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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盛誉之下



  在胡宗南的办公室里,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争执。
  争执的对象是胡宗南和蒋经国。
  蒋经国争执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副竭力控制自己的模样;胡宗南则始终板着面孔,是一副毫无商榷余地的样子。
  蒋经国苦劝道:“寿山兄,庆功的事不能再拖了。至于秦进荣的问题,我保证,过一年半载就可以解决……”
  胡宗南坚持:“不行!我宁可不庆功、不受奖,也决不能妥协!”
  蒋经国拍着巴掌:“寿山兄,秦进荣从军校毕业才几天,尽管立了大功,也不可能一下子升成上校的军衔,须知他在军校的同队同学,至今尚在当见习官或少尉排长哩。”
  胡宗南强调:“秦进荣是带中尉军衔进的军校,毕业后晋级上尉,有什么不可以呢?”
  蒋经国附和:“是啊,是啊,晋级上尉可以,立功再晋一级也可以,但要连升三级——不可以。”
  胡宗南嚷道:“连升三级早有先例,拿眼前来说张倩就是例子。戴笠能办到,我为什么就不能委我的有功之臣连升三级!”
  蒋经国捶着手心说:“军统是特殊组织,你们可是正规军……”
  胡宗南赌气地说:“那就视我为杂牌吧!”
  蒋经国捂着脑门仰倒在沙发上,他觉得胡宗南简直不可理喻了。胡宗南也气鼓鼓地扭转身去,不答理蒋经国。
  过了一会,蒋经国有气无力地说:“寿山兄,好吧,好吧,我回去尽力而为,力促军令部破格晋升秦进荣为陆军上校。那你定了日期,我再率慰问团来颁奖……”
  胡宗南猛地转过身来:“还有勋章一节,怎么不提了?”
  蒋经国也猛地坐了起来:“你不要得寸进尺,多少作些让步吧!”
  胡宗南寸步不让:“为我胡宗南,可以让十步,一百步!为抗战英雄,我就是寸步不让!”
  两人面对面虎视眈眈。
  “寿山兄!”
  蒋经国再次退让:“抗战虽到最后关头,仗还要打下去。下一次他再立功,我保证颁给他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胡宗南却不领情:“嘿嘿!没有下一次了——他已经为抗日死过一次,不能再去冒死。何况我已决定调他为侍从参谋,不再去前线。”
  蒋经国终于明白胡宗南坚持己见的原因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回去努力争取吧。”
  胡宗南这才转怒为喜,双手捧住蒋经国的右手,连连表示感激和歉意:“经国兄,谢谢!谢谢!也请恕我无礼吧。进荣不仅仅是我故人之子,实际上他也是很有才干的人,这一点令弟是清楚的。我要重用他,总要使他知恩图报吧?更何况这一次的胜仗,无他坚守阵地,是很难实现围歼计划的。而这一次的大胜仗,对于稳定大后方的民心,挫折日寇凶焰都极为有利,虽不能说功可盖世,于党国立功确实不小,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也是应该的呀。”
  蒋经国指点着胡宗南:“你呀,真是犟起来九匹牛也拽不动!好吧,明天我返回,估计数日内即可率代表团来,你也早做准备。”
  胡宗南抱拳拱手:“辛苦了!辛苦了!只是代表团也不必急于前来,因为进荣还未完全康复,让他多休养两天吧——我可不愿意让他一副病容出现在授勋仪式上。”
  蒋经国点点头:“那就等你的消息吧——但也不能拖得太久了。另有一件事要向你说明,戴雨农直接向家父请求给张倩晋升为少将,家父已经批准了。家父叮嘱我此来要向你说明,并且希望你对张倩不抱成见,支持她在西京地区开展工作。”
  胡宗南一笑:“原先我也以为雨农念在旧情才提拔张倩的,现在看看她倒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对党国的忠诚可嘉。请转陈校长,就说寿山敢不从命!”
  蒋经国松了一口气:“家父一直担心你对军统的成见,会闹得你与雨农失和。既然如此,我回去禀告家父,他也会很高兴的。”
  胡宗南笑道:“我跟雨农是在进黄埔军校以前就拜把的兄弟,怎么会反目呢?我只是讨厌军统的鬼鬼祟祟而已。”
  蒋经国提议:“我们一起去看看秦进荣吧,或者能跟院长商量一下他康复出院的日期,那就省事多了。”
  胡宗南很高兴:“言之有理。”他朝外喊,“尤副官,备车!”
