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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回


            聊以送终 罗列率残余北走
            四山枪响 蒋军终被歼彝区
  李的怀疑也并没有怀疑错,当他后来和罗列一道化了装向四川逃跑的时候,曾经问罗:“胡宗南突然飞走,你事前究竟知不知道?”
  罗说:“这是赵龙文搞的鬼。他说他要飞台湾了,要我同他一起去请示胡宗南。当时情况是万分紧急的,一失时机,胡宗南马上就会变成俘虏,我把情况向胡汇报后,赵龙文即力劝胡宗南同贺国光一起飞海口,我也帮腔、胡说他就是死也再不能违背总裁的命令,让党纪国法来制裁他。最后赵龙文向胡说,不要蹈项羽垓下被困的覆辙。胡就说这一摊子怎么办?我是他的参谋长,在这紧急关头,只好咬住牙关说交给我好了。胡宗南和赵龙文均立刻与我紧紧握手,并要我同你想尽各种办法,从西藏或滇西逃到印度或缅甸,他再想办法来接我们。当时,赵龙文立即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电报稿交给胡,胡看了后批了交给我,这是用胡宗南的名义报告总裁的电稿,内容是先报告情况紧急,次即说明固守西昌三个月的任务己完成,于三月二十七日晨二时飞离西昌,到海口转台湾面呈一切。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及所属部队交我率领,向滇西转进,与李弥会合后,再定行动方向。后面填的发电时刻是三月二十七日晨一时。胡还叫我到了最后再发出,不要发得过早了。从这些情况看,可见是赵龙文摘的鬼,可能是胡、赵二人事前串谋好的鬼把戏。”
  胡宗南飞逃后三十分钟,即三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时四十分,罗列即下令各单位从西昌向沪沽镇出发。
  这个溃逃的队伍,由胡宗南卫士营的一个排在前头作尖兵,其余则负责护卫“长官公署”的电台、文卷、金银和行李驮子,第一师的一个营则担任后卫。凡跟着逃走的人员,不管属于任何单位的,都走在队伍中间。包括卫士连、第一师作后卫的一营。守飞机场的一个营在内,估计有人枪八百多。跟着逃的人,包括“长官公署”人员五十多人,西南干训团员二百多人,由四川逃往西昌准备坐飞机去台湾而去不成的各方面的人,大概有三百多人,所以文武男女人等,共有一千二百人左右。
  队伍开动后,李犹龙通知跟随他的几个“国民革命同志会”骨干分子邓承修,张序彝、李雪松、徐昭杰(女,河南人,“军统”西昌站译电员),张光钰(女,西昌人,中学生)等牵着一匹马,驮着行李,在队伍中间行动。他自己则和周士冕、王炳炎、沈策和沈策在西昌找到的一个女人,共坐一辆小而破的敞蓬车,夹在队伍中部,老爷们坐老爷车,也走得十分“老爷”。那些步行的人都争先恐后,想早些走过飞机场怕落到后面会被解放军截住,秩序极乱。
  罗列与裴世予、戴涛等又另坐一车,就这样逃了。
  他们的汽车驶过了飞机场之后,再走十多里,已经没有公路,都只好狼狈而下,舍车续行。这已是深夜一点以后,在机场附近已听到枪声,据报解放军已由德昌攻到机场,守机场的胡军,己与解放军接火。其余后边的人还未过完,乃以急行军步伐争跑。在差不多大亮时,逃到沪沾镇。
  泸沾是越西县的一个较大的乡镇,距冕宁县很近,距西昌城说是六十华里,实在有七八十里。这是邓德亮的父亲邓秀廷开始镇压彝人的地方,因此邓家在这里建有一个类似土司的衙门,当时,邓字凯的彝兵团的团部就驻在这里。
