听不懂的东西,总是不好好打上一场,大是气闷。
  古英寒见顾革裴十分不快,哈哈一笑道:“门主不必生气,要是门主舍不得翠杖,等我们获胜之后,还要请少门主去奉天寨作客十年、八年,等到门主研究完翠杖的功夫,再拿翠杖来换少门主。”
  顾革裴见对方言语中紧扣着自己已经获得翠杖,不由十分生气,万一输了,自己儿子一去山东,哪还会有命回来?就算是赢了,这个谣言传了出去日后也是麻烦,顾革裴忽然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顾革裴正不知该不该答应,身旁一位老人忽然开口道:“‘飞天白猿’葛无计、‘绿川狐’公孙仲,老朽孤陋寡闻,不知两位何时入了奉天寨?”
  田冬从末见过此人,不过看这人年纪与卢天安堂主差不多,不过形体与卢天安微微佝偻颇有不同,腰杆倒十分笔直,也似乎十分壮实,想也知道就是两位元老之一——蹻勇堂堂主“碧玉剑”方天殿,只见他此话一说,顾革裴的面色跟着一变,目光往那数十名喽啰望去。
  田冬跟着往那群人看,只听到人群中忽然传出两种笑声,一个嘶哑、一个尖锐,都极为难听,田冬跟前一花,只见那群人前忽然多了两人,并立在古英寒的身边,以田冬的眼力来说,根本看不清楚这两人是如何穿出来的,直到这时两人停住身形,田冬才看清,左首一人容颜似乎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但是浑身毛发须却又均为雪白,面上还生了短短的白色绒毛,手中拿着一支粗大的熟铜棍,八成此人就是所谓的“飞天白猿”。
  另一位年约六十余岁,是书生装束,彷彿许夫子的模样,一席青衫儒装,还提着支旱烟管,脸上一副谦和的模样,难道此人就是“绿川狐”?
  那位田冬猜想是“绿川狐”的夫子,正吸了一口旱烟微笑尖声道:“方老果然目光如炬,我们躲在人堆中竟然还是被您认了出来,我和葛贤弟确实是半年前才加入奉天寨,难怪方老不知。”
  既然另一人姓葛,此人果然是“绿川狐”公孙仲。
  方天殿冷哼一声道:“两位一向是桐柏山龙虎帮的左右护法,功夫总不下于古英寒,怎么可能屈就,莫非是龙虎帮已经并吞了奉天寨……?数月前听说龙虎帮已经将势力由河南、湖广北面伸展到山东境内,此事果然不假。”
  “飞天白猿”葛无计沙哑的道:“这不关你们的事,今日你们若是不赌,日后我们只好大举来犯,那时候玉石俱焚,崇义门从此除名。”
  顾革裴心中大感不妙,这两人本为横行湖广北境的黑道好手,在五年前加入了湖广与河南交界的桐柏山龙虎帮,论起功力,崇义门中只怕除了自己或两位师叔外别无抗手,而自己与古英寒想来也只是在伯仲之间,这一战不得不战,但却又并无必胜之算,顾革裴不禁有些彷徨失措,转头望着身旁的两位师叔。
  方天殿望向卢天安说:“师兄,你觉得……”
  “这一战先应付过去吧。”卢天安沉着脸道:“他们总算没派四个人来,我们还有机会。只不过要是输了,鼎祥未免危险。”
  方天殿听了也点点头,转头望向顾革裴。
  “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顾革裴见两位师叔都同意,对着古英寒扬声道:“古寨主,崇义门没有翠杖,不过你们要是坚持要比,崇义门也只好奉陪。”
  “无妨。”古英寒微笑道:“没有翠杖我们便请去顾少门主,要是哪一天门主找到了翠杖,别忘了记得拿来换回少门主。”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顾革裴终于明白,湖广南端是崇义门的地盘,龙虎帮或奉天寨的范围在湖广北面,与崇义门中间还开了一个衡山派,就算灭了崇义门他们也没有好处;但是若少门主顾鼎祥被带走,崇义门非当全力寻找翠杖交给他们,所以半年前岳麓山旁两人的冲突说不定也是他们事先算计好的。
  顾革裴想到这里只觉得满肚子怒火,一时说不出话来。
  “飞天白猿”葛无计性子较急,他一挥熟铜棍往前一跃三丈,大喝一声道:“笨鸟先飞,哪位出来赐教?葛无计领教高招!”
