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家之鸟


迈克斯·埃伦·科林斯

  抽打着格特姆市的雨水,就像潜伏在一幢玻璃幕墙建筑物平屋顶上的相貌古怪的人一样黝黑而冷漠无情。这座建筑物的设计者根本想象不到他的作品上会有这样一个装饰品。
  蝙蝠侠像只庞大的猛禽,披着的斗篷有如翅膀,他等待且观望着。在这样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多数鸟类都回到巢里躲避去了,唯有这只例外。
  此外还有一只:名叫企鹅的惯犯。
  马路对面是一幢公寓的背面,如果人们相信奥斯瓦德·科布波特对假释委员会说的话是真的,公寓里便是那个矮胖侏儒的住所(奥斯瓦德·科布波特是企鹅的真名,尽管听起来很不像)。蝙蝠侠之所以相信他的话,唯一原因是在企鹅从州监狱被释放的那天,看见他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走进了那座楼。
  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下午,蝙蝠侠像个心怀敌意戴着面具的看门人似的,一直等待着迎接他的宿敌。
  “我不记得你过去穿过灰衣服啊,企鹅,”蝙蝠侠说,他讥讽的话锋像刀刃。
  企鹅身穿肥大的囚服——那是州监狱为脱离他们“关怀”的人送的礼物——亿斜着眼睛嘲笑一声,夹鼻眼镜深深埋在他的肉里。
  “我的男仆给我准备着燕尾服呢。”企鹅得意地笑着,身子前后晃动,就像一个小孩抽打的陀螺。“刚烫好的。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我亲爱的老朋友?是不是我要改过自新给我祝福来了?”
  “你这样的无赖要能改过自新,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不,企鹅,我来不是为你祝福的,而是要让你知道我要像鹰似地监视着你。”
  夹鼻眼镜上的眉毛拧成一团,但眼镜没动窝。“那是负责我假释官员的差使。”
  “政府官员们忙得不亦乐乎。有责任心的公民需时不时地帮他们一把。”
  蝙蝠侠将他戴手套的大手搭在企鹅的肩头,捏了一把;企鹅呻吟了一声,脸色变得白如蛋青。
  “你要是骚扰我……”
  面具后面发出一阵笑声。“怎么样?你想让我丢掉饭碗?我可不是执法部门的雇员,企鹅。我是伸张正义的。”
  “哈!”企鹅不屑地说。“你所谓的正义!”
  蝙蝠侠用粗粗的食指捅捅企鹅肥厚的胸脯。“我们之所以交了这些年的‘朋友’,企鹅……是因为我俩相互了解。”
  蝙蝠侠已经监视企鹅一个多月了,当然他不可能天天跟踪企鹅;他还有其他的责任,比如在市内各处巡逻,报纸将其称作蝙蝠侠对犯罪的“抽查”。虽然格特姆市的治安很不理想,但犯罪率却低于国内其他大城市——他但愿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所做努力的结果。
  由于他不可能全天候地监视企鹅,因而科布波特先生以某种方式违背假释的条件而没有被蝙蝠侠发现是十分可能的。但至少当地的犯罪报道尚没有披露具有明显企鹅风格特征的犯罪行为。
  企鹅是个手腕高明的窃贼,时不时显露出惊人的作案特色,在他犯罪中最常出现的两样东西是雨伞和鸟儿。在他精心设计的抢劫陈列在格特姆艺术研究院的著名的费伯里搪瓷鸡蛋的行动中,企鹅便同时运用了那两样技术。他驾驶着一把电子控制的雨伞从屋顶天窗飞翔而下,娴熟地避开照明网,眼睛上戴着一个红外线镜片为他引路。
  若不是蝙蝠侠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那把可以当做降落伞的雨伞照样可以把他升上天去。那天蝙蝠侠像颗黑色彗星似地也从同一个天窗降落下来,一脚朝那个男仆模样的窃贼踢去,靴子跟儿不偏不倚正中他扬起的下巴上。
  企鹅正是因此次作案而被送进了大牢。
  如今企鹅因表现好而获假释,再次自由地蹒跚在大街上。
  蝙蝠侠向企鹅吹嘘的一切,即他不是政府官员,他的兴趣只是出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公民”等,在科布波特假释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
