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可怜慈母心


  阿里埃尔在自己房门口附近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年青妇人。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是一副激动不安的表情。
  “比诺伊先生!”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已经等了您好几个钟头了……白天马戏演出时我就想找您,但您后来和一位小姐走了……我在马戏团打听到您的地址后就找这儿来了。我决心在这儿死等您回来……我的天!但愿您能理解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此刻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急如星火,可又得一小时一小时地熬过去……”
  “这几个钟头您就一直站在我房门口?”阿里埃尔同情地问道。
  平时常有人——他的男男女女崇拜者——经常在这里守候他。但这个女人看来跟他们不一样。她无疑是因为遭到某种巨大不幸才到这儿来的。可他能帮上什么忙呢?
  阿里埃尔赶紧打开房门请她进了屋。妇人甚至连身上华贵的大衣和帽子也没顾上脱,就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现在只有您一个人才能帮助我这个跪在您面前求助的不幸母亲了……”
  “请您快起来,太太……看在上帝份上别这样!……您先坐下,别激动……说说是怎么回事?”
  “您要是不答应帮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我太痛苦了……”
  她又哀哀地哭了起来。
  “当然,只要我力所能及……尽管我还有急事,我的时间不多……”
  “我占用不了您很多时间……”
  最后,阿里埃尔总算把妇人扶了起来,让她坐到一把安乐椅里。她掏出一方洒过香水绣着花边的手帕,蒙到眼睛上,抽抽噎噎地娓娓诉说起来。
  比诺伊先生是外国人,也许还不了解美国和纽约这个奇怪城市的可怕风气……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富人会有安全感。
  比诺伊先生听说过强盗的事吗?美国的大盗同法国巴黎的小贼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比诺伊先生听说过阿尔—卡彭这个名字吗?没有听说过?像阿尔—卡彭那样的大盗此地多得是。
  美国那些最大的强盗都是些大财主。他们有住宅、汽车、游艇,跟银行有巨额款项往来。他们向警察行贿,被他们收买的警察当局就包庇他们,任他们逍遥法外。强盗可以肆无忌惮地犯罪,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抢银行,绑架百万富翁,最可怕的是绑架他们的孩子。借此勒索赎金,可是,即使他们拿到了赎金,孩子也难免一死。
  说来也奇怪,只要案子涉及到这些大盗,越是有钱人越是不能指望得到警察的什么帮助……
  找上门来的妇人重重叹了口气。
  “请原谅我把一切讲得这么详细,”她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可是,为了让您理解我和我走投无路的绝境,这十分必要……”她又把手帕拿到眼前,“我姓沃伦德。我们夫妻是合众国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我们最贵重的宝贝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萨姆。他才三岁……可他……他已经被绑架了……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沃伦德太太号啕大哭。这位贵妇母亲的不幸遭遇深深打动了阿里埃尔。
  “您放心好了,太太。请先喝口水吧!……不过,您要我怎样帮助您呢?”
  她喝了几口水,牙齿碰得玻璃杯口咯咯响。
  “谢谢……我这就跟您说。绑匪已经给我们寄来几封信,索要五百万赎金。我丈夫本想立时付钱,但我的兄弟说服了他再等一等。因为绑匪一收到钱很可能马上就杀掉萨姆……杀掉我的小宝贝……”她一哆嗦,“我的兄弟马克想争取点儿时间,想个能把孩子救出来的办法。警察局当然早被绑匪买通了。他们局长说道:‘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是非常遗憾,还没有查到绑架你们儿子的罪犯的踪迹……’于是我们——其实就是马克一个人,我和丈夫已经伤心得全然没了主见——用高价雇了几名私人侦探,总算查出点儿眉目来。甚至可以说,查出了不少情况。例如,我们已经打听到我儿子被藏在哪儿。警察局原先不知是真找还是在装模作样,他们在贫民区、城郊,甚至还到山里折腾了一阵子,而实际上我可怜的孩子就在市中心,绑匪们把他藏到了一栋大厦的93层楼上。谁能料到呢?……我这就该说最主要的了……”
  沃伦德太太停顿了一下,望着阿里埃尔,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比诺伊先生,您会不会飞?”
  “我?会不会飞?这念头可真怪!为什么您向我提这样的问题?”
  “因为一切就取决于这一点了。当然,这问题问得非常奇怪,令人不可思议。也许,您会以为我得了失心疯呢。其实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刚才我不是提到了私人侦探吗,其中有一个观察敏锐,足智多谋。他对我说,据他判断,您一定会飞,您在体育方面大获全胜的秘密就在于此。”
  阿里埃尔顿时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来访者并没有注意他的窘相,自顾说下去:
  “他,图茨先生,就是这个侦探,对您的表演进行过长期的观察,并做了一些统计,还搜集了报上关于印度‘飞人’的全部材料……难道您不是来自印度?……于是他对我们说:‘唯一能救你们儿子的人,就是这位比诺伊先生,只要他答应就能办到。你们去求求他吧!’所以我就下了决心,亲自来向您恳求……”
  她又做势又要跪下,阿里埃尔慌不迭地拦住了她。
  “请您安静地坐着,”他几乎是下命令似的说道。“让我来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帮您。”
  原来美国已经有人猜到了他是飞人!也就是说,他的秘密很快就会人尽皆知。那时可就要出大乱子啦。那些把赌注押在他输而结果自己输了的家伙们一定会剥了他的皮!这个秘密一揭露,紧跟着他的身世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琼也会因为这是大出其丑而大闹一番。这些欧洲人的偏见又能比亚洲人好到哪儿……?琼跟他原来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可她毕竟是他姐姐呀。得离开这儿,走得越快越好,阿里埃尔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过,如何满足沃伦德太太的请求呢?
  这位母亲当然会指望有一个飞人从天而降,飞进摩天大厦93层的窗口,把她的儿子从绑匪手中夺回来。可是,他在城市上空飞,就会被许多人发现。琼要是知道他飞,肯定会火冒三丈。但这是为了搭救孩子,必须这么做。琼没能亲眼看看这位痛不欲生的母亲的脸!小萨姆母亲的脸!难道看着一个作母亲的悲痛欲绝,能忍心无动于衷吗?
  未必真会有人认出他来,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暗。他还可以在高空飞行,说到底,他不是今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吗?……问题就看时间来得及来不及?
  “我倒是非常愿意帮您,太太,只可惜我能支配的时间很少,只有两三个小时。有人有急事找我……”
  “用不了两个钟头就足够了,”沃伦德太大连忙快活地回答道。“我们住的楼几乎紧挨着关我儿子的那幢大厦。汽车就在外面。您同意啦?您不会拒绝吧?”她恳切地望着阿里埃尔问道。
  沃伦德太太紧紧地握了握阿里埃尔的手,于是,他俩一起走出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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