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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拉子山之战耗弹千发林彪骂娘;大战在即,炮兵
        司令员朱瑞血染黑土地;黄维尝到了解放军炮兵
        的厉害;天津城头的炮声震惊北平

        毛泽东问陈锐霆:“这个山你们能不能爬过去?”

  1948年8月, 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这个并不出名的小村子,现在已经成了中共中央所在地。有一爿靠山坡的房子,便是毛泽东的住处。山坡的下面连着大道,两旁是黄澄澄的谷子和红透了的高粱。

  大道上车来人往,不时还有马队通过。过几天中央工作会议就要召开了,来自各战略区的领导人,三年前离开延安,这还是头一次相聚到党中央来开会。

  8月22日,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来,云的边际薄如轻绡。毛泽东、周恩来站在院子里,一边谈着话,一边望着远处翠绿的群山,微风轻轻地吹拂,带来一阵阵清新的花香。

  “主席,华东的特纵司令员陈锐霆已经来了,我们也都谈过了,今后打攻坚战,炮兵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啊,马上要开中央工作会议了,也没有时间听他们的汇报,我只好看看材料了。不过我今天还是要见一见他们,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他们安排了没有。”看来毛泽东对山东炮兵的情况还是很关心的。

  “已经安排了,他们现在在叶参谋长那里,马上就过来。”周恩来说完朝院子外望了一眼,看到大道上有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主席,他们这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毛泽东说着快步走到了院子门外。

  叶剑英走在前面,他看到毛泽东和周恩来后兴奋地说:“毛主席、周副主席,华东军区的同志来了。”边说着边给毛泽东介绍:“这是华东特纵司令员陈锐霆,这是华北炮兵旅旅长高存信。”

  陈司令员和高旅长快步走过去与毛主席紧紧握手。

  “欢迎你们到我这个地方来,大家快到屋里坐。”毛泽东边说边领着客人朝屋里走去。

  大家坐下来之后,毛泽东指着陈锐霆和高存信说:“你们谈,我们先听,你们是从前方来的,最有发言权。”

  陈司令员说:“还是请主席作指示。”

  “哪能不听情况就作指示,哪不是乱放炮了吗?”

  周副主席说:“主席叫你们说,你们就先说吧,咱们也算是一块讨论问题。”

  陈锐霆先说道: “今年4月,山东兵团打下了潍县,对敌人震动很大。对下一步打济南增强了信心。我们炮兵和特种兵发展很快,在战斗中的作用也是越来越大。这是个不小的进步。”

  “打济南,你们有没有信心?”这是毛泽东最关心的问题,因为济南将是我军进攻的第一座大城市。

  “我们有信心,并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你们炮兵准备得怎么样?”毛泽东问高存信旅长。

  “参战炮兵10个团,500多门炮,还有坦克和工兵配合。”

  叶参谋长在一边说:“攻打济南,我军的炮兵还是很强的,应该是能够打破敌人的防守的。”

  “我看王耀武说了大话,他也很不好办的!是骑虎难下了!”周恩来在一边说。

  “是啊,解放战争的形势是很好的,这就像爬山一样,爬过一个山坳子,又是一个山坳子,我们最吃力的那个山坳子已经爬过去了!”毛泽东话语间充满信心。

  周恩来也深有感触:“主席说得很对,解放战争初期那个艰苦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我们攻敌人守,这就好办了。”

  “打济南,这个山你们能不能爬过去?”毛泽东问。

  陈锐霆回答:“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会解放济南!”

  “我看话也不一定说死,留一点余地也可以,总是第一次打这么大的城市,一次攻不下来,还有第二次,总要打下来的,这个山我们一定是要爬过去的!”