  5人小组对他的冷漠态度立即让蝙蝠侠觉得其行为受到审判的人成了他自己。
  “我们听取你的意见只是由于戈登局长要求这样做,”绷着面孔的像个女教师的组长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他说。这个女人长得似鸟,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往外瞟着。她穿着一件缺乏女人味的揉皱的上衣,外套一件呆板的深灰色西服。
  “我感谢你们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蝙蝠侠说。他挺直地站在他们面前,莫名地感到有种犯罪感——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自己像犯了罪。
  “在你发言之前,”一个瘦瘦的相貌乏味的50来岁的男人屈尊俯就地说,“你应该明白我们中有几位对你在此出现已提出了反对。”
  看来“大侠”这个字眼儿(虽然它的存在是被认可的)没有什么“影响力”。当蝙蝠侠提醒他们科布波特不仅是个窃贼,而且是个可疑的杀人犯时,他立即遭到了反驳。
  “我们在这里关心的只有两件事,先生——科布波特先生被关进监狱所犯的罪行,以及科布波特先生对那一罪行是否已忏悔……当然与后者有关的还有,他在受到州管制期间,行为上是否表现出悔改的迹象。”
  蝙蝠侠已提出反对,认为那样的迹象并不能说明企鹅已悔改,因为他的行为已超出行窃,他是个骗子。
  “如果你们认为他通过仔海已得到改造,”蝙蝠侠说,“那你们就又陷入了他的圈套。”
  但监狱的心理学医生已对科布波特先生“得到改造的状况”作了证。由于企鹅手头阔绰——几年前他继承了一笔家庭遗产——心理医生便把他的偷窃行为归咎于他的想得到“注意”和“认可”的需求。他的“收集癖”(即他的盗窃行为)仅仅是“肛门滞留倾向”,可以通过不间断的门诊治疗得到克服。
  此刻这个病人正处于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头罩的“医生”的监视之下。雨水从黑衣骑士的防水战服上像一串串的珠子似地滚落下去。这身战服给人以恐惧,也能帮助它的主人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凝望着那个戴着大礼帽、穿着燕尾服的滑稽家伙从公寓的后门走了出来,当然手里还拿着那把护身伞。
  企鹅料到他会受到监视,所以从不走前门,尤其是当他要从他所佯装的遵纪守法的正道上游离出去时更是如此,这一点蝙蝠侠早已想到。
  企鹅在小巷口叫了辆出租车,于是蝙蝠侠便从一条尼龙绳上悠荡而下,由于绳子很细,他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飞。隔壁的巷子里停着那辆黑色光滑的媒体称之为蝙蝠车的轿车,它被遮在一块防水帆布底下。帆布上写着“危险——化学废品——未经许可不得清除”的字样。他揭去帆布,扔到地上没去管它,因为他不能让企鹅的出租车跑掉。
  好在在这个暴风雨的黄昏,当上帝用他的雨水机枪向黝黑光滑的大街上疯狂射击时,街上的车辆寥寥无几,易于跟踪。其实蝙蝠侠必须身子向后仰着开车,因为他的特殊轿车并非是为跟踪嫌疑犯而设计的。
  出租车把它矮小怪异的乘客放到了海滨区,那里的酒巴类型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鹈鹕”酒巴即使在这一带也是臭名昭著的。蝙蝠侠隐身在人行道边的遮篷下,朝一扇潮湿的窗户里面望去。那个衣冠楚楚的诛儒侧身挤入充满码头工人和水手的酒巴,有些人指点着这个怪怪的小鸭子仰头大笑,直到认出来(有时是旁边的人告诉他们的)小鸭子是何许人才收住笑声。
  这个怪怪的小鸭子竟然是企鹅——他的雨伞把儿里可能藏有利刃、子弹或毒瓦斯,因而即使酒巴里最强悍粗鲁的家伙对他也敬而远之……
  企鹅蹒跚着朝犄角的一间火车厢式座位走去,蝙蝠侠只得使劲往里看。与企鹅相会的两个人的面孔很熟悉,都是他的从犯,或是心腹,他俩均参予了费伯里作品的抢劫未遂案,但都未被抓获。
  蝙蝠侠一生中打过交道的罪犯多如牛毛,所以对这两个人除绰号外什么也记不住。他们一个叫顽童,一个叫老鹰。他俩把老扳拥在火车厢式座位的中间,后者对他俩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企鹅与其他犯人交往,已经违背了假释纪律,只要拨个电话,蝙蝠侠就能把这只侏儒鸟再送回到州监狱的牢房里去。
