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尾酒  

作者:绿杨

  麦哲伦计划的主要设计者麦理林和戈德温应召到航天部,为他们的计划作进一步的说明。自然,说服部长和拨款委员会是批准计划的关键。
  麦哲伦计划目的是探索宇宙最远的边缘,也即这个球状空间的界面。为此将建造一艘宇宙飞船进行不回头的环游宇宙一周的旅行。所谓不回头,是飞船自始至终笔直飞行下去。由于空间是球状的,沿着球面直线先进最终会回到出发的地点,像麦哲伦当年环游世界一样。
  部长显然已仔细研究过这份计划:“你对麦哲伦计划很有信心?”
  麦理森爽快地说:“我不怀疑航行将会成功。”
  “这笔预算十分庞大,风险也不小。这样昂贵的探索值得吗?”
  “迄今为止人类还未成功地越出银河,这次河外飞行可以进行多方面的实地考察,验证大爆炸宇宙理论。此外单就开辟一条通达宇宙极限空间的航线就有划时代的意义。”
  拨款委员会主任卡拉汉直截了当表示担心:“本世纪有过3艘飞船从事过类似的探险,可都没有成功。”
  戈德温胸有成竹,接过话来:“不错,3条船都是在1314号空间功败垂成的。一艘飞船失踪,两艘迷航被迫原路折回。”
  “你们就不会重蹈覆辙?”
  戈德温微笑:“我找到了他们失败的原因。”
  “请解释一下。”
  “1314号空间是宇宙最边缘的空域,其间有一颗黄色的脉冲星,以前几艘飞船都把它作为航向的标志星。但是他们到达那星时却找不到它了。”
  “为什么呢?”
  “宇宙在膨胀。这标志星随着宇宙球面的扩张移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们怎样解决这问题?”
  “很简单,我们的航线计入了膨胀系数。”
  “谢谢你。还有个细节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用机器人驾驶飞船?机器比人可靠,生产条件要求也不高。”
  “河外空间未知因素较多,遇有意外情况就需要有最广泛的综合智能去应付。这方面人比机器要优越,机器人只能按已知程序去思考。”
  卡拉汉不以为然:“机器人在太空有很多优势,他不会因生活单调冗长而烦躁,不因工作刻板繁琐而疲劳,不受情绪影响,在危险时绝不惊慌失措。以前两艘飞船中途折返而告失败,责任主要出在船长身上,一次是船上水手哗变,另一次是船长自己下令返航的。”
  部长见形成顶牛,便说:“我看,船长由机器人担任,技术问题交给一个专家组负责,如何?”
   

  银河早已远远抛在后头,仙女座和猎户座大星云也成了淡淡的光斑。现在麦哲伦号宇宙飞船掠过的都是远空间的陌生星系——有的连星图上都没有记载。但飞行一直顺利,100天后便将到达1314号空间,擦过标志星便是宇宙的尽头。再向前去,就是回家的返程了。
  飞船的中枢神经是控制室,正中安着台多维计算机,它能从亿万恒星的交错引力场中找出相互抵销的隧道,使飞船能在三年时间里到达1314号空间。
  多维计算机四面围着各种由电脑控制的仪器。后边是座像堵墙似的庞大钟阵,8行各式各样的仪表钟随时显示飞船内外的各种数据。
  几名高级宇航员坐在电脑前工作。
  吉伯特摘掉护目镜揉揉发涩的眼睛,长时间注视屏幕上单调的星空已严重损害了他的视力。突然,一对喷着火焰的双星迎面飞来,吉伯特迅速按下键钮,电脑立刻送出摄下的照片和遥测数据。“路易斯,双星。4轴座标交点在……”
  “知道了。”路易斯趴在大星图上作了个记号,“咦,这个点不落在我们航线上!”
  吉伯特一惊:“什么?我们偏离了航线?”
  领航员戈德温急忙望望钟阵:“飞船现在应该正在穿越宝瓶座大星团,但外面空间恒星那么稀落,好像不对头。大星团在哪儿?”
  吉伯特输入几条指令,屏幕显出一行字:100万光年半径范围内无大星团。
  总机师卡雷尔脸色发白:“见鬼,我们究竟在哪里?”
  戈德温也慌了,吩咐路易斯:“找船长来,再去尾舱看看定向陀螺有偏差没有。”
  路易斯急忙离去。戈德温调整天线寻找标志星,飞船外的碟形天线缓慢地向太空扫描,群星在荧屏上一一移过。
  船长来了“路易斯说飞船迷航了,标志星在哪儿?”
  戈德温说:“还没找到。这儿空间空荡荡的,只有宇宙边缘是这个样子。”
  船长沉吟着:“不可能吧?应该再达100天才能飞到边缘空间。”
  电话响了,路易斯报告说定向陀螺没偏差。
  戈德温沉思着:“以前3艘飞船也是在这附近迷航的,一定有点古怪。”
  船长命令:“保持航向不变,继续找标志星。”
   