  谈完话之后,毛主席将陈锐霆和高存信一直送到了大门外,看着他们走远了,还在门口连连挥手。

  9月16日, 济南战役打响。我军组成了14万人的攻城集团。并以18万人的兵力打援。陈锐霆司令员亲自指挥炮兵参战,华东野战军不负众望一举攻克了济南。

  毛泽东闻讯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大胜利,是两年解放战争对敌人最严重的打击之一。”

  中央军委迅速向各野战军发出了济南解放的捷报,从此,拉开了人民解放战争“三大战役”的战略序幕。

  9月28日,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看到济南解放的战报。从9月12日开始,东北战场已开始了规模宏大的辽沈战役。此时林彪已是无心旁骛,一心一意指挥作战。我军攻克济南的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可以说使林彪为之一振,这时东北野战军正在攻打锦州,林彪最担心的是关内的敌人空运出关,看来可以放心了。

  林彪把电报递给一边的罗荣桓说:“济南打下来了,抢到前面了。”

  “形势发展很快呀,有时候我们都想不到呀!”罗荣桓面带笑容,他是真心地为解放济南而高兴。“陈毅还是很有办法的,山东老根据地基础也好啊!”

  林彪点了点头:“还是山东的基础好,我们基础打得也不错,就看下一步仗怎么打了。”

  林彪正说着,参谋长刘亚楼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林彪接过来一看是12师关于东拉山作战报告。他飞快地看了几眼,随手把电报摔到了桌子上,站了起来说:“娘的,这仗是怎么打的?”

  罗荣桓接过电报看了看说:“这个问题是该抓一下了!”

  “这叫崽破爷财不心疼,这是败家子作风!”林彪气得脸色发红。

  “我也看了12师的报告, 拉子山一仗,毙伤敌109人,俘敌33人,他们却炮击了好几个小时,耗弹……”刘亚楼说到这里,罗荣桓朝他摆了摆子,意思是不要再说了。

  “说呀!怎么不说了?”林彪还一个劲地追问。

  “耗弹1433发!”

  “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是什么问题?你们说!”

  一时没有人回答林彪的问话。

  林彪思忖片刻:“是不是胆小怕死?”

  “这倒不是,主要是有的干部感到东北富足,炮弹要多少有多少。”刘亚楼这么一说,林彪松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林彪只要一听打仗怕死,就要发火,就要骂娘。再说大战在即,贪生怕死无疑是军中大忌。

  “这是一种大手大脚的大老爷作风,认识不到爱惜一枪一弹的重要。西北野战军保卫延安一连打了三仗才用了1500多发炮弹。 消灭敌人1.4万余人。”罗荣桓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我看还要下一个通知,要求各纵、师认真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这种现象,下一步作战要特别强调节约炮弹。”刘亚楼边说边看着林彪。

  林彪点头同意,又接着说:“大炮小炮都要算。马上起草一个指示,以总部的名义发下去!”

  “是,我马上去办!”刘亚楼拿着电报走了出去。

          东北野战军炮兵司令员朱瑞血染黑土地

  1948年9月20日, 在东北的门户锦州北部义县的大道上,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炮兵纵队正在紧急开进。炮1团、炮2团、炮3团从辽源和四平乘火车赶到了义县。

  这是锦州攻坚战的前奏,炮兵司令部决定,炮火攻击义县将是攻锦作战的一次预演。因此,炮兵司令员朱瑞亲临前线指挥炮兵作战。

  9月27日, 10多架蒋军的美式运输机,从义县上空一掠而过,直向锦州城头飞去,在锦州上空转了一个大圈子,接着落了下去。

  第二天,朱瑞接到了总部的紧急电报:现已查明,敌正从沈阳空运49军至锦州增援,目前已运至两个团,命炮纵迅速封锁锦州机场。

  当时炮纵已作好了进攻义县的准备,接到这个紧急命令之后,朱瑞马上命令炮1团派出一个营, 秘密开进至锦州机场附近。这时敌人的五架飞机正在降落,营长一看机不可失,便一声令下:“开火!”