  张倩果然将范秀珍派来,取代了李晚霞,成了秦进荣的“特护”。
  秦进荣对范秀珍确实不免有情。当初在服务团他们很接近,范秀珍只要有一点点空,就会跑去纠缠他。有人开玩笑,她就公然宣称:“我就是爱上了他!”他无法回避,也只能克制自己。一般女方追男方,是比较容易的,更何况秦进荣一直认为范秀珍天真纯洁,模样也十分可爱。如果没有服务团的解散,时间长了,他们的关系发展就很难说了。
  现在范秀珍又突然来到他面前,在一瞬间他不免有些激动了。
  张倩如此安排也是偶然决定的。她受了刺激,怀疑李晚霞成了她的情敌,便派范秀珍来捣乱,并监视秦进荣与李晚霞的接触。尽管范秀珍对医护工作一窍不通,她却强迫院长将范秀珍接受下来。
  “进荣,小范过去对你一往情深,我相信她照顾你,会比李小姐经心、周到得多。我想你会感到很愉快的。”
  秦进荣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是病人,或者说是弱者,只能听别人安排。你认为我会很愉快,那就试试吧。”
  张倩又叮嘱范秀珍:“小范,你可要经心了,尽可能使进荣愉快、舒服。他要是提出换人,我可不答应你啊!”又对秦进荣说,“进荣,小范年轻,有什么不到之处,你多担待一二。你现在是抗日英雄了,不日将为你举行庆功大会,其荣耀将登峰造极。你可不能一朝富贵就忘了旧啊。最重要的一点你要牢牢记住:女人能为爱一个男人牺牲一切,包括生命,但是,你要伤了一个女人的心,那女人的报复,也会是最凶狠,甚至是最残忍的!”
  张倩不等秦进荣回答,便拂袖而去。
  秦进荣知道张倩的一番话已暗示:自己没有处理好第一次见面时的关系,使她“伤心”了,今天打发范秀珍来,也许是“报复”的前奏。他想起李晚霞曾经对他的叮咛,不免懊悔了。是否伤了张倩的心倒在其次,因此而给工作带来困难,那才是最重要的。他意识到也因此使李晚霞突出了,很可能她也会遭到特务的监视。这样,实在是得不偿失!要想挽回这一次的失误,今后恐怕要费十倍的功夫哩。
  张倩一走,范秀珍就抢步至病榻前,坐在床沿上,握住秦进荣的手:“进荣,想死我了!听说你受了伤,我的心碎了!”说着,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秦进荣此时正为张倩的态度烦恼,于是烦躁地说:“好了,好了,还是安安静静地说说话吧!”
  范秀珍便拭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现在你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所以不再需要特护,你也不必留在这儿。”
  范秀珍急切地说:“那怎么可以呢?你虽然好多了,但总还要人照顾的呀。”
  范秀珍接着说起当年他们分手后,她滞留在此,曾经如何不畏艰辛地找过他等等情况。
  秦进荣静静地听着,同时观察着范秀珍。他觉得从形象上来看,她发胖了,虽然并不显得蠢,而且似乎另有一种风韵,然而,她失去了最珍贵的那份天真。再看她那双眼睛,当初是极其明亮的,犹如一汪清水,然而现在却显得混浊,而且眼神恍惚不定。
  他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的影子了。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失望神色。
  “进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加入了军统,你会吃惊吗?”
  秦进荣淡淡一笑:“有什么可吃惊的呢?个人的志愿任何人不能褒贬。”
  “我是受骗被逼的。”她做痛苦状,“当初寻找不着你,正好第一军政治部招收游击训练班学员,说毕业后可留在第一军工作。我想你从军校毕业出来,肯定会被分配到第一军的,所以我就报名了。岂料这是军统借第一军名义招的于训班。”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明白真相后,你不满意,可以别做选择啊!”
  她一愣,脸上掠过一阵痛苦的神色,可惜并没有被他发现。
  他的漠不关心的神情刺激了她:“你也以为军统是很不好的特务组织吗?”
  他看了她一眼,有所警惕:“怎么能这样说呢?军统是属于中央军委会的调查统计局,与军队一样,是政权巩固的支柱。我是听你口气好像不满现状似的。”
  “是的,我感到自己误入了歧途。”她说,“因为我认为这是个很黑暗的组织,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她的神态甚至有些激动了。
  他用严肃的口吻说:“你错了。我们军队是与敌人公开对抗,军统是在隐秘战线上对敌斗争,同样肩负保家卫国之责。你不能以个人的喜恶来评价一个组织。”
  “进荣,对我也这么说教吗?”
