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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快四点时,托尼·雷诺喊了一声,喊声震天动地。 这声喊的不是“看见陆地了”,而喊的是“看见轮船啦”。 在机灵号左舷前方五六海里远的地方,有一股青烟出现在西边的海平线上。 一艘汽船正迎面驶来,当然正以高速在行驶。过了半小时,船身依稀可见,又过了半小时,已到附近水域,距离机灵号仅四分之一海里。 乘客们聚集在后甲板上,交换着各种观察到的情况。 “这是一艘军舰……”一人说。 “你说得对……”另一个说,“主桅杆上有面尖旗……” “而且还是艘英国舰……”第二个接着说。 “舰名叫埃塞克斯。”第一个补充说。 其实,汽船在转向时,用望远镜可以看见轮船方尾板上的船名。 “嗨!……”托尼·雷诺大声喊道,“我敢打赌,那船要向咱们靠近!” 埃塞克斯号护卫舰是艘有五六百吨吃水量的舰船,刚刚挂起了舰旗,似乎确实有靠过来的意图。 哈里·马克尔及其他人没有误解此舰的意图。毫无疑问,埃塞克斯号有意和机灵号取得联络,所以继续以低速靠近。 这伙坏蛋感到恐惧不安,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快信不可能到达英属安的列斯群岛有好几天了;机灵号没有起航就遭马克尔犯罪团伙劫持,船长和船员被杀害,发生在昆斯敦的这些事情,那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埃塞克斯号护卫舰不可能是奉命来抓这些歹徒的?…… 仔细想一想,不会!这绝对不可能。哈里·马克尔肯定不会善待船上的乘客,正如他没有善待帕克森船长及其船员一样,他怎么会起航前往安的列斯群岛呢?……他没有逃之夭夭,反而胆大包天要把机灵号开往目的地?……如此冒失之举是不容许的。 哈里·马克尔等着,但等的沉着劲儿比约翰·卡彭特和科蒂都大。如果埃塞克斯号的舰长要和他接触,他就要当回事。可是,护卫舰停下了,就停在几链远的地方,给了个信号,让机灵号必须停止行驶。机灵号的桅桁已经转了方位,以致风帆活动相互阻碍,基本上保持静止不动。 埃塞克斯号悬挂着舰旗,机灵号也得挂自己的船旗。 无需赘言,如果哈里·马克尔不想理会国有轮船的命令,国有轮船就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哈里·马克尔心里明自,这是艘护卫舰,有速度又有力量,想摆脱它的追踪是不可能的。它开几炮就能把机灵号给报废了。 不出人们所料,哈里·马克尔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护卫舰的舰长要是命令哈里·马克尔去他舰上的话,他也就大大咧咧地去了。 在帕滕森先生、路易·克罗迪荣、罗杰·欣斯达尔以及其他人看来,是埃塞克斯号的到来和埃塞克斯号给机灵号的联系命令引起了他们的高度关注。 “这艘军舰奉命追上机灵号是相接我们,并想尽早把我们送到安的列斯群岛的某一座岛屿上?” 这个想法只能在像罗杰·欣斯达尔这样始终想冒险的人脑子里萌生。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这个意见绝对是他个人的意见。 此刻,埃塞克斯号上的一艘小艇已经放到了水面上,两名军官立即坐了上去。 划了几桨,小艇就靠了过来。 两名军官攀着右舷的梯子登上机灵号,其中一名军官问: “船长在吗?……” “在。”哈里·马克尔答道。 “您就是帕克森船长?……” “我就是。” “这船就是上个于六月三十号从昆斯敦码头起航的机灵号吗?……” “是那日起航的船。” “船上的乘客都是安的列斯中学的考试优胜生吗?……” “是的。”哈里·马克尔说着指了指正在后甲板上一字不漏听他们谈话的帕滕森先生和他的小旅伴们。 两名军官随即去找他们,哈里·马克尔也跟了过去。那个上船后先讲话的军官是英国海军中尉,他向他们还了军礼后,用英国军人特有冷淡口吻说了这么一番话: “帕克森船长,埃塞克斯号舰长很高兴遇上机灵号。我舰官兵看到你们身体很好,我们为此感到很高兴。” 哈里·马克尔鞠了一躬,等中尉陈述他来访的理由。 “你们横渡很顺利。”中尉问,“那么……一路天气还好吧?……” “特别好,”哈里·马克尔说,“只是在百慕大群岛附近遇上了一次大风。” “大风耽误了你们的航程?……” “我们不得不顶风低速航行了四十八小时……” 中尉旋即转身对着乘客们,问领队: “帕滕森先生……安的列斯中学的,没有错吧?……” “是鄙人,长官先生。”帕滕森总务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回答了中尉的问话。 接着又说: “我很荣幸向您介绍我年轻的旅伴,并请您接受我个人的崇高敬意……” “署名:霍雷肖·帕滕森。”托尼·雷诺小声说。 接着,双方相互握了手,握手动作具有盎格鲁撒克逊人握手时特有的机械性准确特点。 中尉身子转向哈里·马克尔,要求见哈里·马克尔的手下们。中尉的这一要求不能不引起约翰·卡彭特的极大怀疑和高度不安。