  全营的10多门火炮同时开了火,敌人的两架飞机已经落到了跑道上,一队士兵刚刚走出机舱,就被迎面飞来的炮弹炸了个晕头转向。另外三架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刚刚滑到跑道的中间,便遭到了一阵炮火袭击,前面的一架飞机中弹起火了,火苗一下子窜起几丈高……后面一架正在滑行的飞机撞到了前面的飞机上,接着也起了大火,机上的敌人,鬼哭狼嚎喊成一片……

  敌人机场的救火车开了出来,一直开到了飞机跟前。

  “瞄准救火车,开炮!”张营长一面下命令,一边说:“想得倒美,还想救火,还想保飞机,我让你啥也保不住!”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又有几十发炮弹,落到了敌机跟前,有一发炮弹击中了敌机的弹药舱,只听“轰”的一声,敌机炸成了几段。

  张营长又下令,瞄准敌人机场的指挥塔,连连开炮,炮弹如长了眼睛一般,在敌人的塔台上炸开了,把指挥塔炸倒了一半。

  锦州城防司令范汉杰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听到炮声之后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打炮?”

  “是共军炮火封锁了机场。”93军军长盛家兴回答。

  “范长官,参谋部刚刚得到消息,共军炸毁了机场,还击毁了五架飞机,49军已经停止了空运。”一名作战军官向范汉杰报J七 口。

  范汉杰不由得“啊”了一声,49军停止空运,城内只有12万人,何以挡得住共军的进攻!

  “共军要攻下锦州,首先依靠的是炮兵,有情报说共军刚刚组成了一个炮兵纵队,可见共军对炮兵也是越来越重视,对此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范汉杰本想给部属打打气,不知为什么即席却改变了话题,谈起了共军炮兵的厉害。

  “共军这次对锦州外围加强了攻击,集中了很强大的炮兵,我们必须特别注意。”盛家兴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范汉杰了。

  “近日内共军定对我义县有攻击之行动,20师要有作战准备,必要时将给予20师以火力支援。”

  20师师长站了起来:“请司令长官放心,我们誓与义县共存亡!”

  “要有这个决心,不过你们还是要想点办法,对付共军的火炮,切不可大意!”

  10月1日, 天还没亮,我东北野战军炮兵司令员朱瑞匆匆赶到前线指挥部,检查炮兵火力的部署。 炮纵副参谋长张志毅向他报告:“攻击义县之敌,将以炮1团支援5师从西南角突破; 以炮3团支援8师从东北角突破;以3纵炮兵团支援9师从城南与5师并肩突破; 以炮2团担任压制敌炮兵火力及重要目标。目前已下达命令,3时炮兵全部进入阵地完成射击准备,9时30分完成以打开突破口为主的炮火准备。”

  “炮火准备要多少时间?”朱瑞问道。

  “一个半小时。”

  朱瑞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从指挥部里望出去,看到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远处的地平线上也显出了一丝亮光。我军大炮已经进入阵地,战士们正在擦拭炮弹。

  早上9点多钟, 太阳光直射过来,义县城头敌人的炮楼看得清清楚楚,许多人头不停地晃动,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敌人正在加固工事,城头上又堆起了一层麻包。

  9点30分,指挥部下达了开炮的命令。担任正面射击任务的200多门大炮同时开火,如同一阵惊雷从义县城头滚过,刹时,除了巨大的爆炸声,好像一切都变得无声无息了,连敌人惊恐的叫声也听不见了。随着我军的炮击越来越猛烈,大地也开始抖动起来,天空中的烟尘遮住了义县的城头。在远处只能看到炮弹爆炸之后刺眼的闪光……

  炮击按计划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朱瑞从望远镜里看到,义县的城头已经倒塌下来,正面的城墙被炮火打开了30多米宽的口子。

  朱瑞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炮纵的副参谋长张志毅说:“如果是打锦州,突破口还应该再大一点,也可以考虑多打开几处。”

  我军的火炮这时候开始向敌后延伸。

  朱瑞命令道:“30分钟之内一定要压制住敌人的火炮,同时也要把突破口前面的敌人压下去!”