  “岂有此理!难道真理是说教?”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总之,我不愿干这种工作。如果你有办法,最好把我安排在别的地方工作。”
  他说:“这是两回事。但是,你已经在军统接受了训练,并已参加了工作,要想退出,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我才求你呀。”
  他没有明确表示什么。
  她接着说:“张倩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被分配到西京站来,她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你身边来监视你的言行——她怀疑你是共产党派来打入第一军,在胡先生身边当坐探的。她还说那位护士李晚霞小姐也很可疑,指示我注意她,尤其是她和你接近时的情况。”
  他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殷切地说:“进荣,不管你怎么样,我不能忘记我们过去的情谊——无论结果会怎样,你毕竟是我初恋的情人!”
  他盯着她:“难道你不怕张倩知道了,会惩罚你吗?”
  她赌气地说:“如果不能解脱,倒不如死了的好!还有什么可伯的。”
  他看不出她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其实我是无所畏惧的,以后你只管向她据实报告好了。”
  她却又哭了起来,并抽抽泣泣地说:“进荣,难道在你心里,一点点旧情都没有了吗?那么,你总该有点同情心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埋葬在这火坑里吧……”
  他看她哭得很伤心。
  眼泪打动了他:“好。如果你真不愿在军统干,我来安排。”
  她破涕为笑,竟跃起来扑过去,搂着秦进荣亲吻了一下。他还很虚弱,无法推开她。
  从这天开始,范秀珍真是寸步不离,李晚霞进来做护理工作,他也无法和她交谈。因此,对如何安排范秀珍,他也无法征求李晚霞的意见。
  医院对秦进荣的手术和治疗都十分精心,尤其是几次手术都做得很成功,所以秦进荣不仅恢复得快,而且最终没有留下半点残疾。难怪尔后张倩常说这是“吉人天相”“不幸中大幸”。
  这天下午,秦进荣在范秀珍的陪伴下,在医院的林阴道上散步,不料胡宗南与蒋经国迎面而来,弄得他俩都局促不安。
  胡宗南很高兴地迎了上来:“进荣!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出病房来了?”
  秦进荣只得立正站好:“报告先生,是医生允许部下出来活动活动的。”
  蒋经国跟了上来:“伤好了,活动活动对健康的恢复也有利的。”他握着秦进荣的手,端详着对方的脸色,“唔,我看恢复得不错,气色很好嘛。”
  秦进荣答道:“这都多亏先生的关怀,每天加强营养,所以恢复得这样快。”
  胡宗南却在注视着范秀珍:“这位小姐是医院的护士?”
  秦进荣答道:“啊不,她曾经在服务团跟部下在一起共事……”
  胡宗南“啊”了一声:“我说哩,怎么有点面熟。”他伸出手与范秀珍握了握手:“贵姓?现在哪里任职?”
  秦进荣代答道:“她叫范秀珍。服务团解散后,她一时无去处,滞留在此,正好有个游击训练班招生,她和一些服务团的同志报名参加了。最近分配到军统西京站……”
  胡宗南皱了皱眉:“怎么搞的——好好一个姑娘竟参加了这个组织!”
  范秀珍忙解释:“当时是不明真相,后来出于无奈。前两天我还对进荣说过,一定要想法脱离这个组织!”
  胡宗南沉吟:“脱离军统……”他看看秦进荣,作了决定,“好吧,等进荣出院后,你到参谋处去报到,我会关照他们给你安排个中尉译电员的工作的。”
  秦进荣一惊,范秀珍却喜出望外地朝胡宗南一鞠躬:“谢谢胡先生的拯救。”
  胡宗南笑了笑:“好好照顾进荣吧。”他又对秦进荣说,“经国先生是来和我商讨开庆功会的,日期要看你的身体恢复而定。前两天来看你还躺在床上,我担心你还要休养些日子。现在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快,就放心了。回头我去跟院长商量一下,能出院就早点出院——在医院里住着也不怎么好。我已经给你买好一处房子,出院后就搬去住吧。”
  秦进荣十分感激地说:“先生的关怀,已使进荣感激不尽了,何当再厚赐?再说进荣孑然一身,哪里不能安身呢?”
  胡宗南示意回病房,于是众人朝病房走着。胡宗南说:“在司令部住,总有些不方便,外面住自由一些。再说你总不能光棍到底吧。”说着一面笑一面去看范秀珍。
  范秀珍被胡宗南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她还是含蓄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进荣,先生的关怀是有道理的……你也却之不恭啊……”
  胡宗南哈哈大笑:“好个‘却之不恭’!范小姐,从今以后,我把进荣交给你照顾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道理’啊!”