  但即使违背了假释纪律,企鹅顶多也只能再被关上两年。而蝙蝠侠对追捕这只特殊的鸟已感到厌倦。做一个有责任心的公民而不是执法人员是他的特权,因为他可以躲在阴影里……让企鹅要尽花招……给他一个企图重新犯罪的机会,从而致使他脱去燕尾服,换上肥大的黑白条纹囚服,永久地身陷囹圄。
  半小时后,顽童和老鹰从“鹈鹕”酒巴的前门走了出去;蝙蝠侠闪进巷子里,与别处的阴影溶为一体。雨小多了,企鹅的两个亲信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套羽绒服,雨水从光滑的服面上滑下去,橡胶底的鞋子踩出一个个水坑,朝街对面一辆时髦的蓝红两色的火鸟轿车走去。
  蝙蝠侠跟着他们。他的车没有艳丽的标识,在夜里极不显眼,在黑夜街道的雨水上轧出微微的波纹。行人在这样的夜晚看到它从身边奔驰而过时,很容易把跑过去的车当成他们的幻觉。
  他又把身子向后仰着开车,以致火鸟突然停下来时差点儿超了过去。火鸟停下来显然是在等什么人。蝙蝠侠把车开进距他们身后一条街的巷子里,从车中下来在一幢建筑物的边缘盯着他们。
  顽童坐在方向盘后,他下巴短小,留着小胡子,戴顶绒线帽。大约每半分钟他就看一次手表,至少这样看了4分钟……
  尔后火鸟又发动起来朝街上驶去。
  蝙蝠侠爬进自己车子的方向盘后,稳稳地随后跟踪着。他们好像朝公园方向驶去。跑了近两个街区后,火鸟在离公园大厦半站地的地方停下来,公园大厦是市内最昂贵的供有身分的人居住的高层住宅之一。蝙蝠侠钻进另一个小巷,沿着阴影跑到对面的公园,躲在黑暗中观望着。
  公园大厦入口处铺着红地毯,遮着天篷,在灯光下透着奢华的气派。住在里面的都是百万甚至亿万富翁,其中包括房地产大亨罗兰德·克拉姆,他尽管近来因生意上的亏损闹得满城风雨,而生活上却仍肆意挥霍。
  蝙蝠侠刚刚问过克拉姆的念头,后者本人就在门口出现了。他站在天篷下愉快地与穿制服的门卫交谈着,时不时掸掸他的丝围巾,或裹紧身上厚重的黑色大衣。他那还算漂亮的胖脸朝外张望着,看雨是不是还在下。
  雨没停,但已小多了。
  显然,克拉姆在等他的司机和车子。其实他的车来了:火鸟驶到门口,老鹰跳出来,一拳将门卫四脚朝天地打翻在地。接着顽童从方向盘后钻出来,手拿一支长筒镖枪对着克拉姆开了一枪,带着红羽毛的飞镖扎进克拉姆的右大腿后兀自颤动着。这位亿万富翁——或许如今已沦落为百万富翁?——挣扎着,身上的大衣脱落了下来,但很快镇静剂就发生了效力。顽童拾起地上的大衣搭在胳膊上,好像要找个地方将它挂起来似的。
  然后他们把克拉姆拖进车里开走了。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但蝙蝠侠在顽童和老鹰把车子开走之前若想出面阻止还是可能的。
  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行动。在这位有责任心的公民脑海里已升起一个念头:绑架罪将使企鹅在监狱里蹲上好长时间,也许一辈子。
  最好的办法是蝙蝠侠跟踪那两个打手直至他们的头儿露面(当然这样做对被绑架者未必是最佳良策)。
  然而蝙蝠侠正是采取了这个做法。
  车子又开回海滨,驶入仓库区,开上一个装货码头的坡道钻进一幢大仓库里,然后一道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仿佛一头由砖做成的野兽一口把他们吞进了肚子里。
  蝙蝠侠从仓库的后墙爬上去,来到一排窗户前,其中一扇开着一道缝,他钻了进去,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挤满大箱子的阁楼里。从阁楼的黑暗中望出去,仓库的中央吊着几盏圆锥形吊灯,投下来的光线形成了一些带棱角的怪异的影子。
  一阵怪笑在屋里回荡。
  “罗兰德·克拉姆!”企鹅得意忘形地说。身穿礼服戴着白围巾的被绑架者躺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瘫软得像团泥。“遗憾的是我们的客人睡着了,否则我会欢迎他出席我们策划的庆祝活动。”
  蝙蝠侠从大箱子中间摸到阁楼的边上,他纳罕企鹅为什么要绑架一个最近财产亏损严重的人。企鹅是不是应在5年前绑架克拉姆呢?