  看到延伸的炮火已经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了。朱瑞说:“行了,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了,打锦州的时候,就这么打就行了,给突击部队创造一个好的条件。”

  30分钟之后,步兵发起了冲击,敌人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只一个冲锋突击队就冲上了城头,守城的敌人潮水般退了下去。

  到下午3点20分,敌守军1万多人全部被歼。

  朱瑞从指挥部里走出来说:“走,到城头上再去看一看,最好量一量突破口有多宽,这样心里就更有数了。”

  一名警卫战士说:“还没有打扫战场,首长是不是先不要过去?”

  朱瑞说:“不要紧,我们也可以一同打扫战场嘛。”说着便朝城头的突破口走去。众人跟在后面,战场上到处都是我军战士,正在搜索残敌。

  当朱瑞走过一条小道,跨上一道土坎的时候,脚下突然踏响了地雷,只听轰的一声,眼前火光一闪,一股热浪朝他扑来。朱瑞那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倒下了……

  “司令员,司令员……”周围的干部和战士们惊叫着围了上来。

  朱瑞全身至少中了几十处弹片,双腿被炸断了,全身血肉模糊,在他的身下,汩汩流动的鲜血渗入了那片黑土地。

  “快,快叫卫生兵来,叫军医来!”张副参谋长喊道。

  军医很快赶到了,他认真地摸了一下朱瑞的脉搏说:“很危险啊!”

  朱瑞在众人的呼喊声中醒过来了,他只是微微地睁开眼睛,朝锦州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

  “司令员,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要打下锦州!”众人几乎是哭喊着说。

  朱瑞久久没有闭上眼睛,他一直望着锦州方向,一直望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朱瑞司令员牺牲的消息传到了东北野战军司令部。林彪听到这个消息,怔了一下,好像是自语又像是问别人:“这……这是怎么搞的?”说完站到墙角上板着脸一言不发了。

  罗荣桓连连叹息:“可惜啊!大战在即又失大将!”这时在罗荣桓的脑海里一定想起了过去的朱瑞,从长征中的雪山草地,到敌后根据地,从延安炮校到东北的黑土地,多少艰难,多少困苦都顶过来了……他转过身问刘亚楼:“我记得他还和你是苏联的同学。”

  刘亚楼长吁了一口气:“怎么不是,莫斯科军事学院的高材生,真是壮志未酬,身先……”他说不下去了。

  10月3日,东野将朱瑞牺牲的经过向党中央作了报告。毛泽东闻讯后许久不语,悲憾不已。在党中央向全党发出的唁电中,毛泽东亲自写下:“朱瑞同志的牺牲,实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中之巨大损失。”

  朱瑞同志是人民炮兵的缔造者之一,是我军炮兵的高级指挥员,他创建人民炮兵的伟大功绩将彪炳千古。

             国民党军黄维兵团的覆灭

  1948年11月25日,国民党军黄维12兵团,已被我中原野战军七个纵队团团包围在宿县的双堆集。

  天亮的时候,黄维上了吉普车,对司机说:“开车!”他也不说到哪里去,反正谁都知道双堆集里已经没有多大的地盘了。

  汽车慢慢地走着, 一会儿工夫就穿过了这个只有100多户人家的村子。在村子边上相距二三里远的地方,有两个海拔只有30多米高的土堆,一个叫平古堆,一个叫尖土堆。说是堆也好,丘也好,不过也只有那么高。站在土堆上可以看见淮北平原上的一片村子。

  黄维的12兵团是蒋介石的嫡系精锐,历来都是用于危难解他人之忧,这一次就是为了解救黄伯韬兵团,没想到自己反被共军围住了。

  黄维的副参谋长见他面带愁容,便笑嘻嘻地说:“司令官,双堆集可是大吉大利啊!”

  “这话怎么讲?”

  “我会拆字,从地名上讲对我军十分有利。”

  黄维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堆’者,十一佳也,‘集’者,十八佳也,双堆集则是十一师佳加十八军佳啊!”