  水手们在餐厅用餐。乔达骂骂咧咧,向嘴里塞着太空食品:“他娘的,天天一样的猪食,我真腻透了。”
  “可不!还有这马尿可乐,也算是酒?”安迪也满腹牢骚,“除了吃就是睡,十足是牲畜过的日子。三年没沾过姑娘了,我真想回家。当初不该鬼迷心窍,为几个臭钱签这合同的。”
  乔达轻声说:“想回家的人不止你一个,特伦斯和我商量过要和那机器人谈判。”
  “要船长返航?别吹牛,你和特伦斯算个什么敢和船长去谈判!”
  “吹牛?我们计划好了先抓个高级船员当人质,船长要是……”乔达做了个勒脖子的手势。
  电机工塞孟从外面奔进来,激动地嚷着:“嗨!飞船迷航了!路易斯报告船长的!”
  水手们一下都站起来。乔达说:“迷航?我去看看,你找特伦斯去。”
   

  路易斯从陀螺室出来,锁好了门。
  一只手在背后拍了他一下,是乔达。
  “路易斯先生,飞船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
  乔达狞笑一声:“别装蒜了。飞船迷了路,再不掉头就晚啦!这几年我们十足是奴隶船上的苦工,现在兴许还得把命搭上!”
  “乔达,我们生活条件都是一样的。有话去对船长说,和我讲没用。”
  “我会找他的。”乔达摸出一把短刀,“现在跟我走。别怕,只委屈你几天,不杀你。”
  “你疯了,乔达。”路易斯转身就走。
  “你跑不了!”乔达猛扑过去,刀锋在路易斯左颊上带了一下。路易斯就势一让退到墙边,一手摘下墙上的灭火筒和乔达对峙着:“把刀扔下!太空法律对叛逆要处死的!”
  乔达眼露凶光步步逼近:“不准嚷嚷!”这话反提醒了路易斯,他知道墙上有个火警按钮,便侧地肩膀向后压去。
  警声大作。人们惊惶地从各地奔来。
  乔达已无退路,被逼进通向阀门间的巷子。阀门间厚实的玻璃钢门紧紧闭着,乔达对准开门掣猛击一拳,门无声地两边分开,他一头冲进去栽倒在一排管道上。慌乱中他抓住一个突出的手柄,咔的一声玻璃钢门重新合上。
  当他知道干了什么的时候,已为时过晚了。
  人们恰好蜂拥到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可怕的一幕。阀门间顶上的红灯亮了,仪表板上指示灯轮流闪烁起来,右边壁上一个圆盖渐渐挪开,露出碗口大的带栅条的洞口,洞外就是寒冷广漠的空间,还有几颗飘游着的星星。
  阀门间内的气压骤然下降,空气像龙卷风似地呼啸着从栅栏孔冲出去,乔达的水手帽跳入空中打了个螺旋也飞出去了。
  乔达绝望地挣扎着,头发竖起,血沫从口鼻涌出,眼球突到眶外挂在了脸上。他的身躯像充气的轮胎越胀越大,绷裂开衣服和肚子,肠子从裂开的腹部挤出来。
  人们在门外束手无策。吉伯特摇头叹息:“竟然不穿太空服就进阀门间,行动又那么鲁莽。”
  船长摘下帽:“快把栅栏洞关上。”
  卡富尔忧郁地说:“进不去了,门一打开飞船的空气都会从那洞跑个精光。”
   

