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出现一艘船


  七月初,阿尔吉显得异常激动,因为出现了一位竞争对手。这人叫帕德逊,正是那位使他倾其所有搞到那套他穿上去感到如此自豪的西服的人。现在,他在塞罗尼家也插进了一杠子,他非常明显地在格拉兹爱娜身边转来转去。
  阿尔吉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一个半文明的、乳臭未干的十八岁小伙子面对的是一位财大气粗、成熟的男性,贫穷的印第安人觉得与腰缠万贯的人一争高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尽管她对自己情意绵绵,但她所表现出的犹豫不决是可以忍受的吗?
  而实际上,她并没有犹豫不决。并不是像他所疑神疑鬼的,她只钟情于他,阿尔吉的纯情、年轻占有绝对优势,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对手。这个爱尔兰人执而不化地纠缠不休是因为他对格拉兹爱娜和她母亲对他所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态度并不敏感。他每次和她们搭腔时,她们都爱理不理,假装没有他这个人。
  帕德逊并没有因此感到心绪不宁,局促不安,他依然如故,仍在搞阴谋诡计。到目前为止,他的冷静、执着是他取得成功的保证。而且他确实找到位盟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拉查尔·塞罗尼。虽然两位女人对他冷言冷语,至少,她的父亲对他和颜悦色,而且似乎对他追求其女儿很为赞赏。他们说话十分投机,甚至有几次,闪到一边,嘀嘀咕咕,好像他们所说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个嗜酒如命和这个诡计多端的人,这个挥霍无度和这个视财如命的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呢?
  这些神秘兮兮的交头接耳也是导致阿尔吉忧虑万分的原因,而拉查尔的言行举止更使他忧心忡忡。这个倒霉鬼总是那副老样子,醉如烂泥。而且或长或短地隔不了一阵子,同样的悲剧就要在家庭中上演,只不过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阿尔吉每次都及时地把他酒醉的情况告诉了勒柯吉,后者又将事情的原委传告阿尔特勒布尔。但是,无论是勒柯吉还是阿尔特勒布尔都无法将拉查尔·塞罗尼如何搞到这么多酒查个水落石出。除了从约纳丹号的货物中救出了酒以外,霍斯特岛上根本就没有酒。
  在堆放食品的帐篷里确实有酒,由逃生的十六名水手日以继夜地看守。他们两人一组,共分成八组,每三个钟头轮换一班岗,其中也包括肯尼迪和希瑞戴。他们完全服从命令,每天要站无聊的三个钟头的岗,但没有一个人牢骚满腹。大家全都对阿尔特勒布尔表现出了唯唯诺诺。在他的指挥下,他们纪律严明,精神振作。虽然他们人数较少,但精诚团结却使他们力量壮大无比。当然这还不包括迪克和桑德,一旦需要,他们一定会伸出宝贵的援助之手。
  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想到应该认真地考虑两个孩子的作用。他们由于年龄小,便免去了看守工作。他们完全自由自在,可以尽情地玩耍。显然,霍斯特岛度过的光阴在他们的一生中具有划时代意义。这是一个其乐无穷的时代,他们会永远铭记在心中。他们的游戏也是按情况不同不停地变换。当鹅毛大雪满天飞舞时,他们便挖了一个小洞,躲在里面,进行一场场奇妙的游戏。如果气温到了零点以下,他们就去溜冰或者骑在一块木板上作雪橇,冲坡,贪图下滑时头晕目眩的醉意,如果是天高气爽,这群年龄相仿的顽童就成群结队地来到营地附近,创造无数种斗智斗勇的游戏。
  有一次他们出远门去玩耍,身边只有三四个孩子与他们同伴。他们在悬崖的侧面发现了一座天然岩洞。在斯高奇维尔湾最靠东面的海岬背面,是个朝南的洞口,因此正好面向着约纳丹号失事的海岸。岸洞到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人一看到它就产生兴趣,因此无法让人兴趣盎然,久难忘怀。在洞里,有一处二到三米的相连裂缝形成了全部位于地下的另外一个洞穴。进去后首先是蜿蜒曲折的长廊,沿廊向上直通顶上的洞里。在悬崖北面的大斜坡上还有一个洞口,从这里可以俯看营地。从布满石子的斜坡上可以直接下到营地。
  这一发现让这几个小探险者欣喜若狂。他们不愿将此公布于众,要保持缄默。这几个山洞属于他们的领地。他们愿意将它看作完全是私有财产。他们神秘地去那里,玩了更好、更多的游戏。他们先后扮演了野人、鲁滨逊、小偷,每次都开心极了。
  在地上山沿里,一声吼叫在拱形的圆顶中余音缭绕,久久不散。在上下两层的山沿里纵情地奔驰会引起怎样一种共鸣声!