  黄维一听连连点头。陈诚派发迹于11师、18军,蒋军中称为“土木系”。黄维是“土木系”的骨干。自然听了这一派胡言,反而感到如沐春风。

  实际上这种文字游戏自有多种玩法,如果反过来说,双堆集乃11师、18军之坟墓也不是不可以,双堆乃丘,丘乃墓也,这倒更符合客观实际。

  12兵团的副司令官胡琏在部队出发之时,以养病为由留在南京。12兵团被围之后,蒋介石紧急召见他。胡琏并不知前方战况,对蒋介石大吹了一通:“蒋主席尽可放心,此徐海之战共军已倾其全力,乃是强弩之末,这是国共最后的大决战,这一仗我们打胜了,就可以以江淮为界固守南京,下一步便可全力反击。”

  蒋介石沉思后连连点头:“你马上坐飞机到前线去,把我的意思转黄司令官,只要你们能再守一段时间,援兵一到即可反攻。”

  12月2日, 胡琏乘坐一架小飞机飞到了双堆集,向黄维传达了蒋介石的旨意,并召见了军、师长们,大大表彰了一番,12兵团又鼓起了士气。

  人民解放军总前委指挥部里,也在分析黄维的动向。

  “我看黄维有点呆,没有灵气。”刘伯承司令员一语中的。

  邓小平风趣地说:“他那个12兵团,也是中看不中用。”他指着陈赓说:“还是你最有发言权,最知道黄维的莫过于你了,你们是老同学嘛。”

  陈赓笑了笑。他与黄维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同窗”,对黄维的打法十分了解。

  “黄维这个人,说起来头头是道,不是打出来的将军,是办教育办出来的,书生气十足,且为人死性。这次他接到蒋叫他东援的命令,正在大洪山扫荡,他看到我们的部队这么多,可以拖着不出来,胡琏就是称病不出嘛!”陈赓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

  刘伯承止住笑:“你陈赓还要教给他如何磨洋工!”

  “他还急匆匆带兵来了,本来他可以往东靠近李延年部,先看看再说,可是他一头扎向北边,直奔浍河而来,哪有这么打的!”

  刘伯承说:“他黄维要像你陈赓那样,他就不是黄维了!”

  “敌人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等仗打完了才可能知道错在哪里!”邓小平的话一针见血。

  刘伯承拿出了一份电报说:“毛泽东主席对全歼黄维兵团十分重视,已给总前委和华东野战军前委拍报:‘华东炮纵应全力开去打黄维,以厚火力。’这个指示很重要,华东的三个炮团已经开上来了。这样,我们要将炮兵集中起来使用。”

  刘伯承走到地图前面说: “以第4、第9、第11纵队及华东特纵炮3团,纵队炮兵14个连组成东集团, 由4纵司令员陈赓同志统一指挥;以第1、第3及华东13纵队炮兵团、华东特纵炮1团两个连组成西集团,由3纵司令员陈锡联同志统一指挥;以第6、 华东第7纵队、陕南军区12旅及纵队炮兵团组成南集团,由第6纵司令员王近山同志统一指挥,我们还留下华东特纵炮1团五个连组成战役机动炮群,前委已经决定12月6日,三个集团同时发起进攻!”

  12月6日下午4时许,胡琏来到国民党军第14军军部,见到了垂头丧气的14军军长熊绶春。十多天之前,他指挥14军撤出浍河时受到很大损失。黄维一气之下,给了他个记大过处分,所以他的情绪一直不高。

  胡琏坐到了他的对面:“熊军长,要不要喝一杯?”

