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天翁号”飞行近一万公里,最后以惊人的一跃宣告结束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决心要逃走。要不是船上和他们打交道的这八条大汉个个身材魁梧,也许他们真会动手。大胆地尝试一次说不准能使自己变成飞行器的主人,这样就可以在美国的某地降落。但就两个人——弗里科兰只能忽略不计——这种事只能想想而已。既然不能动武,那就应当智取:这些当然都要在“信天翁号”着陆时进行。菲尔·埃文思努力要让他的这位性情暴躁的同行明白这个,他一直怕普吕当大叔操之过急,把事情弄糟。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飞行器在北太平洋上空全速前进。第二天,即6月10日早晨,海岸已经无影无踪了。由于从温哥华岛到阿留申群岛的海岸线是一条弧线,如果“信天翁号”航向不变,就很可能要与这条弧形海岸线的末端交汇。
  ①阿留申群岛曾是俄国在美洲的领土,于1867年割让给美国。
  茫茫黑夜对于这两位同行来说,是那么的漫长!他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走出他们的舱房。这天早上,当他们来到甲板上时,东方的曙光已照亮地平线好几个小时了。临近夏至,在北半球,这一天是一年中最长的一个白天,而到了北纬60度,几乎就没有夜晚了。
  对于罗比尔工程师来说,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故意如此,他并没有急急忙忙从舱房里出来。那天他出来后,也只是在船尾与和他相遇的两位客人打了个招呼。
  弗里科兰由于失眠而弄得两眼布满血丝,目光呆滞,两条腿直打哆嗦。他壮着胆子从舱房里走出来,那姿势很像是一个感到脚下的土地不稳的人。他的第一眼就是先看看那些正在不慌不忙地、有规律地已并不让人担心地旋转着的水平螺旋桨。
  黑人看完之后,就跌跌撞撞地朝扶手走了过去。为保持身体平衡,他双手抓住扶手,显然,他是想亲眼看一看处于“信天翁号”之下至多200米处的那片地区。
  弗里科兰肯定是非常恼火了,不然不会如此冒险,毫无疑问,将自己置于这样的考验之下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弗里科兰先向后仰着身子,然后才去看看扶手是否结实。接着,他站直了身子,接着又俯身下去,再将头探出去。不用多说,他是紧闭着双眼进行这一系列动作的,最后他睁开双眼。
  那叫声真是吓人!他往后缩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脑袋都快要缩进肩膀里去了!
  在深渊的底处,他看见了无边的大海。要不是因为他的头发是天生卷曲的话,肯定会被吓得一根根竖起来。
  “海,……海,……”他大声叫着。
  如果不是厨师张开手臂接住了他,他肯定会仰面倒在平台上。
  厨师是法国人。尽管名叫弗郎索瓦·塔帕日,但他仍然有可能是加斯科尼人呢。即使不是加斯科尼人,那他也肯定在童年时期呼吸过加龙河的空气。弗朗索瓦·塔帕日是怎样成为罗比尔工程师的人的呢?是些什么样的偶然机会使他成了“信天翁号”的一员的?一切都不得而知。总之这个滑头讲起英语来就像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佬。
  ①法国旧省名,位于法国西南部。“加斯科尼”一词在法语中也指爱夸口和吹牛的人。
  ②法国西南部的一条河。原加斯科尼省位于加龙河与比利牛斯山之间。
  “喂,站直啦,站直!”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朝黑人的腰部使劲打了一下,让他站直身子。
  “塔帕日师傅!……”可怜虫绝望地看着螺旋桨说道。
  “说吧,弗里科兰!”
  “这些有时也坏吧?”
  “没坏过,但最终会坏的。”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像我们家乡的人说的,无论什么东西,总会变旧。变坏,并破碎。”
  “可那下面是大海啊!
  “要摔,还是摔到大海里好。”
  “那肯定会淹死的!”