  然而,在这个山洞里穿越并非没有危险。在某一地段,其顶端似乎有随时倒塌的危险。它一米多高,仅仅由一块石头支撑着,而石头的底部也只是欠在另一块倾斜的岩石上,只要稍微地一碰,顶就会垮下来。从这里,就进入狭窄的地带,在这不牢固的岩石中必须匍匐前进,万分小心。而长廊通道却毫无阻碍,这些看上去很危险的石头实际上吓唬不住这几个孩子。唯一产生的效果是孩子们一看见它们就觉得更加好玩。
  迪克和桑德就这样乐不可支地消磨时间。他们无忧无虑,甚至连他们的敌人也不放在眼里。又几次远远地看到弗莱德·摩尔,他们当着他的面毫不害羞地逃之夭夭。而且这家伙也根本不想去追赶他们。他的火早已经消了,他可不是对这两个孩子耿耿地怀。
  此外,弗莱德·摩尔生不生气,他们根本就不去想它。除了玩以外,任何东西都不存在。他们所感到惋惜的是:时间过得太快。
  如果进行民意测验,被询问的人中恐怕只有迪克和桑德持有这种看法。他们越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其他那些常常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的人就觉得时间越难熬。
  当然,也应该将刘易斯·多里克算作例外。他和那群手脚不干净的跟从们冬天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这些奸诈、狡猾的人解决了生活问题。他们好像生活在征服者的国度里,自己丝毫无损,而且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还有所收获。
  那些受害者所表示出的逆来顺受让他们觉得妙不可言。而且实际情况确实是那些被压榨的人显然占绝大多数。不过他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甚至想都没有去想团结起来,一致抗敌。相反,多里克这帮害群之马却抱成一团,于是分散的单个、单个移民不得不对他们点头哈腰。实际上,没有一个人敢对他们蛮横无礼的敲诈勒索表示不满。
  另外有五十来位逃生的人同样也摆脱了单调乏味、死气沉沉、萎靡不振的生活。他们的行为也令人称道。他们在卡洛里的带领下津津乐道于捕捉海豹。这活与打狼一般艰难。必须要耐着性子地等待,一旦哪个胆小紧张的水陆两栖动物爬到岸上,他们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以防让它逃掉。这样做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因为这些动物总是选择崎岖、陡峭的尖石头上嬉戏。
  由于卡洛里指导有方,猎人们的收获颇丰。他们找来的大量战利品,肥油可以用来照明和取暖,而皮子到了离开时可以换一大笔钱。
  尽管其他人的人精力过剩,但他们意志消沉,畏寒怕冷,宁愿缩手缩脚呆在屋里。但是气温并不是十分寒冷,即使从七月十五日到八月十五日最冷的这段时间里,最低温度也才零下十二度,平均温度为零下五度。勒柯吉原先说的那些话因此得到了验证。而且这里生活并非特别严酷,只不过雨天较多和因此产生的湿气闷人而已。
  但从卫生角度来看,这种持续的潮湿对人体的健康有着极坏的后果。患者成倍增加。勒柯吉成功地治好了很多人。但有些人本来就体质虚弱,一旦病魔缠身,病情就岌岌可危,而且回天乏术。由于这个原因,冬天前后死了八人。刘易斯·多里克对此深感痛惜。因为其中大部分是心甘情愿忠效于他的人。
  死者中有一个人让迪克和桑德悲痛欲绝,那就是马塞尔·诺瑞利。这个残疾小孩未能抗住寒冷的天气,没有烦恼地含笑九泉。
  活下来的人对死者似乎无动于衷。虽然和别人搅在一起有危险,他们还是庆幸自己能躲过这灭顶之灾。每当又听到宣布死人时,他们那颗麻木不仁的心才略有所动,但也是稍纵即逝。说句实话,他们除了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暴跳如雷,拳脚相向,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以外,他们好像已斗志全无。
  这种司空见惯、同出一辙的争斗让勒柯吉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有点大智若愚,对已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他过分天真,亲眼目睹事实却不愿正视它。
  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挤在一起,而他们所拥有的主要感情却是仇恨,但这种仇恨是情有可原的,合情合理地讲,它至少让那些受到其极不公正待遇的人怒火中烧。他们的仇恨是相互的,一触即发的,尤其是遇上这场不寻常的灾难,他们沦落到惨绝人寰的境地。他们都一样命途多舛。因此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反目。似乎大自然故意将人类造就成为身来就性本恶的动物,让他自我毁灭。
  勒柯吉对其他的人意志薄弱也感到惊愕。只有仅仅一些人,其中包括四个不与大众同流合污的家庭以及捕捉海豹的人,他们身体力行、勇敢无畏。而其他的人却宁愿做个撞钟的和尚,得过且过。他们只满足于生活不好不坏,吃穿不缺就行了。他们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不会为事事如意,鱼粮满仓生活奋斗。他们没有一点刻苦的精神,没有一点改善生活的愿望,没有一点宏伟目标。他们习惯于逆来顺受,对别人言听计从,一呼百应。自己毫无主张,没有生活能力,依附于人,总是靠别人出谋划策。
  勒柯吉对大部分人的这种惰性迷惑不解。如此一来,一小部分人便可以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因此就产生了一大群被剥削者养活几个不劳而获的剥削者现象。
  那么人生来如此吗?他不得不想到那些漏洞百出的法律,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与野蛮的东西抗争,目的是限制少数人的专横、暴虐,解放大多数人的被奴役和被束缚,以便将仇恨之火扑灭。这些法律有必要存在吗?非要强制执行不可吗?