  熊绶春苦笑了一声:“人生苦短啊!”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进。

  “黄长官身负党国之重任,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是啊, 是啊, 当前最要紧的是挡住共军进攻。”熊绶春的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惊雷从天而降,震得草屋内灰尘如雾,连桌子上的酒杯都动了起来……

  “是雷吗?”胡琏抬头看天。

  “轰……轰……轰……”又是几声“震雷”。胡琏用手比划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绶春说:“是共军的新式武器,落下来,一死一大片,几十米之内就见不到活人了。”

  “有这么厉害?”胡琏脸色都变了。

  回到指挥部,胡琏向黄维报告:“黄长官,我在前面的阵地上,领教了共军的新式武器,是一种大炮。”

  “大炮?!”黄维听他一说,吓了一跳,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种新式武器是人民解放军第4纵11旅工兵连副排长高文魁发明的土飞雷。 要说这个新式武器还是叫敌人给逼出来的,刘邓大军转战大别山的时候,敌人在身后紧追不放,重武器全都丢光了。刘邓首长让大家想想办法,能不能造一种威力大,又能就地取材、还便于携带的新式武器。

  高文魁带着他的工兵排,天天用心思琢磨,后来他们用汽油桶立起来,箍上钢圈当发射筒,里面放上炸药包,一点火便飞上了天空,落到地上才爆炸。开始一次只能发射几公斤,后来就到了几十公斤。这次包围黄维兵团,我们的地沟挖到了距敌人阵地几十米远的地方,“土飞雷”正好发挥了作用。

  胡琏向黄维报告:“共军的新武器只要落下来,工事和地堡全都飞上了天,地上都会震开一道道几寸宽的口子,共军攻占杨围子时,一连发射了80多发。14军一下子就死了几百人,不少是死在工事里,身上没有伤,尸体没血,和好人一样!”

  黄维许久无语,他知道在双堆集这个地方,守是守不住的,就看能不能跑出去。好在他还有不少坦克。

  “坦克准备好了吗?”

  胡琏明白了他的用意:“早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我们见机行动。”

  12月15日,黄维给蒋介石发了最后一份电报:决定这夜全线突围。

  蒋介石一看急了,晚上突围飞机无法轰炸支援,能突得出去?于是,蒋马上派王叔铭飞到双堆集传达口谕。

  天近黄昏。突然,解放军的炮兵从三个方向同时开火,炮弹急如雨落。黄维的汽车防线在阵阵轰隆声中,变成了一条条火龙。

  炮弹的爆炸声,一声高过一声,开始黄维还能听出他的炮兵还击的声音,最后几乎是一点也听不到了。他坐在指挥部里一动也不动。

  这时,好像有人下了命令,解放军的大炮同时不响了。

  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这声音中还夹着一个无奈的叫喊:“黄维将军,蒋总统谕示,天亮之前不要突围……”

  这时,天地间响起了巨雷,如同霹雷在地面上滚动……这声音离黄维越来越近……“这就是那个新式武器?”

  胡琏点了点头。

  解放军的炮击又开始了,“土飞雷”也在不停地响着,大地紧接着抖动起来……在惊恐中黄维突然想到14军军长熊绶春就是在他的指挥部里遭到共军炮火的袭击,惊恐之中冲出掩体狂奔乱跑,结果死于乱枪之下。想到这里他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他朝胡琏做了一个走的手势。胡琏一看就明白了:谢天谢地,黄长官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黄维上了坦克,胡琏的坦克跟在他的后面。前面开路的十几辆坦克终于冲开了一条口子,黄维的坦克冲了出去。正当他暗自高兴的时候,坦克熄火了。

  “长官,是……发动机坏了……”驾驶员说。

  黄维一惊,呆坐了片刻,方想到胡琏的坦克在自己的后面,便急忙爬出坦克。只见胡琏的坦克,正加大油门朝外冲去。

  “胡琏将军……等一下!”

  没人能听见他的喊声,四面传来的全是解放军的喊杀声。黄维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过了一会他可能想起了什么,摸起块砖头在头上磕了一下,由于不忍自残,只磕破了一点小口子,流出了一点血。

  黄维就是如此地做着小把戏,进了解放军的俘虏营。

  整个黄维兵团中只有胡琏一人得以逃脱。国民党军中常有人说,胡琏狡如狐,灵如鬼。也许胡琏早就为自己挑了一辆最好的坦克。

             入关第一战,四野以炮扬威

  1949年新年,天津城边的杨柳青特别热闹。在一座四合大院里,林彪穿一件皮大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尽管是从东北入关来到华北,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林彪还是习惯披着一件大衣思考问题。

  “林总,部队已经全上来了,五个纵队都过来了。”说话的是刘亚楼。

  这一次天津之战,林彪决定拿出东总的主力,这是四野入关第一仗,要打出个样子来看看。

  “炮兵准备好了没有?”林彪关心的是炮兵。

  “各纵队火炮全都集中上来,一共是538门,坦克30辆,还有10辆装甲车。”

  林彪点了点头,又问:“弹药怎么样?”