  蹻勇堂堂主方天殿缓缓踏出,光芒一闪间已经拔出了一把青芒隐隐的宝剑,对着葛无计道:“二十年前陇中日月山一役,阁下正当青少,那时独来独往何等惬意,今日居然为虎作伥,方某实在惋惜。”
  方天殿手中宝剑正是碧玉剑,此神兵利器乃方天殿四十年前一次奇遇中获得,后来也因此得到“碧玉剑”的外号。
  葛无计见到方天殿手中青芒闪动的宝剑,再听方天殿的话,微微一当道:“我们见过?当年……崇义门也有去抢玉球?”
  方天殿一挥剑摇头说:“当年日月山争夺玉球一役,方某正好行道隆中,只是去凑凑热闹而已……那夜巧遇阁下,换了两掌不伤和气……当时方某可没有拔出碧玉剑。”
  葛无计回想片刻,忽然一瞪眼说:“那晚打了就跑的蒙面人……原来是你?”
  熟铜棍一翻,二话不说的向着方天殿面门直劈下来。
  方天殿斜斜一引让过这一棍,剑光跟着闪动起来,一面说:“好说好说……阁下当时初出师门、恶迹未着,方某一念之慈,竟遗今日之患……”
  葛无计听了更是暴跳如雷,熟铜棍卷起一道黄光,迅如骤雨的向着方天殿直劈,方天殿在棍影中闪来闪去,偶而刺出一剑又让葛无计手忙脚乱,看来这一战获胜机会不小,顾革裴才安了一半的心。
  田冬与如儿两人等了半天,终于见到打斗,两人忍不住牵着手,轻声的说起话来,首先是如儿低声道:“田哥哥,那个人……头发都是白色的耶。”
  田冬嗯了一声道:“他叫飞天白猿,难怪这么像猴子。”
  “他会飞吗?”如儿疑惑的道:“为什么叫飞天?”
  “可能真的会飞吧……”田冬也不敢确定。
  “那个人又不像狐狸,为什么叫绿川狐?”如儿又有问题了。
  “这……也许他跟狐狸有些关系吧?”田冬不知公孙仲此人狡狯多智,所以得到了绿川狐的称号,但是直说不知道又有些漏气,于是随便扯了两句。
  如儿却信以为真的道:“真的啊……喔……”
  两人扯到这里,场中的葛无计越来越是左支右拙,眼看再一阵子方天殿当能获胜,四面崇义门的众弟子忍不往喝采起来。
  站在场边的“绿川狐”公孙仲却忽然一叱:“葛贤弟,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殊为不智!”
  这话一说,葛无计忽然一声大吼,闪过方天殿笼罩下三路、变化繁密的一招“沧海桑田”,蓦的飞腾而起,由空中直扑方天殿,一团黄光由上而下直劈下来。
  原来刚刚方天殿重提旧事,一下子激怒了葛无计,葛无计与方天殿斗起剑招,越来越是不敌,但葛无计既号“飞天白猿”,轻身功夫自然有非凡的造诣,经旁观者清的公孙仲一提,马上醒悟,立即施出仗以成名的“猿翻十八击”。
  “猿翻十八击”这套功夫招招由上而下,又有另一个特色,练此功之人除了身轻如燕、能够飞腾变化之外,下击之时却又有如泰山压鼎,逼的对手非挡不可,在一接触之间,对方要是功力较弱,往往连招架的兵刃也一起击回,死状惨不忍睹。
  方天殿自然听说过此等功夫,连忙打起精神应付,碧玉剑朝天一竖,青蒙蒙的光华一扬,彷彿一片光华由下往上炸开,煞是好看,崇义门的近百弟子一见当然大叫:“好一招‘石破天惊’!”正是喝采声大作。
  这是崇义门镇山剑法——“连山十七剑”中的一招“石破天惊”,正是应付对手由上而下的绝招,“连山十七剑”为第二代门主顾天威晚年所创,他为纪念父亲顾连山,所以将此套武学定名为“连山十七剑”,这十七剑招招独立,威势非凡,自此崇义门在剑法上才能与当世豪杰一争上下。
  方天殿乃第二代中的小弟子,许多功夫都是由大师兄顾天威所代授,自然也学到了这一套剑法,后来更以“碧玉剑”为号,扬名立万,崇义门中施用“连山十七剑”最为高明的两人,便是门主“碎碑掌剑”顾革裴与“碧玉剑”方天殿。