  碟形天线转到朝后的方向,定住了。
  船长和专家们焦躁不安地围着屏幕,一颗桔红色的脉冲星移到十字线中心。
  “就是它!标志星!还在脉动着哩。”
  “且慢,”戈德温凝视半晌,“标志星是黄色的,这颗星偏红。”
  船长也怀疑地:“方位也不对,怎么在我们后头呢?”
  “用光谱分析对照一下。”戈德温吩咐。吉伯特迅速打开光谱仪,显示屏上出现一条彩虹似的光带,中间有几条细细的吸收谱线:“没有问题,是标志星。”
  戈德温惊异地,“不错,但出现了红移!”
  吉伯特也注意到了:“是红移,难怪颜色泛红了。”
  船长问:“红移说明飞船不是向它飞去,而是背道而驰,愈来愈远了,这怎么解释?”
  戈德温严肃地:“我们飞过头了,难怪周围空间完全是宇宙边界的样子。”
  船长恼头了:“果真是提前了100天路程。卡富尔,航速是你管的事,怎么搞的?”
  卡富尔涨红了脸,也来了火:“飞船绝不可能发生超速!我管的事我负责。”
  “那标志星怎么会落到我们后头?”
  “这就不是我管的了。”卡富尔冷冷地。
   

  ……烈日……热浪灼人……口焦舌燥……
  森林下一片沼泽……水!有水了!……扑下去……怎么?水变成粘稠的泥浆?……陷下去了!膝头、腰、胸口、脖颈……手和脚不断挣扎……
  快救救我!救……
  一股清凉的风……轻松,舒适……
  “要喝水吗?”一个声音问。
  路易斯睁开眼睛,船医莫蒂士站在床前:“你一直在呓语,刀伤痛吗?”
  路易斯摸摸左颊,创口上贴着纱布:“不痛,有点口渴。我做了个梦,差点死在森林里。”
  莫蒂士很注意地听了他讲他的梦境:“创伤不严重。你患的是宇宙病——宇航号的心理适应障碍,你不适应太空生活。听我的话,以后换个行当吧。”
  “哪里的话,我是老宇航员,还得过太空奖章。我不会放弃宇航生活。”
  莫蒂士微笑摇头:“你的成就是在荣誉和自尊心驱使下取得和保持着的,但我发现你的内心早已厌倦了。”
  “我不觉得有这种念头。”
  “梦境是潜意识的坦率表白,你想逃避太空生涯。在潜意识世界里你对地球眷恋之深,连那儿的种种苦难都觉得可能接受,甚至死亡也是那么舒适、可爱的。”
  路易斯不无悲哀地:“也许我不够坚强。”
  “不,这是病态,许多宇航员或迟或早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乔达本是一艘货船的优秀轮机长,太空生活使他精神崩溃了。他没有角色身份的约束,发病表现极其强烈。”
  呜——警报又牵人心魄地叫起来,两人慌忙向控制室跑去。
   