  他们回到病房,胡宗南命尤德礼去把院长请来,商量秦进荣出院的事。
  院长说:“秦营长的伤是完全好了。现在住院主要是休养和用些营养药,如果在外面有较好的休养条件,是可以出院休养的。”
  胡宗南听了很高兴:“既然这样。那就过几天出院吧。”他又转身对秦进荣说,“这一次你立了大功,一定要好好庆功。军令部已决定破格提升你为上校,授青天白日勋章,我要邀请西京各界人士来观礼,所以你要好好准备一篇讲稿啊。”
  秦进荣忙说:“这实在不敢当的。如果说这次阻击战有功,那也是全营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个人……”
  蒋经国插话:“作战中指挥官的意志起主导作用,所以你也不必过谦。”
  胡宗南附和:“是啊,如果你谦虚,我们这些远离战场的指挥官,就更没有资格接受奖励了。至于在作战中阵亡的将士,我们作好抚恤也就是了。”
  秦进荣不好再争执了:“据说当时从战场上也抬下几名伤员,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已治疗好了伤。”
  胡宗南叹息道:“一共六名伤员被送到野战医院治疗,由于伤势过重,五名都未抢救过来。惟有你的勤务兵宋洪救活了,但据野战医院报告,他还需要治疗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秦进荣听了黯然泪下。事后他去野战医院看望宋洪,发现那里医疗条件太差,于是将宋洪转到中央医院治疗,并央求张倩设法弄来盘尼西林给宋洪注射,才使宋洪长期溃烂的伤口逐渐愈合。
  蒋经国回重庆后,十来天音讯杳然,倒使胡宗南忐忑不安了。
  庆功颁奖的事,已经拖延了了个多月了,原因就在于胡宗南提出了“无理要求”。
  其实胡宗南比谁都清楚,在国民党军界,是最讲“资历”的。抗战以来,流血牺牲的将士千千万万,为国捐躯的将级军官也已逾百,都不过是牺牲后晋一级抚恤而已。可歌可泣的八百壮士指挥官谢晋元,事后也不过以中校副团长晋升为少将,而且谢晋元在此前是有“资历”的。秦进荣虽说是以中尉军衔进入军校受训,但他在军队中并无根基,直线上升到上校,那不是“连升三级”的事了,几乎就是从学兵一跃为团长!
  国民党军的勋章分四等,即“青天白日”、“银麾”、“宝鼎”、“胜利”,国民党将领大多身经百战,不少人多次在战场上“挂彩”,但获得“青天白日”勋章的,却屈指可数!校、尉级军官荣获“青天白日”勋章的几乎没有!
  然而胡宗南却恃得宠于蒋介石,提出了给秦进荣“晋级上校,颁青天白日勋章”的要求。军令部拒绝,他就直接打报告给蒋介石。蒋经国正是为这件事来劝说胡宗南的。
  对于蒋介石来说,委一名上校、颁一枚勋章,并非大事,但是,此例一开,他的众多“得意门生”纷纷提出要求来,他就不大好摆平了。
  胡宗南不能不考虑万一遭到拒绝,他该持什么态度。是继续恃宠硬顶,抑是“体念领袖苦心”而作些退让?他实在拿不定主意。他很想打电话给蒋经国或者军令部的人询问一下事情进展的情况,但这样一来,就显得他心虚理亏了。他考虑再三,认为如果这一次的要求被驳回,不仅在军委会上层他丢了面子,而且他已向部下们“透露”,也影响他的威信,所以他决定给侍从室主任张治中打个电话,只说要求“晋谒”委员长,对方不会不明白他的“醉翁之意”。
  果然,张治中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寿山兄,你不必劳动了,经国回来上上下下做了不少工作,事情终有转机,大约日内即可率代表团到西京,你早做准备吧。”
  胡宗南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很兴奋地命令参谋长罗泽闿着手准备颁奖仪式。
  总司令部忙碌起来,都在为准备接待代表、布置会场而奔走。
  蒋经国终于率十数人的代表团来到。当天晚上,胡宗南将他请到官邸,不免表示了干恩万谢。
  蒋经国苦笑道:“我为寿山见效劳理所当然。但这件事能办成,还在于家父念在寿山兄的一片赤诚才恩准的。说白了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劳,何必言谢呢?”
  在国民党军政界,众口一词“为党国效劳”,彼此心中有数——这“党国”即蒋介石也。胡宗南理解蒋经国的话意,无非是“不必谢我,还是多多效忠我老子吧”。
  胡宗南十分虔诚地一手捂着胸口说:“对于校长,寿山有生之年,尽是报德之时!”