  这时葛无计见下方一片青芒,看不清方天殿的身影,心中微微一惊,对方手中可是截金断玉的宝剑,但是此时已无退路,只好一咬牙,空中挥棍一翻一顿,重新迅速的落下,熟铜棍与这片青芒霎时轰然撞在一起。
  在两人一击之间,葛无计借力重新一翻,又向上腾跃近丈,空中一个变式,斜斜由侧面俯冲向方天殿。
  葛无计刚刚的一翻一顿大有学问,这样一来,方天殿的“石破天惊”已经施了大半招,将要收式,威力当场降低三成,但是葛无计的下攻力道也因此减低,虽然都没占到便宜,可是却避免了两败俱伤的危险。
  这时方天殿双脚所踏之处的石板已经寸寸碎裂,可见这一击的力道之大,而方天殿见两人猛然一交击,对方的熟铜棍居然未断,也是有些心惊,这时见对方由侧面冲来,他不再迟疑,化被动为主动,猛然一跃,剑光划起数百道晶芒,施出“连山十七剑”中威力最大的一招——“星飞电射”,由空中往对方迎去。
  四面众人忍不往惊噫出声,这一剑实在是崇义门剑法的极致,没想到蹻勇堂堂主剑术一精至斯,众人连喝采都忘了。
  葛无计陡然一惊,对方跃向空中,自己的优势尽失,论起变化万千自然不是对方的敌手,这一下只怕糟糕,不过葛无计不愧号称“飞天白猿”,只见他熟铜棍猛然一挥,向着迎来的方天殿剑光冲去,自己一个借力,又陡然拔上数尺,手足并用的攻向方天殿,让他顾得这顾不得那,拼一个败中求胜。
  两方空中一遇,轰然一声巨响后,两人远远的向后分开,熟铜棍已经绞成三段,方天殿发结散乱,头发随风飘舞,晃两晃才好不容易站稳,而葛无计稳稳一落地,怒目瞪向方天殿,好片刻才怒斥一声:“好个‘碧玉剑’……”随即前胸双臂同时裂开数道伤口,血如泉涌,葛无计同时仰天便倒。
  奉天寨中人连忙上前扶持,敷药裹伤的将葛无计扶了下去,“绿川狐”公孙仲面色凝重的踏步而出道:“方堂主手下留情,在下这里先谢过了。”
  方天殿其实也受了不小的内伤,这时也是气血翻腾不敢说话,于是只点点头向后飘身,一面收剑一面闪入大厅,一口血这才由嘴角溢了出来。
  公孙仲见对方不敢答话,知道葛无计虽受重伤,对手的伤害也不小,于是望定“铁面无私”卢天安道:“我们虽然败了一场,但是仍不愿放弃……下一战是不是由卢老指点指点在下?”
  卢天安面色不变,身形佝偻的走出说:“公孙师傅的‘透骨打穴法’名震武林,老朽能有机会一见,实属万幸。”
  “卢老太客气了。”公孙仲一挥旱烟杆,目光一凝说:“要是在下输了,奉天寨立即转头下山,三年内不敢踏入衡州以南。”
  “好说、好说。”卢天安手中没有兵刃,缓缓的站定在公孙仲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全身骨节忽然同时格格作响,劈啪连声,一口气还没吸完,一向佝偻的卢天安蓦然挺直了身子,一股威势散发出来,两掌同时隐隐现出赤红的颜色。
  公孙仲见卢天安还在吸气,居然是没完没了,忽然想起这功夫这有个名堂,叫作“一气贯日月”,给他吸完气之后出手,只怕不敌,于是轻叱一声说:“在下得罪了。”
  随即一挥旱烟杆,虚虚实实的往卢天安左肩缺盆附近击去,范围所及包含左胸以上,左颈以下的数处大穴。
  卢天安左掌一翻,一股焚热的掌力蓦然涌了出来,直接往公孙仲的旱烟杆击去,右手也不闲着,自下斜击公孙仲丹田,两手一上一下,正是“崇义十六打”中的第一招——“天地初开”。
  众人一阵意外,刚刚方天殿施用的是崇义门中最精深的剑法,本来以为卢天安一定会用崇义门最精深的掌法——“擎天二十八掌”,没想到居然用的是入门拳术,这种功夫连记名弟子都能得获传授,居然拿来对付威名赫赫的剧盗“绿川狐”?