  飞船还未从迷航中驶出又发生了第二件严重事件:船舱里的氧气量在下降。乔达栽倒时撞动了一支输氧管,管子接头处松动了,氧气漏出来逸进了太空中。
  人们都聚集在控制室,神色惊惶。船长下令全力堵住泄漏的接头,卡富尔焦躁也:“不行,阀门间的门不能打开,进不去!”
  船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漏得厉害吗?”
  “我已开启了储备氧舱,能供氧几个小时。往后氧气将下降到相当于海拔7000米高度的水平。”
  莫蒂士插嘴说:“宇航员缺氧耐受力是海拔4500米。”
  众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渐渐地,水手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起来,声音愈来愈大、愈愤激,有人激怒地叫骂起来。一场哗变看来在所难免。船长见事态严重,大声喝道:“不准嘀嘀咕咕!有话大声说给我听听。塞孟!你还噜嗦些什么?”
  塞孟狂怒地挥着拳头:“你把我们坑苦了。氧气不够,大伙要你们先死!”
  船长一脸杀气,抽出手枪啪地摔在桌上:“闭嘴!谁有胆上前一步试试!现在是非常情况,谁不听从指挥我有一个毙一个!”
  水手们镇住了,塞孟也极力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船长抓住机会:“塞孟,去把后舱氧气关掉,省一点用。输氧管泄漏有办法修复。”
  塞孟犹豫一阵悻悻离去。
  船长对大家说:“各位不要惊慌,飞船并非陷入绝境。现在先尽快修好输氧管,同时着手搞清楚飞船的方位,驶入正确航道。”
  戈德温说:“迷航问题我已找到头绪,要用多维计算机验证一下,给我一点时间。”
  “好样的,去干你的吧。”船长转向卡富尔,“总机师,氧气问题怎么办?”
  卡富尔苦苦思虑一番:“输氧管在阀门间里,要修非进去不可。”
  “不能开门怎么进去呢?”
  “这样吧,我到飞船外面把栅栏洞填塞起来,你们再向阀门间迸蒸气,如果不漏就可以开门进去检修。”
  “很好。”船长命令,“特伦斯,穿上太空船,跟总机师出去帮个手。”
  “干嘛派我?”特伦斯气呼呼地,“氧气不够,你想要我的命!”
  “胡说八道,快去!”船长怒吼,“我只警告一次!”
  “你自己去吧。”特伦斯干脆坐了下来。
  船长不再多说,扬手一枪击毙了特伦斯:“把他扔出去。泰杰,你跟总机师出去。”
   

  氧压表读数不断下降。戈德温解开衣领深深呼吸一阵,又埋头在计算机键盘上寻求他的推理依据。
  阀门间外人们焦急不安地等着卡富尔的无线电。两小时过去了,人们呼吸开始困难起来,脸色变得发青。
  无线电终于响了:“船长,还要30分钟。氧气快完了,派人来换我们。”
  船长望望氧压表:“换人太耽误时间,叫泰杰回来,他的氧气罐留给你。”
  40分钟后好消息总算来了:“卡富尔报告,可以向阀门间送气。别太猛,别超过1个大气压力。”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紧盯着气泵上的压力表。气泵轻轻响着,压力表指针慢慢上升。
  0.5大气压
  0.6大气压
  吉伯特拿着修理管道的工具,等在门边。
  0.7大气压……
  砰!一声闷响,指针跌回到零!
  封塞被冲掉了。卡富尔的声音再没出现。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绝望。
  船长冷静地:“再试一次!”
  没人吭声。片刻,路易斯沮丧地:“即使能行,也没时间了。大伙挨不过一个钟点。”
  “那就有60分钟!再来一次!”
  泰杰沉着地:“我情况熟,还是我去。”
  “很好。这回要改进方法,要又快又牢靠。”
  “打塞子很慢。我想不如把栅栏洞开大,钻进去把接头拧紧解决输氧再说。”
  “这办法可以,你带两罐氧气去。”
   