  计划周密、筹备多日的庆功大会,在总司令部召开,西京的社会名流及军政界要员都在邀列席,各大小报刊记者云集,在十分热闹的会场中钻来钻去,为一些名人拍照,向勺肖息灵通人士”采访,倒也增添了热烈气氛。
  会议原定在上午九时开始。接近开会时间,众人看看主席台上还无人就坐,胡宗南和以蒋经国为首的代表团员们,似乎若无其事地在一旁聊着天。众人不知其中奥妙,一些好事者在互相议论,更有人向负责招待的司令部副官处的副官们打听,却得不到确切的答复。
  忽然,尤德礼跑步进入会场,跑到胡宗南跟前,敬礼,报告。众人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却见胡宗南起身拍拍巴掌,等肃静后他才朗声宣布:
  “诸位!我们的抗日英雄来了。请诸位随我出迎!”
  参谋长罗泽闿嚷了一句:“军乐队奏乐!”
  军乐队奏响了迎宾曲,同时礼堂门外也响起了鞭炮声。
  礼堂门外徘列着整齐的仪仗队,司令部八大处军官列队两行,组成了夹道。
  一辆轿车开到欢迎队伍前停下,两侧车门推开,张倩和范秀珍从两侧门下来,接着是穿着崭新的军装的秦进荣下了车。
  军官队伍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秦进荣行举手礼通过夹道时,八大处处长纷纷喊口令:“敬礼!”军官们都行举手礼。
  穿着将军服的张倩和穿着军装佩中尉军衔的范秀珍随在秦进荣身后,一同通过了夹道和仪仗队。
  胡宗南率领众将领和知名人士站在礼堂门前,秦进荣走近立定,向胡宗南行军礼。
  胡宗南还了礼,然后带头鼓掌,并向挤在一旁的记者们嚷:“快拍照啊——多拍几张!”
  记者们蜂拥而上,无数只相机对准了秦进荣,镁光灯闪闪,几乎把尚未完全复元的秦进荣晃晕了。
  胡宗南朗声向知名人士们介绍:“诸位!这位就是英雄营营长秦进荣。就是他率领一个步兵营,坚守阵地三十六个小时,阻滞日寇,使我第一军有充分时间完成迂回包抄计划,一举全歼日寇一个旅团!”
  知名人士们争先恐后地和秦进荣握手慰问,乱了一阵子。还是罗泽闿招呼着众人进礼堂,才算结束了礼堂门前的混乱。
  礼堂讲台上坐着代表团成员和集团军的高级将领们。蒋经国站在讲台上,首先宣读蒋介石对第一军的“嘉奖令”,然后又宣读了军令部授予胡宗南以及第一军军长、第一师师长青天白日勋章的颁奖令。胡宗南等人一一上前领奖,佩戴上了青天白日勋章和授带。随后是第一军其余两个师的师长授予银麾勋章,几个团长授予宝鼎勋章,这些勋章都没有授带。
  接受勋章的人都去坐在台上两侧的坐位上。
  最后蒋经国宣布授予英雄营长秦进荣青天白日勋章和晋级陆军上校的委任令。
  秦进荣从台下第一排走上台去,向蒋经国行军礼,接受了勋章、授带和委任令。
  蒋经国又宣布:“现在,请秦进荣上校代表受奖者讲话!”他带头鼓掌,并做手势让秦进荣入讲台,他自己则退后。
  秦进荣先向代表团行军礼,又向左、右两侧高级将领们行军礼,这才走到讲台后面,向台下尚在鼓掌的听众们行军礼。
  秦进荣等台下的掌声逐渐稀落后,才朗声说:“我提议全体起立、脱帽,向在这次战役中为国捐躯的烈士们默哀!”
  全场起立,人人脱帽低头,军乐队奏响了哀乐,一时气氛悲壮。
  哀乐结束,秦进荣宣布“礼毕”,戴上了军帽。等众人坐定,他才说:“现在,我仅以个人名义发言。
  “今天,我个人受此殊荣,诚惶诚恐,真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因为我不过尽了一个军人守卫疆土之责,无功可夸,无劳可言。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点血的烈士,他们才无愧为英雄,也无愧为炎黄子孙。我向烈士们宣誓:不驱倭寇,决不下战场!”
  秦进荣向台下行军礼,表示“讲话完毕”。
  没有夸功,没有将战场上的悲壮场面加以描述,更没有借机为自己的英勇行为鼓吹……大大出乎在场听众意料。然而这种谦虚谨慎的态度,却更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台上台下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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