  然而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应马上抢救克拉姆,把绑架者送入大牢。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嗜好是跟踪鸟儿吗,企鹅?”蝙蝠侠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站在阁楼的边缘,将可怕的身影投在下面3个大为惊愕的人身上。
  企鹅刚哼出一声冷笑,蝙蝠侠就冲他跳将下来,希冀拿这个矮胖子当作自己的落脚垫。
  “噢!”企鹅叫了一声,像个人形靶似地朝后趔趄了两步,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憋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蝙蝠侠已站起身,准备对付顽童和老鹰,他们俩从脖子以下长得大体相同,但顽童的脸没什么下巴,眼睛小而亮,留着小撒胡;老鹰则脸部轮廓分明,眼睛在两道连眉下闪着凶光。当企鹅像只乌龟似地翻过个儿来时,他的两名心腹已从两边逼近了蝙蝠侠。他们投过来黑暗可恶的身影,表情亦越来越阴暗狰狞……
  蝙蝠侠突然来了个360度扫堂腿,击中了顽童的脖子,将其踢倒在地。老鹰赶忙往羽绒服里摸枪,但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蝙蝠侠一拳击中了肚子,打到了靠在墙边的火鸟车上。
  但老鹰显然比顽童壮实,虽然他被打得喘不上气来,但却设法掏出了枪,他没射击,而是用枪托猛击蝙蝠侠的太阳穴。蝙蝠侠虽戴着头罩,还是被打得踉跄了几步。
  老鹰接着又照蝙蝠侠身上打了一拳,但蝙蝠侠只是不经意地回手一掌,就把老鹰的双眼封了。
  “怎么样,企鹅,”蝙蝠侠得意地转过身来。“我想你该去找负责你的假释官了吧……”
  企鹅此时已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根大梁下,一只手扶着一根杠杆。他嘴角露出嘲笑,从滑稽的单片眼镜后面射出讥讽的目光。
  “哈!哈!哈!”企鹅大笑起来。
  “你嘎嘎地叫唤什么?”蝙蝠侠冷冷地问,朝那个小个子窃贼通过去;戴手套的手摸成拳头。
  企鹅把杠杆往下一拉。
  蝙蝠侠本能地猛然朝上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大网朝他扑下来;他想跑开,但为时已晚,沉重的大网扣在了他身上,他一个趔趄摔到水泥地上,他头部刚才被老鹰用手枪击中的一侧又磕在地板上。
  企鹅同时又用顽童射击克拉姆的枪射出一枚麻醉飞镖,击中了蝙蝠侠的腰部,不过在这之前蝙蝠侠已经晕了过去。
  并不是由于飞镖,而是由于头部的碰撞。
  然而这企鹅并不知道。
  老鹰和顽童都缓过劲来,然而他俩走路的姿态却都像老了几百岁,并刚在一座山丘里睡了一场觉才醒来似的。
  企鹅在大梁上按下一个开关,网子于是收紧,把蝙蝠侠吊到高高的屋顶上。
  “企鹅——你怎么了?”老鹰说,他的嗓音仍很浑厚。“我们不能让他戴着面具从上面盯着我们!”
  “以后再收拾他。”企鹅咯咯笑道。“每个盛大宴会的最后都有丰美的甜食——是不是,孩子们?”
  “可是,企鹅!”顽童拖着鼻音说。“蝙蝠侠戴着那条万能皮带——你最好把网子放下来,以便我们至少能拿掉那条皮带……”
  “不,没时间了,而且也太冒险。麻醉飞镖对这只蝙蝠产生的效果也许不像在普通人,如我们的朋友克拉姆身上产生的效果大。我们扒他衣服的时候,他要是醒过来在面具后面盯着我们怎么办?你们乐意冒这个险吗?”