  不需要等着送蒸气了,船长和众人回到控制室。一进门便看见戈德温趴倒在电脑上,大口喘息、冷汗淋漓。他努力抬起头,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拼命用手指着那座钟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阵毫无异样,当中的大宇宙钟金色指针同往常一样稳稳地旋转着。
  “戈德温是什么意思?”船长不解地问。
  谁也不知道。吉伯特翻了翻戈德温桌子上的运算稿:“他好像在计算宇宙的质量,这和迷航有什么关系?”
  莫蒂士叹口气:“他缺氧很厉害,神志不清了。”事实上缺氧已经严重威胁到每一个人,有些人头脑开始恍惚,相互拍打着脑袋以免昏睡过去。莫蒂士用止血带绞紧戈德温的大腿,让多一点血液流向大脑。有的水手也学着干。
  生存的希望每一分钟都在减少。很明显,飞船的存亡完全取决于泰杰的速度了。
  “再一小时我就能钻入阀门间了。”泰杰报告说。然而人们无法再等一小时了。船长于是召集紧急会议:“各位,由于大家的出色服务,麦哲伦号已顺利航行了3年,宇宙边界已在咫尺。目前飞船因意外事件面临死亡的威胁,为此,我们不得不作出一点局部的牺牲。”
  众人都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船长继续说:“现在飞船上的船员是11人,氧气不够那么多人呼吸。我决定要3位船员离开这艘飞船。”
  没有人说话,死寂中只听到粗重的喘息。“这3位的名字,用抽签来确定。”船长把帽子拿在手里挨个儿面前走过去,人们默默解下腕上的编码牌丢进帽子里。编码牌上打着号码和名字,原是作为失事之后辨认身份用的。
  编码牌收齐后,水手安迪狐疑地问:“奥立佛船长,没见你把自己的牌牌放进去?”
  “我不参加抽签。”回答既简单又断然。
  “谁给你优先逃命的权利?”安迪挑战地,“沉船的时候最后一个离开的总是船长,这是规矩。把你的牌牌放进去吧!”
  船长冷冷地:“这不是海轮,安迪,更不是弃船,这是太空。太空法则规定:船长要指挥到最后一刻,与飞船共存亡。麦哲伦号还在航行,我不能离开职守。”
  安迪不满地喃喃一阵,见没人附和就不再作声了。船长抖乱了小牌牌,摸出一块:“塞孟。”
  塞孟一怔,慢慢起立扶正了水手帽:“他娘的,好吧,算我一个。”
  众人轻轻吁出一口气。船长又摸出一块。
  “强纳生。”
  这个一头卷发、长着雀斑的年轻水手背过身去,抱着头低声抽泣起来。塞孟拍拍他的肩:“勇敢些,孩子。我们一路走。”
  最后一个名字是吉伯特。
  吉伯特静静地将小笔记本交给船长。“红笔圈出的是危险地段,可能有未发现的黑洞。”说毕,又向莫蒂士,“医生,帮我个忙。”
  莫蒂士在他手里塞了个小胶囊:“只要两分钟就行,没有痛苦。”
  塞孟嚷道:“别吃这劳什子,拿威士忌!”
  “对,拿威士忌,为三位勇士送行。”船长斟满怀,“三位英雄都体现了人类最可贵的品南。塞孟是条硬汉子,心地和雪一样纯洁,和钢一样坚强。”
  “你是个老滑头,奥立佛船长。”塞孟一口喝干,“这回你做得漂亮,没有船就没有人。”
  “强纳生,这孩子对世界充满热爱。但在关键时候他又能毫无怨言地抛开这一切。吉伯特,这位头脑中充满智慧的科学家毕生致力于开辟太空的伟大事业。为了实现这一人生真谛,他今天如此从容地作出最后一次贡献。这三位英雄的名字将永垂航天青史。”
  “愿麦哲伦号一路平安。”吉伯特将胶囊溶在酒杯里,镇定自若地举到唇边。这时,戈德温似乎明白过来努力挣出一声哀呼:“别这样!我们已经……”
  吉伯特已啜下了杯中酒。戈德温呻吟着干嚎不已,船长恼头地申斥:“你这是干什么?”
  “看宇宙钟!马上……”戈德温瘫软地滑到地板上,失去知觉。
  船长惊疑地:“他为什么老是说宇宙钟?这不会没有原因,谁明白吗?”
  像是回答船长,宇宙钟指针渐渐慢了下来,愈走愈慢眼看要停住了。所有的人都惊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乒!吉伯特药力发作酒杯掉落,仰身向后倒去。路易斯赶忙扶着放在地上,吉伯特用微弱的声音断续地说:“……宇宙……坍缩……”话未说完,便合上了眼。
  这就够了!路易斯猛然醒悟,激动万分:“明白了!船长,宇宙钟是按宇宙膨胀的速度来计时的!”
  “那当然,这又怎样?”
  路易斯不答,径自跑到戈德温身边揪住他使劲摇着:“戈德温,你是想说宇宙膨胀已经达到了极限,膨胀即将停止、坍缩即将开始,宇宙空间要往回缩小了。是这样吗?”
  戈德温宽慰地用力点了点头。
  路易斯紧接着问:“标志星在宇宙边缘上,宇宙缩小使它退到我们飞船的后边?这也是造成我们迷失方位的原因?”
  戈德温展示了个赞许的表情。
  “所以,我们不必调整航向,会自然跨过新的宇宙边界,从球状空间的另一面进入返程?”
  戈德温这才放下了心,嘘出口长气。
  船长则安下一半心。迷航,曾经击败过三艘几乎成功到达天边的飞船,但这次它被征服了。现在要对付的只有氧气问题,但这威胁更加紧迫,从目前情况看每过一个小时就必须减少3名呼吸的船员。这样重大的损失飞船绝对承受不了。
  如果泰杰不能成功,船长考虑最后一步:到飞船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时,他的唯一任务将是启动自动航行系统,让无人飞船仍有可能自己飞回太阳系去。
  宇宙钟终于停了。它旁边的航程钟数字也凝住在46上不动了。
  “我们超过新边界了。”路易斯喜忧交集。
  指针重新转动——但却是倒转。航程钟也开始倒数计时:45,44,43……
  谁也没料到这一着。路易斯不自觉地摸摸脸上的伤口:“哟!”
  船长一看也咦了一声:“你的纱布怎么贴到右边脸上去了?”
  路易斯一拍脑袋:“镜像反转!飞船绕到球状空间的那一面,一切都反转过来了。”
  船长摸摸衣襟上的胸徽,它也跑到了右胸上:“这么说,时钟倒走也是……
  路易斯说:“宇宙由膨胀转为坍缩,时间就要倒流。”
  塞孟对迷航问题已不感兴趣,迟疑不决地:“我和强纳生是不是……该走了?”
  路易斯一把抱住了他:“不用走了。时间在倒回到过去,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
  躺在地上的吉伯特动了动,睁开双眼:“我还活着?”
  船长狂喜地扶他坐起来:“当然,那杯酒你还不曾喝下去呢!”
  “我不明白……氧气管修好了?呼吸舒畅多了。”
  戈德温已缓过气来,翻身抓起:“我们在回到前些日子去,迷航、漏氧都不曾发生过。”
  水手们明白过来,狂喜地吹呼、拥抱。
   