  目前还不是可以肯定回答的时候。但是他已能够将问题提出来,就足以说明他的思想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他不得不承认理想与现实生活是截然不同的。首先得承认人类有软弱性人类有欲望,人类有缺陷,因此舍身忘己地保护人类并不是荒诞不经的。因此可以公开主张,每个人有权要求自己的利益受到保护。总之法律源于各个人的思想,因此是导致冲突的主要因素。
  他在来到麦哲伦之前,就生活在这一群人中,忍受到捆住旧大陆公民手脚的、错综复杂的法律网束缚。勒柯吉感到被那些卷帙浩繁的令人生畏的法律、条文、政令所压迫着。而且这些法律口是心非,破绽百出,因此也使他忽略了其人必要存在的一面。而现在,这帮人被命运安排,生活在近似于原始的条件里。他也夹杂到其中,他就像一名正弯腰观察起化学反应炉子的化学家,亲眼目睹了许多妇女在生活的熔炉里不断地挣扎,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动,开始感到有建立法律的必要。其道德标准的根基正发生动摇,其思想却如困兽犹斗,绝对自由主义的秉性仍在作梗。他只要一想到法律问题,就会有支持其学说的种种理由来加以驳斥。因此这是场持之以恒的、无休无止的、残酷无情的思想斗争。他快要被它们击溃、谋杀。
  无法打破陈规陋习恐怕是人类最大的弱点,勒柯吉对此也深感惊异。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海岸上,在世界的极地,遇险者完全没有抛弃世俗的偏见,曾主宰他们生活的习惯和观念现在仍在左右着他们。财产的观念是他们奉守的信条,就好像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这都是我的。”任何人都意识不到这种物质的欲望是滑稽可笑的——而在一位主张绝对自由主义的哲学家眼里这是一出使人眼花缭乱、妙不可言的滑稽戏——尽管它不堪一击,但还是有人奢望自己能统治别人的生活,而且这种奢望已根深蒂固,他们对此孜孜以求。即使它人灾难重重,但他们也不会满口答应将自己的财产拱手送人以解燃眉之急。必须要等价交换,用别的东西或劳役来做交换。无论何时、何地,只存在买卖关系,白白奉送,好像在他们语言中不存在这种字眼,在他们的思想中不存在这种观念。而这一切在勒柯吉看来是多么的荒唐。
  勒柯吉想到土著的朋友,这个游牧部落在麦哲伦大地上漂泊。游荡。他们听到这种理论会感到目瞪口呆。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他们永远是一无所有。
  确切地讲,交换的物品和交换的方式层出不穷。卖方很可能不需要买方的任何一种劳动或任何一种物品作交换。这种情况只有用黄金来促使买卖成交。勒柯吉也很欣赏黄金的永恒价值。但是,这种金属只是想象出的一种商品,即不能吃,也不能用来御寒,它却跟真正的优质商品一样,让人垂涎欲滴。这是多么奇特的现象,全体人类一致同意,让这毫无用处的物质约定为价值连城的商品,而且在它面前,无不摧眉折腰。从这点上看,难道人类不像三岁的孩子,玩着买卖的游戏,将一堆石子一丝不苟地出售,在他们心目中,这些石子就是价值菲薄的商品,要结束游戏也容易,只要其中有人发现并宣布这些所谓的贵重物品实际只是些碎石子就行了。
  勒阿吉显然并不否认这种原则的可行性。黄金可以代替其他商品的价值,更灵活、方便。但他还是觉得有不妥之处。黄金虽有其优点,但具有更多的缺陷。在财产私有制社会中,黄金能够让人财运横通。没有黄金,人类就是个大同的社会,至少他们间的差距不大。因为有了黄金,没有三头六臂的人却能高高在上,支配着权力、拥有欢乐。而芸芸众生为猎取不足挂齿的蝇头薄利,卖身于强权,忍受他人的管制。他们水深火热,而统治者却幸福无比,他们还一味地逆来顺受。
  勒柯吉的想法显然也有偏颇。黄金只是满足人类最基本需求的一种办法。即使没有黄金,人类仍然会创造出其他的方法,它还会跟黄金一样,有长处,也有短处,而且,不管其形式如何,良莠不齐的人类好坏都得和他打交道。
  勒柯吉满脑子想的尽是这些东西,它们相互排斥,就像战场上对峙的士兵势不两立。过去,他觉得自由主义思想是一支兴奋剂;而今,对其却产生了动摇,他终于扪心自问,权力和社会等级是否有必要存在。
  他所经历的种种事件使他开始赞成建立法规,它仍同时说明,野兽中还有真正的猛兽,人类的情况也相差无几。因此对于潜在的危险应防患于未然。有些人为满足本能的欲望会铤而走险。他们所到之处,留下的是毁灭和死亡,没有任何法律能及时喝住他们:“住手!”