  罗列等人一到沪沽镇,邓德亮和他的母亲所谓“邓老太太”,就请他们在邓家住下。由于沈策和戴涛与邓家槁得很熟,就由他们二人与邓家交涉,主要是解决粮秣问题。邓家开了粮仓,解决了这一千多人的一大给养,并设宴招待罗列等几个惊弓之鸟。罗列等为了买取对方的好感,决定送给邓家迫击炮两门,重机枪四挺。
  二十六日上午,罗等再与邓母子商量,要他们派一部分队伍送他们走,或者索性一同逃向木里三大寺,再转逃西藏,然后从印度再逃台湾。罗列并向邓家母于保证说他们逃台后,一切由他负责。邓家母于表示同意,并说邓秀廷在世时,与木里三大寺的喇嘛和李门公关系很密切,一同过三大寺,不成问题。但是邓字凯不愿同逃,只答应派一部分彝兵送他们同往木里。
  由于邓德亮母子两人答应一同走,罗列等人已比较放心,认为就算在公路下遭到解放军的截击,也可以走彝区再窜木里。邓家母于为了安置家庭,要求罗列他们在沪沾镇停留一天再走,罗等决定同意,并趁这一天了解一下各方面的情况。于是,就停了下来。当天下午,收到了朱光祖的电报,报告军情。
  朱光祖的电报说,解放军已进入德昌县城,由德昌到泸沽的交通己被截断,他自己已率领部属向昭觉转进。同时,由机场撤退的一营人也来了报告,说解放军攻下机场后,并未向他们穷追,而于二十七日早晨五时左右进入了西昌城。
  二十八日凌晨二时,他们又接到胡长青的电报说:解放军攻进越西城后,即分兵沿公路进攻冕宁县,他自己率领一千多人正退往小山,因小山无险可守,决守登相营。
  既有了上述情况,罗列等人认为如果不立刻离开沪洁镇,即有被包围活捉的可能,乃决定立即向木里奔逃,赶在解放军攻入冕宁之前冲过冕宁。
  当他们正在集合的时候,邓字凯来报告:解放军已攻人冕宁县城,把通木里的路截断。两旁山路亦被解放军封锁,不能行走,他亦不能派兵相送了。
  这样一来,罗列即下令停止前进,而与邓氏母子重商逃窜办法。李犹龙主张仍走冕宁南面的一条彝区小山路,逃往木里。但邓氏母子说:这条路危险性太大,很有可能被彝人消灭,不如逃到甘相营,再想办法。罗列同意这主张,还说:“我们到甘相营后,可以通过大小凉山彝区,再到川南雷马屏峨地区,作游击活动,在该区建立飞机场,与台湾联系,必要时可以乘飞机去台湾。”于是,就决定了逃往甘相营。
  由沪沽镇去甘相营,要经过冕山,说是八十华里,实有九十华里的山路,他们整整走了一天,于三月二十八日下午六时左右,才到了甘相营。
  邓家在这里修建了一个最大的、用来镇压彝民的山寨,地位在一个石山的山腰,坐北向南,作长方形,周围有十多里,都有用石条砌成的三丈多高的围墙,四面都有碉堡,是一座可容万人的营寨。邓氏母子还夸口说,即使住上两三千人,寨上所存的粮食,也足供半年以上之用。可见邓家平日剥削之严重!他们还说:以前邓秀廷和彝人打仗时,经常被彝兵围困,才修了这座大寨。邓秀廷当年也在这里审讯和拷打反抗邓家的彝胞,杀过不少人,所以这个大寨,也是一座活地狱。罗列等人到达后,邓家只允许他们少数人住在寨内,别的人只可在寨外驻足。
  二十八日下午八时左右,胡长青带了残部一千人不到,从登相营经冕山镇逃到甘相营,据他说,解放军紧追在他的部队后,由冕山向沪沽镇去了,没有追到甘相营来。
  罗列为怕解放军从冕宁、冕山两路进攻甘相营,即派第一师的一个营前往距甘相营十华里的一个山口下布置防御。这时候,由邓家传来消息说,邓字凯已在沪沽镇宣布起义,解放军已在沪沽镇会师,续向西昌县城前进。