  顽童和老鹰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表示同意。
  “现在把克拉姆先生拖到货车上去。到了我们为客人服务的时间了……”
  两个心腹又耸耸肩,然后把昏睡中的克拉姆像个大洗衣口袋似地抬到了一辆停在仓库另一头的小型货车里。货车涂成白色,车身上漆着一个很普通的名称:科布波特服务公司。
  企鹅带着他的两个心腹离开之前,抬头笑着看了一眼失去知觉的蝙蝠侠,后者就像一个怪异的圣诞节装饰物似地垂挂在房梁上。
  企鹅挥了一下他的礼帽,鞠了一躬,说:“但愿我能是个好主人,我的老朋友……”
  他爬进了装着失去知觉的克拉姆的货车后部。
  “但我今晚有个饭局……”
  企鹅与他的心腹带着克拉姆才走了几分钟,蝙蝠侠就恢复了知觉,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他没有看到那辆停在仓库后面阴影里的卡车。他所能回忆起的就是他被装进了一张网里,高高地吊在了仓库的天花板上。
  他便是企鹅当天的捕获物。
  企鹅所不知道的是,麻醉飞镖对蝙蝠侠根本没起任何作用;飞镖刺穿了第一层衣服,但没能穿透第二层有防弹功能的铠甲。
  蝙蝠侠暂时晕了过去是因为头部被撞击。他的意志至少与他的体魄同样强大,多数人面对那样的头疼早已支撑不住,但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儿小别扭而已。
  蝙蝠侠站在网子里,双手抓住黑色的纤维绳索,它们就像这座摆动着的牢房的栅栏。他并不是在抱怨他倒霉的命运,而是在试网子的力度和构造。
  然后他跪下来,使摇摆的幅度降到最小。
  纤维的厚度需要一个能割断钢铁的工具,他万能腰带上的乙炔喷灯正好能派上用场。他在网底割了一个能钻出去的洞,然后敏捷地跳到仓库的地板上。那样的高度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得折断腿,而对他则有如从浴缸里迈出来一样轻松。
  他迅速把仓库搜索了一遍。除了一样东西外,企鹅没有留下任何踪迹;那样东西就是把克拉姆拉到这儿来的火鸟车(大概是偷来的)。在车后座的地上,蝙蝠侠发现了被绑架大亨的大衣,那是克拉姆在麻醉剂生效前挣扎时滑落下来的。
  大衣的一个口袋里有一张精美的雕刻请柬。
                饮食俱乐部
                年宴
                仅限会员参加
                  只收现金

  蝙蝠侠审视着这张米色的卡片。他思索回忆着富豪罗兰德·克拉姆的生活,不是从他的从事夜间神秘活动的蝙蝠侠的角度,而是以布鲁斯·韦恩每日参加的社交生活的角度。他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一边摩挲一边思索着。
  接着他冲进黑暗之中,朝他停放车子的小巷奔去,他的斗篷在风中飞舞,犹如追赶他的幽灵。
  雨已停住,但另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格特姆市的富豪们——男的扎白领带着白礼服,女的身披华丽的皮大衣——纷纷涌入里兹饭店顶层的宴会厅,参加只有持柬人方能出席的晚宴。趾高气扬的餐厅主管陪着他们走到每一张桌前,入座前,这桌人的男宾便将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递给主管,后者继而快速而谨慎地点好钱数。同时在那蜡烛点燃的罗曼蒂克的氛围中,侍者和他们的助手们跑前跑后地向宾客们献着殷勤。
  当然并非所有格特姆市的首富都到了场。即使在400名首富当中,能进入饮食俱乐部也只是少数。俱乐部的宴会一年一次,其起始可追溯到世纪之初,尽管近年来添加了一些恶作剧和取乐的色彩……
  一个穿银狐大衣的女人朝厅里环视了一圈,她的脸长得也像狐狸,皮肤被整容术拉得很僵直。她问她大腹便便的丈夫:“我们的主人在哪儿?”