  最令人心碎的悲剧显然要数饥饿事件。吃饭是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是维持生命的动力。而悲剧确实在帕德逊、龙杰和布莱克住所里上演。那个家伙天生一个可笑的特点:永远吃不饱,在病理学书上查到它被称为食欲过盛症。
  与别人一样,布莱克在分配食品时,得到了自己的一份。但由于病态的贪吃,预计四个月的口粮不到一半的时间就风卷残雪。从那时起,他又恢复了原样,每天忍饥挨饿,甚至还不如过去。
  如果他是个寡廉鲜耻的人,他肯定会易如反掌地找到解决痛苦的良方。他只要向阿尔特勒布尔或勒柯吉开个口,那么就会立即得到额外一份口粮。可惜他有点木讷,根本想不到这种大胆的办法。从呱呱坠地起,他一直就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对各种不幸已麻木不仁。他只知道一味地顺从,这也是悲惨生活最重要的根源。他渐渐地对唯唯诺诺的生活习以为常,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甚至想都不去想这是一种什么力量何以如此强大。因此,他从未有过远大抱负,他一向觉得生活的命运应由强权来安排,因此没有必要去挖空心思改变命运。
  不是帕德逊伸出援助之手,他宁愿饿死也不会求人。
  爱尔兰人早就察觉其同伴是怎样迅速地将食品吃光的。这一发现立刻使他想到赚钱机会来了。这一边,布莱克狼吞虎咽;那一边,帕德逊正好相反,合理计划,尽量节约。他那悭吝和贪欲到了无以伦比的程度,他每天只吃一口,半饥半饱,然后便恬不知耻地去捡别人的残羹剩饭。
  布莱克终于有一天无米下锅下了。这正是帕德逊盼望已久的。他打着帮忙的幌子,向他提议转让部分食品,至于价格,可以商量。这项提议立刻得到响应,一谈就拢,当场成交。市场永远是何等的相似:当买主腰缠万贯时,卖主便借口物以稀为贵,漫天要价。而当布莱克被掏空了口袋,帕德逊马上翻脸不认人,不肯赊账,无论那个倒霉蛋怎么渴望地看他,他都视而不见。他于是只好饥着肚子,等待死亡。
  布莱克和以往一样,认为这不幸仍然是强权造成的。他毫无怨言,蜷缩在角落里,用手紧紧按住肚子,熬时间。他一动不动,脸哆嗦和颤抖时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帕德逊冷冰冰地看着,这个身无分文的人的痛苦与他何干?他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他只有耐着性于忍受饥饿。经过两天的折磨,他踉踉跄跄出了门,在营地徘徊了好一阵子,便再没有露面……
  有天晚上,勒柯吉返回茅草屋的路上,脚下被某个东西绊了一下,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便弯腰,想摇醒这位昏迷、口中发出呻吟的人。他显然病得不轻,勒柯吉给他喂了几滴救命补药,他才醒过来。他于是问他。
  “您怎么啦?”