  刘亚楼说:“这一次准备了不少,我的意见,要多用些。”

  “在关外我们说要省一些,就是要在这个时候用,打天津也是给北平看看,傅作义心里也就有数了。”林彪自然要从天津想到北平,这也是党中央的战略决策。

  天津工事非同一般,始修于日军时期,后美军进入天津,又再次加修。美军撤走后,11战区副长官上官云相来天津视察,责令再修,这一修一下子用了250亿元“法币”。天津老百姓的钱,全都堆到天津城墙上去了。

  天津最后修成了环城工事,共长80多华里。沿工事挖了一道宽5米、深3米的护城河。从河底到墙顶高达7米,在内墙之内,每隔30多米有一座碉堡,沿河共是380多个。加上市区内的一共是1000多个。城头上是铁丝电网,下面只留出了八个门供车马行人出入。在护城河和各大碉堡之间,有散兵坑、掩蔽部、交通壕,汽车、人员都可行走。

  天津地势平坦,因此守敌很看重护城河,平时河水不少于3米。

  天津工事建于两年之前,那时解放军尚无攻城之力,只是在野外打游击战。按蒋介石的看法,十年八年也打不到天津。那时解放军也没有大炮,区区几个炸药包,有什么可怕的。这样天津只有一个军的兵力,也是按一个军的防守修的地堡,且多是红砖加水泥沙石。

  陈长捷到天津后,一看不行。马上又动用了几十个亿,修了一大批水泥地堡。又加强了外围的防守。陈长捷还派人到处在天津寻找美军留下的武器,因多有传闻说美军出手大方,撤走时常有武器丢下就不要了。

  终于在郊区的一个弃置不用的仓库里,发现了美军丢下的几千发抛射地雷。陈长捷大喜过望。

  地雷拉到郊区试验,只听轰隆一声飞起1米多高,接着便炸成了碎片。

  “好,可称之为飞雷。要全部布到前沿阵地,再加上一些国内造地雷。”

  陈长捷一声令下, 天津城外布满了地雷,计有1万多枚,城内百姓外出多有被地雷炸伤者。

  在解放军面前最大的困难不是地雷,而是抢渡护城河。天津蒋军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天津外围被困之后,蒋军在三元村的边上将南运河和护城河挖通,使水流入了护城河。

  我军则是在南运河的上游找到了减河的水闸,让南运河的水流入了减河。

  总攻之前,敌人向河里放水,我军就设法排水,两边先打开了“水仗”。

  林彪在观看了天津的城防之后说:“主要还是这条河的问题,炮击之后,部队能不能快速过河,多在河上停一分钟,就要多很大伤亡,这个仗打到最后,就划不来了!”

  部队想了很多办法,有的提出造大板桥,有的说用苇秸,还有的提出用汽油桶搭桥。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林彪总是要新办法。

  “苏联卫国战争的时候,用过坦克架桥。”刘亚楼在苏联留学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办法。

  林彪点头了:“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坦克填到河里倒不心痛,就是坦克兵。”

  “爬出来就是了!”