  “肯定会淹死,但绝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弗郎索瓦·塔帕日一字一顿地说着。
  一眨眼弗里科兰就连滚带爬地钻进他的舱房里去了。6月16日这天白天,飞行器飞的速度并不太快。它就像是贴着平静的、金光闪闪的海面在飞行,离海面只有100尺左右。
  为了不碰到罗比尔,普吕当大叔和他的同伴也都呆在舱房里。罗比尔有时独自一人,有时又和工头汤姆·特纳一起,一边抽烟,一边散步。螺旋桨只有一半在旋转,在低层大气中飞行,这已足够。
  在这种高度,要是太平洋的这一带水域鱼类资源丰富,“信天翁号”的人真可以享受一下捕鱼的快乐,改善一下他们的伙食。然而只有几条鲸鱼出没于海面。这种鱼腹部呈黄色、长达25术,它们是北方海洋鲸类中最可怕的一种,它们那惊人的力气连职业捕鲸人也不敢去惹。
  不过,如果使用普通鱼镖或是捕鲸炮箭(飞行器上就配有这种设备)的话,便可以毫无危险地去捕捉它们。
  何必要进行这种无谓的屠杀呢?但是,或许是想让韦尔顿学会的两位会员见识见识他飞行器的本领,罗比尔还是决定把这种庞大可怕的鲸鱼捉一条上来。
  听到“鲸鱼!鲸鱼!”的喊声,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走出了舱房。或许附近就有捕鲸船……要是真的如此,只要能逃出这监狱般的飞行器,他们两人宁愿纵身跳进大海,把生命交给可能会来进行搭救的船只。
  全体“信天翁号”的人员已经在甲板上排好队,等候命令。
  “就是说,我们要去碰它们一碰啦,罗比尔船长?”工头汤姆·特纳问。
  “是的,汤姆。”工程师答道。
  机房内,坚守在自己岗位的机械师和他的两位助手,只要罗比尔一打手势就会进行操作。“信天翁号”立刻朝海面降低高度,停在仅离海面约50尺的空中。
  两位同伴没有发现海上有任何船只,也没有看见任何陆地。否则,假定罗比尔不会去把他们俩抓回来,他们就可以一直游到陆上了。
  好几簇从鲸鱼鼻孔里喷出来的气雾和水柱说明鲸鱼马上就要浮出海面呼吸来了。
  由一个伙伴作帮手站在飞行器的前端的汤姆·特纳手边有一枚加利福尼亚制造的、用火枪发射的捕鲸炮箭。这是一种金属圆筒样的东西,顶端是一颗圆柱形的、配有一个尖头带倒刺金属杆的炸弹。
  罗比尔刚登上前部的值班凳,他右手指挥机械师,左手指挥舵手进行操作。这样,飞行器在垂直、水平的任何方向的移动就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这架空中机器执行他的命令是那么快速、准确,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简直可以说这是个有机的整体,而这个整体的灵魂就是罗比尔。
  “鲸鱼!……鲸鱼!”汤姆·特纳又喊了起来。
  果然,在“信天翁号”前方七八百米的地方,一条鲸鱼的脊背露了出来。
  “信天翁号”朝鲸鱼追了过去,在离鲸鱼只有60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汤姆·特纳将架在扶手处一个叉子上的火枪托上肩。枪一响,炸弹拖着长长的。一头系在平台上的绳子,击中了鲸鱼的身体。装满炸药的炮弹炸了开来,弹出一个双头小鱼鳔,扎进鲸鱼的肉里。
  “小心!”特纳喊道。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虽然满心不乐意,却也对眼前这个场面发生了兴趣。
  受了重伤的鲸鱼把尾巴猛地一甩,弄得海水一直溅到飞行器的前部,接着,又深深地潜入水中,人们连忙放绳子。绳子盘在一个大木桶里,木桶里装满了水,主要是为了防止摩擦起火。鲸鱼一下子又浮出海面,拼命向北逃去。
  可以想像,“信天翁号”被拖着往前跑的速度有多快!飞行器的推进螺旋桨已经关掉,任凭鲸鱼拖着往前跑,只与它保持成一条直线。汤姆·特纳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万一鲸鱼再次潜入深水中,发生危险时便把缆绳砍断。
  “信天翁号”就这么被拖着跑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有六海里远。这时已可以明显地感到,鲸鱼开始气力不支了。
  罗比尔马上做了个手势,机械师助手开始倒车,螺旋桨推进器开始给鲸鱼造成一定的阻力,使它渐渐靠拢过来。