  餐厅里张灯结彩,铺着雪白桌布的桌上放着粗心调好的鸡尾酒,船员们兴高采烈庆祝生还。一天前差点丧生的天涯海角的恐怖已经荡然无存,经过这番生死与共的患难反而给人们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船长对塞孟说:“我抓到你的编码牌时,心里着实难过。”
  塞孟开怀大笑:“我听到你念出我名字时,心里比你更难过。”
  船长也大笑:“还有你,卡雷尔。砰的一声就没了你的声音,直叫人心都碎了。其实,泰杰何尝不是个英雄?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敢于承担起关系全船安危的使命就需要无比的勇气。我们船上英雄人物可真不少哪!”
  路易斯也兴致勃勃:“可不是,麦哲伦号是在1314号空间遇险的第4艘飞船。以前3艘或者船毁人亡,或者知难而退,唯有这回两位英雄征服了这个扑朔迷离的空间。戈德温用的是电脑,吉伯特则见到宇宙钟变慢就领悟了,这都需要非凡的才智和胆略才能做到。”
  戈德温笑着自责:“我本应早一点想到的,但那时候心乱如麻,头脑也变呆了。”
  莫蒂土颇有感慨:“我注意到那段时间里仍能方寸不乱、保持清晰头脑的唯有船长一个人,这是人类不及机器人的地方。”
  船长说:“也许是这样。但我不可能运用悟性推理出宇宙坍缩的结论来。这样高层次的思维方式只能来自发展,不能人工制造。我要说的是,麦哲伦号的成功,是人机合作的良好范例。合作如此和谐,如此完美,有如这杯调合的鸡尾酒那样甘醇。伙计们,共同干这一杯!”
  一直坐在后头喝闷酒的乔达和特伦斯,尴尬地半举着杯:“也包括我们吗?”
  船长宽容地笑了:“当然,那些不愉快的事要到明天才发生。而明天,飞船已离开了1314号空间,明天将是一个不同的明天。”
  塞孟猛然想起一件事:“戈德温先生,时间在倒退,我最后会退回到娘胎里去吗?”
  “尽管放心,时间将倒退100天,往后飞船又赶到坍缩的速度前面去了。”
  “那好,你知道我老娘早进坟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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