  没想到卢天安这一出手,掌力笼罩之下公孙仲居然晃身一闪,退开数步,还似乎吃了一点亏,众人不由得大为意外,尤其是一旁数十位记名弟子无不高兴的欢呼起来。
  躲在密道中偷窥的田冬自然已经学了这一招“天地初开”,这下见到卢堂主居然以这招对敌,只恨不得自己也站在下面,一起大声欢呼,现在只能暗暗兴奋,忍不往低声的道:“如儿,那是天地初开耶。”
  “我知道呀……田哥哥用过嘛……”如儿天真的道:“可是打不过我。”
  田冬脸上一红,讪讪的道:“我的功夫不好……”
  如儿拉着田冬的手说:“田哥哥,没关系,以后让娘也教你嘛……”
  田冬毕竟大上几岁,明白吴玉柔其实并不是想教自己功夫,只是藉着自己激励如儿学习,不过自己毕竟也有收获,所以也不好说破,只好继续望着斗场。
  这时公孙仲已经扑回,右手旱烟杆左勾右击,左手指爪翻腾,迅如奔雷的连番出手,卢天安以静制动,一掌掌蕴含着极大威力往外轰出,居然仍是“崇义十六打”的功夫,过了片刻,公孙仲越打越快,化成一道灰影在卢天安的外围滚动不停,但是卢天安赤红的手掌击到何处,公孙仲就只能退避,完全不敢硬接,随着卢天安掌力逐渐施放出来,公孙仲绕的圈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易击中卢天安。
  眼看胜利就在跟前,崇义门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声,奉天寨人人面色难看,众人不远千里的从山东来到郴州,若是铩羽而归,岂不是让江湖中人笑话?
  尤其以古英寒面色最为难看,半年前与龙虎帮结盟,他们派了这两人来到抱犊冈,说是要襄助奉天寨拓展势力,结果来到寨中作威作福,还作了今日的计划,如此一来,抱犊冈威名一落千丈,岂不是贻笑大方?
  古英寒正在担心的时候,场中却又是一变,原来卢天安招法忽然改变,施出了“擎天二十八掌”,掌力呼啸声大作,炎热的气流也不断的往外直冲,古英寒不禁暗暗心惊,卢老儿的功力居然如此深厚,崇义门雄据湘南近百年,果然有过人之处,想来这就是崇义门威名赫赫的“阳氤真息”,没想到卢天安已经修练了到这种程度。
  而顾革裴也是颇为意外,他身为门主十余年,一直不知道两位师叔的功力到底如何,而自己已经远出侪辈,本认为就算不如两位师叔也差不甚远,没想到今日一见,剑法不及方师叔,掌法不如卢师叔,自己还真是愧称“碎碑掌剑”。
  自从卢天安换了招式之后,公孙忡越避越远,竟是不敢硬碰任何一掌,但是身法仍不失灵动,依然在卢天安身周近丈范围内不断闪动,偶有机会就向前攻出一杆,还未击中便即远远退回,看来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场中的卢天安却是颇为担心,没想到公孙仲的身法果然矫捷如狐,居然能避开自己的重重攻击,转念一想,对手一直没有与自己对攻,但是这样一掌一掌的循环往复,可是极为虚耗内力,若是再打个顿饭时光,说不定自己会力竭,卢天安心念及此,忽然一收掌又定下身来,等着对方接近时再出手。
  没想到这时公孙仲忽然失声一笑道:“卢老儿,你中计了。”只见他猱身直扑,忽然运集全劲的往卢天安轰去。
  卢天安心里一怔,连忙运出“阳氤真息”轰然一挡,两人一震之下,卢天安居然退了半步,而公孙仲却仅仅晃了两晃,公孙仲毫不客气,连连出手,居然都是硬打硬碰的招数。
  卢天安气血一逆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才接下了这一连串的攻击,这才忽然明白,其实公孙仲的功力确实比自己弱上几分,不过刚刚诱骗自己全力出手,耗了数成内力,现在已经不弱于己,还犹有过之,想到这里,眼见公孙仲又飞身扑来,大喝一声:“无耻!”跟着凝聚了内力全力一击。