  “我饿。”布莱克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勒柯吉惊诧万分。
  “饿!……”他重复这个字眼。“您难道跟别人不一样,没有分到食物。”
  布莱克断断续续地向他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不幸,他讲了自己的毛病,胃口太大的问题。分配给他的口粮很快就一扫而光,他于是向帕德逊买粮度日,而最后这三天,他已奄奄一息,而他却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勒柯吉惊愕地听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那么有人竟敢从事这种肮脏的交易,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饿得不省人事,却无动于衷,简直贪婪、自私到了极点。这是个与小偷无异的奸商,将别人白送给他的食品去换成现金。这是一个信口雌黄、厚颜无耻的奸商。他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为了钱,可以出卖同类的生命。
  勒柯吉沉思苦想:尽管这个罪犯无耻之尤,但最好不要对他施以惩罚,因为若将此事公布于众,必然会再生事非。他只是又给了布莱克一些吃的,同时向他保证,以后会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足够的食品。
  但是,帕德逊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这人在他看来大典型了,是人类中最卑鄙、可耻的灵魂。三天之后,当阿尔吉讲到一件与上次一样,令人讨厌的事情时,又提到这个名字,这倒是让勒柯吉吃惊不小。
  小伙子依然天天造访格拉兹爱娜。这次回到家,一见到勒柯吉,便向他跑去。
  “我知道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谁在向塞罗尼提供酒。”
  “终于有了线索!……”勒柯吉十分满意。“是谁?”
  “帕德逊。”
  “帕德逊!……”
  “就是他。”阿尔吉信心十足,“刚才我看见他给塞罗尼朗姆酒。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亲密。”
  “你肯定没有搞错?”勒柯吉再三追问。
  “绝对没有。最奇怪的是,帕德逊从不白送东西给人,他什么都要卖,而且总是开狮子大口,乱要价钱。我听见他们讨价还价,塞罗尼满腹牢骚,说自己全部的积蓄都装进了帕德逊的口袋,他快一无所有了,另外那个人却一声不吭。要是真的到了免费时候,他好像不打算继续这笔买卖。”
  阿尔吉稍停了一下,便怒不可遏地喊道:
  “塞罗尼如果真的一文不名的话,他会不顾一切,狗急跳墙的。他的妻子和女儿会遭到怎样的牵连呢?”
  “我们会有办法的。”勒柯吉回答。
  然后,他顿了一下。
  “既然谈到这事,”他用富有感情而又含有指责的口吻说,“我们今天得讲清楚。尽管我从没有提过这事,但并不是不知道你在追求什么。我的孩子,你打算走到哪一步?”
  阿尔吉低下头,一声不吭。勒柯吉接着说:
  “不久,最多就一个月,这些人将从我们生活中消失,拉兹爱娜和其他人一道离去。”
  “她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火地岛人抬起头反问道:
  “她妈妈怎么办?”
  “她当然也留下来。”
  “你认为她会同意离开丈夫吗?”勒柯吉反驳。
  阿尔吉做了个狠狠的动作。
  “她会同意的。”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肯定。
  勒柯吉带有一丝疑虑地点点头。
  “格拉兹爱娜会帮我说服她。她是铁了心,只要您允许,决定留下来。她不仅对他父亲给她带来的生活感到厌倦,而且她对有些移民怕得要命。”
  “害怕?……”勒柯吉吃惊地说。
  “是害怕。头一个是帕德逊,对她纠缠了有一个多月。他之所以把朗姆酒卖给塞罗尼,是为了欲擒故纵,诱他落入陷阶。最近又有一个叫施瑞克的人,属于多里克的同伙,这是个最阴险的家伙。”
  “他干了什么?”
  “格拉兹爱娜每次出门都会碰到他,他便马上靠过来,讲脏话。她要他规矩些,而施瑞克便威胁她。这可是个危险人物,格拉兹爱娜对此惴惴不安,幸运的是我总在她身边。”
  “冷静点,阿尔吉冷静点。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再看事情如何发展。从现在到那时,我要你冷静。光发火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可能坏事。你得记得,使用暴力不会有好结果。而且目前还不到这一步。除非为了自卫,被迫使用武力还情有可原。”
  经过这次谈话,勒柯吉更感到烦恼。看到阿尔吉搅到这令人恼火的爱情中,他明白,由于有了竞争对手,事情会更加复杂。阿尔吉立刻嫉妒万分,这可能会导致令人遗憾的场面。
  至于酒的问题,阿尔吉的发现只会使事情雪上加霜,而找不出解决的途径。虽然找出了给塞罗尼提供酒的人,但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酒?他现在对帕德逊道德品质败坏略知一二。但别的什么地方还会有酒?他无法相信,船对免费携带的物品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而且勒卡尔船长亲自检查每件上船的物品,他难道侥幸地将酒带上了船?船出事后他又将它藏在哪里了?这一切都不可能!他一定是从约纳丹号的货物中搞到的。既然有人白天黑夜地将它们看守着,不管是塞罗尼也好,还是帕德逊也好,都会遇到重重困难,那么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呢?