  “你了解罗兰德,”她丈夫说,他的笑声又粗又哑,皮肤却柔软而呈粉红色。“那个克拉姆到场时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嗜好。”
  “胳膊上肯定挎着个性感名星,”女人附合着说,并粗俗地一笑。“那些小蜜别看没头脑,移植的乳房却都是罗兰德所能买到的最贵的。”
  她说这句恶毒的话时忘记了她自己花几千美元所做的整容术。
  另一个地方,一个年轻貌美身着貂皮大衣的女人扌票着她陪伴的胳膊,后者是满头银发、长着一张黄鼠狼脸的格特姆化学集团总裁。
  “那个性感的布鲁斯·韦恩在哪儿?”她问。这个年轻女人漂亮得惊人,两眼大而茫然,乳房高耸,中间的缝隙深而透人。她的礼服裙箍在她身上就像一层扑朔迷离的绿宝石油彩。
  “我想他不在客人名单上,宝贝。”
  “噢?为什么?他那么迷人……”
  “他可能正参加某个绿色和平组织的募捐活动。他是个生态迷。”
  总裁大笑,年轻女子也跟着笑,她对她陪伴的话根本没听懂,但她尖脆的笑声却把这点遮掩了。
  晚餐上菜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客人们对精美的菜肴“噢啊”地喝彩着,其中有法国苣荬菜、拉美鱼、糖汁虾冻、鹅肝酱馅饼等。最后当那些浑身珠光宝气、穿戴华贵的人们流着口水期待着主菜时,厨师长推着一辆车进来了,车上是一只特大的锃亮闪光的圆形银盘。客人们鸦雀无声,一张张企盼的脸反射在金属圆盘的表层,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厨师长是个小矮个子,身材上细下粗,戴副眼镜,留着法国式胡髭,穿一身洁净的白衣服,头戴高高的蓬松的厨师帽。
  “首先谢谢诸位为今晚的盛宴所捐献的资金,”厨师长说。虽然他留着法式小胡子,口音却有点儿英国味儿。“诚如你们知道的,我们有一道不同凡响的主菜……”
  厨师长把手轻放在盘子的盖儿上,仿佛在行祝福仪式。
  接着他咯咯笑了一声,说:“但菜谱换了一下……”
  人群骚动起来,客人们皱起了眉头,鼻孔张大。男人们对这个小矮子表示出不满,他们的意志是从来没被违背过的,然而他们并不口吐脏言,可他们的愤懑和蔑视却显而易见。
  “请放心,你们绝对不会失望,”厨师长说,“今晚的主菜本来是格特姆的一只斑点猫头鹰,它是濒临绝种的动物。这种动物我们厨房只剩下6只了,但就在今天下午……很不幸,它们都被偷走了……”
  厅里的人又表示出失望和愤慨。
  “克拉姆到底去哪儿啦?”黄鼠狼脸的总裁问。
  厨师长没理会他的打岔。“因此,今晚一万美元一盘的主菜是格特姆的斑点猪……”
  说着,厨师长——也就是企鹅——颇有气势地把巨大盘子上的盖子掀开,露出了跪趴在盘子上的一丝不挂的克拉姆。他被捆绑着,嘴里塞着一只苹果,身子周围是钞票颜色的配菜。
  客人们又是一阵惊愕,尤其是女宾们,因为乍一看她们以为主人已经死了;但再看时他显然还活着。他大睁着眼睛,一副歇斯底里的表情,苹果使他喘不上气来,分明感到备受羞侮和恐惧。
  “祝大家好胃口,”企鹅说,这时总管站在门口用枪口对着众人,同时企鹅的手下人——顽童、老鹰和几个刚才还以侍者的身分为客人们服务的人——开始穿梭于人群之中,索要闪闪发光的首饰和劳力士手表。
  “对不起我晚到了一步,”一个坚定的声音说。
  众人的目光都朝蝙蝠侠望去,他站在门口总管的身旁,后者已失去知觉瘫坐在了那里,武器撒到了一边。蝙蝠侠两手插腰,扬着下巴,对在座的大老板们环视了一遭,这些人是群豺狼,他们败坏了诸如布鲁斯·韦恩那样有责任感的资本家的名声,因而他对他们的感觉就像他捕杀强奸犯和连续杀人凶手时的感觉一样十分厌恶。
  这些寄生虫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的继承权和生活环境,他们并不是在充满罪孽的贫民窟长大的。但戴着面具的布鲁斯·韦恩最清楚不过,在财富和特权中长大的人照样可以腐败堕落。
  “蝙蝠侠!”企鹅粗厉地叫道,同时握紧了拳头。由于穿着厨子服,他比平时看上去更滑稽可笑,就像一个上蹿下跳使性子的孩子。“你要把我今晚的事搅了吗?”