  不一会儿,飞行器离鲸鱼的高度就只有25尺了。而鲸鱼仍在水中翻滚着,并用尾巴以难以置信的力量猛击着水面,顿时,水面上搅起了巨大的旋涡。
  突然,它一下子钻了出来,接着又一头扎人水底,其速度之快,弄得汤姆·特纳放缆绳都来不及。
  飞行器一下子被拉到了海面。鲸鱼消失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旋涡。巨浪般的海水越过扶手迎面打了过来。
  幸亏汤姆·特纳一斧砍断了缆绳,“信天翁号”脱开了羁绊,靠提升螺旋桨的威力又上升到了200米的高处。
  而罗比尔镇静地指挥着整个飞行器,一点也不慌张。
  几分钟后,鲸鱼再一次浮出了海面——这一次它死了。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海鸟扑到它的尸体上,那叫声简直能把全体国会议员的耳朵震聋。
  鲸鱼的尸体对“信天翁号”毫无用处,它继续向西飞去。
  第二天,即6月17日早晨6点,一块陆地的影子出现在天边,那是阿拉斯加半岛和阿留申群岛的长串礁岩。
  “信天翁号”飞过这道障碍。这里有大量皮毛优良的海豹繁衍,阿留申人为俄美联营公司捕猎的就是这些海豹。捕捉这些六七尺长、铁锈色、300—500公斤重的两栖动物可真是一笔好买卖!数以千计的海豹呆在那里,一行行地望不到头,像是前沿阵地上排列有序的士兵。
  “信天翁号”经过时,它们倒是没有被惊动。只是那些水鸟反应迅速:它们纷纷潜往水中,嘶哑的叫声充斥天空,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空中怪物的威胁。
  从阿留申群岛的第一批岛屿到堪察加半岛的顶端,仅花一天一夜就飞过了2,000公里的白令海。至于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的逃跑计划,它已不再具备实施的有利条件:从远东荒凉的海岸或鄂霍次克海的海域逃跑是没有多大希望的。看样子,“信天翁号”现在正朝日本或是中国飞去。尽管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日本人或是中国人或许不是好办法,但这两位同事还是下了决心,只要飞行器在这两个国家的随便什么地方停留,他们就跑。
  它会停留吗?它可不像飞鸟,飞得太久了就会疲劳;也不像气球,气用完了就得降落。它的给养还够好几个星期的呢,而且它的机件异常坚固,不会有任何疲劳或衰竭。
  6月18日的白天,他们一下子便飞抵堪察加半岛的上空,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建筑物和克留赤夫火山已依稀可见。接着,又是一纵身,便飞越了千岛群岛附近的鄂霍次克海上空。一个个小岛很像是一道被千百条沟渠截断了的鄂霍次克海的堤坝。19日早晨,“信天翁号”来到了位于日本北端与萨哈林岛之间的拉彼鲁兹海峡,到了西伯利亚的大河阿穆尔河入海处的那个狭窄的海峡。
  ①即库页岛。
  ②即黑龙江。
  这时天空中全是浓云密雾,飞行器只好往上飞。这并不是说要到云雾的上面才能辨清方向,在现在这个高度上,它不用担心遇到什么障碍,既没有高楼大厦挡道,也没有崇山峻岭会让它撞得粉身碎骨。这个地区地势没有多大起伏。只是这种浓雾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而且把船上的一切都给弄得湿漉漉的。
  所以,只好飞到这个厚达三四百米的浓雾上面去。螺旋桨转得更快了,“信天翁号”又到了浓雾上面阳光灿烂的天空。
  在这种条件下,即使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能离开飞行器,也难以实施他们的逃跑计划。
  那天,经过他们身边时,罗比尔停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
  “先生们,要是帆船或汽船钻进浓雾出不来,那就非常麻烦了,它只能是一边航行,一边鸣笛或吹着号角,而且要减低速度。哪怕是小心了再小心,还要时刻担心碰撞事故的发生。‘信天翁号’就没有这种顾虑:既然它能摆脱大雾,大雾还能拿它怎么样?整个空间都属于它!”
  说完这番话,罗比尔不等他们回答,也不要他们回答,便又继续泰然自若地散起步来,他那烟斗的缕缕青烟消失在蓝天中。
  “普吕当大叔,”菲尔·埃文思说,“看样子这个令人惊奇的‘信天翁号’好像什么都无所畏惧!”