  又过了几天,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大家还是看到拉查尔·塞罗尼跟过去一样喝得酩酊大醉。
  光阴似箭,到了九月十五日,维尔-捷号修缮一新,复旧如新。此时航道已通。
  天已开始昼长夜短,预示着春分将至。再过一个星期,冬天就结束了。
  然而,冬去春来,乍暖还寒。一个星期以内,咆哮的飓风刮过霍斯特岛,移民不得不再一次躲在屋里,足不出户。紧接着,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沉睡的万物复苏。
  十月初,营地接待了几位火地岛土人的拜访。他们十分惊讶霍斯特岛住了这么多人。确实约纳丹号的遇险者突然来到这里,不声不响地安顿下来。而半岛上的土人对此一无所知,这事肯定会马上搞得众人皆知。
  移民很乐于与捕鱼为生的土人打交道。相反,还无法确定有多少土人和他们有联系。确实只有寥寥几位所谓“文明人”,如摩尔兄弟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样子。他们碰到这些手无寸铁的野人显得粗暴无礼。其中有人更加离谱,他贪得无厌,碰到一个土著女人,被她身上可怜的一点点财产吸引住了,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抢。勒柯吉听到喊救命,便冲上去解救那个年轻的妇女。那位正是阿尔吉说过的施瑞克将土著女人生拉硬拽,这个卑鄙而又残忍的家伙正想抢她手上戴的铜手镯,他误认为是金子打的。被勒柯吉狠狠地呵斥了一顿,他叽叽咕咕,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走开了。全算在一起,这是第二次有人敢公开与勒柯吉为敌。
  勒柯吉对土著朋友的来访非常高兴。他们所表现出的是无限的忠诚和感激之情。可以看出,他们对他是多么热爱,甚至可以说是多么崇拜。那天——十月十五日——阿里·洛德士终于按捺不住,告诉勒柯吉:这些可怜的人对勒柯吉所表现出的崇敬令他十分感动。
  “我明白,”他说,“您已属于这个国家的人。您的好善乐施在这里无法数计。您也急于想回到这些人中间?您是他们的上帝……”
  “上帝?……”勒柯吉打断他,“为什么是上帝?只要是人就会行善!”
  阿里·洛德士没有执之己见。
  “既然您讨厌这词:就算是这样的。那么我换一种表达方法,我的意思是:如果麦哲伦独立,他们愿意推您为国王。”
  “他们只是些土人,”勒柯吉反驳,“绝不需要国王……况且,土著人现在有一个主人……”
  勒柯吉说这话时声音低哑,他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忧心忡忡。他们之间的一席话使他想起,自己的将来还是个未知数。不久,他将与这一家诚实的人握手告别。正是他们唤起了他作为人类的自然本性。对他而言,离开这个忠诚、善良、令他赞叹不已的妻子,离开这个真诚、直率、知心知己的丈夫,离开爱德华和克娜丽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他感到心碎。而洛德士一家同样会感到悲伤、难过。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勒柯吉同意与他们结伴而行,同去非洲开创事业。在那里,他会像在霍斯特岛一样,受到人们的赞美、爱戴和尊重。但阿里·洛德士并不指望能说服他。他知道此人与文明社会分道扬镳有极深刻的原因,而他对自己神秘的生活仍然一字不提。
  “冬天过去了。”洛德士夫人换了个话题,“这里冬天的气候确实不是很坏……”
  “而且,我们都看到,”阿里·洛德士朝勒柯吉侧过身说,“这里的天气确实正像我们的朋友先前指出的那样。我们中间有些人对离开霍斯特岛感到遗憾!”
  “那么,就留下来好了。”年轻的爱德华叫道,“在麦哲伦建个移民点!”