  唐式遵和羊仁安等人,其时也在甘相营,他们与罗列等人相见后,说他们决定在二十九日早上,离甘相营,走彝区小路朝汉源县方向前进,到了汉源再看情况,或者再去邛崃地区,或去雷马屏峨地区。根据这些情况,罗列即在寨外胡长青处住,并召开紧急会议。
  参加紧急会议的,有沈策、周士冕、戴涛、胡长青、裴世予、王炳炎和李犹龙;会上决定:(一)托邓家找几个彝区头人带路,通过大小凉山,逃往雷马屏峨地区后,再看情况活动。(二)部队及随逃人员全部轻装,所带的三驮黄金、五驮银元,由各人分散背带。(三)临时所需的给养粮食,请邓家代购,并托邓家购买大米、黄豆炒成干粮,分给各人,要足够两周之用。(四)为了迷惑解放军并便于活动,用“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名义,派羊仁安为“反共救国军”第一路总指挥,王炳炎为副总指挥;派胡长青为“反共救国军”第二路总指挥,李玉光兼副总指挥;派刘孟濂为“反共救国军”第三路总指挥,岭光电兼副总指挥。羊、王、胡、李的派令均当面交与,但刘、岭均在昭觉,电台亦未联络上,派令待送。(五)为了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以便相机行动,除托邓家派人进行情报活动外,要驻在甘相营的部队亦加紧情报活动。
  紧急会议开罢,罗列即带沈、周、戴等人到山寨内找邓家母子,提出上述有关要求,他们不但满口答应,且表示愿意随军同逃,同时也开仓搬粮,并指定“反共救国军”第一纵队政工室主任胡某(重庆市北碚镇人,“中统”分子)负责搜集情报,由李犹龙与其联络。
  二十九日早上,胡长青、王炳炎、羊仁安等人,即随唐式遵离开甘相营,向小山方面出发。
  事前,羊仁安吹牛说,越西县甘相营以北和汉源地区的彝人都怕他,都听他指挥,走这条路绝对安全。岂料走到小山地区,即被彝民配合解放军把他们围住。羊仁安曾几次写信、拿片子派人与平时听他指挥的彝兵头脑交涉放行,但得到的回答都是“要活捉羊仁安”羊仁安气得猛叫“反了!反了!”最后只得坐在山头上,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其余的人,在被包围的情况下,打了半个晚上,唐式遵和罗八千岁均被打死,胡长青自杀,羊仁安及他的副军长王炳炎均被俘,周瑞磷带了几十个人,从大小凉山的一条小路往川南逃去,伍道垣和李玉光化了装,躲藏在放羊的棚子里,三天之后逃了出来。
  在唐式遵等人离开甘相营那天,早上五点钟左右,在甘相营后山上,即发现有劝蒋军官兵放下武器的叫喊声,罗列即派了一班人到山上去搜索,但毫无所获。同时,邓德亮的一个侄于,也率了他的一个连上了山。据邓德亮母亲说:“这是哗变的队伍,正派人去追赶”。这时山上已有枪声。
  在这种情况下,罗列等人认为情势已极紧急,即加紧准备干粮,忙到下午五时左右,才弄到够一周之用的炒米。
  下午七时,罗列即接到解放军从冕山镇向甘相营进攻的情报,且说前哨已经接火,距甘相营只有十多里,即找邓家母于商量逃窜办法。
  邓德亮的母亲说:对面山上距甘相营四十多华里处,他们还有两个寨于,一是石寨子,一是土寨子,都很坚固,而且储有够千多人吃用三个月的粮食。其中的石寨于在山顶上,邓秀廷曾留守在那里,受彝人围攻了三个月,都没有攻破。她劝罗列等人先退到那里去,再想办法。
  邓德亮母亲提出意见后罗列等人觉得除此也无别计,只好依她的办法。李犹龙和罗列商量,让其他的人和第一师的两个营分驻在两个寨子——即石寨子和土寨子,他们则带着卫士连住在寨子外边,以便必要时率队轻装逃走。罗列很同意,立刻下命令叫西南干训团官兵员生及随逃人员,跟周士冕带第一师一个营向石寨子出发;叫“西南长官公署”人员及牲口驮子,跟戴涛、裴世予,带第一师的另一个营向土寨子出发。罗列、沈策、李犹龙则带着卫士连和邓氏母子出发。