  “把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蝙蝠侠举起一个手指严厉地勒令企鹅,同时对那些穿着侍者眼装的帮凶们狠狠地瞪了几眼。
  “他只有一个人!”企鹅大叫道。“你们还等什么?你们是胆小的鸡还是男人?”
  3个人同时扑向蝙蝠侠,但为首的那位——他既不是老鹰也不是顽童,后两位龟缩不前,因为他俩当天已吃够了蝙蝠侠的苦头——下巴上挨了蝙蝠侠一脚,朝后撞到一张餐桌上,将玻璃杯盘全部撞碎,富豪们亦吓得大呼小叫。第二个人从后面扑上来,被蝙蝠侠用胳膊肘击中胸部,倒在地上。第三个人证实了墙壁并不那么坚固,因为蝙蝠侠把他冲墙壁甩了出去,墙壁被他撞了个大洞,人落到了隔壁的衣帽间里。
  企鹅手下的其他人见状纷纷朝后退去。
  蝙蝠侠举起手指朝前走去,企鹅的帮手们立即极不情愿地把珠宝还给了客人们,使得后者大为喜悦。
  “真乃英雄也!”长得像黄鼠狼的总裁说着站起身,为蝙蝠侠鼓掌。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一同为他们的大救星鼓掌,脸上的笑容如同他们的首饰一样灿烂。有几个人帮着把克拉姆弄下了餐车,给他松了绑,用桌布披在浑身打战的百万富翁身上,他就像穿了一个特大号的尿布。
  蝙蝠侠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看见企鹅溜进了厨房。那个小侏儒抓住装着现金的手提包,钻进送菜升降机刚要溜到楼下时被蝙蝠侠擒住了。
  他把企鹅拖到宴会厅,众人于是掌声雷鸣。蝙蝠侠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一挥,另一只手拽着怒容满面的侏儒骗子的衣领。
  “把他送进监狱去,蝙蝠侠!”穿貂皮大衣的漂亮女子兴奋地说。“去叫警察!”
  一提到监狱和警察,其他人都寂静下来。
  蝙蝠侠笑了。
  “我可以叫警察,”他说。“看到你们这些好公民被装上警车对我再好不过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沉默的大亨们的神情对另外的办法表现出兴趣。
  “我可以把企鹅今晚收集到的钱转交给你们的朋友布鲁斯·韦恩,”蝙蝠侠说着举起了装着现金的手提包。“作为关心环境保护的慈善家,我保证他会把这笔资金捐给有益的慈善事业……也可能包括动物保护协会。”
  企鹅的嘲笑转成微笑,他喜欢奇妙的玩笑。
  “回家去吧,”蝙蝠侠说,“都滚开!”
  众人的表情不尽相同——有些人很懊恼,有些人气愤,还有一些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迅速而哑口无言地鱼贯而出。
  受尽奚落半裸着身体的罗兰德·克拉姆也夹在他们中间。
  “你让所有的人都滚,是不是也包括我,蝙蝠侠?”企鹅问。
  “你的伙计们可以走,”蝙蝠侠说,“但对你我另有安排……”
  翌日,早晨的阳光将蝙蝠洞附近秋天森林的色彩照耀得充满生机。
  “这样的色彩使人大饱眼福,企鹅,”蝙蝠侠说。
  企鹅掩映在树丛之中,他的一身礼服显得与环境很不协调,但他跪在6只摞起来的鸟笼子旁边,仿佛十分惬意。
  “精神食粮,”企鹅说。
  “记住,”蝙蝠侠用一个手指指着他警告地说,“我这次放你一码是唯一的一次:下次我若再将你和你的那帮家伙一起抓住,你就违背了假释纪律,那你就非回监狱不可了。”
  “我想你会监视着我。”
  “监视鸟的习惯很难改变,企鹅。”
  “啊……是啊”
  蝙蝠侠看着喜欢鸟的企鹅将猫头鹰从笼子里放出来,俩人又望着那些大鸟拍打着翅膀飞向树梢和天空。
  企鹅站起身,把黑裤子上的碎树叶掸掉。“你令我很吃惊,蝙蝠侠,”他若有所思地说。“真难想象帮着我悔改的人竟是你……”
  “人们不是说物以类聚吗,企鹅?”蝙蝠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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