  “当然,”阿里·洛德士微笑地回答,“那么,奥兰吉河流的土地开发怎么办?……与移民公司的合同怎么办?……与葡萄牙政府的协定怎么办?……”
  勒柯吉用有点挪揄的口吻说:“实际上,这里,就是葡萄牙政府,所谓的智利政府与葡萄牙政府,是五十步与百步之间的差别。”
  “九个月以前……”阿里·洛德士说。
  “九个月以前,”勒柯吉打断他,“您可能踏上一块自由的净土。但一项该死的条约剥夺了它的独立。”
  勒柯吉交叉着双手,昂起头,朝东边望去,仿佛正等着奔塔-阿尔那斯总督许诺的,绕过阿尔蒂半岛顶端的太平洋驶来的船。
  即将进入十月下旬,约定的时间已到,但海上还是不见船来的影子。
  船迟迟不来,移民们自然惴惴不安。自然他们并不缺什么东西,堆在仓库里的货物远远还用不完,而且再过很久也不成问题。可是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可不愿意再忍受一个寒冬。有人已经提到,再派船去奔塔-阿尔那斯。
  勒柯吉正忧虑重重,忘我地陷入深思。这时,刘易斯·多里克正和那十来个伙伴朝这里走来。他们刚从腹地处郊游回来,吵吵嚷嚷,摆出一副挑衅的姿势。这些人对洛德士一家敬而远之;至于勒柯吉,尽管他能一呼百应,但他们对这两人从不掩饰敌对的情绪。阿里·洛德士对此了如指掌;勒柯吉也一清二楚。
  “瞧这群人,”洛德士说,“我倒是愿意让他们留在这孤岛上。他们只会找麻烦,惹是生非。他们极力否认任何权力存在,只是幻想无组织,无秩序的生活……集体的利益似乎无需要有秩序和权力。”
  勒柯吉无动于衷。或者根本没有听见,或者是陷入深思中,或者根本不愿意回答。
  话题就这样一带而过。无管人们的职位高低,即使在同一个圈子里,涉及某些社会问题不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
  阿里·洛德士看到勒柯吉一言不发,对自己冒失地提及一个如此敏感的话题感到后悔。这时,阿尔特勒布尔走进帐篷,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我得跟您谈谈,先生。”他朝勒柯吉说。
  “那我走啦……”阿里·洛德士说。
  “没关系。”勒柯吉打断他的话,朝水手长转过身追问一句:“您要说什么,阿尔特勒布尔?”
  “我要说的是,”他回答,“偷酒的问题已经查出来了。”
  “那么确实有人偷了约纳丹号上的酒卖给塞罗尼?”
  “是的。”
  “因此,查出罪魁祸首了?”
  “有两个人:肯尼迪和希瑞戴。”
  “您有证据吗?”
  “证据确凿。”
  “是什么?”
  “嗯,从那天您跟我谈起帕德逊起,我就开始怀疑。塞罗尼不可能有这种头脑,而帕德逊倒是个狡猾的狐狸。因此我让人监视这个特别的家伙。”
  “由谁去监视?”勒柯吉不由得皱皱眉头,打断他的话,他对间谍行径深恶痛绝。
  “由两个少年见习水手。”阿尔特勒布尔回答。“他俩也毫不含糊,绞尽脑汁,总算找出秘密。昨天,他们亲眼看见肯尼迪偷酒。今天则是希瑞戴。当时他俩趁另一个卫兵不注意的功夫,正一杯杯地往帕德逊水壶里倒朗姆酒。”
  想起杜丽娅和格拉兹爱娜所受到非人的虐待,还有阿尔吉的神态,他一下子将绝对自由主义的思想抛到脑后。
  “这些叛徒,”他说,“应该严惩不贷。”
  “我们所见略同。”阿尔特勒布尔赞许地说,“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找我干什么?……您为什么不自己拿主意?”
  阿尔特勒布尔有自知之明,他连连摆头。
  “从约纳丹号出事以后,我不再是能够发号施令的水手,”他解释说,“大家都不听我的。”
  “怎么会听我的呢?”
  “因为他们怕您。”
  勒柯吉听到这话感到震惊。有人怕他?肯定是因为他有着超凡的力量。还是老生常谈,陈腔滥调:力量,建立社会关系的根石。
  “我去好了。”他绷着脸说。
  他径直朝存放约纳丹号货物的帐篷走去。肯尼迪正好刚刚上岗。
  “您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勒柯吉板着脸说。
  “可是,先生……”肯尼迪张口结舌。
  “您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勒柯吉冷冰冰地强调一遍。“从现在起,您和希瑞戴不再是约纳丹号的水手成员。”
  “但是……”肯尼迪还想狡辩。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了。”
  “好吧,先生……好吧。”肯尼迪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低三下四地摘下贝蕾帽。
  正在这个时候,勒柯吉身后有人发话了:
  “您有什么权力向他下达命令?”
  勒柯吉转过身,看到刘易斯·多里克和弗莱德·摩尔正在一块。他们碰上勒柯吉正对肯尼迪实行处罚。
  “您有什么权力问我?”他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反唇相讥。
  见到有人撑腰,肯尼迪又立刻戴上贝蕾帽,他洋洋自得地冷笑了几声。
  “如果我没有,现在就有了。”刘易斯·多里克回击,“我们住在霍斯特岛上,可不是为了对一个主人俯首贴耳。”
  “一个主人……”竟然有人会指责他是发号施令的主人!