  他们在三月二十九日晚上九时,才全部离开了甘相营。刚过了一条小河,到了甘相营对面约十华里的山坡上,解放军正攻到了甘相营。解放军进入邓家的山寨后,并没有继续追赶。因此,当晚罗列等人便在山上露宿了一宵。第二天早上才继续向土寨子出发。大概是上午十时到达目地,住在寨子西南五里的一个村子里。
  这时候,他们知道了邓家没有让周士冕所率领的人住进石寨子,而只让戴涛、裴世予和所带的金银驮子住进土寨子。罗列等人认为邓家对他们采取的只是应付手段,乃急派沈策往土寨子找邓氏母于商量。邓家的人说:正在找“头人”,再住一天一夜就可办到,明天晚上准能。但当晚十时左右,罗列等人的住处即遭遇到彝人的袭击。他们紧张了,又要沈策去找邓德亮出来调解,纠纷才告停息。
  三十一日,罗列等人整天作逃窜的准备。但是在彝区里,没有“头人”带路,是难于走动的,怎么办呢?
  正在无计可施的困境中,忽得报告,三面都被解放军包围了!只有大小凉山这条路还可通。因此罗列、沈策、李犹龙等三人决定:不管有无“头人”带路,于当晚九时左右,都向大小凉山出发。由沈策先到邓家商量,若他们愿意同逃更好,否则只好单独行动。
  沈策去土寨之后,久而未返,一直等到下午六时左右,罗列和李犹龙已不能忍耐,因此也一起到土寨于去。
  邓家那个土寨子,筑在山凹间,坐西向东,后面和两侧都是高山,寨子距山脚约有一里多路。山凹是半坡地,有几百亩宽,半是稻田,邓家的土寨子就占了一百多亩。寨子是用土筑的围墙,有两道宽约两丈;深一丈多的壕沟,上面是吊桥,晚上把吊桥收起来,就很难人寨,寨的周围筑有碉堡,碉堡下有岗,一般老百姓是不容易进寨的。
  当罗列和李犹龙进寨时,天色已晚,邓氏母子和他们二人在外院见面。邓德亮的母亲说:她指挥不动彝人了,找不到“头人”;没有“头人”,走大小凉山这条路,是很危险的,不如往北逃向小山地区,经汉源、邛崃到草地再逃西藏。她并且表示:“我年纪大了,行动有困难,决不走了,让德亮同你们逃吧。”
  这时戴涛和裴世予也都愿住在邓家,不愿再逃了。李犹龙和罗列商量,罗说:“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活捉。”即下令把队伍集合在土寨子当门的小川里,简单他讲了几句话,即向小山地区出发。邓德亮也坐在滑竿上,随他们而去。
  当他们快要走出山口时,对面及小川的两边山上,都开枪了!
  罗列下令边作战边前进,对峙了十多分钟,伤亡了几个人,哪里逃得出去!
  罗列又下令折转来,一起上山,向大小凉山方面逃。可是行不到五里,彝人已从四面截击过来,罗列率领卫士连冲上一个山坡,企图挣扎,但博来的是严重的伤亡,迫得下令停火,自己则乘黑躲到树林里去。第二天早上彝人把他搜出来,用石头打他,他就滚下山沟,伺机逃脱。
  当天晚上躲在山岩里的李犹龙,到第二大早上也逃不过彝人的搜索,也被石头打了,也滚下了山沟,趁机往外逃。
  至于沈策、周士冕等人,在战事发生时即己冲散。总之,或被俘,或逃散,胡宗南那点最后的本钱,在一九五①年三月底,在甘相营附近被完全粉碎于!蒋介石的西昌幻梦,也被完全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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