  公孙仲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要是给卢天安缓过气来,对方只要学自己游斗片刻,马上就能回气,虽然数击之下难免气血翻腾,仍然运足全劲追击,务求一战克敌。
  两人都是以全力直扑,这时没有什么招法,都是双掌直伸,劲在意先的猛然出手,两人这一下都是刚劲,尘砂猛然一爆,四面飞砂走石,两人往后飞返,血液分由两人的口中喷出,同时摔落地面。
  本来若是有人摔下自然算输,自己人当会立即上前救治,现在两人都摔下,依武林规矩,若只有一方能站起再战,自然算赢了,要不然便算是打和,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静躺在地面,四面众人却都不敢施以援手。
  过了片刻,两人似乎内伤都是不轻,连坐也无法坐起,顾革裴心中担心,对古英寒发声说:“古寨主,这一场算打和可好?”
  古英寒心想已经输了一场,若是第二场打和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何况公孙仲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于是微微一笑道:“不,公孙副寨主有独特的疗伤功夫,想来不久之后便能站起,若是阁下这一场认输,自然可以出手救治卢前辈。”
  顾革裴心中一惊,对方果然是旁门左道,居然不顾自己部属的生命,顾革裴见两人嘴角都不断的溢血,若是任这样下去,对方固然死了一个公孙仲,自己这边可是损失一位耆老,于是一咬牙道:“古英寒……算你狠!”转头对身旁的弟子们道:“这一场我们认输,还不快去救治堂主。”
  几名弟子闻令连忙奔出,帮卢天安服药调气忙个不停,古英寒见状才一挥手让手下救治公孙仲,一面呵呵笑道:“顾门主果然能屈能伸……”
  “少废话!”顾革裴打断古英寒的话,拔剑飘身而出说:“我们一决胜负!”
  只见一道剑光随着顾革裴的身子滑出,顾革裴已有如渊停岳峙的立在场中,长剑朝天一举,摆出了“连山十七剑”的起手式“顶天立地”,目光凝视着古英寒,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古英寒面色一正,正要拔剑的时候,忽然不知由哪里传来悠悠飘飘的话声:“一群浑蛋打个不停,扰人清梦,真该教训教训。”
  在场百余人全部一怔,四面张望,顾革裴首先大声道:“何人在此大放狂言?”
  要知道崇义门四面把守的如铁桶一般,除了正面的上山大道之外,应该无路可上,可是有人能不声不响的混上山来,也就是说此人应该藏在奉天寨的众人之中,不过声音又不是从那些人中传出,这下可难以索解。
  “老夫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下声音可传的清楚,却是由崇义门大厅的屋顶上传来,众人抬头一望,却见到一个高高瘦瘦、身着黑袍的老者,在火光的照耀下,面色显的格外阴沉,望着下方众人道:“你们吵出结果来了没有?”
  这下只有田冬和如儿两人看不到,两人却知道这人正站在自己头顶上,吓的连气也不敢喘一口。
  顾革裴见到大厅顶上忽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老人,心中惊讶非常,这人如何无声无息的闯上狼胁岭?一时也不知是敌是友,只好微微躬身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前辈大号为何?来此有何要事?”
  黑袍人阴阴一笑,道:“先别急着通名道姓,老夫先帮你赶走这批浑蛋,我们再慢慢谈。”
  古英寒闻声一楞,扬眉道:“前辈既然横来架梁,岂是藏头露尾之辈?”