  “是的!……这位先生太习惯于这样了。”弗莱德·摩尔夸大其辞地插了一句,“这位先生可与众不同,毫无疑问,他可以发号施令,专横跋扈……这位先生恐怕是皇帝吧?”
  那群人向勒柯吉围拢过来。
  “这位先生,”多里克用刻薄的声音说,“不必对别人唯唯诺诺。只要愿意,可以马上回到水手的队伍中。”
  勒柯吉沉默不语。但是,其对手仍在向前逼进。他开始紧捏拳头。
  那么,他不得不借助武力进行自卫?他显然不把敌人放在眼里,别说只有三个人,即使再来十个,也不在话下。但有见识、有理智的人却与粗暴、野蛮的人一样凭着武力取胜,这是多么可耻!
  勒柯吉并没有被逼上绝路,非使用武力不可。阿里·洛德士和阿尔特勒布尔紧紧跟着他,随时准备帮他。多里克·摩尔和肯尼迪仍在较均匀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凯旋而归。
  勒柯吉用悲怆的眼光,目送他们离去,这时河岸边发出很大的叫骂声,他和两个伙伴一起朝着那个方向奔去,见到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被这吵嚷的声音把他们吸引来的,移民们聚集在一个地方,形成一紧紧的人群,一阵阵骚乱,拳头挥来挥去,向人们发出威胁的动作,这个与暴动完全相似的动乱,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其实什么也不是,也不过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而且事情也过了很久,甚至没有一个参战者能说出事情的原委。
  事情始于很早的一个半月前,是件日用品,一个妇女声称借给了另一个女人,她这边保证归还,还是没还,究竟谁对?没任何人知道,于是两个女人终于相互谩骂起来,喋喋不休,只是为了喘口气才停一下,三天以后,争吵又重新开始了,情况加剧了,因为她们的丈夫也参与进来,而且问题冲突也有所扩大,人们也看不清他们吵架的根源,但敌意依然存在,对他们而言,屈服就等于是自暴自弃,是很丢脸面的,四个人相互指责对方,都把对方说成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互相控诉对方有数不清的坏事,有时竟是凭空杜撰,互揭对方的老底,越使对方痛苦,他们就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那么!我吗?……
  当然跟他说……
  这种讨论形式,在他们今后的交谈中,还会经常出现的。
  当初,小争小吵并没有出格,只到后来,口角不断,双方都向自己的朋友给对方以合乎常规的诽谤,循序渐进,从含沙射影到恶语中伤以至谗言诽谤,这些话又从那些好心人的嘴里传到有关人的耳里,于是男人们开始动手动脚了,其中有一人竟被打倒在地。第二天,败者的儿子又声称:要为其父亲报一箭之仇,于是又导致第二场的打斗,比上一场更严重,这隔壁左右屋子的居民,也被这场面所诱惑,抵制不住参加打架的欲望。
  战争就是这样暴发的,两边的人都积极的进行宣传,各自都在召兵买马,移民们已大部分组成了两个阵营。随着武装队伍的壮大,争斗范围越广,已经没有人还记得闹事的起源。人们现在讨论的是,最好去什么目的地了,一见人们登上遣送船,他们还继续向非洲航行?还是返回美洲不是更好吗?今后这成了争吵的主题,通过怎样曲折迂回的道路,人们才能够明白,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日用品争吵上而转为讨论这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而且人们也确实体会到了,不再讨论别的事情了,大家又怀着同样的激情,来辩论这两个主题。
  人们相互靠近,又相互离开,又互相恭维,连篇累牍地发表赞同或反对的意见。此时有五个日本人,离开了这个闹哄哄的人群,另成了一个安静的一组,吃惊地看到这发烧的伙伴。
  费尔丁南·博瓦勒非常愉快,感到有了适合自己的环境,试图让人们听他演说,他走了一家又一家,他那加倍的努力,却是白费劲,人们不听他的,也没有人听别人的,所发生的只是个人之间的争吵,人们低声的讨论也失去了正常的和谐,讨论变成了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山雨欲来风满楼,瞬间电闪雷鸣,有根据证实,头一个动手的就可能启动所有的拳头,这一来将会引起全体的殴斗而完事……
  正如俗语说得好,雷声大雨点小,事情本可以只需一两个人就可平息这场肤浅的闹剧,此人却是那些打海豹中的一个,他大步流星的向密集的人群跑来,他边跑边打着呼唤的手势,“一条船!……”他大声呼喊,“看到了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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