  “那还要看看才知道!”韦尔顿学会的主席答道。
  6月19日、20日、21日,大雾一连持续了三天,顽固得令人遗憾。为避开日本的富士山,他们被迫升高。但是,当雾的帷幕被撕开后,首先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出现在他们眼前,宫殿、别墅、木屋、花园、公园历历在目。即使不用眼睛看,单凭那无数条狗的吠声、猛禽的叫声,尤其是那些受刑者的身体散发到空中的尸臭般的气味,罗比尔就能够辨认出这是哪个城市。
  工程师将这些标志记了下来,以备将来再在雾中航行时之用。这时,那两位同行也在平台上。罗比尔对他们说道:
  “先生们,我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们保密:这座城市就是京都,日本的首都。”
  普吕当大叔没有答话。一见到这位工程师,他就好像肺部呼吸不够似的感到窒息。
  “这京都的景致可真是有趣。”罗比尔又说。
  “即使这景致再有趣……”菲尔·埃文思反驳道。
  “也没法与北京比,对吗?”工程师回击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用不着多久,你们就会有评说的机会。”
  真是没法比这更殷勤了!
  “信天翁号”一直是朝东南飞,这时转了一个大圈,要找一条向东去的路。
  夜里,雾散了。种种迹象表明,不远处有台风经过。气压计迅速下降,雾气消失了,一朵朵椭球状的云彩飘浮在紫铜色的天空中;几抹胭脂红清晰地、长长地划破了西边青灰色的天空;北边却是一大块十分明亮的天空;波平如镜的海水在夕照下呈猩红色。
  幸运的是台风只是在更往南的地区肆虐。除了三天以来堆积的大雾被它扫除外并无别的影响。
  他们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飞越了200公里宽的朝鲜海峡。接着,又飞过朝鲜半岛的南端。当中国东南沿海遭到台风袭击的时候,“信天翁号”已飞行在黄海的上空;22日、23日,它飞抵勃海湾上空;24日,沿北运河上溯,它又飞到了大朝的京城。
  两位同行俯身在平台外面。正如罗比尔向他们说过的那样,他们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辽阔的都市:将整个城市分隔为满、汉两部分的城墙,城市四周的12郊镇,从市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宽阔的马路,阳光照耀下呈黄绿色屋顶的庙宇,达官贵人宅内的花园;满人城区中心面积达668公顷的黄城;黄城内的白塔、御花园、人工湖及俯瞰全城的景山。位于黄城中央的红城,即皇宫,其出神人化、巧夺天工的建筑就像一块七巧板嵌在另一块七巧板里一样。
  这时,在“信天翁号”下面,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和声,仿佛是正在举行一场空中竖琴音乐会。有上百只各式各样的风筝在空中飞舞着,有棕榈叶状的,有露兜树叶状的,上部是由轻质木料做成的像弓一样的东西,弓下绷着一块薄竹片。在风的吹奏下,这些竹片像口琴的琴簧一样,发出音调不同的、忧郁的低吟一在这种环境里,人们所呼吸的空气也仿佛被音乐化了。
  罗比尔忽发奇想,飞近那个空中乐团。于是“信天翁号”便在由风筝借助空气所发出的音波中缓缓泛舟。
  这样做,立即在那无穷无尽的人群中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效果。鼓声和中国乐器中其它莫名其妙的乐器声,成百上千的枪声。炮声一齐响了起来,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把飞行机器赶走。即使那天中国的天文学家辨认出这个飞行器正是曾引起无数争执的运动物体,而数百万天朝的臣民,从最卑微的老百姓到最显赫的大官,都会把它当作是在菩萨的天下出现的一个《圣经》启示录中的怪物。
  枪炮打不着“信天翁号”,所以大家并不在乎;只是御花园里那些用来系风筝的绳子要么被割断,要么被剧烈地扯动了。这些轻巧的风筝,有的发出更尖的哨声迅速坠下地去;有的像被铅弹击中翅膀的鸟儿似的摔了下去,音乐声也随着最后一口气消失了。
  这时,汤姆·特纳用铜号演奏的嘹亮的军乐响彻了京城的上空,把空中音乐会的最后几个音符淹没了。但这并没能平息地面上的枪炮声,有颗炮弹爆炸的地方离甲板只有二十来尺。“信天翁号”被迫重新升到枪炮打不到的高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没有发生任何两位俘虏有机可乘的事。飞行器驶向何方?飞行器一直是朝西南方向飞。这说明他们有一个去印度斯坦的计划。而且随着地面明显地不断升高,“信天翁号”不得不随着地势的升高而增加飞行高度。离开北京十来小时,即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在陕西边界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段长城之后,为了避开昆仑山,他们便一直沿着黄河河谷飞行,在西藏边界那儿飞出了天朝的疆界。