  “无礼。”黑袍老人脸一沉蓦然一挥手,只见一道黑影离手飞出,缓缓的对着古英寒送来。
  此人既然大言炎炎,想必有惊人艺业,古英寒不敢怠慢,长剑蓦然拔出,凝集劲力迎向那团黑物,只听喀的一声,古英寒长剑一扬,连退两步,那东西也缓缓的飘落。
  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一片小小的黑市,这下子四面众人不由得都是一惊,要知道内家高手采叶飞花皆能伤人,随手发出一块布并不稀奇,奇的是不但能缓缓飞行,还能击退古英寒,而且剑布相击的时候居然发出裂木之声,可见此人内力之惊人。
  古英寒虽然并非绝顶高手,但在武林中也有一席之地,眼见此人随手一击,自己便全无抗力,心中电转,当今武林中如此人物可谓屈指可数,转念一想对方的容貌、服饰,不禁大吃一惊,有些胆寒的道:“前辈莫非是……‘鹫峰隐士’古老前辈……?”
  老者阴阴一笑道:“浑蛋们既知老夫是谁,还要老夫饶舌吗?”
  果然是“鹫峰隐士”古朴,场中稍有见识的都不禁为之失色。
  武林中见过此人的本来不多,但是二十年前日月山一役几乎聚集了天下高手,那一役中最为人称道的数场大战之一,就是“鹫峰隐士”古朴独斗横行漠外的“塞北七鹰”,据说两方只是为了一句鹫鹰两禽熟高孰低,便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那一战近千人围观,古朴以一敌七,不到两个时辰便击破号称天下无敌的“七鹰大阵”,古朴毫发无伤,飘然离去,而“塞北七鹰”却是四死三伤,从此不敢再入中原。
  “塞北七鹰”七鹰联手,当年横行天下无人能治,古英寒自知七鹰中任一鹰的功力都比自己只强不弱,何况过了二十年,古朴的功夫不知道修练到何种境界,这下哪里还敢多言,立即躬身道:“既然前辈在此,晚辈自然不敢惊扰,失礼之处还请前辈见谅。”随即转身带着数十人急奔下岭。
  顾革裴想到“鹫峰隐士”古朴的平生行事,心中不禁忧多于喜,人称古朴功夫高强,凡是依己意而行,虽然并无大恶,却也绝不是好人,可算是亦正亦邪令人头疼的人物,近年虽然偶然听说古朴在郴州出现的消息,也没想过他会来到“崇义门”这个小小的门派,今日大驾光临,实不知是福是祸。
  顾革裴见古朴正冷冷的望着自己,只好开口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顾门主不必客气。”古朴阴阴一笑说:“老夫此来也并非好意……”
  顾革裴心里一阵紧张,迟疑道:“古老前辈……”
  “刚刚那些浑蛋提到翠杖……”古朴打断顾革裴的话道:“不知顾门主有没有消息?”
  原来是为了此事……,顾革裴心中一安,坦然说:“前辈明鉴,崇义门从未听闻翠杖的讯息。”
  “我倒是信的过你。”古朴阴恻恻的说:“这几年来我一直观察着你们,想来你们确实并未发现,只不过郴州、永洲地境毕竟是崇义门的地盘,除了你们……只怕再也没人找的到了。”
  “这……”顾革裴自忖不敌,委曲求全的说:“既然前辈交代,自现在起……崇义门全力寻找,若有发现,必定交给古前辈。”
  “很好……”古朴露出冷冷的微笑道:“你懂得这样说就很好,不过……哼哼,我还是要一点保证,免的你们阳奉阴违。”
  顾革裴心中吃惊,古朴是什么意思?
  只见古朴继续说:“刚刚那群浑蛋虽然乱来,不过主意不错……”只见他忽然弯腰往下直穿,轰然破开屋顶,在两声惊叫声中,从密道中提起两个小孩道:“这两人想必是门主的孙子、孙女,只要找到翠杖,传话江湖寻找老夫,自然会将你的两个宝贝送回。”
  此二人自然是田冬和如儿,田冬虽然不算宝贝,如儿可是货真价实的孙女,顾革裴一见大惊,连忙叫:“前辈有话慢说……”却见屋顶黑影一闪,古朴连两童同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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