这个军官为什么想见他们?…… 尽管如此,哈里·马克尔还是把他们叫到甲板上来。他们上来以后按照哈里·马克尔的命令,列队站在主桅杆脚下。虽然这伙强盗竭力装得像正人君子,两位军官恐怕仍认为他们的表情令人不太放心。 “您只有九名水手?……”中尉问道。 “九名。”哈里·马克尔答道。 “据我们所知,机灵号的船员有十名……没有算您,帕克森船长……” 对这个很尴尬的问题,哈里·马克尔一开始就采取了避而不答的态度,反问中尉: “长官先生……能告诉我您登鄙船是何动机吗?……” 中尉被问及他上船的目的是很自然的。 “很简单,”中尉说,“机灵号没有按时到达巴巴多斯,大家不放心……在安的列斯群岛像在欧洲一样,家长们对轮船晚到很关心。凯伦·西摩夫人找了总督,总督阁下就派埃塞克斯号来接应机灵号。这就是我们出现在这一海域的唯一理由。我再说一遍,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感到很高兴!” 面对这关切的表示,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以年轻学生的名义和他个人的名义郑重地感谢埃塞克斯号舰长及其部下,感谢杰出的凯伦·西摩夫人和英属安的列斯群岛总督阁下。 哈里·马克尔认为应该向中尉挑明,轮船晚到四十八小时不可能引起如此恐慌,这不可能成为派遣护卫舰的理由。 “根据我马上告诉您的一个情况看,这些担心是有理由的。”中尉回答说。 约翰·卡彭特和科蒂面面相觑,十分惊讶。他们可能不满意哈里·马克尔把问题扯得太远。 “机灵号是六月三十日傍晚起航的吗?……” “是的。”哈里·马克尔显得十分沉着。“我们是傍晚七点半左右起的锚。一出锚地,风就逆着吹开了,没有风,机灵号第二天在罗伯科夫角沿岸停留了整整一天。” “帕克森船长,”中尉又问,“第二天,发现有一具尸体被海浪冲到这一带沿岸……但是,根据尸体衣服上的扣子辨认出死者是机灵号上的船员。” 约翰·卡彭特和其他同伙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跳肉颤。这具尸体只能是前一天不幸被害的那名船员的尸体。 埃塞克斯号舰长宣布说,巴巴多斯当局已经收到了关于这一事件的快信。没有看见机灵号到来,有些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他接着又说: “船长,您损失了一位手下……” “是的,先生,是水手鲍勃……这个水手坠入海中,我们当时停泊在法尔马小海湾,我们立即进行了打捞,结果没能救了他,也没能找到他。” 这个解释被接受了,又没有引起怀疑,同时还说明了机灵号船组缺一名水手的原因。 乘客们对此事一无所知,理所当然应该感到惊讶。怪了!他们上船之前有个水手溺水了,他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对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就此事提出的质疑,哈里·马克尔复说,他之所以向旅行基金生们隐瞒了这个噩耗,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他们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乘船。 这个答复比较合情合理,因而没能引发任何别的意见。在大家仅仅感到既惊讶又激动时,中尉又说: “由昆斯敦寄往巴巴多斯的快信上说,在海岸找到的尸体可能是水手鲍勃的尸体,还说尸体当胸有道伤痕。” “一道伤痕!……”路易·克罗迪荣大喊大叫,而帕滕森先生却摆出一副似乎一无所知者的态度。 哈里·马克尔一直很有自控力,现在无法保持沉默了,他说: “鲍勃从首桅桅楼掉到起锚绞盘上,又在起锚绞盘上弹了一下,坠入大海,有可能在绞盘上撞伤了,所以他才没有能浮出水面。这就是我们打捞无果的原因。” 这个解释和前一个解释似乎都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中尉又对自己的消息做了这样的补充: “经测定,尸体上的伤痕绝对不是碰撞所致……是砍刀砍的,心脏都被砍伤了!” 中尉的这番话必将在约翰·卡彭特及其同伴身上自然再次引起恐慌。事情将如何了解,他们心里根本没有底。 埃塞克斯号舰长会下令扣押机灵号,下令将其带回巴巴多斯,进行很可能对他们不利的调查?……调查会导致对他们身份的争议……他们会被遣返回英国……这一次,他们逃脱不了对他们所犯罪行的惩罚……特别是机灵号驶离西印度群岛海域后,他们想干的坏事干不成了!…… 机会继续对他们有利。哈里·马克尔甚至不必对刀痕一事作出解释。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双手冲着苍天,大声质问: “什么!这个不幸的人是凶手用凶器捅死的?……” 中尉这样回答说: “快信上说,水手到昆斯敦越狱歹徒藏匿的海岸时大概还活着……他在那儿落入歹徒之手,然后被捅了一刀。” “看来,”罗杰·欣斯达尔说,“这是赫利发号上的犯罪团伙所为。