  刘亚楼看到林彪定下了决心。便马上派人去试验。

  下一个主要问题,便是炮兵了。刘亚楼向林彪报告:“我们已经在天津西南和平门集中了273门大炮,20辆坦克,炮兵六个团,分为四个炮群。这是1纵的主要进攻方向。另一个方向是7纵,由东向西,集中了160门大炮,10辆坦克,另外还有96门大炮担任助攻。”

  林彪对这个打法很满意,很合他“一点两面”的战术。

  “炮兵的任务要明确,总任务:压制敌炮及观察所,打乱敌指挥系统,打开突破口,支援步兵冲击,摧毁与破坏钢筋水泥工事及纵深坚固目标。在敌人反扑的时候,还要有足够的火力拦阻射击。”

  “这些我们全都考虑到了。”

  林彪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点就是炮兵不要打了自己人,步炮协同很重要。信号要弄清楚。”

  刘亚楼在小本子上记完之后,将林彪的指示马上下到了各主攻部队。

  1月14日早上, 大雾弥漫,天津城头白茫茫一片,地面上几米之外看不见人。林彪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后问刘亚楼:“等雾一散就开始总攻怎么样?”

  “这是没有问题的,10点一定会散的。”

  10时许,天空一片清朗,大雾散尽。

  刘亚楼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500多门大炮同时开火,弹雨纷飞,向天津城头泻去。在西南主攻方向上,10分钟之内发射炮弹2万多发,重约300多吨,整个和平门城楼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开始还能听到几声城内打出的炮声,10多分钟之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一阵阵的轰鸣声。

  这时天上出现了两架敌机,地面上炮声震耳欲聋,根本听不到飞机的轰响。这两架敌机低空从我军炮阵地掠过,看来又是从北平飞来探听天津战况的。

  刘亚楼给高炮营打电话:“你们高炮是干什么吃的?没有看到敌人的飞机?”

  “报告首长,我们没有接到开火命令。”高炮营长说。

  刘亚楼也笑了:“地面上都打开了,你们还等什么命令,见敌机就打!别让他给我跑了!”

  我军高炮一阵齐射,两架敌机在火网中,左冲右撞,中弹起火拖着黑烟栽到了地上。

  我军经过1小时57分的轰击, 敌人的天津城防工事已是千疮百孔,城上敌步兵不少被震昏过去。

  步兵接到了冲击的命令, 在前面开道的是5辆准备架桥的坦克,敌人的炮弹对准坦克打来,坦克越来越快,直向护城河冲去,后面的步兵也被拉下了一大截。

  第一辆坦克冲上了护城河,坦克兵加大了油门,坦克“轰”的一声上了冰面。按照敌我双方想象中的,坦克马上就要掉到河里去了,连敌人的大炮也不开火了。

  可是大出人们意料,坦克轰响着冲过河去了!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一看坦克过去了,把手里拿的渡河的木板,全都扔了,从冰面上直接冲过河去。

  事后才弄清楚,尽管当时天津的气候不算冷,由于敌我双方,一边加水,一边放水,结果冰一层一层地越冻越厚,最后连坦克也掉不下去了。

  陈长捷在他的指挥部里,听到解放军的坦克直接从冰面上冲上了城头,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隐隐地感到,上帝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连天气也和他作对。

  “天不助我!命令各部队反击!反击!”陈长捷一下子坐到长条桌前,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能够预见到20多个小时之后,他会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俘虏,这时,他会做些什么呢?

  站在地堡的门口,听着解放军攻城的炮声,他的心中难免要生出几分凄楚,一个多月之前,如果他听从了他的手下几位军长的话,率部从塘沽坐船出走,又会怎么样呢?

  他不敢决断,没有傅作义长官的指令,蒋介石也不会同意。

  如果他守不住天津,北平傅长官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不过此时陈长捷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攻克天津的第二天, 也就是1月16日,一封由林彪和罗荣桓具名的急函来到傅作义将军的手上。

  除了北平守军放下武器的条件外, 明确提到至21日下午2时为止,如拒绝起义解放军将全面实行攻城。

  此时,傅作义将军已经无心再打了,他知道从解放军攻打天津的炮火来看,解放军的大炮一开火,古城北平将毁于战火之中,我傅作义将是千古罪人。

  1月21日, 解放军前线代表苏静与傅作义的代表王克俊共同在18条协议上签了字。

  国之大幸,北平不染炮火,便和平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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