  荒芜的西藏高原寸草不生,到处是雪峰、干涸的河谷、冰’河。被发亮的盐层覆盖着的洼地及苍翠的树林环抱的湖泊。这个地区的风常常是凛冽刺骨的。
  气压计降到了450毫米,这表明他们上升的高度已经到了海拔4,000米。即使在北半球最热的月份,这样的高温也极少达到零度;寒冷的气温和“信天翁号”的高速,使人难以忍受。尽管有保暖的旅行服御寒,两位同行还是宁愿回到舱房里去。
  毫无疑问,要使飞行器在空气稀薄的条件下保持必要的高度,所有的水平螺旋桨均应以极高的速度旋转才行。就这样,它们的运转还是那么和谐,桨翼轻微地震颤,使人仿佛置身于摇篮中。
  这一天,位于西藏西部的嘉里库尔松地区首府嘉洛克的人们,见到了像信鸽大小的“信无翁号”从他们的上空飞过。
  6月27日,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远远看见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视野,一座座雪峰耸立其上。两人用力把身子紧靠在前舱上以抵住由于速度过快而造成的不稳,眼睛望着那些庞然大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它们正朝着飞行器迎面扑来。
  “这一定是喜马拉雅山了,”菲尔·埃文思说,“这个罗比尔也许只是沿着山脚兜一圈,他根本就不可能去尝试飞越山顶到印度。”
  “活该!”普吕当大叔说,“在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上,说不定我们能够……”
  “除非他东面绕道缅甸或西面绕道尼泊尔。”
  “无论如何,我倒要看他怎样飞越山顶!”
  “当真?”一个声音答道。
  第二天,即6月28日,“信天翁号”来到桑桑地区上空,到了喜马拉雅山这个巨大的山岭面前。山的那一边,就是尼泊尔了。
  事实上,切断从北面通往印度去的道路的山脉有三条。北面的两条山脉,即“信天翁号”像在巨礁之间穿行的船只那样钻过来的那两条山脉,是这道中亚地区的屏障的头两级。
  第一条山脉是昆仑山,第二条是喀喇昆仑山。两山之间是那条纵向的、与喜马拉雅山平行的峡谷,差不多到了将印度河谷和布拉马普特拉河谷各分东西的峰顶线那儿。
  一个多么壮观的山系啊!两百多个山峰的高度已经测定,其中有17个超过25,000尺!耸立在“信天翁号”前方的是8,840米高的珠穆朗玛峰;右边是8,200米高的希夏邦马峰;左面是8,592米高的于城章嘉峰,直到最近一次对珠穆朗玛峰的高度进行重新测量后,它才退居到第二位。
  显然,罗比尔并没有飞过这些高峰的奢望,但他肯定认得喜马拉雅山的各处山口,其中包括施拉金特威特兄弟曾于1856年穿过的海拔6,800米的伊比嘎明山口。飞行器正坚定地向这个山口冲去。
  穿越山口时度过的那几个小时真是扣人心弦,甚至令人难以忍受。虽然稀薄的空气还没有达到要用特制的设备为舱房供氧的程度,但气温却冷到了极点。
  一直守在飞行器前部的罗比尔,正在镇定地指挥着各部门的操作,风帽下露出他那富有男子气概的脸。汤姆·特纳手握着舵轮;机械师密切地注视着电池;万幸的是这些电池无结冰之忧。螺旋桨已在最大功率下旋转,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尖。尽管空气密度极低,声音却响极了。气压计已下降到了290毫米,这说明飞行器的高度在7,000米左右。
  这混沌一片的山峰蔚为壮观!到处是白皑皑的峰顶。没有湖泊,只有冰川一直延伸到海拔一万尺高度以下。除了植物生命线附近绝无仅有的几朵显花植物外,简直是寸草不生,再也见不到像山腰下那些令人赞叹不已的松柏林,见不到那些粗大的蕨类植物和热带丛林的灌木丛中那些从这株攀到那株的。盘绕错结里满山遍野的寄生植物。什么动物也没有:没有野马,没有牦牛,也没有西藏牛。偶尔有一只迷了路的藏羚会一直闯到这个高处。除了几对小嘴乌鸦飞到这空气极其稀薄的高处来以外,再没有别的飞鸟。
  终于飞出了山口,“信天翁号”开始下降。出了山口,林区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这时罗比尔向他的客人们走去,很客气地说:
  “先生们,印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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