我们到昆斯敦时,他们刚刚越狱逃跑……” “混蛋!……”托尼·雷诺放声大骂。“中尉先生,他们没有被捉拿归案?……” “据最新消息称,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中尉说,“不过,他们不可能离开爱尔兰,他们迟早要被抓获……” “但愿如此,先生。”哈里·马克尔说,他时刻不改那副沉着的口吻。 约翰和科蒂又来到前甲板,哈里·马克尔低声对他们说: “是条汉子,咱信的船长……” “不假。”科蒂说,“他率领我们去哪儿,我们就跟他到哪儿!” 两位军官受托向帕滕森先生和九名考试优胜生转达了凯伦·西摩夫人的问候。西摩夫人很乐意接待他们,如果他们愿意不在安的列斯其他期盼他们到来的岛上久耽,西摩夫人热切希望尽可能留他们在巴巴多斯多呆些时日。 罗杰·欣斯达尔代表他的同学做了回答,并请两位军官转告凯伦·西摩夫人,他们对她为安的列斯中学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接着,谙熟演讲技巧的霍雷肖·帕滕森先生,以他既滔滔不绝又言辞激昂的讲话结束了谈话。他在讲话结尾把贺拉斯的一首诗和维吉尔的一首诗弄混了,出这种粗疏错误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是十分罕见的。两位军官辞别船长和乘客之后,被领到船梯口,乘上他们的小艇,临返回军舰前,中尉说: “帕克森船长,就剩下五十几海里路了,我想机灵号明天就到圣托马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哈里·马克尔回答说。 “我们一到巴巴多斯就给你们回电……” “谢谢您,先生,并请您代我问候埃塞克斯号舰长。” 小艇转舵离开机灵号,眨眼功夫就到护卫舰旁了。 哈里·马克尔和乘客们向站在舰楼上的船长招手致意,舰长立即也向他们招手回敬。 小艇一吊上甲板,军舰就拉响了汽笛,尖锐的笛声响彻海面。埃塞克斯号开足马力,朝西南方向驶去。一小时后,不见舰影,只见一缕青烟在海平线上漂移。 至于机灵号,它的桅桁已转了方向,风帆在后侧风行驶位置,右舷受风,朝圣马托马斯方向驶去。 哈里·马克尔及其同伙明白了埃塞克斯号来访的前后经过后,心里才蹋实了。英国和安的列斯群岛都没有人对他们驾船逃匿一事有怀疑,也没有人怀疑这艘船就是机灵号……似乎机运会把他们跟到底!……他们要明目张胆地航游安的列斯群岛。他们会受到体面地招待。他们要逐岛旅游,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识破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将在巴巴多斯岛结束此次探险旅游的最后一站,然后他们将不驶向返回欧洲的航道!……起航的第二天,机灵号就将不再是原来的机灵号了……哈里·马克尔将不再是帕克森船长,他统帅的船上不再有帕滕森先生,不再有他任何一名小旅伴!……冒险已经获得了成功,而警察还在爱尔兰徒劳无益地搜捕赫利发号上的海盗!…… 横渡大西洋的最后这段航行很顺利。天气晴好,贸易风稳定吹拂,轮船上的全部风帆,甚至辅助帆都统统挂了起来。 霍雷肖·帕滕森先生的确锻炼出来了,轮船有时颠簸得很厉害,他稍微感到有点不舒服。他甚至可以重新坐到餐桌上去吃饭,能够自己吐出他一直含在口里的樱桃核。 “您是对的……先生。”科蒂反复对霍雷肖·帕滕森说,“治疗晕船的药物还只有这些……” “我觉得也是,我的朋友。”霍雷肖·帕滕森说,“幸运的是,我预备了很多这样的晕船丸,当然,这都是托了帕滕森夫人先见之明的福。” 白天就这样结束了。年轻学生没有出发时,急着要走,上路了,到达的心情又很迫切,巴不得现在就踏上安的列斯群岛第一座岛屿的热土。 快到安的列斯群岛时,往来船只多了,汽船帆船争流,使海面上热闹了起来。过了佛罗里达海峡的船正设法进入墨西哥湾,驶出墨西哥湾的船踏上返回欧洲各个港口的漫漫征途。在这些年轻学生看来,给这些船只发信号,与之交错而过,手持这一海域常见的英国、美国、法国、西班牙旗帜相互致意,真是其乐无穷! 夕阳西下前,机灵号正疾驶在圣托马斯地区第十七度纬线上,距离圣托马斯只有二十几海里路程。想赶到,只是数小时的问题。 群岛附近布满了暗礁和小岛,哈里·马克尔不想冒险夜里进入这一带水域,不是没有道理的。根据哈里·马克尔的命令,约翰·卡彭特不得不减少了风帆的数量。水手长让放下了顶帆、顶桅帆、顶桅斜横帆、船尾斜桁帆,机灵号上就剩下两个中帆、前桅下帆和所有的三角帆了。 夜里风平浪静。海风早已停吹了。第二天,太阳升起在洁净的海平线上。 接近九点钟时,他们听到主桅操纵杆上有人喊叫了一声。 喊叫者原来是托尼·雷诺,他接二连三嗓音洪亮而欢快地喊着: “右舷前方是陆地……陆地!是陆地!”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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